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抑郁為個體特征變量,分析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產生影響的內部機制,為青少年自傷行為的預防和干預提供依據。采取分層整群抽樣方法抽取758名中國香港地區(qū)某中學初一到高三年級6個年級的學生為研究對象,使用兒童期創(chuàng)傷經歷問卷(CTQ-SF)、抑郁—焦慮—壓力自評量表(DASS-21)和自傷行為問卷對其進行問卷調查。調查結果顯示,自傷行為檢出率為16.85%;自傷個體在童年虐待和抑郁上得分顯著高于非自傷個體;童年虐待和抑郁與自傷行為均呈顯著正相關;抑郁在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值為0.05。教育和臨床工作者應對青少年自傷行為保持一定的敏感性和警惕性。學校的心理健康輔導和心理危機預防應相應開展有針對性的工作,更好地促進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關鍵詞:自傷行為;童年虐待;抑郁;青少年
中圖分類號:R17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2)10-0072-04
自傷行為(nonsuisidal self-injury)是指個體在沒有自殺意圖的前提下,直接、故意地傷害自己身體組織的行為[1]。青少年時期是個體自我發(fā)展的關鍵時期,自傷行為已成為影響青少年心理健康的重要議題。相較于一般人口,自傷行為在有童年虐待經歷個體中的發(fā)生率更高[2]。抑郁是一種復合型
的消極情緒,在青少年群體中普遍存在。一些學者發(fā)現,有童年虐待史的個體患抑郁的概率是無相關史個體的三倍[3]。筆者于2019年4月以758名初、高中學生為研究對象,探究童年虐待和抑郁對青少年自傷行為的影響機制,以期為青少年自傷行為的預防和干預提供依據。
一、對象與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分層整群抽樣方法,選取香港某中學的學生為調查對象,以初一至高三共6個年級分層,在各年級中隨機抽取若干班為單位,以被抽中班的全部學生為調査對象,共計758人。采用無記名方式進行現場問卷調查,以答題率超過95%為有效問卷。
(二)研究工具
1.兒童期創(chuàng)傷經歷問卷(Childhood Trauma Questionnaire,28 Item Short Form,CTQ-SF)該量表共28個條目,由情緒虐待、軀體虐待、性虐待、情感忽視和軀體忽視共5個分量表組成;
2.精簡版抑郁—焦慮—壓力自評量表(The Depression Anxiety Stress Scale,DASS)本研究以抑郁分量表的得分測評抑郁程度,該分量表共有7個條目;
3.自傷行為問卷:該問卷由Klonsky和Glenn編制的自傷行為評估問卷(Inventory of Statements About Self-injury,ISAS)的第一部分翻譯修訂而成[4]。全量表共12個條目,分別描述12種不同的自傷行為。
(三)統(tǒng)計分析
采用SPSS23.0對研究數據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中介效應假設模型采用SPSS的PROCESS插件進行驗證,模型中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同時被估計出。效應測定使用Bootstrap方法。缺失值數據根據均值填補的方法進行處理。
二、結果
(一)基本情況
本研究共回收有效問卷為718份,有效問卷回收率為94.72%。性別缺失數據36名,年級缺失數據7名。男生人數為320人(占46.92%),女生為362人(占53.08%);初中一到三年級的學生數分別為139、113和83人,高中一到三年級的學生數分別為118、124和134人。
(二)自傷行為測驗結果
本次測量中,自傷評分為0—30分,平均(0.72±2.56)分,121人(占16.85%)報告在過去的一年內有過至少一次自傷行為,最常采用的自傷方式為:在皮膚上刻字或圖案、使勁拽頭發(fā)、割傷、抓傷、咬傷等。女生自傷行為的發(fā)生率為16.30%,男生為18.12%,自傷發(fā)生率在性別上無顯著差異。方差分析結果表明,不同年級學生的自傷水平存在顯著差異(F=2.70,P<0.05),事后分析的多重比較結果顯示:初一年級學生的自傷水平顯著高于高二年級,其他年級之間的自傷水平無顯著性差異。
(三)童年受虐經歷與抑郁的情況比較
進行獨立樣本t檢驗發(fā)現,自傷個體的童年虐待(P<0.001)和抑郁(P<0.001)水平均顯著高于非自傷個體。
(四)相關性分析
自傷與童年虐待呈顯著正相關;除性虐待外,自傷與童年虐待其他分維度也呈顯著正相關;自傷與抑郁呈顯著正相關;抑郁與童年虐待及其各分維度均呈顯著正相關,結果見表1。
(五)抑郁在童年虐待與自傷行為間的中介效應檢驗
將年級變量作為控制變量,對抑郁在童年虐待和自傷行為間的中介效應的效應量及95%的置信區(qū)間進行估計(模型檢驗過程中已將變量作中心化處理)。第一步,以自傷行為為因變量,童年虐待為自變量做回歸分析,結果顯示,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13,P<0.001);第二步,以抑郁為因變量,童年虐待為自變量做回歸分析,結果顯示童年虐待對抑郁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21,P<0.001);第三步,以自傷行為為因變量,以童年虐待和抑郁為自變量同時進行回歸分析,加入抑郁變量后,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預測仍然顯著(β=0.08,P<0.001),抑郁對自傷行為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β=0.24,P<0.001),提示抑郁可能在童年虐待和自傷行為中起到中介作用。詳見表2。
進一步,運用Bootstrap檢驗中介作用[5]。樣本量選擇1000,置信區(qū)間(confidence interval,CI)選擇95%,對該模型進行檢驗。結果顯示,抑郁的中介效應值為0.05,95% CI為(0.03,0.09),不包括0,說明中介效應存在,即抑郁在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影響中起到中介作用,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40%。加入抑郁變量后,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直接效應為0.08,95% CI為(0.05,0.11),不包括0,說明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直接效應仍顯著,抑郁在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的影響中起部分中介的作用。詳見表3。80253BB6-C083-4B3F-B36D-B6DC0592CF56
三、討論
本研究中,16.85%的被試報告在過去的一年中有過至少一次自傷行為。該檢出率與前人研究中青春期個體約13%—45%的自傷發(fā)生率范圍一致[6]。本研究發(fā)現初一學生的自傷水平顯著高于高二年級。這可能是由于初一學生需面對新生適應問題,且其認知控制系統(tǒng)(如前額葉)發(fā)展尚未完善,可能會導致他們容易采取極端的、非理性的方式(如自傷)來面對難以適應的環(huán)境。
差異比較顯示自傷個體的童年虐待水平顯著高于非自傷個體。這說明童年虐待經歷可能是自傷行為的風險因素,它增加了個體產生自傷行為的可能性。自傷個體的抑郁水平顯著高于非自傷個體。這與前人研究大致相同[7]。
童年虐待和抑郁均與自傷行為為顯著正相關。這表明自傷不是由單一風險因素所引起,自傷的青少年可能存在深層次的情緒與人際關系問題,應該引起教育和臨床工作者的高度重視。
(一)童年虐待與自傷行為的關系
在控制了年級因素之后的回歸分析結果表明,童年虐待對自傷行為具有顯著的直接預測作用。這說明早期的虐待經歷對于青少年出現沖動、非適應性的行為,如自傷有重大影響。自傷的整合理論指出,童年虐待經歷作為自傷的遠端風險因素,是自傷的發(fā)生的易感因子之一,可能會造成個體后期的情緒調節(jié)能力和人際溝通能力異常,從而當遭遇壓力事件及特定誘發(fā)因素時,個體可能會采取自傷的方式來應對困境[8]。
研究表明,童年虐待經歷與自傷行為在神經生物學上有密切關系,兒童期創(chuàng)傷經歷可以使5-羥色胺(5-hydroxytryptamine serotonin)的功能降低或促進沖動行為和攻擊行為的形成。
根據認知行為療法的觀點,童年期經歷過虐待或忽視的個體,在內心深處可能更容易形成“我是不值得被愛的”的核心信念,當遭遇困境時,核心信念也會相應激活,從而產生負面情緒,負面情緒又會導致負性行為的發(fā)生。
(二)抑郁在童年虐待與自傷行為關系中的中介作用分析
在分析童年虐待和自傷行為的關系后,我們在模型中加入了抑郁變量,發(fā)現抑郁在童年虐待和自傷行為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的作用。這說明童年虐待對于自傷行為的影響有不同的作用通道。
Linehan的理論認為,自傷是一種減輕急性不良情緒或情感喚醒的策略,個體早期的不良環(huán)境導致他們獲得一些無效的情緒應對策略,同時伴隨情緒不穩(wěn)定的易感性,當后期遭遇負性生活事件時更易陷入負面情緒而難以解脫,很容易采用自傷的方式來達到情緒控制[9]。而體驗回避理論認為自傷是個體為了減少或終止負性情緒的一種負強化行為[10]。在應對不良的家庭關系時,自傷行為可能幫助自傷者減輕抑郁、憤怒等負面情緒,或引起父母的注意和重視,從而得到父母的關愛。
在一項對125名抑郁婦女的調查研究中顯示,兒童期性虐待是婦女抑郁的危險因素[11]。另有研究提出,童年虐待作為一種應激反應,可導致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功能的持續(xù)紊亂,進而損害大腦的海馬和杏仁核等部位而導致抑郁的產生,而抑郁會引起自傷行為也可能與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功能紊亂有密切的關系[12],這一結果或許可以從生物學的角度說明抑郁在童年虐待和自傷行為間的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自傷行為是一種“無聲的校園危機”,自傷者通過隱匿的自我傷害行為向外界無聲地發(fā)出求救信號。自傷行為在青少年中發(fā)生率較高,危害性較大,教育和臨床工作者應當保持一定的敏感性和警惕性。自傷行為與童年虐待和抑郁顯著相關,且抑郁在童年虐待對自傷的影響中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據此,學校的心理健康輔導和心理危機預防今后可相應開展有針對性的工作,從而更好地促進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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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吳潔(1991—),女,漢族,河北邯鄲人,單位為廣東工業(yè)大學心理健康教育與咨詢中心,研究方向為青少年情緒調節(jié)與危機干預。
(責任編輯:楊超)80253BB6-C083-4B3F-B36D-B6DC0592CF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