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邊夫妻史先強：堅守在祖國最冷的地方

●文/彬彬

本文主人公

在我國最北的黑龍江源頭，坐落著世外桃源般的洛古河村，它是全世界最冷的地方之一，全年積雪期超過210 天，最低氣溫突破零下50℃。在洛古河警務室里，一對年輕的戍邊夫妻，面對極度的寒冷、漫長的黑夜和難以忍受的孤獨，卻將日子過成了一首詩……

警務就是家務，工作就是生活

2020 年7 月，史先強帶著懷孕的妻子沈欣，來到祖國最北方的洛古河警務室，成為這里的“戍邊夫妻”。洛古河村也稱“龍江源頭第一村”，因為這里有著世外桃源般的美麗風景，被譽為“中國最美鄉(xiāng)村”。它隸屬黑龍江省漠河市北極鎮(zhèn)管轄，與俄羅斯波克羅夫村隔江相望。

在當?shù)厝丝磥?，這里真稱得上是“苦寒之地”，年最低氣溫零下52.3℃，全年無霜期僅有80 天左右。冬天早晨七八點天亮，下午三點天就黑了。洛古河村并不大，從村頭走到村尾不過15 分鐘。但這里地處邊境一線，警務室轄區(qū)中俄邊境線長達44 公里，又是黑龍江源頭，界江邊境巡邏管控任務非常繁重。

來到這里后，為方便記住村民家的情況，史先強很快就制作了一張?zhí)厥獾牡貓D，詳細標注全村各戶村民的信息，看到人名就能想到他們的家庭情況。史先強和沈欣經(jīng)常在村里轉(zhuǎn)，1 個月后，他們對全村人都熟悉了。

1995 年出生的沈欣是土生土長的北極村人，比她大6 歲的史先強是大興安嶺邊境管理支隊北極邊境派出所的民警。史先強是山東人，14 年前參軍來到黑龍江，他的足跡遍布大興安嶺。23 歲那年，他在北極村的大街上偶遇了17 歲的沈欣。兩個人相識不久就相戀了。

沈欣的爸媽起初并不同意兩人結(jié)婚，畢竟家里就這一個孩子，軍人任務重，他們心疼閨女。沈欣2017 年從吉林警察學院畢業(yè)后，同學們都去了大城市，或者繼續(xù)考研，只有她為了愛情回到北極村，與史先強結(jié)婚了。

當時，洛古河村的夫妻警務室正在尋找接班人，上一任夫妻已經(jīng)堅守了近10 年。史先強和妻子商量后，共同寫下決心書，主動請纓到條件艱苦的洛古河警務室去工作，到組織最需要的地方去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

當年評選時，一共有四對夫妻作為候選，另外三對都是異地。于是，史先強夫婦就成為最佳人選，史先強成了北極邊境派出所駐守洛古河的一名移民管理警察，沈欣成了輔警。

當時在郵局工作的沈欣說：“從警校畢業(yè)后沒當上警察有些遺憾，沒想到結(jié)婚后還能夠從事輔警工作，所學能有所用挺好的！”于是夫妻倆高高興興地“走馬上任”了。

警務就是家務，工作就是生活。在這個平靜的小村莊，平時最多的是百姓的柴米油鹽家常事。由于洛古河村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為了方便群眾辦理戶籍業(yè)務，史先強夫妻義務為村民領取身份證、代辦各類證件和證明，真正將派出所服務窗口延伸到了群眾家門口。

巍巍大興安嶺，盛產(chǎn)榛蘑、藍莓紅豆等山貨，入秋采山，是洛古河村民的重要收入來源。采山季節(jié)，村民無暇顧及孩子，80 多平方米的警務室就成了大家的“托兒所”，沈欣主動擔當“老師”的角色，帶領孩子們一起學習，玩耍，村民們特別愿意將孩子放在他們那兒。

洛古河村的青年人大都在外地打工，轄區(qū)居住著許多留守老人，史先強夫婦經(jīng)常到老鄉(xiāng)家里走訪，看望轄區(qū)的留守老人，幫助村里老人劈柴，掃雪，維修牛圈柵欄……時間久了，史先強夫妻倆和村民們處成了真正的親人。

“霜花”伉儷，攜手巡邊路困難重重

對于史先強夫婦來說，更大的考驗還在后面。冬季漠河地區(qū)溫度降至零下40℃，屋內(nèi)外有六七十攝氏度的溫差。作為一名移民管理警察，史先強每天都要到邊境線上巡邏，冒著極寒踏查界江，以防邊民越界。出門前，他要穿一層保暖衣、一層毛衣，套上外套，最后把警服穿上，再戴上帽子、脖套、手套，全身捂得嚴嚴實實。即便如此，在荒野中行走一會兒，就會帽子圍脖掛霜，衣服被冷氣打透。

半米深的雪，踩進去就到膝蓋，史先強穿的是緊口鞋，防止雪進到鞋里。但雪層松軟，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上面，很難保持平衡，一個趔趄就會摔倒，全身都難免灌雪。很多時候江邊寒風呼嘯，史先強走了不到1 個小時，雙腳就因麻木沒了知覺……

每到下雪后，江上就開始一層層結(jié)冰，雪一場場落在冰上，整個江面凍得格外結(jié)實，形成一條寬闊的大道。江面中間插著紅色的國旗標示國界，以南屬于中國，以北屬于俄羅斯。岸上有邊防連隊設立的阻斷網(wǎng)，嚴禁非法越界。史先強早已對這一帶冰面了如指掌，江道上哪里藏著令人恐怖的冰縫子他都一清二楚。尤其秋末冬初要格外小心，因為江面凍得不厚，人一不小心掉下去，被急速的水流沖到下游，又捅不開上面的冰層，非常危險。

有時候，護邊員會協(xié)助史先強日常巡邏。他們都是從村子里選拔出來的，一共5 人。史先強給他們排了值班表。從江道下去，從村里回來，總共10公里多一點，來回兩個小時。除了這10 公里，更長的邊境線是一片“無人區(qū)”。史先強不定期要和邊防連隊一起去這些地方巡邏。

巡邏一次大約要走兩個多小時。中間有很長一段邊境線人跡罕至，沒有居民，沒有手機信號，時常有棕熊出沒。每次史先強去巡邏，沈欣總是很擔心，他卻笑著說：“當兵的時候我就駐守北極鎮(zhèn)北極村，路線我熟得很，沒啥可擔心的。”

洛古河村非常偏遠，整個村子只有一家小賣部，生病了只能去130 多公里外的縣城醫(yī)院。2021年1 月初的一個深夜，孩子突然咳嗽不止，高燒不退，沈欣用了很多降溫辦法，還是沒有奏效，史先強只能麻煩駕駛經(jīng)驗豐富的老鄉(xiāng)，將他們送往漠河市人民醫(yī)院。130 多公里的山道蜿蜒崎嶇，加上冬季路面積雪，跑了近3 個小時才到醫(yī)院，孩子在車上幾次抽搐，沈欣嚇得泣不成聲，好在最終得到有效治療。

孩子痊愈之后，沈欣狠心把孩子送到100 多公里外的娘家看管，自己和史先強安心守邊。丈夫外出巡邊沈欣放心不下，就陪他一起去。史先強想攔都攔不住，后來他索性不再阻攔，江面路滑，夫妻倆就手牽手慢慢走。

史先強心疼地問妻子：“冷不冷？”“嗯，凍耳朵。”“沒事，待會回屋給你暖和暖和?！边@樣溫情的對話幾乎每天都在重復。夫妻倆冒著極寒踏查界江時，極低的氣溫使他們呼出的熱氣迅速凝結(jié)為霜花，布滿帽子和面罩。有人拍下了這一幕，在網(wǎng)絡平臺發(fā)布后，他們被網(wǎng)友親切地稱為“霜花”夫妻?！碍h(huán)境艱苦氣溫低，工作標準不降低”，艱苦的環(huán)境對史先強夫婦來說已經(jīng)成為習慣。

在巡邊中吃盡酷寒苦頭的夫妻倆，好不容易迎來2021 年的夏天，沒想到，進入6 月，洛古河的雨水特別大。汛情連綿不絕，黑龍江漲水了，史先強連續(xù)值守江邊壩堤，晝夜查看水位。

6 月14 日，史先強組織村民對大壩進行維修加固，連續(xù)兩三天不眠不休。一位村民說：“小史，回去歇歇，至于這么拼嗎？”吃著妻子沈欣送上來的饅頭咸菜，史先強笑著回答：“這沒啥！我老婆孩子也在身后的村子里，憑啥不拼嘞！”

受持續(xù)降雨影響，洛古河村江段水位居高不下，沈欣挨家挨戶通知村民往安全地點撤離。撤離途中，有村民想起家里的小雞還在院子里，要回去抓小雞。沈欣使勁拉住她，勸她先撤走。后來，史先強和護邊員一起將老鄉(xiāng)家的100 多只雞安全轉(zhuǎn)移。史先強來回幫村民裝載貨物，胳膊和肩膀都被磨得大面積脫皮、流血。

“第72 戶”榮譽村民，青春書寫“北陲忠誠”

洛古河村交通不便，物資全靠外面送。北極邊境派出所和漠河邊境管理大隊，每半個月送一次物資，一次不能帶太多，不然容易壞。以前沈欣喜歡網(wǎng)購，但洛古河村根本沒有物流。除了自然環(huán)境惡劣、條件艱苦，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寂寞。進入洛古河需要穿越大興安嶺的一座座大山，以及無盡的莽莽林海。路上幾乎沒有人和車，山里沒有手機信號，可謂“移動移不動，聯(lián)通連不通”，只有風聲和行走時雙腳與雪地摩擦的聲音，偶爾，狍子、野豬、狐貍、麋鹿會從白樺林闖到路邊，跟人打個照面。

沈欣說：“冬天就覺得白天時間特別短，警務室的門對著一座小山，你就看著早上八九點鐘，太陽剛從那邊上來，下午三四點它就下去了。太陽就在山頂上畫了一個弧，感覺根本沒有升到天上去。”警務室附近沒有其他房子，只有夫妻兩人互相依靠。

史先強和妻子每天都要徒步幾十里巡邏界江，守衛(wèi)邊境安全。他們?nèi)諒鸵蝗昭策壧げ椋_上的鞋子磨破了一雙又一雙。史先強說：“在這地方，雖然沒有特別驚心動魄的大事，但堅守就是工作。365天里，要是364 天都巡邏了，就那一天沒巡，但萬一那天出事了怎么辦？畢竟外交無小事！”令他和沈欣欣慰的是，從到洛古河戍邊到現(xiàn)在，沒發(fā)生過一起越界事件，他們創(chuàng)造了刑事案件和違邊涉外事件零發(fā)案的記錄。

面對嚴峻復雜的新冠疫情防控形勢，史先強夫婦主動充當戰(zhàn)疫一線的“排頭兵”。夫妻倆按照疫情防控指揮部要求，確保人員、車輛管控到位，實現(xiàn)了洛古河村疫情防控“零輸入”“零感染”的工作目標。

史先強被評為“全國最美基層民警”“全國移民管理系統(tǒng)成績突出黨員民警”。在黑龍江出入境邊防檢查總站舉行的第二屆“最美移民管理警察”事跡報告會上，頒獎詞這樣介紹史先強和沈欣夫婦：“在荒涼的山野，你門口的燈火，是村民那份墊在心底的踏實；在極寒的嚴冬，警務室的門牌，是行人那份看在眼中的溫暖。你與愛人一道，在龍江源頭接過前人的衣缽。你用一名轉(zhuǎn)改民警的執(zhí)著，讓人民體會到了平靜中的力量、瑣碎中的偉大！”

2022 年到來，沈欣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小兒子浩浩還不滿1 周歲。大雪、星空、森林，這些吸引遠方游客前來的風景，在史先強和沈欣的眼里只是尋常。進入4 月后，沈欣就迫不及待地盼著夏天快點來，等到黑龍江解凍了，就能推著小車帶浩浩去江邊走走。他們計劃著，等到日子暖和了，就帶孩子們?nèi)ヅ囊粡埶娜说娜腋！?/p>

空閑時，沈欣會翻翻以前的照片，她特意帶來一本厚厚的婚紗照，場景是大雪、松林這些北極邊境獨有的景色。兩人的結(jié)婚戒指也放在樺樹皮做的盒子里，“從談戀愛、結(jié)婚到生孩子，也許就要一直在洛古河工作到退休。但既然是自己做出的選擇，也不后悔。”

洛古河村的村民們都愿意拉著史先強夫婦嘮嘮家長里短：“小史兩口子很不錯，我們早已把他們當成了親人，警務室由他們接任我們很放心?！笔废葟姾蜕蛐捞貏e開心，這是村民對他們的肯定。如今，史先強和沈欣成了洛古河村人，成了“第72 戶”榮譽村民。

沈欣在與史先強相戀六周年的日記里寫道，“忠誠，這是我們愛情的許諾。”在冰天雪地里沿著中俄界河巡邊、眉毛時常掛滿霜花的他們，既有堅定的信念、排除萬難的勇氣，也有相濡以沫的深情和浪漫……他們愛灑洛古河，用青春和熱血書寫著“北陲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