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泰戈爾詩的靜與美

孫宜學(xué)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泰戈爾。

讀泰戈爾的詩，要向世界打開自己的心扉，讓外面的世界與你的內(nèi)心渾融交匯，讓自然之光照亮你的心靈之泉，并跟隨著泰戈爾去尋找自己心中的神性，讓大自然饋贈給你人生力量。

泰戈爾的詩從語言到風(fēng)格，都充溢著恬靜、安謐、飄逸的意境，如月色下閃光的貝殼，星星點點，把泰戈爾的心光，向不同方向反射出去，共同組成一個奇特的美的世界?！靶切庆o謐無聲，我不敢放聲歌唱?！薄皣h上的鮮花回答我的歌聲，晨風(fēng)在靜靜傾聽?！保ā恫晒罚┮M(jìn)入這個純凈的世界，不能浮躁，不能喧嘩，不能功利，只能先讓自己內(nèi)心平靜下來，等待周圍安靜下來，然后在泰戈爾詩的星夜下靜靜地一步步往前走。不經(jīng)意間，總會有一些美得讓人心醉的句子觸動我們的神經(jīng)，讓它們與詩句同律同動起來，甚至?xí)鑫覀冏约簝?nèi)心早已譜成而未唱出的曲子。

靜心讀，才能與泰戈爾詩中的自然之美、人之美邂逅。不懂得何為安靜、如何安靜的人，讀不懂泰戈爾的詩。

泰戈爾的詩是愛之詩。他常用愛表示人和自然的關(guān)系，以此喚醒在庸碌生活中心靈漸趨遲鈍的人們恢復(fù)對大自然、對人類、對宇宙萬物的愛。這種愛淡雅幽遠(yuǎn)，馨香晶瑩，圓潤剔透，意味深長，非愛之心不能悟此愛，非善思之人不能知其深。

泰戈爾的詩歌唱純真的童心、母愛、人性、神性、愛情、生命，歌唱的過程是快樂的，思考的結(jié)果也是快樂的，即使面對苦難的態(tài)度，也是快樂的，因為有了愛?！笆股缦幕ㄖk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保ā讹w鳥集》）泰戈爾不倦地引領(lǐng)我們撿拾人間飄落的一片片愛的花瓣，并教給我們?nèi)绾斡脨郯阉鼈兇Y成珠，用愛把青澀澆灌成成熟的金果。

不懂得何為愛，如何去愛的人，讀不懂泰戈爾的詩。

泰戈爾基于印度傳統(tǒng)文化思考世界，又以東西方文化相互參照反思世界，既有東方文化的空靈含蓄，又推崇西方文化的個性主義和生命至上精神。但總的來看，泰戈爾是通過處理人的內(nèi)心世界與外部世界的關(guān)系確立人的價值，世界存在的意義，追求人與世界生命各自的圓滿和相互的渾融互通。這與杜甫所謂“篇終接混?！保瑥埿⑾榈摹叭f象為賓客”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東方獨有的生命意識，宇宙意識，也是泰戈爾詩所追求的最高意象和生命情調(diào)。

泰戈爾的哲理詩，都帶著強烈的抒情性，是抒情哲理詩：

摘下這朵花來，拿了去罷，不要遲延！我怕它會萎謝了，掉在塵土里。

它也許不配上你的花冠，但請你采折它，以你手采折的痛苦來給它光寵。我怕在我警覺之先，日光已逝，供獻(xiàn)的時間過了。

“雖然它顏色不深，香氣很淡，請仍用這花來禮拜。趁著還有時間，就采折罷?！保ā都村壤罚?/p>

這首詩讓人自然想到唐代杜秋娘的兩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比松啻翰婚L久，莫使青春空蹉跎。摘花者應(yīng)該得到感謝而不是譴責(zé)，因為他在花兒最美的時候注意到了美，賞識了美，而非任其自開自落，萎泥成土。泰戈爾以陌生化的寫法，把現(xiàn)實社會中的道德行為過濾成審美行為，小巧睿智，充滿禪理。

泰戈爾1924年訪問過中國，并對中國文化和文學(xué)產(chǎn)生了深遠(yuǎn)影響，冰心、徐志摩、王統(tǒng)照等的作品，都明顯受到泰戈爾的影響。世界上一切偉大作家的作品，既是本民族精神的真實記錄，也與世界上其他民族的文化具有相通性。

（摘自《文匯報》2018年7月23日“書人茶話”，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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