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隸書的形成與影響探析

摘 要：隸書源自中國歷史上第一個統(tǒng)一的封建王朝——秦朝，成熟于東漢，傳承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在當今書法界，隸書仍頗受推崇和喜愛，究其原因，在于隸書書法風格有著獨特的藝術魅力。隸書在篆書的基礎上刪繁就簡、由長變扁，形成扁方之勢，初步奠定了漢字方塊字的基礎，同時隸書發(fā)展出明確的長短、方圓、波磔對比，使書法的美觀程度和藝術價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隸書作為一種獨特的書體承上啟下，在中國書法發(fā)展史上有著不可取代的地位。

關鍵詞：漢代隸書;波磔;唐隸;清隸;書法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1山東省傳統(tǒng)文化與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專項課題“漢代隸書書法風格探析”（L2021C10290299）研究成果。

一、新時代傳統(tǒng)書寫受到挑戰(zhàn)

一是人類交流方式發(fā)生轉變。智能手機的普及，讓人的交流方式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以前中遠距離的感情交流依靠文字書信，如今語音和視頻交流已成為人們主要的遠距離溝通方式，傳統(tǒng)書寫逐步退出人類交流舞臺。

二是傳統(tǒng)書寫退出辦公舞臺。中國古代的行政辦公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依靠毛筆書法和紙，書寫曾有著無可替代的地位，而如今計算機和打印機的普及導致傳統(tǒng)書寫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由于網(wǎng)絡化的普及，現(xiàn)在甚至出現(xiàn)了無紙化辦公，這更加劇了傳統(tǒng)書寫的衰退。

二、傳承弘揚傳統(tǒng)書法文化，提高文化自信

一是保護和傳承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性。傳統(tǒng)文化就是文明演化而匯集成的一種反映民族特質和風貌的文化，是各民族歷史上各種思想文化、觀念形態(tài)的總體表現(xiàn)。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類越來越重視保護和傳承傳統(tǒng)文化，這是因為保護和傳承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可以維護當今世界各民族的多樣性，可以推動世界文明的創(chuàng)新和發(fā)展。同時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作為一種社會精神形態(tài)有著巨大的精神力量，可以對社會發(fā)展產(chǎn)生積極作用。

二是傳統(tǒng)書法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博大精深，萬象包羅。中國傳統(tǒng)書法是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自誕生以來對中華文明的發(fā)展就起到了無可替代的作用，我們歷經(jīng)千年的文明史就是依靠歷代文人的書寫才得以傳承的。

三是傳承弘揚傳統(tǒng)書法文化，增強文化自信。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重視和傳承傳統(tǒng)書法文化，教學、研習、展覽，傳承傳統(tǒng)書法文化的方式也越來越多。堅持書寫、練習傳統(tǒng)書法對于教化育人、增強民族文化自信、建設文化強國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三、書法的歷史及隸書的地位

中國書法的誕生與漢字的產(chǎn)生同步，漢字最早出現(xiàn)在約4000年前，書法發(fā)展至今也已經(jīng)歷經(jīng)千年。中國書法依次歷經(jīng)甲骨文、大篆、小篆、隸書、楷書等多個階段。每一種經(jīng)典字體的誕生對于書法的發(fā)展都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

隸書是漢字由小篆演變而成，大約源于秦而成熟于東漢，是漢字發(fā)展的轉折點。隸書刪繁就簡，對后世的漢字結構和筆法有著重大影響，在書法史上有著無可替代的重要地位。同時，隸書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在書法界有漢隸唐楷之說。

四、漢代隸書書法的形成與風格

（一）萌芽時期的隸書

1980年，我國四川青川縣郝家坪第50號戰(zhàn)國墓出土了國寶級文物——青川木牘，從其書法風格來看已初顯隸書風范，這一發(fā)現(xiàn)向我們證明隸書的萌芽最早可追溯到戰(zhàn)國時期。青川木牘的書法風格與當時社會主流的大篆已有區(qū)別，大篆的盤曲回轉已經(jīng)被簡化省略，同時整體書寫的率性流暢也與大篆的端莊典雅、雋美從容大有不同，在筆畫結構上做到一定的簡化，筆畫轉折也出現(xiàn)了變圓為方。整體而言，青川木牘在留有篆書氣韻的同時已初具創(chuàng)新，隸書之風已露端倪。

（二）秦隸

秦隸的出現(xiàn)是符合社會需求的。公元前221年，秦朝統(tǒng)一六國，經(jīng)濟、文化交流空前繁榮，小篆被當作全國通用的標準文字，這為后世漢字的統(tǒng)一發(fā)展奠定了基礎。秦代政務繁多，書寫增多，《史記·秦始皇本紀》記載，秦始皇每日批閱的文書以石計算，足有現(xiàn)今的一兩百斤。這時書寫任務繁重，為求快速書寫，小篆中筆畫的方折顯著增多，這對秦隸筆畫結構的形成起到了促進作用。另外，對于秦隸的形成，書法家程邈功不可沒，東漢蔡邕稱其“刪古立隸文”。隸書的名字來源于程邈的官職“隸”，程邈對秦隸做了大量編纂。秦隸的代表作要數(shù)湖北睡虎地秦墓出土的睡虎地秦簡和湖南湘西里耶出土的里耶秦簡。關于秦隸的書法風格，首先，秦隸書寫活潑律動，筆法流暢，與之前的大篆、小篆有很大不同;其次，秦隸結體不追求端莊均衡，而是錯落有致;再次，秦隸較之前的大篆、小篆構形進行了大量簡化，有些文字已和現(xiàn)在的繁體字很是接近;最后，秦隸個別筆畫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磔挑筆，這也是小篆中極少有的。

（三）漢代隸書風格

隸書書法風格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秦代曾一度把小篆作為官方文字，但是社會需求推動文字的發(fā)展，秦隸應運而生。秦后，書法發(fā)展的腳步并未停止，隸書歷經(jīng)秦的孕育、西漢的實踐，到東漢終于迎來了自身的成熟，備受后世推崇的漢隸終于走上歷史舞臺。漢代隸書之所以備受推崇，是因為它們既有統(tǒng)一的隸書結體特征，又呈現(xiàn)出多樣的風格特點。漢代隸書整體風格古樸典雅，字形、筆畫風格獨樹一幟，在中國書法界有著無可取代的地位。

1.漢代隸書的整體風格

首先，漢代隸書在字形和筆畫結構上較之前的篆書有了很大改變，做到了刪繁就簡。漢隸以全新的抽象形取代了篆書的象形特征，篆書筆畫結構復雜、過分裝飾的特性得到改進。漢代隸書激發(fā)了書法的內(nèi)在動力與生機，為后期草書、楷書的出現(xiàn)奠定了基礎。其次，漢代隸書在整體氣勢上以扁平、橫勢為主，橫平豎直，橫劃在整個文字中尤其突出，主筆橫劃蠶頭燕尾、波磔明顯，這讓整個字體顯得古拙典雅而不失活潑。漢隸有一種展翅欲飛之感。最后，漢代隸書呈現(xiàn)出既統(tǒng)一又多樣的風格。漢代隸書碑文眾多，如《張遷碑》《乙瑛碑》《曹全碑》《禮器碑》《封龍山碑》《衡方碑》等，碑文風格多樣，異彩紛呈。例如：《曹全碑》清秀俊美，工整精嚴;《張遷碑》樸厚勁秀，方正多變;《石門頌》恣肆、飄逸;《封龍山碑》則正氣雄渾，古意盎然。

2.漢代隸書的筆畫特征

其一，點。與篆書的點有很大不同，隸書的點倚側相對分明，而且種類較多。隸書有上點，例如“空、高”字上的點;還有左右點，例如“火、谷”上的點;還有下點，如“鳥、魚”的點。位置不同，方向和寫法都有不同。隸書的上點可以分為正點、橫點和豎點，“空”字上的點屬于正點，采用逆鋒起筆，欲下先上，稍頓筆后向左下順時針運筆，漸提收筆。言字旁中的點屬于橫點，橫點是逆鋒起筆，向右運筆后回鋒收筆，可以理解為橫劃短寫。豎點是指個別正點上下偏長，但又與豎劃不同。例如“立”字上的點，筆畫特點類似于豎，藏鋒逆向起筆，轉鋒后下行，再回鋒收筆。隸書的左右點分為上對點、上分點、下分點，“谷、弟”字上方的兩點都是上對點，但是起筆有很大不同：“谷”字上對點從中往兩側起筆，而“弟”字則是從兩側往內(nèi)側起筆。“米”字中的點是上分點，逆鋒起筆，向右運筆后出鋒。上對點和上分點由于在字體上方，左右雖有細節(jié)變化，但是整體對稱均衡，相對穩(wěn)重。而“頁”字中的下分點，書寫左右開合，錯落有致，相對活潑。隸書中另外一個常出現(xiàn)的點是四平點，是下點的一種，例如“魯、為、漢”中的四平點。書寫風格是各點既要形態(tài)各異，又要起承呼應。四平點是隸書研習的一個難點。

其二，橫。漢代隸書中的橫畫在整個書法史上稱得上是獨具一格、匠心獨運。橫畫有長橫和短橫之分，一個字中一般只存在一個長橫，一般短橫為平橫，長橫為波橫。短橫逆鋒起筆，欲右先左，然后折筆中鋒向右運筆，收筆或露鋒或藏鋒，短橫端正典雅。長橫也就是波橫，起筆與短橫類似，但是在折筆時會稍頓，形成蠶頭，然后輕提筆向右運筆，近結尾處時緩緩頓挫出鋒收筆，起筆圓潤飽滿形似蠶頭，收筆瀟灑飄逸似燕尾。

其三，豎。漢代隸書中的豎與篆書區(qū)別不大，由上往下藏鋒起筆，下行后收筆大致可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漸漸提筆收尾，類似楷書中的懸針豎;另一種是收尾處輕輕頓筆，類似于楷書中的垂露豎。漢代隸書中的豎有時候會代替別的筆畫出現(xiàn)，這也是隸書中獨有的，例如“或”第七筆、“威”第八筆。另外，漢隸中有時候一些上點也會以短豎的形式出現(xiàn)。

其四，撇。漢代隸書的撇有長撇和短撇之分。長撇收筆方式富有變化，有鉤、圓、尖、方等形狀。尖尾的稱為尖尾撇，圓尾則稱為圓尾撇?？傊?，撇的形態(tài)雖復雜但寫法區(qū)別不大，撇起筆類似豎畫起筆，藏鋒起筆后向左下行筆，行筆略呈曲勢，臨近結尾時輕輕頓筆后向外順時針捻筆外旋略向上提筆收筆即可。

其五，捺。捺又稱磔，意為筆毫鋪展急發(fā)。捺整體可分為平捺和斜捺?！邦}、走、之、心”等字中的捺畫相對舒緩平穩(wěn)，可視為平捺;而“成、以、報”等字中的捺畫傾斜流暢，可稱之為斜捺。捺的書寫風格是先逆鋒向左上，然后回鋒略頓后向右或向右下方中鋒運筆，漸行漸按，至近結尾時重按后稍快向后提，捺出燕尾之勢。捺要求粗細變化、雍容流暢、氣貫始末。

其六，提。提畫在漢代隸書里的書寫風格與短橫劃類似。以漢字“擾”字為例，藏鋒起筆后向右上稍微傾斜行筆，至結尾處輕收出頓尖即可。

其七，折。漢代隸書的折畫相對簡單靈活，尚處于發(fā)展時期，主要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內(nèi)折，例如漢字“己、史”中的折畫，轉折處的處理為結尾處輕上提，然后向右下頓按后再向下折回，有明顯的出肩痕跡;另一種外折基本承載了篆書的圓畫特點，橫劃至結尾時緩折圓角后下行，無折肩痕跡，下行時略微外鼓，例如曹全碑中的“蜀”字。

其八，鉤。漢代隸書中鉤的書寫風格與篆書和楷書都有不同，鉤畫是體現(xiàn)隸書風格的重要筆畫，可分為左鉤和右鉤，在不同的漢字中鉤畫變化豐富，形式多樣。左鉤中常用的有長鉤和短鉤。例如：漢字“河”字中的鉤為短鉤;而漢字“月、同”中的鉤則直接省去了鉤，以豎代替;像“事、子”中的左長鉤則富有帥氣飄逸之感。漢代隸書右鉤中尤為突出的是右折鉤，漢字“無、孔、他”中的右鉤的處理融合了豎和燕尾橫的特點，讓隸書的瀟灑飄逸風格盡顯。

五、漢代隸書對后世書法的影響

（一）唐隸

時代的進步推動書法藝術向前發(fā)展，至唐朝時楷書逐漸成形，在楷書盛行的唐代仍有很多書法愛好者對隸書難以割舍，這就是漢代隸書的魅力所致。唐隸雖然延承了漢代隸書的特征，但與漢隸有很大不同。首先，由于漢隸源自篆書，與篆書歷史相近，其古樸文雅之氣其他時代難以輕易模仿和超越。其次，唐楷對于唐隸有著一定影響。唐代楷書盛行，唐人在書寫隸書時難免溢出楷書之氣，唐隸結體偏呆板，也就是過分“板正”，缺少了漢隸的活潑之氣。

（二）清隸

隸書發(fā)展到清代，由于書法愛好者們對書法的研究出現(xiàn)了尊碑抑帖之風，人們重視金石文字，追求返璞歸真，有幸迎來了隸書發(fā)展新的高峰。清代隸書名家很多，鄭簠、伊秉綬、王時敏、金農(nóng)、陳鴻壽、趙之謙等都是隸書名家高手，他們都精通篆書，擅長隸書，不僅把漢隸發(fā)揚光大，而且皆有創(chuàng)新。首先是鄭簋的草隸，鄭簋苦學漢碑三十年，所寫隸書外形大小相近，但粗細、疏密富有變化，既端莊規(guī)整又婀娜多姿，既有漢隸的古拙俊秀之美，又有飄逸奇宕之意，后人稱為“草隸”。鄭簋的書法觀和隸書書法對清代隸書的發(fā)展起到很大推動作用。其次是金農(nóng)的漆書。金農(nóng)為揚州八怪之一，喜愛金石文字，其書法同樣取自漢碑，他既能寫出純正的漢隸，又獨樹一幟自創(chuàng)橫粗豎細、形同刷字的漆書。晚清時期，隸書發(fā)展進入全面復興階段。這一時期隸書名家驟然增多，他們對于隸書的學習追根溯源，取法漢碑，在全面繼承漢隸的情況下為隸書注入了新的氣息。晚清隸書的發(fā)展不僅體現(xiàn)在字體結構、筆畫特點上，在版式章法上的創(chuàng)新也尤為突出。例如：伊秉綬的隸書扇面，橫豎古拙剛勁、氣勢酣暢，個別漢字部首大膽突變，結構富有變化。在章法布局上，伊秉綬的隸書也頗有創(chuàng)新，為了適應扇面的布局，上下字距拉寬大于行距，中部和尾部小字垂直落長款，整個扇面黑白、橫豎對比強烈，空間劃分新奇。

另外像趙之謙的團扇、鄧石如的中堂在章法上也有很大創(chuàng)新。趙之謙的隸書團扇左右對比，錯落有致，精美絕倫。相對伊秉綬、趙之謙的章法，鄧石如的中堂章法則方正規(guī)矩，字距、行距清晰疏朗。

（三）當代隸書

至今，漢代隸書在我國書法界仍備受推崇，當代書法界專攻、兼攻隸書的書法名家不勝枚舉。例如劉炳森、姚奠中、陳澤秦、沙曼翁、孫其峰等，他們在延承隸書風范的同時對于隸書都有很大創(chuàng)新。

總之，書法藝術作為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之一，博大精深，底蘊豐富。漢代隸書是書法藝術長河中的一顆明珠，至今仍散發(fā)著璀璨光芒。書法愛好者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傳承創(chuàng)新，是不朽的主題。

參考文獻：

[1]趙世超.《秦隸書法源流探究》序[J].西部學刊，2013（2）：55，59.

[2]周玞瑤.論隸書的書法特色[J].開封教育學院學報，2015（7）：259，268.

[3]高興全.隸書概說[J].中國書法，2015（12）：116-121.

作者簡介：

張洪振，青島職業(yè)技術學院藝術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