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利民
有一次,我去一個朋友家里吃飯。他租住的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和房東老大娘是對門。吃完飯后,天已經(jīng)快黑了,我們正在閑聊時,忽然聽到房東大娘在自己屋里打電話。她的聲音很大,幾乎在喊:“閨女,我這幾天很好!前幾天去檢查身體,啥毛病都沒有!你在那邊也要注意身體,天冷,多穿些……”她和天下所有母親一樣,零零碎碎地對女兒叮囑了許多。
朋友告訴我,大娘的聽力不太好,別人和她說話時都要大聲喊,她才能聽見。因此,大娘說話的聲音也很大,才練就了這個大嗓門兒。由于女兒在外地,她經(jīng)常給女兒打電話,每次說的都是同一件事,卻沒發(fā)現(xiàn)她女兒給她打過電話。大娘還在和女兒通話,我卻涌起一種感動,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母親也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我卻很少主動給她打。
我們都不再說話,傾耳聆聽大娘說一些瑣碎家常。我們都于無言中感受到一種溫暖,就像身處千里之外的家中。忽然,大娘的聲音頓了一下,我們以為她們之間的通話結(jié)束了。這時,大娘不小心打開了免提鍵,我們清楚地聽見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蔽覀冾D時愕然。原來,大娘一直聽不見電話里在說什么,只是一直自己在說。
夜幕降臨時,大娘的聲音仍飄蕩在我們耳邊。
我曾在街上遇到一個奇怪的人,別人都說她精神失常了。她大概四十多歲,整天在垃圾箱里撿吃的。她時常做出一個怪異的舉止:手里拿一小塊木頭,若是看見路上有人打電話,就會把木頭舉在耳邊,嗚哩哇啦地說一通。
大家都能看出來,她將那塊木頭當作電話,因此,大家都將這當成笑話。我有點好奇,就走近了些,想聽清楚她到底在說什么。聽了半天,我只零星地聽懂了幾個字:“兒子……找……有車……小心……血……”在她含含糊糊的言語中,只有“兒子”和“有車”這兩個詞說得最清晰。
我努力想將這幾個字詞拼湊成她的故事,這似乎有無數(shù)種可能,卻終究無法拼成完整的故事??晌蚁嘈?,她雖然精神不正常,做著別人不理解的事,但是,她是一位母親,對孩子有著最無私的愛。
還有一個故事,也與母愛有關(guān)。
有一次,我去另一座城市出差,住在一個朋友家。那天,我們聊了很多,不知不覺已是夜里十點鐘,忽然,朋友說要打個電話。她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過了一會兒,傳來電話接通的聲音??伤徽f話,電話另一端也是靜悄悄的。
朋友微微閉著眼睛,顯得悠然神往。過了五六分鐘,她放下電話,回頭對我一笑,說:“很奇怪吧?”我點頭,她說:“我在給母親打電話?!蔽覇枺骸澳悄銈冊趺炊疾徽f話?”她說:“母親是個聾啞人!”
我奇怪地問道:“那她怎么能聽見電話鈴聲呢?”她說:“母親的電話就放在床頭柜上,她每晚都會側(cè)睡,就是為了看見電話響起時屏幕亮起的光。其實只有我和弟弟會打給那部電話,雖然母親什么也聽不見,但是,她只要看見電話的光,就知道是我或弟弟打的電話。我們接電話時雖然不會說什么,但是,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和母親的心離得很近!母親也就知道我們一切都安好。有時,我會深夜給家里打電話,就是想知道母親睡沒睡,她睡著了就不會接電話了?!?h3>*4*
我和朋友一起去旅游,在山里玩得正高興時,一個同行的女孩卻失聲叫起來:“哎呀!我的手機不見了!”我們一起幫她尋找,還拿出自己的手機撥打她的手機號,卻提示已關(guān)機。她急得快哭了,我們都安慰她:“現(xiàn)在手機便宜,丟就丟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再買一個就是了?!?/p>
女孩卻著急地說:“我并不是心疼手機,我媽每天這個時間都要給我打電話,要是打不通,她會很著急的!”原來如此。有人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讓她快給媽媽回個電話。電話打通了,女孩把手機丟失一事說了一遍。不知母親說了什么,女孩說:“沒有出事,誰綁架我呀!包哥哥你熟悉吧?他就在我身邊,不信的話,你聽下他的聲音就放心了!”
我接過手機,向她母親解釋了一番,她母親這才放下心。女孩不好意思地對我們說:“我媽就是擔心我,還以為我被綁架了,以為我是在綁匪的逼迫下才說的那些話!”我們都沒有笑,那一刻,我們似乎都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名師點評
本文分別講述了四個與電話有關(guān)的故事:房東大娘給女兒打電話聊家常,殊不知對方的電話已停機;一位精神失常的母親經(jīng)常拿著一塊木頭打電話;女兒每晚給聾啞母親打電話,只為讓母親看到屏幕亮起的光,向她報平安;女孩手機丟失之后,擔心母親給自己打不通電話,于是借用別人的手機給母親打電話,母親卻以為女兒被綁架了。用電話串聯(lián)起來的愛,藏在這四個不同的故事中,感人至深。無論父母、兒女身在何方,永遠都是彼此最深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