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 倩胡小文 胡昌雄
(1.安徽師范大學,蕪湖 241000;2.奇瑞汽車股份有限公司,蕪湖 241000)
內容提要:為解決我國經濟增速下滑與政府債務規(guī)模高企問題,本文構建混合貨幣政策與包含消費稅、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在內的動態(tài)隨機一般均衡模型,基于穩(wěn)增長、控債務雙重目標探討減稅政策效果及其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應。模擬結果顯示:若實施單一減稅政策,則消費稅比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能更好地熨平經濟波動;若實施組合減稅政策,則消費稅與勞動所得稅組合更利于實現雙重目標。政策協(xié)調方面,下調勞動所得稅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搭配的經濟波動和政策損失最小。研究還發(fā)現,政策搭配不當會導致反應過度,尤其是下調消費稅和資本稅的組合與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搭配會顯著增大經濟波動和政策損失。
2022年,新冠肺炎疫情反彈,我國經濟面臨的風險挑戰(zhàn)增多。5月31日,國務院印發(fā)《扎實穩(wěn)住經濟的一攬子政策措施》,明確指出要加快已下達的3.45萬億元專項債券的發(fā)行使用進度,通過減稅等措施助力企業(yè)渡過難關,并提出要繼續(xù)推動實際貸款利率穩(wěn)中有降等多項貨幣政策。根據“丁伯根法則”,政策工具的數量至少要等于目標變量的數量。因此,如何協(xié)調減稅、貨幣政策來穩(wěn)定和促進經濟增長、抑制政府債務攀升,成為當前我國宏觀經濟調控的重要問題。
現有研究多從單一財政或貨幣政策對經濟的影響效果方面展開研究(李曉芳等,2005;陳靜,2013;余振等,2016)[1-3]。但是財政貨幣政策的不同組合模式會影響調控效果(莊芳等,2014)[4],且存在諸多交互影響機制(張龍和白永秀,2010;夏仕龍,2019)[5,6],兩者時而互補時而沖突。對于不同減稅政策對穩(wěn)增長控債務目標的作用效果如何,哪種減稅政策組合效果最佳,減稅政策與貨幣政策如何協(xié)調搭配能減少政策損失、促進穩(wěn)增長-控債務目標的實現等問題還有待進一步研究。本文試圖對這些問題進行解答,為經濟實現高質量發(fā)展,保障宏觀經濟健康運行提供參考。
自凱恩斯主義革命開始,稅收成為政府部門調節(jié)宏觀經濟的重要手段,而學界也對稅收政策的宏觀經濟效應產生濃厚興趣,尤其是對稅收政策的經濟增長效應關注度最高。大部分學者如Forni和Monteforte 等(2009)[7]、郭慶旺和趙志耘(2002)[8]、申廣軍等(2016)[9]認為減稅政策會刺激經濟增長;張學誕等(2019)[10]、郭矜(2021)[11]分析發(fā)現減稅降費促進了經濟高質量發(fā)展。但也有學者(Sydney和Ludvigson,1996;Aiyagari等,1992;梁俊嬌等,2017)[12-14]認可減稅政策對經濟增長效應并不顯著或對經濟增長有負效應的觀點。而隨著防范政府債務風險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后,稅收政策對政府債務的影響逐漸成為研究的另一個熱點問題。Castello和Domenech(2006)[15]通過構建一個具有流動性約束機制的NK-DSGE模型,將政府債務規(guī)模作為減稅政策的錨點對象,研究結果表明,當財政當局對政府債務規(guī)模并不敏感且未采取控債務的措施時,稅收政策對產出與政府債務的影響較為明顯。何代欣和張楓炎(2019)[16]認為關注政府債務問題是減稅降費全面貫徹落實中的一項重要工作,減稅降費帶來的本級現金流損失給各級地方財政帶來一定考驗。而李建強等(2020)[17]從整頓財政的角度出發(fā),研究結果表明不斷增加的政府債務并不會因增稅而明顯下降。聶穎和郭艷嬌(2022)[18]指出面對地方政府債務風險,可通過健全的地方稅收體系從根本上解決地方政府財政缺口問題。
財政與貨幣政策并非完全獨立,兩者會互相約束、相互影響。倘若政府財政赤字持續(xù)攀升,中央銀行會被迫通過發(fā)行貨幣為財政融資,緩解政府債務壓力(Sargent,1981)。[19]財政和貨幣政策協(xié)調對宏觀經濟穩(wěn)定具有積極影響,因此有必要對兩大政策進行協(xié)調配合。Taylor(2000)[20]、Creamer和 Rankin(2008)[21]的研究表明,兩大政策的協(xié)調搭配效果與政策目標、工具密切相關,前者認為當財政政策規(guī)則固定或財政當局中期目標固定時,貨幣當局要以穩(wěn)增長為主、控制通貨膨脹為輔,在這樣的政策搭配下,政策協(xié)調的效果最佳。后者認為減稅與價格型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果在促進產出水平上不如減稅與數量型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果好。楊兵等(2020)[22]構建了一個漸進性的貨幣政策,研究發(fā)現“價主量輔”的貨幣政策與結構性減稅政策組合效果最優(yōu)。在政府債務方面,周波(2012)[23]、Bhattarai等(2014)[24]將政府債務規(guī)模穩(wěn)定當作稅收規(guī)則的目標,研究表明,單獨實施貨幣政策在應對多個經濟目標時效果不佳,而當財政政策體制隨經濟環(huán)境而靈活變動時,財政與貨幣政策的協(xié)調效應對外部沖擊的效果更佳。馬勇(2016)[25]實證分析了我國貨幣財政政策組合范式在處理政府債務方面的效果,研究發(fā)現我國的政府債務負擔率穩(wěn)態(tài)值的影響因素主要有實際利率、GDP增長率以及政府赤字率,在被動型貨幣政策與被動型財政政策組合下,政府債務規(guī)模的持續(xù)性能夠得到保證。
梳理現有文獻發(fā)現,現有研究存在以下三個問題:第一,大多以總量稅體現稅收政策,無法準確衡量不同稅種的政策效果。由于稅收種類具有多樣性的特點,各種減稅政策對促進經濟發(fā)展的效果不同,如何合理搭配才能更好促進宏觀經濟平穩(wěn)發(fā)展,對于此方面的研究較為匱乏。第二,雖然稅收與貨幣政策協(xié)調搭配效應研究一直以來都是學者關注的焦點,但同時考慮穩(wěn)增長和控債務目標、研究減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應的并不多見。第三,關于兩大政策的協(xié)調,現有研究只是將減稅政策置于貨幣政策框架下,考慮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與減稅政策協(xié)調使用的文章較少。鑒于此,本文從穩(wěn)增長與控債務的視角,構建組合型減稅政策與混合型貨幣政策的動態(tài)隨機一般均衡框架,研究不同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搭配對穩(wěn)定經濟增長與控制政府債務的影響效應。
本文構建的DSGE框架包含家庭、企業(yè)、政府和中央銀行。其中政府向家庭部門征收消費稅①本文消費稅是一個廣義的概念,是指課征范圍涉及所有消費品或所有消費行為(既包括特定消費品或消費行為,也包括一般消費品或消費行為)的一類稅。,向工人征收勞動收入稅以及向資產投資人征收資本收入稅,政府制定以穩(wěn)定總產出和政府債務的減稅政策,央行采取兼具數量型和價格型特征的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
1.家庭部門
假定經濟中存在大量同質的家庭,其效用由社會總消費、家庭勞動供給以及貨幣供給量共同決定。以下兩式分別代表家庭部門效用函數和面臨的實際預算約束條件。即:
其中,TCt、Lt、Mt、Bt、Pt分別是在 t期的社會總消費、家庭勞動供給、名義貨幣持有量、債券持有量和價格水平。總消費量由個人消費量與政府消費量來決定,本文設定為 CES 函數形式β是主觀貼現因子,σC、σL、σM分別代表消費、勞動供給、貨幣供應量的跨期替代彈性的倒數。wt、rtk、Rt、Kt分別為t期所獲得實際工資、實際資本收益率、債券利率和私人資本存量。家庭部門資本積累方程為Kt=(1-σ)Kt-1+It,It為 t期的投資,δ是資本折舊率,τtc、τtk、τtl分別表示消費稅率、資本稅率、勞動所得稅稅率。
2.企業(yè)部門
(1)最終產品生產企業(yè)
在生產技術規(guī)模不變時,最終產品生產企業(yè)對中間品Yjt的需求函數如下,其中θ表示中間產品的替代彈性:
(2)中間品生產企業(yè)
中間品廠商j在壟斷競爭市場上使用勞動、私人資本、政府資本生產中間品Yjt,參考卞志村(2019)[26]的設定,政府資本無償使用。假設整體生產函數規(guī)模報酬遞增:
其中,α、GKt、αGK分別代表私人資本產出份額、政府資本存量和政府資本產出彈性,政府資本積累方程為:GKt=(1-δGK)·GKt-1+GIt,δGK表示折舊率,技術水平 At服從 At=ρAAt-1+vtA。
企業(yè)總成本最小化可表示為:
由成本最小化得到要素市場出清條件wt=(1-α)·MCt·Yjt/Lj,t,rtk=α·MCt·Yjt/Kj,t-1,其中MCt為名義邊際成本。
本文引用 Calvo(1983)[27]的定價方式,假設 Pt*是在t期中間企業(yè)進行價格調整后選擇的最優(yōu)價格,則企業(yè)的最優(yōu)決策為:
參照 Leeper等(2010)[28]的設定,將消費稅、勞動所得稅、資本稅三類稅收規(guī)則設定為:
其中,變量帶帽“~”符號,表示該變量的波動,ψGI、φGI、ψGC、φGC分別表示財政支出變量對產出和債務缺口的反應程度,ψc、φc分別表示消費稅政策對產出、政府債務規(guī)模的反應程度,ψl、φl、ψk、φk的含義與此類似。表示財政支出沖擊,表示稅收政策沖擊,均服從一階自回歸過程,ρGI、ρGC、ρc、ρl、ρk為相應的一階自回歸系數。
4.中央銀行
當前我國正處于量價轉軌的過渡時期,數量型政策工具的調控效果有所減弱,而暢通的利率傳導機制尚未完全形成。為描述混合型貨幣政策變化的過程,參考王曦等(2017)[29]、朱軍(2020)[30]等將貨幣政策反應函數設定為如下數量型和價格型相結合的混合貨幣政策規(guī)則,且將此規(guī)則簡稱為混合貨幣政策:
其中γ代表貨幣當局的價格型貨幣政策的權重,反映的是貨幣當局對價格型政策工具的偏好程度。γ由0逐漸變動到1的過程,表示央行的貨幣政策偏好由數量型向價格型偏移,即貨幣政策的漸進性過程。φπr、φπm分別表示價格型與數量型貨幣政策規(guī)則對通脹波動的反應程度。φyr、φym則分別表示價格型與數量型貨幣政策規(guī)則對產出波動的反應程度。ρr、ρz分別代表利率水平和貨幣供給平滑系數,utmp為混合貨幣政策沖擊,服從一階自回歸過程:
5.市場出清
市場出清表明各部門在一定的資源約束下,家庭部門實現效用最大化、企業(yè)部門實現利潤最大化或成本最小化、資本及勞動市場同時達到了均衡狀態(tài)。產品市場出清時有:
1.參數校準
基礎性參數參考相關文獻,穩(wěn)態(tài)參數通過模型穩(wěn)態(tài)方程計算得出。另參考卞志村(2019)[26]的設定,將技術水平和貨幣政策沖擊的自回歸系數ρA、ρmp均定為0.8,其余靜態(tài)參數的經濟含義和校準值見表1。
表1 穩(wěn)態(tài)條件下部分參數校準結果
2.參數估計
選擇貝葉斯方法估計模型的動態(tài)參數。稅收政策方程的相關先驗分布參照卞志村等(2019)設定[26],楊兵等(2020)[22]將貨幣政策對通脹波動的反應程度的先驗分布設定在0.1-1.5之間,故本文將其先驗均值設定為0.85。選擇產出、消費、通脹數據作為觀測變量,數據時間區(qū)間為2000Q1-2020Q4,來源于《2021中國統(tǒng)計年鑒》。用名義GDP表示產出,消費則采用社會實際消費品零售額表示,通脹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表示。為使觀測變量與模型中的變量類型相統(tǒng)一,需要對選取的變量做相應的數據處理。首先,將CPI環(huán)比增長率轉化為定基數據;然后將名義產出與消費除以定基CPI得到實際變量值;接著將產出和消費取對數、去掉季節(jié)成分;最后運用HP濾波法,剔除時間趨勢后得到變量對各自趨勢的偏離成分,與模型中變量偏離穩(wěn)態(tài)值相對應。貝葉斯估計的具體結果見表2。
表2 參數的貝葉斯估計結果
圖1表示的是收斂性檢驗下多變量診斷統(tǒng)計量結果。從圖1中可以發(fā)現,當抽樣次數逐漸增加時,兩條曲線的粘合度逐漸增強,表明度量指標趨于穩(wěn)定,進一步說明本文動態(tài)參數估計的結果穩(wěn)健。
圖1 多變量收斂性檢驗的診斷圖
圖2為各估計參數的先驗分布和后驗分布曲線圖,比較發(fā)現先驗分布和后驗分布存在顯著差異,說明觀測數據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模型的參數估計有效。
圖2 DSGE估計參數的先驗分布與后驗分布曲線圖
本文實證部分包含單一減稅政策、組合減稅政策的效應分析以及減稅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研究等內容。參考楊兵等(2020)[22]將消費稅稅率下調幅度設定為2%的水平值,表示消費稅在穩(wěn)態(tài)稅率的基礎上下調,穩(wěn)態(tài)稅率在參數校準部分已經給出。同理,對于單一稅收政策中的資本稅與勞動所得稅下調的設定與此類似。與此同時,將稅收政策組合分為三組進行考察,組合一代表消費稅與資本稅基于穩(wěn)態(tài)稅率值同時降低2%的水平值,組合二與組合三作類似處理,具體見表3,此處不再贅述。
表3 減稅政策組合情況
假定我國貨幣政策對數量型與價格型貨幣政策工具同等重視,且不考慮貨幣政策目標等因素,即將政策當局的混合貨幣政策中價格型權重值設置為0.5,且將利率對通貨膨脹和產出的反應系數φπr、φyr均設置為0,表示央行貨幣政策不對產出與通貨膨脹做出反應,以此弱化模型中的貨幣政策因素。在此基礎上,我們討論單一減稅政策下不同稅收減免的宏觀經濟效果。
1.脈沖響應
圖3顯示下調消費稅、資本稅、勞動所得稅對產出和政府債務的沖擊效應。由圖3可以發(fā)現,不同減稅政策沖擊對產出和政府債務的影響具有共性和差異并存的特征,具體表現為:三種單一減稅政策沖擊下,對政府債務仍然表現為正向刺激,但是下調消費稅時政府債務波動較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小。就產出而言,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沖擊下,對產出具有負向影響,且波動幅度較大,故不利于穩(wěn)增長目標的實現,而消費稅沖擊刺激產出正向波動,且波動幅度較小。由此不難得出結論:在貨幣政策效應較弱時,較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而言,消費稅最有助于穩(wěn)增長控債務雙重目標的實現。
圖3 單一減稅政策影響效應
引起以上變化主要是因為,稅收收入的降低直接導致政府的財政收入減少,政府增支減稅的缺口增加,引致政府財政赤字上升,為應對赤字,政府債務規(guī)模增加。消費稅下調時,直接導致一般消費品的價格下降,刺激社會總消費。同時,居民實際收入的提升也會引起總需求的增大,導致總產出的擴大。資本稅下調導致家庭收入增加,收入效應作用下就業(yè)供給減少;同時資本稅下調提高了投資收益,使得當前消費減少,投資增加,因此在收入效應和替代效應的綜合作用下,就業(yè)減少,消費減少,從而產出減少。勞動所得稅的下調沖擊刺激了居民參與勞動的積極性,使得勞動市場供大于求,從而工資水平降低,引致消費和投資水平降低,最終導致產出負向波動。
2.政策損失分析
借鑒 Woodford(2012)[38]的福利損失函數形式,再基于本文穩(wěn)增長—控債務雙重目標的研究基礎,將政府債務納入損失函數以進一步研究單一減稅政策效應。政策損失函數為:
表4顯示,單一減稅政策下,消費稅沖擊下產出和政府債務波動程度最小,且在不同的政策偏好下政策損失值最小。而在資本稅沖擊下產出和政府債務波動程度最大,且在不同的政策偏好下政策損失值也最大,因此消費稅最利于雙重目標實現以及維持經濟穩(wěn)定,資本稅在穩(wěn)定經濟波動、減少政策損失方面效果最差,與脈沖響應結果一致。
表4 單一減稅政策下政策損失
表5顯示,組合型減稅政策沖擊下,下調消費稅和勞動所得稅(組合二)時,產出和政府債務的波動程度分別為0.005256和0.329710,遠小于下調消費稅和資本稅、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沖擊下的0.021609和 2.04662、0.032148 和 2.350700;同時產出和政府債務構成的政策損失值在三個組合中也最小,說明組合型減稅政策中組合二對穩(wěn)增長-控債務的正向作用最強。
表5 組合減稅政策下政策損失
從整體上來看,無論是單一減稅政策還是組合減稅政策,造成的變量波動程度均有大有小,政策損失亦是有高有低,說明并非減稅政策實施的越多對目標的實現越有利,這是因為當多種政策工具針對相同的經濟變量進行調整時,同一個方向上的政策累加可能會造成“政策抵消”或反應過度,表現為經濟變量的非意愿波動,增大政策損失值,因此挑選合適的減稅政策應同時把控好政策的實施力度和方向。
從實踐看,不論是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還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消費稅一直都是提振經濟的有利手段。最具代表性的是對傳統(tǒng)的大宗消費品——汽車購置稅的減免:2009年對部分車輛減征5%的購置稅,2020年將部分汽車免征購置稅政策延長兩年,有力地拉動了消費增長,為經濟復蘇做出了較大貢獻;2022年的一攬子措施中同樣對部分汽車減征車輛購置稅。本文脈沖響應和政策損失結果顯示消費稅最能穩(wěn)定經濟運行,抑制債務攀升,同時也能減少政策損失,說明面對經濟下滑的壓力,通過減免消費稅的政策可以有效化解危機。
1.脈沖響應
為體現我國貨幣政策由數量型向價格型漸進轉變的政策實踐過程,本文將(18)式中貨幣政策價格型權重γ設置為0.1、0.5、0.9三檔水平,分別表示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數量型和價格型并重的中性混合貨幣政策、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三種情況。圖4-圖6分別顯示的是單一減稅政策與三種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搭配的效應。此處重點是比較分析單一減稅政策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搭配效果。
圖4-圖6顯示,γ取值分別為0.1、0.5、0.9時,消費稅、資本稅、勞動所得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果均存在差異。具體地,當γ分別取0.1、0.5、0.9時,下調資本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時,政府債務激增的同時產出并不能得到有效穩(wěn)定,波動幅度相當大;下調勞動所得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時,政府債務的波動雖然較小,但是產出的初始效應最大,且恢復到穩(wěn)態(tài)的速度也較慢;下調消費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時,雖然產出波動幅度較小,政策債務的波動幅度也遠小于下調資本稅時的情形,但債務波動程度卻顯著大于下調勞動所得稅時,因此需要通過政策損失分析綜合比較優(yōu)劣。
此外,進一步比較圖4-圖6可以發(fā)現單一減稅政策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的協(xié)調效果。面對消費稅下調的沖擊,混合貨幣政策價格型權重γ=0.1時,產出和政府債務的初始響應分別是-0.000598、0.170950,波動幅度明顯大于γ=0.5時的-0.000331、0.169642以及γ=0.9時的-0.000300、0.169490。產出和政府債務波動程度最小的是γ=0.9,說明消費稅沖擊下,減稅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最不利于穩(wěn)增長和控債務,與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果最佳。而在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沖擊下,隨著混合貨幣政策漸進性轉型的逐步推進(即γ值由0.1到0.5再到0.9),產出的初始響應值逐漸變小,但是政府債務的初始響應值卻在逐漸增大,因此也需要通過政策損失分析綜合比較。
圖4 單一減稅政策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應
圖5 單一減稅政策與中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應
圖6 單一減稅政策與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應
2.政策損失分析
表6顯示,γ=0.1、0.5或0.9時,較消費稅和勞動所得稅,下調資本稅的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搭配下變量波動、政策損失均顯著較大,說明不論實施何種混合貨幣政策,資本稅與其協(xié)調效果均較差,這與脈沖響應結果一致。從政策損失值來看,相對于資本稅和消費稅,各類型的混合貨幣政策與勞動所得稅搭配時的政策損失較小,故從產出、政府債務波動和政策損失綜合來看,勞動所得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效果最優(yōu)。
表6 單一減稅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的政策損失
在消費稅下調的沖擊下,減稅政策與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搭配時變量波動、政策損失最小,結果與脈沖響應圖一致。在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下調的沖擊下,減稅政策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搭配時變量波動、政策損失最小。
根據表3的組合設定,下面利用政策損失法進一步分析組合減稅政策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搭配效果。表7顯示,隨著γ取值從0.1到0.5和0.9的變化,即混合貨幣政策由數量型為主向價格型為主轉變,減稅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下的政策損失均有差異,說明兩大政策協(xié)調效果不僅與減稅類型有關,更與貨幣政策規(guī)則密切相關。不論是γ取值如何,組合二代表的組合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下的產出、政府債務波動程度均最小,各偏好下的政策損失值也最小。組合一代表的組合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下政策損失相對較大。由此可以得出,同時下調消費稅和勞動所得稅的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能更好地平抑經濟周期波動、減少政策損失。同時下調消費稅和資本稅的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最不利于減少政策損失。進一步比較發(fā)現,在三種減稅政策組合下,γ=0.1時的政策損失最小,且γ=0.9時的政策損失最大,說明隨著混合貨幣政策的漸進性轉型,其與組合減稅政策搭配的效果越來越差,越來越不利于實現穩(wěn)增長和控債務。綜上,在所有的組合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搭配情形中,同時下調消費稅和勞動所得稅的減稅政策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最有助于減少經濟波動及政策損失,推動雙目標實現。
表7 組合減稅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的政策損失
此外,比較表6和表7研究結果發(fā)現在單一、組合減稅政策中,下調勞動所得稅的減稅政策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最利于熨平經濟和政府債務波動,減少政策損失,實現穩(wěn)增長-控債務雙重目標,說明組合減稅政策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同樣可能反應過度。同時,減稅政策與貨幣政策協(xié)調搭配時還要注意協(xié)調的手段、力度和方向,因為依據政策損失結果來看并非減稅政策手段實施的越多對目標的實現越有利。且由表6、表7中數據亦可以發(fā)現,各情形下的經濟變動和政策損失均與政策當局的政策偏好無關。
經濟新常態(tài)以來,特別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后,我國政府債務規(guī)模高企、經濟面臨下行壓力。政府采用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wěn)健的貨幣政策來平衡經濟增長,“一松一穩(wěn)”的財政、貨幣政策組合效果如何是理論和實務界亟待闡釋的問題。本文基于穩(wěn)增長-控債務視角,通過構建包含減稅和混合貨幣政策的DSGE模型,評估了消費稅、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等減稅政策對經濟增長和政府債務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研究減稅政策效應及其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的協(xié)調效應。
結論表明:第一,在減稅政策效應方面,單一消費稅較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更有利于穩(wěn)增長控債務;減稅政策組合不當會產生抵消效應,其中同時下調資本稅和勞動所得稅最不利于穩(wěn)增長控債務。第二,減稅政策與漸進性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方面,下調勞動所得稅與數量型為主價格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更能減少經濟波動及政策損失。第三,總的來看,政策搭配不當會導致反應過度,尤其是下調消費稅和資本稅的組合與價格型為主數量型為輔的混合貨幣政策搭配會顯著增大經濟波動和政策損失。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得出以下幾點政策啟示:第一,根據稅收政策對穩(wěn)增長-控債務目標的貢獻,適時調整不同稅種的減稅規(guī)模。目前我國內需不足,但消費群體規(guī)模龐大,政府部門在制定減稅政策時,應該以穩(wěn)定消費群體為主,并且有針對性地提高消費稅的減稅占比規(guī)模,以達到提振國內消費、刺激國內需求、穩(wěn)定經濟增長的目的。第二,協(xié)調推進減稅與貨幣政策搭配實施,混合貨幣政策要更加注重配合減稅政策實施。為實現穩(wěn)定經濟增長與控制政府債務規(guī)模達到動態(tài)平衡的目標,需要多個部門共同努力,政策當局應更加靈活的運用混合貨幣政策工具配合稅收政策的實施,稅收政策的制定也要密切關注貨幣政策動向,根據貨幣當局的政策動向,及時采取合適的財稅政策,保持稅收與貨幣政策的合理搭配。第三,政策實施過程要注意反應適度。減稅政策與混合貨幣政策協(xié)調過程中要對經濟失衡的程度、政策損失等進行綜合分析,在此基礎上做出適度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