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漢字?jǐn)?shù)詞和詞頭的定名問題

鮑建成

（科學(xué)出版社，北京 100717）

讀了《中國科技術(shù)語》2013年第1期圍繞漢字?jǐn)?shù)詞和詞頭定名問題的八篇專論文章，知道大家都很關(guān)心并討論了這個問題。我也談一些我知道的情況，并提出兩點建議，希望能有助于取得既符合國家法規(guī)，執(zhí)行起來也很方便的一致意見。

先談情況：

（1）正如大家熟知，“個，十，百，千，萬，億，兆，京，垓，秭，穰……”是我國幾千年來使用的漢字?jǐn)?shù)詞序列。這個序列的數(shù)詞所代表的值依次遞增。日本后來也采用了這個序列的漢字?jǐn)?shù)詞。

（2）這個序列中越靠后的數(shù)詞，其使用的機(jī)會越少，以致人們不清楚它們代表多大的值。不要說那些比較靠后的漢字?jǐn)?shù)詞，就拿今天大家都很熟悉、遇到的機(jī)會也很多的“億”來說，在20世紀(jì)前半期，人們就用得不多。說到我國人口時，人們常說“四萬萬同胞”“四萬萬五千萬同胞”，很少說“四億同胞”“四億五千萬同胞”。新中國成立，全國第一次人口普查工作結(jié)束后，人們從報紙上才看到諸如“我國有六億人口……”這類的字樣。后來，人們接觸到“億”字的機(jī)會越來越多，對它也越來越熟悉了。但是，比“億”大的數(shù)詞，如“兆”“京”“垓”“秭”等，則仍鮮為人們使用。

（3）正如《中國科技術(shù)語》2013年第1期《數(shù)詞定名研討會紀(jì)要》所述“中國古代的數(shù)詞系統(tǒng)并沒有詞頭概念，詞頭可以說是舶來品……”，不僅我國如此，日本原來也沒有詞頭概念。該怎么來應(yīng)對這些舶來品？日本采取的辦法是“用日文片假名將洋文音譯”。 于是“milli-、centi-、deci-、deca-、kilo-、mega-”等詞頭便分別被譯為“ミリ、センチ、デシ、デカ、キロ、メガ”等，且一直沿用至今。我國則考慮到公制計量單位有別于我國使用的市制單位，便在公制單位前加一個“公”字，以示區(qū)別。于是就出現(xiàn)了諸如公斤、公尺、公里……這些單位沿用了許多年。不過，用此辦法來區(qū)分也有缺點，就是仍然不易知道它們的值究竟是多大。后來，人們采用了將公制單位音譯的辦法，如把gram音譯作“克”，meter音譯作“米”，ampere音譯作“安［培］”，hertz音譯作“赫［茲］”，pascal音譯作“帕［斯卡］”，joule音譯作“焦［耳］”，watt音譯作“瓦［特］”……那么，對詞頭（如 kilo-，hecto-，deca-，deci-，centi-，milli-，micro-等）又該如何處理呢？人們想到 kilo-表示103，hecto-表示 102，deca-表示 101，deci-表示 10-1，centi-表示 10-2，milli-表示 10-3，micro-表示 10-6，于是將kilo-譯作“仟”，hecto-譯作“佰”。 之所以采用千和百的大寫字，是為了一看就知道它們分別表示103和102，而且，讓帶“立人旁”的仟和佰表示它們是詞頭，不帶“立人旁”的千和百則是普通的數(shù)詞。后來，也許是因為受到我國簡化字熱潮的影響，人們漸漸把詞頭“仟”和“佰”的“立人旁”去掉，變成同普通數(shù)詞一樣的“千”和“百”。當(dāng)說到諸如“三千千瓦”時，前面的“千”是普通數(shù)詞，后面的“千”則是詞頭。好在這樣做不會發(fā)生什么錯亂，所以“仟”和“佰”就逐漸沒人用了。表示小于基本單位的詞頭，如 deci-（10-1）、centi-（10-2）、milli-（10-3）、micro-（10-6），則參照漢字?jǐn)?shù)詞序列習(xí)慣，分別譯作“分”“厘”“毫”“微”。于是就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常用的諸如“分貝”“厘米”“毫米”“微米”等。可是，到了比“千”大或比“微”小的詞頭，困難就來了。 該用什么漢字來對應(yīng) mega-（106）、giga-（109）、tera-（1012）……這些詞頭呢？ “萬” （104）、“億”（108）等漢字無法借用來作詞頭。事情陷入了困局。20世紀(jì)中期（可能是四五十年代），王竹溪、楊肇燫等一些物理學(xué)家注意到，兆、京、垓、秭、穰等大數(shù)詞雖然早被人們棄置不用，但許多人還記得這些詞具有逐漸增大的特點，便將詞頭mega-（106）對應(yīng)為“兆”，giga-（109）對應(yīng)為“京”，tera-（1012）對應(yīng)為“垓”……從而定出我國的漢字詞頭。這些詞頭也沿用了好些年。我記得，在20世紀(jì)70年代，當(dāng)我還在職從事編輯工作時，在一本譯自美國出版的《科學(xué)年鑒》（Science Year）中看到有“兆電子伏”“京電子伏”以及“垓電子伏”的字樣。這說明，直到那時，人們?nèi)栽谑褂谩罢住薄熬薄佰颉钡仍~頭。這三個詞頭中，“兆”用得比較多，大家比較熟悉，知道它是表示106的詞頭，用得很順當(dāng)。至于“京”“垓”等詞頭，因為用到的機(jī)會太少，對它們就感到陌生，不清楚究竟是指10的多少次方。這樣，到1984年國家頒布法定計量單位時，便決定保留“兆”這個詞頭，而把“京”“垓”“秭”等詞頭改用音譯，它們分別被定為“吉［咖］”［對應(yīng)外文詞頭giga-（109）］、“太［拉］”［對應(yīng)外文 tera-（1012）］、“拍［它］”［對應(yīng)外文 peta-（1015）］……這樣改動有一個好處，雖然這些詞頭仍很陌生，但至少知道它們所對應(yīng)的外文分別是什么，從而也知道各代表10的多少次方。而這正是1984年2月27日國務(wù)院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定計量單位》中表5的內(nèi)容。

綜上所述，我提出兩點建議：

（1）漢字詞頭一律遵照1984年國務(wù)院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定計量單位》中表5的內(nèi)容執(zhí)行。這不僅因為它是國家頒布的法令，而且這個法令所規(guī)定的內(nèi)容很科學(xué)，執(zhí)行起來也很方便。

（2）對漢字?jǐn)?shù)詞“個，十，百，千，萬，億，兆，京，垓，秭，穰……”，建議最大的數(shù)詞只用到“億”。再往后例如比“億”大的“兆”，建議就用“萬億”或“1012”來表示。

這樣，問題便可以得到解決了。

再提兩個補充意見：

（1）前面說過，日本也采用“個、十、百、千、萬、億、兆、京、垓、秭、穰……”這個漢字?jǐn)?shù)詞序列，而且至今仍把“兆”“京”“垓”等用作一般的大數(shù)詞（這一點與我國的情況有區(qū)別），因此在閱讀或翻譯日文文獻(xiàn)時，要注意別搞混了。如果看到日文文獻(xiàn)中說到國民經(jīng)濟(jì)總值是“×兆 ”（“ ”是日文，意思是“日元”）時，不要錯誤地理解（或翻譯）為“×兆日元”或“×百萬日元”，而應(yīng)譯為“×萬億日元”。遇到“京”“垓”時，就把它們分別理解（或翻譯）為“億億”和“萬億億”。

（2）據(jù)說我國臺灣的出版物中有把“兆”作為大數(shù)“萬億”來用的（不把它作為表示106的詞頭）。閱讀臺灣出版的書時，只要稍加留心，也不會產(chǎn)生誤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