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藝、窯洞、印刷(三首)

黃亞洲

選擇一個教堂

來排演紅色節(jié)目，這當然就有

一些特別的意義

起碼，教堂大門上那一排彩色玻璃

就能夠把太陽

折射成奇彩的虹霓

西班牙教堂一間，加上

窯洞五十二孔

哦，我的像蜜蜂一樣長著復(fù)眼的魯藝

一條藝術(shù)的扁擔(dān)，就這樣開始負重

一頭《逼上梁山》

一頭《白毛女》

毛澤東鼓掌鼓得狠了

以至于震落的淚水，直接

腌漬了喜兒的遭遇

他甚至召開了文藝座談會

反復(fù)說明，像楊白勞這樣的人脫離繩羈

才是中國革命的最終目的

一個詩人，來講解藝術(shù)

當然是最合適不過的

他在井岡山造槍，在延安造筆

那就擰開這支筆吧，把延河灌進皮管

同時，也不要忘記那溜善于分解太陽的彩色玻璃

然后，知識分子們，離開這里!

打起背包，去作畫，去吟詩，去編劇

你們熟悉毛澤東的手勢，又經(jīng)過彩色玻璃的排練

你們應(yīng)該知道，中國是怎樣的一臺大戲

窯洞

窯洞，山的心室

土地的心室

心的瓣膜，可能就是

窯洞外那些棗樹的葉子

窯洞里，一般都放著一張有裂縫的木桌

油燈，那是黑夜的松脂

至于桌上的硯，當然會一遍遍地碾磨思想的碎末

我這里說的，自然是領(lǐng)袖的窯洞

夜深了，領(lǐng)袖們也不打鼾，只是傾聽

傾聽土地最深處的響動

他們知道，這里與巖心非常接近

而百姓的窯洞里

則每天歌唱著婆姨的剪刀

把民歌剪出棱角，在紅紅的窗上

糊滿所有貧窮的節(jié)日

說到窯洞外面的風(fēng)沙

那只是民歌的碎屑，每天

它們都與白羊一起奔跑

而黃土塬上的那些白羊

總是與窯洞的門簾一個顏色

現(xiàn)在，一只雄雞走上窯頂

開始練習(xí)進行曲

一般說，所有門簾都會在這時候拉開

以供太陽露臉

窯洞的門簾

是北京的大幕

清涼山千佛洞，印刷車間

就是這些石雕小佛，11014個

站成了鉛字架?

如果不小心掉下一個，會不會

直接進入解放日報的版面?

對于

焦渴難忍的中國土地而言

難道還有比來自清涼世界的消息

更為解渴的甘泉?

在中國延安，佛不再念叨經(jīng)文

只為一個世界上最大民族的生死存亡

仗義執(zhí)言。千佛洞的鉛字，就這樣

排列成強大的軍團

千手觀音——三百桿槍

三百支戟，三百根繩，一百把劍!

全球反法西斯戰(zhàn)爭

如果缺了這個山洞

那就缺了重要的一環(huán)，我知道

很多百姓，很多文人，都愿意聽這樣的

字眼：

延安、窯洞、寶塔山!

該怎么來評價你，清涼山

印刷機如經(jīng)筒一樣旋轉(zhuǎn)

在一個民族差點被割破喉管的年代

你在山洞里孕育了雷聲

佛陀與布爾什維克，同聲吶喊

佛界一向有棍僧的傳統(tǒng)

現(xiàn)在這條金箍棒掌握在毛澤東手中

他經(jīng)常將棍棒舞成社論

經(jīng)過山洞內(nèi)11014聲誦念，成為

馬克思主義的又一種經(jīng)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