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早期的文人治國

朱建路

元世祖忽必烈是大蒙古國的第五位大汗，是元朝的開創(chuàng)者。忽必烈較早即接觸漢文化，漸漸受其浸潤。蒙哥汗即位之初，忽必烈受命總領(lǐng)漠南漢事，對漢文化接觸更深。所有這些都直接影響到此后元朝政治走向。忽必烈的歷史知識水平無疑最能直接反映其漢文化水平。但關(guān)于忽必烈個人性格、情操、才識的作風(fēng)方面史料零散且缺失嚴重，因此考察忽必烈漢地歷史知識的研究并不多見。

一 忽必烈與唐宗宋祖

元憲宗蒙哥汗即位前，忽必烈已經(jīng)開始延攬人才?！对贰な雷婕o一》：“歲甲辰，帝在潛邸，思大有為于天下，延藩府舊臣及四方文學(xué)之士，問以治道?！倍溲訑埲瞬诺淖龇?，無疑受到唐太宗的影響?！对际侣浴肪硪欢秲?nèi)翰王文康公》記載：“上之在潛邸也，好訪問前代帝王事跡，聞唐文皇為秦王時，廣延四方文學(xué)之士，講論治道，終致太平，喜而慕焉?！泵筛绾辜次缓?，令忽必烈總領(lǐng)漠南漢事。忽必烈在漠南金蓮川開府，幕府的規(guī)模更擴大了。蕭啟慶先生即認為“忽必烈集結(jié)幕府一念可能便是受了唐太宗招致十八學(xué)士的啟發(fā)”（《忽必烈潛底舊侶考》）。

唐太宗與魏徵被樹立為古代明君賢臣的楷模。忽必烈既熟悉唐太宗的事跡，也必然對魏徵有所了解。而魏徵敢于進諫的歷史形象，也讓忽必烈十分渴慕。1257年的一天，忽必烈招李冶至潛邸，“又問：‘魏徵、曹彬何如？對曰：‘徵忠言讜論，知無不言，實為唐朝名臣第一。彬伐河南，未嘗妄殺一人，當(dāng)在方叔、召虎之列，韓、白、衛(wèi)、霍在所不論。又問：‘今居官之人，有如魏徵者否？對曰：‘今之人側(cè)媚成風(fēng)，欲比魏徵實多愧矣。”《元史·竇默傳》記載：“世祖即位，召至上都，問曰：‘朕欲求如唐魏徵者，有其人乎？默對曰：‘犯顏諫諍，剛毅不屈，則許衡其人也。深識遠慮，有宰相才，則史天澤其人也?！薄对贰ち梻鳌酚涊d：“因論及魏徵，對曰：‘忠臣良臣，何代無之，顧人主用不用爾。”應(yīng)是忽必烈也問了廉希憲與竇默相同的問題，廉希憲才如此回答。從這些對話中，可見忽必烈求類似魏徵之臣的急迫心情。

忽必烈仰慕魏徵，對敢于直諫之臣相當(dāng)重視。姚天福是元代著名的能臣，任御史敢于直言，《元文類》卷六八《大都路都總管姚公神道碑》記載：“公果毅直諒，立朝敢言，操行清介，忠孚信格，有賜輒辭，上至引唐太宗賞魏徵故事曉之。對曰：‘臣言分也，受賞非分也。竟不受?！焙霰亓绎@然是將姚天?？醋魉奈横?。葉李本是南宋太學(xué)生，因上書彈劾賈似道而聞名。忽必烈應(yīng)對葉李的事跡早有耳聞，至元二十三年程鉅夫奉旨江南求賢，《元史·程鉅夫傳》記載，“帝素聞趙孟藡、葉李名，鉅夫臨當(dāng)行，帝密諭必致此二人”?！对贰ぺw孟頫傳》記載：

帝嘗問葉李、留夢炎優(yōu)劣，孟頫對曰：“夢炎，臣之父執(zhí)，其人重厚，篤于自信，好謀而能斷，有大臣器;葉李所讀之書，臣皆讀之，其所知所能，臣皆知之能之。”帝曰：“汝以夢炎賢于李耶？夢炎在宋為狀元，位至丞相，當(dāng)賈似道誤國罔上，夢炎依阿取容;李布衣，乃伏闕上書，是賢于夢炎也。汝以夢炎父友，不敢斥言其非，可賦詩譏之?！泵项\所賦詩，有“往事已非那可說，且將忠直報皇元”之語，帝嘆賞焉。

忽必烈比較留夢炎與葉李優(yōu)劣，一方面是贊揚葉李敢于直諫，另一方面也是激勵臣屬能直諫。趙孟頫對此心知肚明，他隨即勸奉御徹里彈劾桑哥，孟頫退謂奉御徹里曰：“帝論賈似道誤國，責(zé)留夢炎不言，桑哥罪甚于似道，而我等不言，他日何以辭其責(zé)！然我疏遠之臣，言必不聽。侍臣中讀書知義理、慷慨有大節(jié)、又為上所親信，無逾公者。夫捐一旦之命，為萬姓除殘賊，仁者之事也。公必勉之！”

忽必烈私淑唐太宗，也希望察必皇后能效仿長孫皇后?！对贰ね跛剂畟鳌酚涊d：“嘗進讀《通鑒》，至唐太宗有殺魏徵語，及長孫皇后進諫事，帝命內(nèi)官引至皇后閣，講衍其說?！辈毂鼗屎笠采钪湟猓霰亓矣兴鶆裰G?！对贰な雷嬲杨ｍ樖セ屎髠鳌酚涊d：“一日，四怯薛官奏割京城外近地牧馬，帝既允，方以圖進，后至帝前，將諫，先陽責(zé)太保劉秉忠曰：‘汝漢人聰明者，言則帝聽，汝何為不諫？向初到定都時，若以地牧馬則可，今軍蘸俱分業(yè)已定，奪之可乎？帝默然，命寢其事?！?/p>

忽必烈所熟悉的另一位君主是宋太祖?！囤w孟頫神道碑》記載：“一日，問公曰：‘卿太祖子孫乎？太宗子孫乎？對曰：‘臣太祖子孫。上曰：‘趙太祖真英主也，其行事，卿知之乎？對曰：‘臣蚤失父，故老不以語臣，故臣粗知其略耳。上曰：‘太祖行事，多可取者，朕皆知之。暇日，當(dāng)以語卿?！壁w孟頫是宋太祖十一世孫，自謂不了解宋太祖事跡當(dāng)是自謙。但從忽必烈與趙孟頫的對話中，我們可見忽必烈對宋太祖事跡非常熟悉。雖然我們不清楚他熟悉的宋太祖事跡有哪些，但曹彬征江南不殺肯定是其中之一?！端问贰ぬ婕o三》記載開寶七年（974）九月宋太祖令曹彬等伐江南，“將行，召曹彬、潘美，戒之曰：‘城陷之日，慎無殺戮;設(shè)若困斗，則李煜一門，不可加害?！钡诙瓴鼙驀Ы鹆辏俺谴箍?，彬忽稱疾不視事，諸將皆來問疾。彬曰：‘余之疾非藥石所能愈，惟須諸公誠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為誓”。曹彬征江南不殺，成為中國史上的經(jīng)典戰(zhàn)役。1252年忽必烈受命征大理，姚樞從行，《元史·姚樞傳》記載：“至曲先腦兒之地。夜宴，樞陳宋太祖遣曹彬取南唐不殺一人、市不易肆事。明日，世祖據(jù)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殺者，吾能為之，吾能為之！”“明年，師及大理城，飭樞裂帛為旗，書止殺之令，分號街陌，由是民得相完保?！彪m然之前早有丘處機、耶律楚材等諫止蒙古大汗殺戮，但蒙古人能夠改變拒降屠城的習(xí)慣，還是從忽必烈征大理開始的，姚樞所講曹彬不殺故事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不殺政策對戰(zhàn)爭的順利推進起到重要作用，給忽必烈留下了深刻印象，此后歷次征戰(zhàn)中他一再為諸將強調(diào)學(xué)曹彬不殺。征宋之時，忽必烈專門叮囑伯顏學(xué)曹彬不殺?！对贰な雷婕o五》載：“乙未，伯顏等陛辭，帝諭之曰：“古之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一人。汝能不殺，是吾曹彬也。”此舉保證了江南經(jīng)濟未受戰(zhàn)爭很大的破壞。元滅南宋后，占城表示臣服。至元十九年（1282），占城國主孛由補剌者吾的兒子補的專國，元朝使臣出使經(jīng)過占城被執(zhí)，忽必烈遣兵征討。出征前他對諸將說：“老王無罪，逆命者乃其子與一蠻人耳。茍獲此二人，當(dāng)依曹彬故事，百姓不戮一人。”

忽必烈將伯顏看作自己的曹彬，史天澤、董文炳等也得到忽必烈如此評價?！妒诽鞚尚袪睢酚涊d：“嘗有上書奏先朝太宰請以汾陽王郭子儀、濟陽王曹彬例封謚者，上曰：‘朕想郭子儀、曹彬皆有顯功，終身無大過，以致如此。今所奏豈其然哉，朕所知者史天澤其人也?！薄掇怀嵌霞覀鳌酚涊d：“又嘗謂士選曰：汝知曹彬如何？士選謹對曰曹彬云云。上曰：‘曹彬不殺降一事，較之而父未足為多，必欲盡書而父，竹帛有幾也。”

除了唐宗宋祖，忽必烈對其他古代的賢君也不陌生?！对贰と~李傳》記載：“會尚書省立，授李資善大夫、尚書左丞，李復(fù)固辭，以謂‘論臣資格，未宜遽至此。帝曰：‘商起伊尹，周舉太公，豈循格耶！尚書系天下輕重，朕以煩卿，卿其勿辭?！币烈九`出身，商湯任用為相;姜太公垂釣于渭水之濱，周文王拜為太師。可見忽必烈對商湯與周文王的史事是熟悉的，并加以效仿。至元十九年阿合馬事件后，忽必烈問王思廉說：“朕自即位以來，如李璮之不臣，豈以我若漢高帝、趙太祖，遽陟帝位者乎？”（《元史·王思廉傳》）從中流露出忽必烈對劉邦與趙匡胤的些許鄙夷。焦養(yǎng)直入侍忽必烈，“陳說古先帝王政治，帝聽之，每忘倦。嘗語及漢高帝起自側(cè)微，誦所舊聞，養(yǎng)直從容論辨，帝即開納，由是不薄高帝”（《元史·焦養(yǎng)直傳》）。因為焦養(yǎng)直的講解，才改變了忽必烈對劉邦的鄙薄態(tài)度。但從中也表明了他對劉邦、趙匡胤開國事跡的了解。日本學(xué)者箭內(nèi)亙指出：“金蓮川幕府中之中國儒者、政治家等，曾為世祖講述上至堯舜下至宋代歷代賢主之政治?！保惤?、陳清泉譯《元世祖與唐太宗》，《蒙古史研究》，商務(wù)印書館，1933）

金朝的歷史對忽必烈來說算“近代史”。忽必烈周圍多金代遺臣，忽必烈常與他們探討金代歷史。1247年真定府參議張德輝被招至忽必烈藩邸。忽必烈問：“或云遼以釋廢，金以儒亡，有諸？”（《元朝名臣事略》卷一〇《宣慰張公》）“遼以釋廢，金以儒亡”的說法來自哪里已經(jīng)無從查考，但從忽必烈所問問題，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忽必烈對遼金滅亡的原因已經(jīng)開始總結(jié)?！对际侣浴肪硪蝗秲?nèi)翰李文正公》記載忽必烈招李冶至潛邸，就問了諸如“汝在河南，居官者誰最佳？”“完顏合答及蒲瓦何如？”等問題。完顏合答與移剌蒲瓦都是金南遷之后的大將，忽必烈評價金末人物優(yōu)劣，是在總結(jié)金朝滅亡的歷史教訓(xùn)。

以唐宗宋祖為代表的古代賢君事跡，構(gòu)成了忽必烈漢地歷史知識的主體。他關(guān)注這些古代賢君事跡，目的是為施政提供借鑒;金朝的歷史多為忽必烈所親歷，他探討金朝歷史更是為總結(jié)歷史的教訓(xùn)，這些都體現(xiàn)出強烈的經(jīng)世致用特點。他在施政中處處以這些賢君為榜樣，求賢納諫，征戰(zhàn)不殺，為元朝的統(tǒng)一與安定做出貢獻。

二 忽必烈歷史知識的獲取

漢地皇帝自幼熟讀經(jīng)史，具有相當(dāng)?shù)臍v史知識自屬自然。忽必烈作為蒙古大汗入主中原，對漢語尚不熟悉，卻有豐富的漢地歷史知識，讓人稍感意外。細致考察，忽必烈獲取歷史知識的途徑不外三條。

第一，早期忽必烈漢地歷史的獲得，與其家封地真定有很大的關(guān)系。真定是拖雷封地，唆魯禾帖尼很早就請漢地儒臣為子弟師傅?！抖挠眯袪睢酚涊d：“時藁城奉莊圣太后湯沐邑，庚戌太后擇邑中子弟來上，公始從忠獻公謁太后和林城。世祖皇帝在潛藩，命公主文書，講說帳中?！倍挠谩爸v說帳中”，肯定給忽必烈介紹許多漢地歷史知識。真定封邑是早期忽必烈接觸漢地歷史知識的第一扇窗子。

第二，忽必烈從中原征召漢人知識分子，他們的不定時講解，應(yīng)是忽必烈學(xué)習(xí)漢地歷史知識的主要途徑。從蒙哥即位前，忽必烈就常征召一些漢地文士到藩邸;金蓮川開府之后，他周圍更聚集了一批儒臣。忽必烈歷史知識的獲得，主要來自這些儒臣不定時的講解。其對孔子的認識，即與張德輝有很大的關(guān)系。丁未歲（1247）忽必烈征召張德輝赴潛邸，“既見，王從容問曰：‘孔子沒已久，今其性安在？對曰：‘圣人與天地終始，無所往而不在。王能行圣人之道，即為圣人，性固在此帳殿中矣?！钡诙甏海瑥埖螺x在和林舉行釋奠禮，“致胙于王，王曰：‘孔子廟食之禮何居？對曰：‘孔子萬代王者師，有國者尊之，則嚴其廟貌，修其時祀。其崇與否于圣人無所損益，但以見時君尊師重道之心何如耳。王曰：‘自今而后，此禮勿廢?！保ā对际侣浴肪硪哗枴缎繌埞罚┖霰亓遗c張德輝十個月的接觸，增進了他對儒學(xué)及孔子的了解。1252年忽必烈總領(lǐng)漠南漢事，張德輝與元好問請忽必烈為儒教大宗師，“王悅而受之”。真定封邑是忽必烈早期了解漢文化的一扇窗子。

《元史·徐世隆傳》記載：“（中統(tǒng)）四年，世祖問堯、舜、禹、湯為君之道，世隆取《書》所載帝王事以對。帝喜曰：‘汝為朕直解進讀，我將聽之。”忽必烈了解古代君王為君之道的迫切心情溢于言表。《元朝名臣事略》卷九《太史王文肅公》：“中書左丞許公輯唐、虞以來嘉言善政為一編，書以進，上嘗召公講解?！薄堆羌肪硪欢堵谷壬Z公祠堂記》：“世祖皇帝踐祚，召置宰司，寄以腹心喉舌。扈從北征，馬上時時進說《通鑒》?！薄对贰肪硪凰娜稁j巎傳》記載：“世祖嘗暮召我先人坐寢榻下，陳說《四書》及古史治亂，至丙夜不寐。世祖喜曰：‘朕所以令卿從許仲平學(xué)，正欲卿以嘉言入告朕耳，卿益加懋敬以副朕志。”《元史·魏初傳》記載：“會詔許衡、學(xué)士竇默及京師諸儒，各陳經(jīng)史所載前代帝王嘉言善改，選進讀之士，有司以初應(yīng)詔?！?/p>

儒臣們也常譯一些史書進呈，作為忽必烈學(xué)習(xí)漢地歷史的教科書。安藏是著名的翻譯家，《雪樓集》卷九《秦國文靖公神道碑》：“勸上宜親經(jīng)史以知古今治亂之由，正心術(shù)以示天下向背之道，遂譯《尚書·無逸篇》《貞觀政要》《申鑒》各一通以獻，上深納之。”《元史·相威傳》：“二十年，以疾請入覲，進譯語《資治通鑒》，帝即以賜東宮經(jīng)筵講讀?！薄对贰げ缓瞿緜鳌罚骸笆雷鎳L欲觀國子所書字，不忽木年十六，獨書《貞觀政要》數(shù)十事以進，帝知其寓規(guī)諫意，嘉嘆久之?！薄敦懹^政要》《尚書》《資治通鑒》等，都是古代君王施政的教科書。儒臣們翻譯的也都是這一類書。

第三，儒臣在進諫時常引述一些漢地歷史知識，忽必烈要理解臣下進諫、讀懂這些奏疏，自然需要搞懂其中的歷史知識。這應(yīng)也是他獲取漢地歷史知識的一個途徑。《元史·不忽木傳》記載：

二十一年，召參議中書省事。時榷茶轉(zhuǎn)運使盧世榮阿附宣政使桑哥，言能用己，則國賦可十倍于舊。帝以問不忽木，對曰：“自昔聚斂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術(shù)以惑時君，始者莫不謂之忠，及其罪稔惡著，國與民俱困，雖悔何及。臣愿陛下無納其說?！钡鄄宦牐允罉s為右丞，不忽木遂辭參議不拜。二十二年，世榮以罪被誅，帝曰：“朕殊愧卿?！边舨可袝?。

桑弘羊是漢武帝的理財之臣，宇文融是唐玄宗的理財之臣，他們最后都未得善終。不忽木借此說明理財之臣的作用是惡劣的。郝經(jīng)勸忽必烈從襄陽北返即位的《班師議》中提到：“雖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獨不見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決，稱受遺詔，便正位號，下詔中原，行赦江上，欲歸得乎？”金世宗完顏雍在海陵王完顏亮南征之際，自立為帝。郝經(jīng)以此事為例希望忽必烈引以為鑒。

群臣奏疏中引用歷史知識的例子不勝枚舉，不能遍舉。但需要注意的是，因了解忽必烈仰慕唐太宗，群臣進諫時也常引述唐太宗事跡，這無疑有利于忽必烈采納。如王鶚請設(shè)史館，對忽必烈說：“唐太宗始定天下，置弘文館學(xué)士十八人;宋太宗承太祖開創(chuàng)之后，設(shè)內(nèi)外學(xué)士院。史冊爛然，號稱文治。堂堂國朝，豈無英才如唐、宋者乎！”忽必烈“皆從之”（《元史·王鶚傳》）。不忽木與同舍生上疏忽必烈請求建學(xué)校，舉唐太宗興學(xué)的故事，“及至太宗數(shù)幸國學(xué)，增筑學(xué)舍至千二百間，國學(xué)、太學(xué)、四門學(xué)亦增生員，其書、算各置博士，乃至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入學(xué)，國學(xué)之內(nèi)至八千馀人”。結(jié)果“書奏，帝覽之喜”（《元史》卷一三〇《不忽木傳》）。

《滋溪文稿》第一〇《趙秉政神道碑銘》記載至元二十八年，“始公僉憲河南，憫世俗用刑之酷，上言曰：‘昔唐太宗因閱銅人，見人之五臟皆系于背，詔天下勿鞭背，可謂仁君愛民，萬世龜鑒。今朝廷用刑有制，而有司不詳科條，輒因暴怒褫衣鞭背，致人于死，深負國家好生之德。廟堂是其言，遂著為令”。唐太宗除鞭刑事最早見于《隋唐嘉話》：“太宗閱醫(yī)方，見《明堂圖》，人五臟之系咸附于背，乃愴然曰：‘今律杖笞，奈何令髀背分受？乃詔不得笞背?！壁w秉政借唐太宗除鞭背事跡，希望減輕刑罰，得到忽必烈認可。《至元雜令》中即有專門一條：“五刑總序曰：昔唐太宗除鞭背刑，更以笞杖徒流絞，然罪輕者笞一十，笞乃夏楚。今我大元圣聰又減輕笞七下，且易楚用柳，可見愛民如子也。”

忽必烈兩次征日本失敗后，至元二十三年計劃再征日本，吏部尚書劉宣在諫征疏中指出：“隋伐高麗，三次大舉，數(shù)見敗北，喪師百萬。唐太宗以英武自負，親征高麗，雖取數(shù)城而還，徒貽追悔。且高麗平壤諸城，皆居陸地，去中原不遠，隋、唐兩朝以大兵加之，尚不能克，況日本僻在海外，與中國相懸萬里者乎！”（《元代奏議集錄》）這里用隋煬帝、唐太宗征高麗失敗的例子，勸諫忽必烈停止第二次征日本，以免勞民傷財。

三 綜述

忽必烈對漢地歷史知識十分感興趣，他周圍以漢族儒臣為主、包括其他蒙古、色目的儒臣通過平日交談、翻譯經(jīng)史圖書及進諫等方式向其灌輸歷史知識，使他擁有較為豐富的漢地歷史知識，對唐宗宋祖的歷史尤為熟悉。忽必烈重視歷史知識，有強烈的經(jīng)世致用思想，目的是為其治國施政提供借鑒。從忽必烈汲汲于了解漢地歷史，渴求直諫之臣的迫切心情中，反映出其對提高漢文化水平的向往，體現(xiàn)出他對漢文化的積極態(tài)度。

（作者單位：河北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