◎ 陳 樂 賀益梅 薛 鍵 曾 昱(閩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漳州 363000)
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快,互聯(lián)網在人們的生活中占據了重要地位。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CNNIC)在2020年發(fā)布的研究報告中顯示,在連續(xù)兩年的時間內,我國未成年網民規(guī)模保持著增長趨勢,截止到2020年,未成年網民已有1.83億人,互聯(lián)網在未成年人中的普及率達到94.9%,相比2019年增加了1.8%。從個人的指尖開始,網絡促進了各個國家和地區(qū)的人們在思想、情感、知識等各個方面的交流。但互聯(lián)網在給人們生活帶來諸多便利的同時,也引發(fā)了許多問題。越來越多的人通過互聯(lián)網釋放他們的不良情緒和攻擊性,進而衍生出一種新興的欺負方式,即網絡欺負。網絡欺負是指個體或團體以網絡作為工具傳播帶有攻擊性的信息,進而導致他人受到傷害的行為。它通常被認為是一種“間接”形式的欺負,即借助第三方,如電子類的設備(手機、電腦等),通過攻擊者的間接存在來施加欺負。
欺負存在力量上的不平衡(一種不對稱的權力關系),恃強凌弱行為的實施主體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個團體。網絡欺負是一種特定類型的網絡攻擊,通常由以下四個要素組成:(1)故意的(行為發(fā)生不是偶然的,是故意的);(2)重復的(重復發(fā)生的事情);(3)侵略性行為(受欺負對象感到這種行為所帶來的危險);(4)使用電腦、手機和任何其他電子設備。網絡欺負的經歷與個人和組織(如學校)的一系列負面行為有關,包括社交焦慮、曠課、逃學和輟學等。
近年來,國內外大量的研究集中在網絡欺負的相關變量及其內部的影響機制上。通過文獻分析發(fā)現(xiàn),國內研究者在測量網絡欺負行為方面使用的工具一般源于國外相關量表的翻譯及修訂,使用最多的是由Erdur-Baker等在2007年編制的網絡欺負量表(Cyber Bullying Inventory,簡稱CBI)。CBI包含兩個分量表:網絡欺負(CB)和網絡受欺負(CV),CB和CV分別有18和16個題目,為了增加量表的內容一致性,Zhou在CV分量表中新增了兩個題目,修訂后的量表信效度良好。
Topcu和Erdur-Baker在初始的CBI量表的基礎上增加了一些新的項目,并對CBI原有的其他項目從措辭、風格、內容上進行了調整,形成了修訂版的網絡欺負量表(RCBI)。修訂后的量表較之前的CBI,項目數量有所減少,并且在一些題目中加入了青少年常用的社交軟件。國內學者褚曉偉和范翠英在2017年以初中生為樣本群體對RCBI進行了修訂,結果表明RCBI符合心理測量學的要求,可以作為測量和評估我國中學生網絡欺負的有效工具。
近年來,Topcu和Erdur-Baker對RCBI進行了二次修訂,刪除了暗示特定技術、程序和應用的詞語,并對該版本的格式和語法進行修改和完善,編制了第二次修訂版的網絡欺負量表(The Second Revision of the Revised Cyber Bullying Inventory,簡稱RCBI-II)。在向被試明確了網絡欺負的定義后,采用重復對照實驗再次評估RCBI-II,形成20個題目的RCBI-II,CB和CV分量表各有10個題目。信效度分析表明,新版RCBI的心理測量學特征良好,優(yōu)于前一版。
相比于RCBI初版,RCBI-II的題目更少,兩個分量表均為單維度,且量表內具有內容的一致性。國內學者并未對RCBI-II進行中文版的修訂,基于此,本研究在網絡欺負量表第二次英文修訂版的基礎上,以中國中學生為樣本進行中文版的修訂及信效度檢驗,為國內學者進行相關研究提供必要的工具準備。
采用方便取樣的方法,選取福建、山西兩省共951名中學生作為被試,其中男生439人,女生503人,9人未報告性別;初一學生407人(42.9%),初二學生191人(20.1%),高一學生204人(21.5%),高二學生146人(15.4%),3人未報告年級。初三和高三學生由于中考和高考的原因未參與本次調查。
1.網絡欺負量表第二次修訂版
該量表由網絡欺負(CB)和網絡受欺負(CV)兩個分量表組成,每個分量表都設置了10道題目用于評估相應的行為。被試需要思考在過去的六個月內有沒有實施過網絡欺負或遭受過網絡欺負,并回答行為的發(fā)生頻率。采用李克特四點計分法,1表示“從沒有過”,2表示“1次左右”,3表示“2~3次”,4表示“3次以上”。
中文版的RCBI-II由心理學研究者翻譯成中文,在組員內部進行反復修改后形成初稿,保證翻譯的版本與原文表達的含義相符合。經過多輪修改和討論之后,最終確定中文版RCBI-II。
2.攻擊行為量表
1992年,Buss和Perry在Buss-Durkee 敵意問卷(Buss-Durkee Hostility Inventory,簡稱BDHI)的基礎上修訂形成了攻擊行為量表(Aggression Questionnaire,簡稱AQ)。AQ共有29個題目,包括四個分量表,分別是身體攻擊、口頭攻擊、憤怒和敵對,采用李克特五點計分法對被試實施攻擊行為的情況進行評測,1表示“不符合”,2表示“較少符合”,3表示“一半符合”,4表示“基本符合”,5表示“完全符合”。分值越高,表明個體實施攻擊行為的傾向越高,當個體處于特定的情況下越容易實施攻擊行為。
3.道德推脫量表
道德推脫量表(Moral Disengagement Scale,簡稱MDS)是1996年由Bandura等編制而成的,由32個條目組成,包括道德辯護、委婉標簽、有利比較、責任轉移、責任分散、扭曲結果、非人性化和責備歸因8個分量表。采用李克特五點計分法,得分越高,表明個體的道德推脫水平越高,即在某種情形下,個體越可能進行道德推脫。以往研究表明,道德推脫與網絡欺負呈正相關,因此將道德推脫選為效標。
使用SPSS 24.0版本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分析、相關分析、t檢驗和探索性因素分析等,使用Mplus7.0版本進行驗證性因素分析。
以CB和CV分量表中各題項的得分與所屬分量表總分做皮爾遜積差相關,結果顯示,各題項與所屬分量表總分的相關系數均顯著相關(r=0.40~0.73,p<0. 01)。計算CB和CV兩個分量表的總分后,對被試的分量表總分進行高低排序,將總分前后的27%被試列為高分組和低分組,并對兩組得分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見表1)。結果表明,CB和CV分量表的各個題項在高低分組之間的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 001),因此,兩個分量表的全部項目均保留,未做刪減。
表1 題總相關、七檢驗與各項目因子負荷分析結果
1.結構效度
采用隨機分半的方法,將本次研究收集到的樣本數據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樣本(n=450)對CB和CV分量表的所有項目進行探索性因素分析,結果表明數據適合做探索性因素分析:CB和CV分量表的KMO分別為0.789和0.865, Bartlett 球形檢驗具有顯著性(χ=1121.191,p<0.001)。因子旋轉采用的是主成分分析和最大方差法,參考特征值大于1的既定規(guī)則 ,并考慮到碎石圖的結果,可提取兩個公因子。但綜合考慮原始分量表的單維結構,本研究將兩個分量表公因子的個數定為1,結果見表1。另外一部分樣本數據做驗證性因素分析(n=501),對前面探索得到的單因素模型的擬合情況做進一步檢驗。CB分量表的結果顯示:χ/df =7.99,SRMR=0.048,CFI=0.860,TLI=0.820,RMSEA=0.087;CV分量表的結果顯示:χ/df =13.95,SRMR=0.062,CFI=0.832,TLI=0.784,RMSEA=0.118。結果表明,CB和CV分量表的單因素模型擬合指數都在可接受范圍內,修訂后的量表結構效度良好。
2. 效標關聯(lián)效度
以攻擊行為量表和道德推脫量表作為校標,與RCBI-II的得分進行相關分析,結果見表2。攻擊行為量表和道德推脫量表各維度的得分與RCBI-II呈顯著正相關。
表2 RCBI-II與各校標之間相關系數
3.信度分析
內部一致性信度:CB和CV分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數分別為0.766和0.831;分半信度:CB和CV分量表的Spearman-Brown信度系數分別為0.719和0.787。
4.中學生群體網絡欺負的特點分析
在本研究中,有34.59%的中學生(n=329)至少實施過一次網絡欺負,其中包括男生169人(50.9%)、女生160人(49.1%)。有57.3%的中學生(n=545)至少遭受過一次網絡欺負,男生和女生分別為256 人(46.4%)和289人(53.6%)。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考察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是否存在性別差異,結果顯示,男生比女生更容易實施網絡欺負(t=2.188,p<0.05),男生比女生更容易遭受網絡欺負(t=1.224,p<0.05)。通過方差分析檢驗中學生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是否存在年級差異,結果顯示,不同年級在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方面沒有顯著差異(p=0.250;p=0.137)。
1.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量表驗證
本研究以中國中學生群體為樣本,對RCBIII中文版進行了修訂及信度和效度的檢驗。結果表明,RCBI-II中文版初步修訂結果可接受,可用于測量中國文化背景下中學生的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情況。
項目分析表明,RCBI-II中文版各個項目的鑒別度良好。網絡欺負與網絡受欺負分量表各10題,各題目與總分之間的相關系數在0.40以上,且具有顯著性。高分組與低分組之間的各個項目中得出的分值差異也達到了顯著性水平。
探索性和驗證性因素分析顯示,CB和CV分量表的單因素模型擬合指標均達到可接受水平,各項目因子負荷均在0.40以上。依據以往研究,選擇攻擊行為與道德推脫量表作為效標工具,結果表明兩者均與RCBI-II中文版的得分呈現(xiàn)正相關,說明效標關聯(lián)效度良好。信度分析表明兩個分量表中的項目之間存在一定的相關性和一致性,RCBI-II中文版的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分量表的內部一致性系數和分半系數均在0.70以上。
2.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的性別、年級差異
本研究分析表明,中國中學生網絡欺負行為的發(fā)生頻率大大超過網絡受欺負的發(fā)生頻率,有超過一半的學生報告說曾在網絡上被欺負過,并且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性別差異顯著,這與之前的研究結果一致。相比于女生,男生更傾向于實施網絡欺負行為,也更容易遭受網絡欺負,該結果與黎亞軍和Erdur-Baker以往的分析相一致。在年級差異方面,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的分析結果沒有顯著性,這與汪倩倩、范翠英和禇曉偉的研究結果一致。
從結果中可以發(fā)現(xiàn)幾個值得注意的現(xiàn)象。在網絡欺負方面,男生比女生更容易實施網絡欺負,這可能與社會文化對性別的塑造有關,導致男性比女性表現(xiàn)出更多攻擊性,男孩在成長過程中被給予了比女孩更多的自由,這使得他們可以實施更多的網絡欺負。為了進一步解釋網絡欺負現(xiàn)象,有研究者運用社會信息加工理論和社會認知理論對其進行解讀。此外,一般攻擊模型(GAM)理論也有助于理解影響網絡欺負的個人和情境因素。個人因素是指在情境中個體的穩(wěn)定特征,包括態(tài)度、價值觀、行為模式、動機、信念、長期目標和任何其他不變的特征;情境因素是指環(huán)境特征,如攻擊跡象、挑釁、毒品和挫折源等。此外,社會情境對攻擊行為的限制也是情境因素之一,而網絡欺負相比于傳統(tǒng)欺負方式具有匿名性和隱匿性,個人和情境相互作用,共同影響攻擊行為。
欺負作一種生態(tài)現(xiàn)象,是由于個人和其生活的環(huán)境之間的復雜互動引起的。由布朗芬布倫納的社會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可知,個體的發(fā)展嵌套于一系列相互影響的環(huán)境系統(tǒng)中并受其影響。最初,在微觀系統(tǒng)層面,個體與周圍的環(huán)境直接互動(環(huán)境由家庭、學校和同齡人組成),影響和加強某些態(tài)度和行為。這樣的微觀系統(tǒng)環(huán)境也在中間系統(tǒng)層面影響其他人,例如,家庭、學校、教師的互動可能會對個體產生同步影響。而外層系統(tǒng),如父母的工作環(huán)境,雖然個體不直接參與其中,但依然會影響個體的發(fā)展。宏觀系統(tǒng)層面由更廣泛的社會、政治、文化和經濟意識形態(tài)組成,這些意識形態(tài)最終塑造了社會的大環(huán)境,影響個體獲得知識經驗的過程。因此,未來可從社會生態(tài)系統(tǒng)理論的視角對網絡欺負做更深入的研究。不同的社會系統(tǒng)只有共同努力,尤其是直接影響青少年的系統(tǒng),如學校和家庭,才能很好地維護青少年的生命安全,使其遠離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
修訂后的網絡欺負量表信效度良好,可用作測量工具在未來研究中探討中國中學生的網絡欺負和受欺負的情況。
研究不足:
(1)雖然被試分布范圍較廣、樣本量較大,但被試數量在各年級分布不均,使得研究結果有局限性。
(2)網絡欺負和網絡受欺負量表的驗證性因素分析結果雖可接受,但還沒有達到良好,須進一步探究。
(3)使用問卷施測,題目較為敏感,不排除被試回答問題時出現(xiàn)社會贊許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