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介融合背景下紀錄片個人話語表達與真實建構

張子晴

【摘要】近年來，隨著媒介融合的發(fā)展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迎來了小高潮，創(chuàng)新的內容與形式吸引了大量的觀眾的關注，個人話語表達和真實構建也呈現(xiàn)出新的特點。《人生第一次》是央視網(wǎng)聯(lián)合上海廣播電視臺紀錄片中心、bilibili出品的12集系列人文紀錄片，是媒介融合時代誕生的紀錄片作品，本文將以《人生第一次》為例，從個人話語表達和真實構建兩方面分析媒介融合背景下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

【關鍵詞】媒介融合;人生第一次;個人話語;真實建構

中圖分類號：J9?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 ?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2.05.071

媒介融合是互聯(lián)網(wǎng)、大數(shù)據(jù)飛速發(fā)展下的一種媒介現(xiàn)象，人們從單一信息獲取渠道走入了被爆炸般的信息包裹的時代，從單向的獲取信息邁進了信息的雙向傳播的時代。多樣的傳播平臺、更新的技術支持、更快的傳播速度等等都給了每一人更大的話語權，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個人的話語表達就越發(fā)凸顯。這一點在紀錄片中也有所體現(xiàn)，媒介融合為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良好的生長環(huán)境，讓個人話語有了更多的表達空間，同時媒介的發(fā)展也讓紀錄片的樣態(tài)呈現(xiàn)出了新的特點，從選題、內容、制作、傳播各個方面都在發(fā)生著變化。

《人生第一次》是央視網(wǎng)聯(lián)合上海廣播電視臺紀錄片中心、bilibili出品的12集系列人文紀錄片，從2020年1月開始在央視網(wǎng)、東方衛(wèi)視、騰訊視頻、嗶哩嗶哩彈幕網(wǎng)、優(yōu)酷視頻臺網(wǎng)平臺共同播出?！度松谝淮巍分畜w現(xiàn)了許多媒介融合背景下紀錄片的基因，有著不同于傳統(tǒng)紀錄片的講述內容和方法，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審美偏好，其中甚至出現(xiàn)了電視廣告形式的故事講述方式、網(wǎng)絡上流行的“鬼畜”剪輯手法等等，《人生第一次》也在真實建構的基礎之上更加注重個人話語的表達，讓觀眾在每個普通人的故事中產(chǎn)生共鳴，在他人的笑聲與淚水中感受人生的酸甜苦辣。

1. 個人話語表達

中國紀錄片出現(xiàn)的時間是在20世紀的革命時期，在這樣的背景之下，紀錄片的很多主題都是圍繞著革命活動展開的，比如：記錄辛亥革命新聞片《武昌起義》、八路軍總政治部電影團拍攝的《延安與八路軍》等等，都是具有很強政治性的宏大主題，包括后來的《絲綢之路》《話說長江》《望長城》等也都是主題厚重的紀錄片，站一定的高度以國家、時代的視角看歷史發(fā)展。但是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發(fā)展，媒介融合讓紀錄片的發(fā)展越來越多元化、個人化，也更加具有貼近性，創(chuàng)作的題材不再局限于重大歷史，而是開始更多地把目光放到了普通的個體身上，涌現(xiàn)了《我在故宮修文物》《早餐中國》《人生第一次》等優(yōu)秀的注重個人話語表達的紀錄片作品，掀起了觀眾觀看紀錄片的一陣熱潮。

在本文中個人話語是一個相較于集體話語和宏觀話語而言的一個概念，它代表了一種在時代背景下對普通人生活狀態(tài)的展示和情感的表達。以2016年在CCTV-9，bilibili平臺共同播出的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和2005年在央視綜合頻道播出的紀錄片《故宮》這兩個同樣聚焦于故宮的紀錄片為例，就可以清晰地看出個人話語與宏觀話語在紀錄片中的區(qū)別。《故宮》是站在建筑藝術、使用、館藏文物和從皇宮到博物院幾個宏觀的角度對故宮博物院進行了介紹而《我在故宮修文物》則是把視角放在文物修復師的身上，展現(xiàn)他們的修復故事和身上的匠心精神。同樣《人生第一次》也是把落點放在了個人的身上，從一個個普通人的故事中照見時代。

1.1 把個體置于集體與時代當中

重視個人話語的表達不是僅針對于個體進行說明而忽視時代的背景，個體是相較于集體和時代而言的一個概念，兩方之間既是相對的也是相互的，紀錄片在進行個人話語表達敘事時是不能脫離集體獨立存在的，集體和時代反而是支撐個體話語表達的存在。在《人生第一次》中，故事的主角都是一個個生活中普通人，都是紀錄片的導演來到拍攝地點蹲點，接觸每一個受訪者進行取材的，片中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著烙印個人特色的酸甜苦辣在其中，但是因為有時代背景的支撐，觀眾又能從每段不同的生活故事中看到自己、看到所處時代的面貌和現(xiàn)象。

在第一集《出生》中引出故事主題的畫外音是這樣說的：“在中國，平均每一天，約有5萬人來到這個世界。這些孩子中的大多數(shù)，是在全國21萬名產(chǎn)科醫(yī)師和18萬名助產(chǎn)護士的幫助下，在2.6萬家助產(chǎn)機構里誕生的?！焙竺嬉灿泻芏嗉纾骸渡蠈W》《結婚》等都以“在中國……”的方式作為一集紀錄片的開頭引子，先把大的背景呈現(xiàn)出來再去講述個人的故事，把時代作為個人話語表達的依托。

在媒介融合背景下的紀錄片創(chuàng)作當中個人的話語確實是被放大了，但是依然離不開時代的背景作為鋪墊，幫助觀者更好地與故事產(chǎn)生共鳴，讓個人的表達更加具有貼近性。

1.2 普世的主題與獨特的切入點

融媒體時代，越來越多影視作品的創(chuàng)作都在趨于垂直領域，以小的切入點撬動大的話題，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也不例外。從選題上來看《人生第一次》，每一集的主題都各不相同，包含了：結婚、進城、買房、退休等等，都不是小或個例的話題，但卻是當下每個人最為關心內容。

說起關于成長的紀錄片，由邁克爾·艾普特執(zhí)導的《人生七年》就是一個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紀錄片，導演一共花費了56年的時間對14個受訪者每隔七年進行一次采訪去記錄他們的成長和生活中各個方面的變化。這無論是從體量上還是從難度上都是很大的挑戰(zhàn)，導演站在了漫長的人生歲月的視角進行了一個宏大的敘事，記錄一個人幾乎一生的“成長”。在《人生第一次》中的《長大》這一集中也是將成長作為主題，但是選擇的切入點卻非常小而精巧。導演以云南鄉(xiāng)村學校的詩歌課作為切入點，通過孩子們學習詩歌的過程和他們體悟展現(xiàn)成長。首先詩歌本身對于中國觀眾來說就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元素，詩歌課更是很少有人上過，在這一點上就勾起了觀眾對故事的好奇心與新鮮感。

在融媒體時代，圖片、短視頻、長視頻等每天產(chǎn)出的視覺影像數(shù)不勝數(shù)，甚至會產(chǎn)生審美疲勞。那么想要吸引觀眾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新奇，因此一個獨特的切入點是尤為重要的。同樣，“相守”也是一個普世的主題，是中國人在人際關系中最美好的一種形態(tài)，《人生第一次》依然沒有站在很高的位置去講述相守的故事，而是以鮮少有人見過的社會奇觀——“抗癌食堂”作為切入點，從癌癥患者與家屬之間的相守展現(xiàn)這份美好的情感。

如此種種，媒介融合給個人話語的表達提供了平臺，同時也正是媒介融合的發(fā)展，讓紀錄片的團隊有了更多的渠道得以搜尋到每一個獨特而有意義的故事題材。

1.3 多樣的獨立個體的集合

碎片化、節(jié)奏快也是媒介融合時代下媒體的一個顯著的特點，不論是文字、音頻還是視頻的傳播，在內容上都變得簡短、瑣碎和易拆解，這樣做的方法不但符合大眾的日常時間分配的習慣，也更加有利于內容在各個媒介平臺上的傳播。媒介融合背景下的紀錄片在個人話語表達上也受到這樣的影響，從整體上看《人生的第一次》是由十二個與人生相關的主題構成的紀錄片，而這一個小主題又是由多位個體的故事共同組成的，這些故事的主人公都是與主題相關但是彼此之間沒有聯(lián)系的普通人。一集的時長是三十分鐘左右，分給每個主人公的時間也就非常的簡短了。在短視頻充斥人們生活的而今天，把每一集不同人物的故事拆分開是一個個便于傳播的小片段，合在一起仍會是一個主題突出的整體。

在《相守》這一集中，導演一共采訪了11位患者家屬，對他們進行了詳略不同的采訪，有的深入到病房記錄下他們與患者的相處日常，有的只是記錄簡短一句話。從這個方面就可以看出媒介融合背景下的紀錄片不再是只圍繞著某一個家庭或者事件從多個角度去展現(xiàn)一個故事，也出現(xiàn)了并列地展現(xiàn)出多個個體的故事，在多樣與不凡中描繪人生百態(tài)。

2. 真實建構

真實是紀錄片最迷人的地方，沒有劇本、沒有現(xiàn)場編排，把生活本來的面貌在片中體現(xiàn)出來是紀錄片有別于其他影視類型最大的特點。在融媒體時代，紀錄片的創(chuàng)作門檻變低，傳播渠道增多讓很多真假難辨的內容出現(xiàn)在觀眾的視野中，因此紀錄片的真實建構就顯得更加珍貴了。

2.1 對日常的捕捉

當畫面中的人物處于自然的狀態(tài)的時候往往最能讓人感受到紀錄片的真實。在《相守》這一集中記錄了一位樂觀的癌癥患者在醫(yī)院的走廊安慰另一位患者時，掀起了自己的衣服，在鏡頭前露出了長長的手術傷疤，這段畫面的出現(xiàn)并不是在導演對他采訪的過程中實現(xiàn)的，而是對他日常交流的捕捉，比起刻意在采訪中展示傷疤，這種日常的捕捉更能體現(xiàn)真實，給觀眾以震撼。

在《人生第一次》中體現(xiàn)導演對日常的捕捉的另有一個方面就是這部紀錄片在錄制和剪輯過程中都不會刻意回避攝制團隊的存在。在《買房》中，當受訪者作為即將在北京購房的北漂談論自己的感受時，攝制團隊的攝影師作為北京本地人也忍不住和受訪者交流起了自己對北京這座城市的感受，一個是想要扎根北京的北漂族，一個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兩人在日常的聊天過程中完成了不同背景的人在同一件事上的思想碰撞，給這一段的敘事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一般而言，攝影師都是紀錄片中幕后的存在，但這在這一段中攝影師既是內容的記錄者，也是內容的參與者。這樣的做法呈現(xiàn)出了一種極為自然的生活狀態(tài)，最自然的日常往往就是對真實最有效的建構。

2.2 人物的選擇

2.2.1 講述人的運用

紀錄片是所有影視藝術中最重視畫外音運用的一種，由于紀錄片素材的隨機性和碎片化，畫外音就成為了把紀錄片構成一個完整敘事的“粘合劑”，但是往往畫外音在紀錄片中僅作為只留其聲不見其人的存在。同時，在傳統(tǒng)的紀錄片中，如果不是拍攝關于某個明星的紀錄片，明星往往是紀錄片會回避的對象，就連真實再現(xiàn)的部分，大多數(shù)紀錄片的導演也會選擇素人出演。但是《人生第一次》跳出了以上兩個常態(tài)，每一集都會邀請一位明星作為故事的講述人，也就是紀錄片解說詞的講述者，并且會記錄下講述的過程和他們的真實感受。首先，每一個進行講述的明星都擁有與相應的主題深深契合的人生經(jīng)歷，這就很自然地讓身份特殊的明星融入紀錄片中，比如：《出生》邀請到的講述人就是初為人父的涂松巖，他的畫外音因為他的對故事的高度共鳴而包含濃烈的情感。其次，把解說詞的講述者從畫面背后帶到鏡頭前也讓故事又多了一層不同的視角，他們可以站在觀眾的角度對每一集的故事發(fā)出感想、做出評價，給每一集的故事帶來觀者層面的解讀，也幫助觀眾能更好的感受到紀錄片中的真實。

2.2.2 拍攝對象的選擇

另外一方面的人物選擇就是對于拍攝對象的選擇，前文已經(jīng)提到在《人生第一次》中每一個主題都是由多個人物的故事集合而成的，拍攝對象雖然數(shù)量多但是并不冗雜，并且?guī)椭o錄片更好地完成了對現(xiàn)實情況的呈現(xiàn)。第一集《出生》分別講述了三組孕婦的故事，有生二胎的孕婦、有第一次生產(chǎn)面臨順產(chǎn)和剖宮產(chǎn)選擇的孕婦還有在進行心臟手術的同時完成生產(chǎn)的孕婦，從這三個人物的選擇可以看出導演想要盡可能多地展示懷孕生產(chǎn)這件事的不同情況，讓觀眾在多元化的事例中感受現(xiàn)實。

街采是紀錄片構建真實性的有效形式，從讓·魯什和埃德加·莫林在1961年執(zhí)導的《夏日紀事》中經(jīng)典的“你幸福嗎？”街頭提問開始，這種形式的訪問就經(jīng)常會應用到紀實作品當中。在《人生第一次》中也采用了這樣的方法去展示當代中國社會的群像，在《結婚》這一集中對于“你覺得愛情像什么？”和“你相信愛情嗎？”這兩個問題進行了街頭采訪，采訪的對象覆蓋了從年輕的女孩到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不同年齡段、不同性別的人給出了各種各樣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這種受訪者選擇的隨機性也構建了紀錄片的真實感。

除了單一問題的提問，《人生第一次》還對街采這種形式做了延伸。有些時候對深入采訪的對象的選擇上也是具有街采的隨機性的，并不會和很多紀錄片一樣在拍攝前與受訪者進行長時間相處和判斷。在《相守》這一集中，拍攝團隊就從“抗癌廚房”中跟隨一位患者家屬來到醫(yī)院這一段記錄下了這樣的一幕：家屬走進病房，對著母親說：“媽，你看我后面的人?！弊诓〈采系哪赣H聽后，沖著攝像機擺擺手打招呼，顯然事前并不知道攝像團隊的到來，讓觀眾看到受訪者完全處于下意識的反應，在隨機的人物選擇中給觀眾呈現(xiàn)一種未經(jīng)雕飾的生活感也是紀錄片對真實建構的一種方式。

2.3 剪輯形式的突破

傳統(tǒng)紀錄片的畫面大多都是十分簡單的，畫面中的元素無外乎是視頻或圖片素材、必要的說明性文字以及字幕，但是誕生于媒介融合背景下、在網(wǎng)絡平臺播出的《人生第一次》在剪輯上也有了新的突破，頗具“網(wǎng)感”?！锻诵荨愤@一集中，講述了老年人在退休后上老年大學的生活，本片一開頭卻是一段亮眼的、具有年輕氣質的混剪，通過模仿電視廣告的形式、采用快速剪輯的節(jié)奏，不但清楚地向觀眾介紹了老年大學究竟是什么，也給觀眾帶來了強烈的趣味性。從視頻的收視波形圖來看，這一段具有突破性的剪輯手法占據(jù)了本集的收視高峰，這樣新奇建構真實的方式也受到了觀眾的肯定。

在人人都可以拿起攝像機、“人人都是藝術家”的媒介融合時代，紀錄片的發(fā)展迎來了一個小高潮，在內容和形式上都變得更為豐富。在未來的發(fā)展中，紀錄片應當在追求市場的同時依然繼續(xù)保持高質量的內容產(chǎn)出，從社會的多個方面關注個人話語的表達，由個體故事反映時代風貌，與時代共同發(fā)展，用真實的內容和真摯的情感打動觀眾，做出可以真正給予人力量的優(yōu)秀作品。

參考文獻：

[1]袁歡.《人生第一次》：致敬每個堅韌又樂觀的中國人[N]. 文學報，2020-04-02（04）.

[2]張涵.媒介融合時代下中國紀錄片的發(fā)展趨勢和特點[J]. 傳媒論壇，2019，2（24）：84+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