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 文,代紅豆
(復旦大學馬克思主義研究院,上海200433)
一門成熟的科學,必須經過系統(tǒng)化、學理化發(fā)展,有著一整套相互聯系的概念、范疇、原理和邏輯結構,并能夠經受邏輯和實踐的檢驗,這樣才能形成完整的理論體系,進而被廣泛學習、普及和傳承。而邏輯起點是學科理論體系建構的首要命題,因為邏輯起點決定著構建起點與邏輯方法,也直接決定著理論體系的構建,因此具有重要的學理意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發(fā)展也不例外,也需要在邏輯起點取得共識和理論體系建構上取得較大進展。鑒于此,本文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提出再討論,剖析其爭議和問題,進而更好地推動該議題的進一步深化和拓展。
邏輯起點是特定學科建設發(fā)展的首要議題,決定著學科發(fā)展的構建起點和邏輯方法,同時與理論體系搭建密切關聯。2015年以來,國內學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議題展開集中研究?;仡檱鴥葘W界近年來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整體研究情況,盡管研究時限不長,但學者們就此議題進行了有益的探索,為進一步深入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學界既有相關研究盡管呈現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狀態(tài),但是很難形成共識。概括起來,大體分為圍繞“商品”“生產關系”“人民”“國家”這些核心范疇展開的四類觀點。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篇開篇即指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的財富,表現為‘龐大的商品堆積’,單個的商品表現為這種財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們的研究就從分析商品開始”[1]47?!吧唐贰庇墒褂脙r值和價值兩個因素構成,體現著勞動的二重性,作為資本主義經濟的細胞形式內在地蘊含著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一切矛盾。從《資本論》的整個理論體系來看,“商品”作為《資本論》的敘述起點毋庸置疑,但將“商品”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學術觀點仍然存在爭議,諸如商品是經濟社會的“普照之光”,以及商品如何體現社會主義性質等。
更多學者主張借鑒“商品”作為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但更要結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實踐,才能更好研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劉明遠主要著眼于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總體方法論和嚴密的體系結構,并認為馬克思分析的資本主義經濟對當代中國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同樣適用,主張將商品作為理論敘述的起點范疇,并以此為基礎構建與“六冊結構計劃”相同的體系結構[2]。程恩富則強調作為該學科邏輯起點的商品,重點指公有企業(yè)生產的商品,認為它代表了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經濟細胞形式,彰顯了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內在邏輯,蘊含著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各種矛盾的胚芽,是貫通該學科邏輯主線的范疇[3]。
另一類則主張依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的發(fā)展變化,對作為邏輯起點的“商品”做一些與時俱進的調整。顏鵬飛提出社會主義“變形的商品”說,他結合馬克思確立邏輯起點的研究過程分析指出,起點范疇的選擇至少應同時具備抽象性、現實性以及孕育一切矛盾胚芽的始基性三個特征,并考察了迄今為止“商品”經歷的三次歷史變形[4]。但是由于社會主義“變形的商品”這一提法在語義表達上可能存在歧義,因此很難在學界達成共識、得到認可。還有一類觀點與前兩類觀點相區(qū)分,更注重揭示和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的獨特特征,諸如王朝科提出的“剩余產品”說[5]與黃瑩、林金忠提出的“勞動產品”說[6]等。
“生產關系”是馬克思主義的重要理論范疇,馬克思通過揭示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的復雜矛盾運動規(guī)律,構成了馬克思關于人類社會運動發(fā)展規(guī)律的基本原理,從本質層面揭示了資本主義社會的固有矛盾,徹底批判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從而指向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現實建構。一方面,生產關系與上層建筑緊密相關,直接決定社會的根本性質;另一方面,生產關系又與生產力緊密相關,直接決定社會的現實發(fā)展,成為政治經濟學考察社會現實的核心范疇。基于“生產關系”在馬克思主義整體學說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的突出重要作用,以及我國現實發(fā)展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有制命題所做的獨特探索等多方面的考察,許多學者主張以“生產關系”為核心范疇、將所有制相關命題作為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
最為主流的觀點是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相關聯,主張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有制作為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衛(wèi)興華認為,結合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方法”一節(jié)中提到的科學抽象法,從“普照的光”的視角把握資本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而“公有制和公有制為主體是現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普照的光’,現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應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7]24-28。張宇也持同一觀點,強調“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經濟制度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核心和基礎,決定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和各個方面”[8]。劉謙、裴小革則指出,將所有制確立為該學科的邏輯起點,有利于在對二元化所有制結構進行深入分析和論證的基礎上構建新的學科體系[9]。
也有學者提出將生產資料公有制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其主要依據是認為相較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有制,生產資料公有制更有針對性,更能突出我國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中的主要矛盾。朱燕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所有制與生產資料公有制兩者作為邏輯起點加以比較,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了后者作為邏輯起點的合理性,認為生產資料公有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中的“特殊的以太”與“普照的光”,決定了分配、消費、交換等一切關系,在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中處于支配地位;她嘗試論述了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邏輯起點構建理論體系的初步構想。[10]與生產資料公有制作為邏輯起點相區(qū)分,也有學者提出將公有權作為邏輯起點,同時以公有制為該學科的主線。李濟廣指出在所有關系的相關規(guī)定上,所有權與所有制意涵不同,“生產資料公有權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中最簡單最抽象的范疇”,作為胚胎孕育了經濟社會發(fā)展的一切基因[11]。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共產黨十九屆四中全會后,出現了將包含我國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所有制度、分配制度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內的基本經濟制度體系作為邏輯起點的學術觀點。
中國共產黨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多次強調了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提出了“人民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是真正的英雄”“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中國共產黨根基在人民、血脈在人民、力量在人民”[12]等經典論斷。人民是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真正主體,是我們黨一切工作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對人民主體地位的尊重與人民首創(chuàng)精神的充分發(fā)揮,是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獨特優(yōu)勢。人民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中的主體力量,必然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學科建構中占據首要地位。因此,不少學者提出“人民”這一核心范疇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
“人民主體論”是馬克思主義在當代中國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重要理論成果,構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13]。同時,“以人民為中心”作為我國發(fā)展的核心思想,對社會發(fā)展進步至關重要,故而有不少學者提出將“以人民為中心”作為邏輯起點。陳昊、丁曉欽主張將“以人民為中心”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和落腳點,使該學科的邏輯體系從“以人民為中心”出發(fā),又再次回到“以人民為中心”,構成一個不斷螺旋上升的理論體系,從而具有嚴密邏輯[14]。何自力則主張“以人民為中心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主線”,并探討分析了這一邏輯主線的確立所具備的重要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15]。此外,與主張將“人民主體論”或“以人民為中心”作為邏輯起點這兩種觀點不同,也有少部分學者著眼于考察“人”在當代中國經濟中的發(fā)展變化與核心作用,適當借鑒西方經濟學理論及其構建原則,提出了關于邏輯起點選擇的不同觀點。如劉新剛提出將“動態(tài)發(fā)展中的有集體觀念且追求私利的人”作為研究起點[16],以及程昊等提出的人力產權說[17]等。
近年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國家理論相關研究大量涌現,“國家”元素是當代中國經濟發(fā)展的鮮明特征,離開“國家”便無法合理解釋中國經濟發(fā)展奇跡。由此,學界也出現了主張將“國家”作為邏輯起點的理論觀點。邱海平反思了現有政治經濟學研究在方法論上的主要缺陷,即刻板僵化地套用歷史唯物主義的“生產力—生產關系—上層建筑”分析范式,未能完全合理地解釋現代中國尤其是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社會發(fā)展;他在將歷史唯物主義理論內容作合理區(qū)分的基礎之上,論述了當代堅持歷史唯物主義的科學方法論和基本原則這一理論范式,指出“國家”必然成為中國政治經濟學研究的邏輯起點[18]。
于金富、陳文龍也持同一觀點,并重點分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國家主體性的特殊屬性,進而探討其對于該學科理論建構的重要學理意義,在與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加以比較分析的基礎上,指出在中國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中“國家表現為一個貫徹始終、起著支配作用的核心范疇”[19]。周紹東則強調要充分把握邏輯起點與研究起點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考察中的不同,他也注意到了“國家”在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中的獨特地位與重要作用,主張圍繞“國家”范疇確立邏輯起點,只是與前面的學者不同,他認為“‘國家’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起點和歷史終點,而‘國家所有制’則可被視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和邏輯終點”[20]。
此外,由于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及其本質特征的不同理解,以及研究視角的不同,既有相關研究除上述四大類觀點外,也存有一些其他提法見解,如中國特殊利益關系說[21]、中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說[22]、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主要矛盾說[23]、為人民的勞動說[24]等,這些觀點也是對這一議題的有益探索,與上述四大類觀點一道構成學界關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研究的整體圖景。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作為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發(fā)展。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體現了立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經驗、傳承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基本原理和合理吸收西方經濟學有益成分,針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這一重要議題,則展現為以下核心爭議命題:
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版序言即指出:“分析經濟形式,既不能用顯微鏡,也不能用化學試劑。二者都必須用抽象力來代替。而對資產階級社會來說,勞動產品的商品形式,或者商品的價值形式,就是經濟的細胞形式?!盵1]8進而又在第一篇開篇進一步闡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占統(tǒng)治地位的社會的財富,表現為‘龐大的商品堆積’,單個的商品表現為這種財富的元素形式。因此,我們的研究就從分析商品開始?!盵1]47但是,對此在學界仍存有爭議,核心焦點為邏輯起點能不能是“商品”以及是何性質的商品,對這一問題的不同見解使學者們在探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時持有不同觀點。
從《資本論》前兩篇共四章的整體內容來看,馬克思在進入資本主義剩余價值生產的分析前,對商品和貨幣,以及勞動力成為商品、貨幣轉化為資本這兩大方面的內容加以詳盡闡釋。此外,“資本”更是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被馬克思明確為資本主義經濟社會中的“特殊的以太”“普照的光”。因此盡管學界大部分人持以“商品”為邏輯起點的觀點,也有不少學者提出以“價值”“資本”“資本和雇傭勞動”等分別作為邏輯起點的不同觀點。如孟銳峰認為,雖然《資本論》以商品開篇,但其實是為了敘述的方便,價值規(guī)律作為基本經濟規(guī)律,《資本論》的整體分析圍繞價值及其矛盾運動這一主線展開,“價值”是邏輯起點范疇[25]。衛(wèi)興華強調結合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所闡述“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方法”中的科學抽象法,從“普照的光”的視角把握資本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微觀層次則是從《資本論》第二篇第四章開始,為資本與雇傭勞動關系[7]24-26。但整體看來,學界大部分人還是認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應該以“商品”為核心范疇展開,這既符合《資本論》的篇章結構安排,又與馬克思“解剖”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整體邏輯相一致。
進一步地,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究竟是何性質的商品,關于這一經典命題的爭議最大。概括來看,主要有三方面的觀點,即前資本主義的簡單商品、資本主義抽象商品與私有制條件下的商品。強調前資本主義簡單商品的學者認為,這種認識符合邏輯起點與歷史起點的一致性,即邏輯分析開始的起點與歷史發(fā)展的實際起點相一致。同時馬克思《資本論》第一篇也是從簡單商品分析開始,此外,恩格斯在“《資本論》第三冊增補”的“價值規(guī)律和利潤率”一節(jié)中駁斥庸俗經濟學對馬克思經濟學體系的錯誤理解時,對《資本論》出發(fā)前提即簡單商品生產的多次強調也是這一觀點的有力支撐論據。這一理論觀點多見于新中國成立后的政治經濟學專著中,如王亞南《〈資本論〉研究》,張熏華、洪遠朋《資本論提要》(第一冊)等。主張邏輯起點為資本主義抽象商品的學者認為,資本主義商品是“資本主義生產的前提和結果”,其作為邏輯起點貫穿于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經濟考察的始末,馬克思曾明言:“如果我們考察發(fā)達的資本主義生產的社會,那么在這些社會中,商品既表現為資本的經常的元素前提,又表現為資本主義生產過程的直接結果?!盵26]423因此在理論體系構建上,商品作為邏輯起點支撐起《資本論》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完整考察;在研究目的實現上,只有以資本主義抽象商品為邏輯起點加以考察,才能具備準確揭示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發(fā)展及其規(guī)律的可能性。王代敬認為,從《資本論》的研究對象、目地、方法和體系以及運用材料等多方面看,開篇的商品為資本主義抽象商品[27]。
更有學者就資本主義前的簡單商品作為邏輯起點的文本依據提出反對意見,如駱耕漠認為,《資本論》開篇先對簡單商品生產加以分析,是遵循科學抽象法暫時將資本商品中的資本關系剝離掉,以達到思維重建的目地,不能據此認為前資本主義的簡單商品為邏輯起點,兩者并不具備由前者推出后者的邏輯必然性[28]。此外,還有一類理論觀點認為邏輯起點為私有制條件下的商品一般,相對前兩大類觀點,持此類觀點的學者較少。其中胡培兆的觀點較具代表性,他綜合比較了將前資本主義的簡單商品和資本主義抽象商品分別作為邏輯起點的兩種觀點,認為兩種觀點各自代表了問題的一個方面,應該將兩方面結合起來看,即以私有制條件下的商品一般為邏輯起點[29]。
這些觀點的爭論反映了學界關于馬克思在建構政治經濟學體系時采取的科學抽象法和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原則的理解差異。進一步地,由科學抽象法完整揭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抽象上升為具體的整體序列,作為邏輯起點的“商品”能否脫離資本主義這一主體?作為最抽象范疇,如果不是前資本主義的簡單商品,其現實性如何得到彰顯?是否違背了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則?關于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原則,按照字面意義的理解即理論分析邏輯與歷史發(fā)展的邏輯相一致是否合理?邏輯起點與歷史起點是否必須一致?在資本主義經濟整體中各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是否與歷史發(fā)展的先后出場順序完全對應?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如果僅就字面意思理解這一原則,即分析邏輯開始的地方與歷史發(fā)端相一致,那么作為邏輯起點的“商品”就是前資本主義的簡單商品。照此理解,依據歷史分析法考察資本主義經濟發(fā)展無必要采取科學抽象法。
在此有必要指出,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有經典的論述:“把經濟范疇按它們在歷史上起決定作用的先后次序來排列是不行的,錯誤的。它們的次序倒是由它們在現代資產階級社會中的相互關系決定的,這種關系同表現出來的它們的自然次序或者符合歷史發(fā)展的次序恰好相反。問題不在于各種經濟關系在不同社會形式的相繼更替的序列中在歷史上占有什么地位。更不在于它們在‘觀念上’(蒲魯東)(在關于歷史運動的一個模糊的表象中)的順序。而在于它們在現代資產階級社會內部的結構?!盵26]32歷史是在特定的抽象結構中展開的,特定歷史時期因特定“普照的光”而具備特定意義,同樣的土地私有制在中世紀和近代以來不同,并不是由不同歷史時期引起,這是現象和結果,是由社會發(fā)展進入不同階段、社會運行中不同邏輯結構決定。
需要注意的是,經濟范疇排列的順序由它們之間的相互關系而非歷史發(fā)展次序決定,并不是對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原則的否定,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并不必然要求邏輯起點與歷史起點相一致,歷史起點以產生時間的先后為依據,邏輯分析起點亦即社會歷史發(fā)展的真正起點不應只有時間這一縱向維度。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原則的核心要義在于堅持歷史唯物主義唯物辯證的核心原則,即思維邏輯的分析仍舊要堅持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是唯物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從這個意義上,兩者不僅一致,邏輯與歷史相一致原則對科學抽象法的使用提出了更高要求,即思維邏輯抽象分析需要在堅持唯物辯證的根本原則下完整還原歷史全貌。
在《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一文中,恩格斯明確指出,“不成熟的理論,是同不成熟的資本主義生產狀況、不成熟的階級狀況相適應的”[30]780。相較于空想社會主義,科學社會主義的科學性既體現在理論內容的準確和理論體系的完備上,更由資本主義經濟社會成熟發(fā)展形態(tài)客觀決定,這不是偶然的理論現象,而是客觀的理論必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確立邏輯起點的現實基礎,表現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社會形態(tài)的現實發(fā)展。現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社會形態(tài)的發(fā)展是否足以支撐建構出嚴密完整的邏輯體系,如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一般、完整解剖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抽象上升為具體的整體序列,也是一大分歧點,決定了學者們選取邏輯起點的不同態(tài)度傾向和理論觀點。
近年來,學界大力推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學理化研究,學科建設效果明顯,集中表現為相關專著尤其是教材的問世。但總體上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仍未能形成如《資本論》般具有嚴密邏輯結構的整體體系。更多學者認為,“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偉大實踐,已經提供了構建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體系的思想材料和邏輯構件”,并在此基礎上探討了關于該學科邏輯起點選擇的原則標準,提出社會主義“變形商品”說[4]。也有學者從“邏輯—范疇—理論”的整體視角,批判將構筑理論體系簡單等同于總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的錯誤傾向,主張回到馬克思的《資本論》,即構筑一個圍繞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展開的抽象上升為具體的整體序列,并參照這樣的邏輯方法確立該學科的邏輯起點與相應體系結構[31]。更有學者指出,《資本論》考察的是一個業(yè)已成熟的經濟社會形態(tài),旨在揭示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一般運動規(guī)律,且是一個沒有國家經濟干預的純粹資本主義私人經濟。目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不具備這些要素,兩者的差異決定了后者不可能原封不動地照搬前者的敘述方法而只能在局部借鑒運用這一方法[32]。
作為特定學科的邏輯起點,必須能夠完整反映相應實踐的本質與未來發(fā)展方向。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作為“藝術的整體”,其邏輯起點是“最抽象”與“最簡單”兼具的范疇,從而達到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完整解剖,揭示出資本主義經濟的本質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因此,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選擇中,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本質特征的判定尤為關鍵,甚至在某種意義上對后者的判定直接決定了對前者的選擇。
可以看出,總體上以“商品”“生產關系”“人民”“國家”四大核心范疇探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都體現了學者們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本質特征的把握和理解?!吧唐贰迸c“生產關系”是政治經濟學理論考察的經典范疇,具備鮮明的學科屬性;“生產關系”與問題本質和研究目的直接相連,而“商品”則由其內蘊的勞動二重性更適合作為揭示一切矛盾發(fā)展的始基性范疇。相較于“商品”和“生產關系”范疇,“人民”和“國家”范疇更能彰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是對“人民”和“國家”在現代中國經濟發(fā)展中的突出重要作用的充分肯定,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獨特性與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但“人民”與“國家”范疇作為政治經濟學的基本范疇,其學理性元素有待商榷。裴長洪認為,“經濟學的學理邏輯要從實踐和歷史中總結出來,前者是后者的產物,而不是先知先覺”,并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要回答什么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怎樣建設這樣的經濟”[33]。突出強調實踐導向與問題意識,應是解決這一系列重大議題的關鍵突破口。
西方經濟學對我國的影響情況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歷史實踐密切相關,自20世紀90年代起至2010年左右,市場經濟在我國逐步放開,經濟社會領域的迅速轉向使得一時間經濟學研究西化現象嚴重。與此同時,西方經濟學帶來了數學化、缺乏抽象思維分析的趨向。堅持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基本原理和方法論,并不排斥國外經濟理論的合理成分。西方經濟學關于金融、價格、貨幣、市場、競爭、貿易、匯率、產業(yè)、企業(yè)、增長、管理等方面的知識,有反映社會化大生產和市場經濟一般規(guī)律的一面,值得借鑒。
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選擇中,如何更好地吸收西方經濟學的合理有益成分,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研究中需要考慮的問題。部分學者在堅持以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為指導的前提下,提出適當借鑒參考西方經濟學相關理論觀點,如徐敏等從馬克思主義“人的邏輯”出發(fā),同時借鑒西方經濟學理論原則,主張以人力產權為邏輯起點,推動建構以人民為中心的邏輯體系[34]。劉新剛批判借鑒了西方經濟學理性人假設的合理成分,主張以“動態(tài)發(fā)展中的有集體觀念且追求私利的人”為研究起點[16]。對國外特別是西方經濟學,要堅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堅持以我為主、為我所用,對其中反映資本主義制度屬性及價值觀念、具有西方意識形態(tài)色彩的內容,不能照抄照搬。
第一,核心命題轉換:如何由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合理推導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筆者在對該學科研究對象議題加以探討時也提出過類似觀點[35]。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的核心命題之一:如何完整準確地把握經典理論與實踐發(fā)展辯證運動的整體交互關系?亦即真正實現實踐發(fā)展與理論分析的辯證統(tǒng)一,推進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化。毋庸置疑,這是討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重要命題,同時也是一個難題。而破題的關鍵在于從理論與實踐的辯證互動運動中加以詳盡考究,也就是從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經典理論與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實踐的辯證互動運動中探察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既要堅持對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相關理論觀點的繼承與發(fā)展,又要參照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社會形態(tài)發(fā)展現實,反映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的本質特征,同時還要恰當吸取西方經濟學相關理論觀點的有益成分。當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理論和實踐提出了大量亟待解決的新問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世界進入新的動蕩變革期,迫切需要回答好“世界怎么了”“人類向何處去”的時代之題。要堅持把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同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相結合,立足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戰(zhàn)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國化時代化。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歸根結底本質上是要建構中國自主的知識體系。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討論要以中國為觀照、以時代為觀照,立足中國實際,解決中國問題,不斷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不斷推進知識創(chuàng)新、理論創(chuàng)新、方法創(chuàng)新。
第二,明確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所應具備的科學規(guī)定性。關于邏輯起點的內涵,在自然科學視角可理解為生物學意義的“細胞”形式,在社會科學視角則可理解為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考察中“最抽象”“最簡單”的元范疇,在“最抽象”和“最簡單”的辯證統(tǒng)一中把握邏輯起點的本質性及其豐富內涵,同時“最抽象”與“最簡單”的辯證統(tǒng)一也是對研究總體最本質的規(guī)定性,一方面從本質性方向規(guī)定研究總體的內容及發(fā)展,另一方面作為“最簡單”,表明如再進行抽象則必須剝離掉本質性內容。邏輯起點決定了邏輯結構,規(guī)定了研究總體的內容與發(fā)展,在自然科學研究中亦然,愛因斯坦在《關于科學方法的一般考查》中就提出過類似一門科學的細胞形式——原始概念的問題,他指出:“其他一切觀念——從物理學的觀點來看——只在它們通過命題同原始觀念聯系在一起的時候才具有意義?!盵36]480整體來看,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既不能是黑格爾《邏輯學》中的“純有”一般過分抽象的概念,也不能過分注重實在而無法對研究總體的本質及發(fā)展作抽象性規(guī)定。由此,確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核心原則,就是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唯物”世界觀與“辯證”方法論。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中,作為資本主義經濟元素形式的“商品”,由勞動二重性決定,同時具備使用價值和價值二因素,是資本主義經濟中“最抽象”“最簡單”的經濟范疇,揭示了資本本質,內在地蘊含著資本同雇傭勞動的對立,是孕育資本主義固有矛盾的萌芽。辯證即依由邏輯起點對構建起點和邏輯方法的規(guī)定,揭示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及其規(guī)律的抽象上升為具體的整體序列的可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應該內在地包含對立統(tǒng)一的各方面因素,體現著揭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偉大成功背后的規(guī)律性系統(tǒng)化學說。
第三,確立邏輯起點必須把握整體研究視角。邏輯起點與該學科的研究目的、研究方法、研究對象、理論體系等學科建構基本命題息息相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不可能是孤立的問題,而是涉及系列的理論問題。馬克思在1865年寫給恩格斯的信中提到:“不論我的著作有什么缺點,它們卻有一個長處,即它們是一個藝術的整體;但是要達到這一點,只有用我的方法。”[37]231馬克思在考察研究問題時總是堅持整體研究視角,講求方法與體系的一致性,即“藝術整體”。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就與勞動價值論、剩余價值理論、資本積累理論等重要理論內容密切聯系。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討論應堅持繼承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精髓,學習借鑒其方法,邏輯起點與研究對象相符并統(tǒng)領研究內容,服務于研究目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研究不能僅停留于對經濟現象的揭示和經濟政策解釋,應系統(tǒng)地闡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規(guī)律,努力揭示經濟發(fā)展偉大成就背后的系統(tǒng)化經濟學說。
第四,注重把握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的原則性與現實適用性的辯證統(tǒng)一。即相較于《資本論》或者馬克思的“六冊計劃”,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社會形態(tài)尚處于發(fā)展時期,而不是馬克思進行政治經濟學考察時面對的業(yè)已成熟的資本主義經濟社會形態(tài),現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研究目的更多服務于“建設”而非“革命”,這決定了不能苛求確立形如《資本論》一般兼具唯物性、辯證性與始基性的成熟的邏輯起點,而是既要追求理論發(fā)展又要考慮經典理論的現實適用性。誕生于不同歷史階段、不同國度的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必然具備不同的問題導向與實踐需求,過去曾用“革命”與“建設”形象地說明二者的不同,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以發(fā)展成熟的資本主義經濟形態(tài)為考察對象,以揭示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產生、發(fā)展、矛盾和必然滅亡的基本經濟規(guī)律為根本目的,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為實踐基礎,這是一個尚在發(fā)展過程中的經濟形態(tài),其最終目的依舊服務于科學社會主義的實現,但相較于揭示新中國七十多年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的歷程、經驗和規(guī)律,建設和發(fā)展則是當下更為迫切的首要目地。
邏輯起點與理論體系密切聯系,邏輯起點決定著理論體系的構建起點與邏輯方法,完整的理論體系既是對邏輯起點科學與否的檢視,更是連接邏輯起點與現實觀照的關鍵節(jié)點。不論現階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的成熟程度如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要成為邏輯嚴密的理論體系,在邏輯起點上應該堅持馬克思唯物辯證的科學世界觀與方法論,遵循抽象上升為具體的科學建構方法,進而提煉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具有標識性的新范疇。
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體系是一個由抽象上升為具體的過程,體現在對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完整解剖。馬克思在創(chuàng)建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時也歷經了一個不斷探索的歷史過程,由最初《〈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的“五篇結構”發(fā)展為《〈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中的“六冊結構”,即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序言》開篇提到的,“我考察資產階級經濟制度是按照以下的順序:資本、土地所有制、雇傭勞動;國家、對外貿易、世界市場。在前三項下,我研究現代資產階級社會分成的三大階級的經濟生活條件;其他三項的相互聯系是一目了然的”[38]1。前三冊“資本”“土地所有制”“雇傭勞動”構成抽象上升為具體的序列:資本創(chuàng)造出現代土地所有制,是它的“反題”,然后資本通過作用于土地所有制,又創(chuàng)造出雇傭勞動,就是又回到自己的基礎和“根據”,但這時的雇傭勞動已經比在“資本”冊中上升到了新的層次;后三冊“國家”(“生產者國家”,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在國內的總和)、“對外貿易”(國家間經濟關系)與“世界市場”依舊體現抽象上升到具體的層次關系;六冊總的構成抽象上升為具體的整體序列,體現了對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完整解剖。
世界市場作為最后的上升階段,使得資本主義生產這個總體成為最豐富的總體,世界市場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前提條件和基礎,只有從資本到世界市場這個階段,才能透徹分析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進而把握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發(fā)展及其本質。最后,完全不同于以往資產階級經濟學的研究目的、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使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體系實現徹底革新,成為具備社會歷史性的開放體系。
一種觀點認為,因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偉大實踐還在不斷發(fā)展中,發(fā)展的不成熟決定著理論的不成熟,因此當前不具備建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的歷史和現實條件。馬克思在進行政治經濟學研究尤其是明確提出六冊結構寫作計劃時,西方資本主義自萌芽時期起已歷經了好幾個世紀的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固有矛盾在經濟危機的周期性爆發(fā)中充分暴露,馬克思根據當時社會發(fā)展做出科學合理的“最簡單抽象”,從而以“最簡單抽象”為軸心揭示整個資本主義經濟社會的形成、發(fā)展及其必然滅亡的歷史規(guī)律。因此,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和理論體系構建與社會主義偉大實踐發(fā)展的成熟程度有相關性,但是不具有同步性。
應以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探索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是植根于中國的土壤,立足當代中國國情和中國發(fā)展實踐產生的政治經濟學,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繼承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時代化和中國化。中國發(fā)展實踐需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39]。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一方面揭示市場經濟、社會化大生產和經濟全球化條件下開放經濟的一般規(guī)律;另一方面也揭示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經濟的特殊運動規(guī)律,是指導中國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的根本理論。新中國成立七十余年來的發(fā)展歷程充分證明,以探索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的健全完善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是科學的,符合我國社會主義經濟發(fā)展和制度變遷的實際,對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和改革開放發(fā)揮了重要指導作用。新中國成立初期,我們沒收官僚資本、對資本主義工商業(yè)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引導農民走上社會主義道路,確立了社會主義公有制的主導地位,為隨后全面開展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形成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yè)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提供了制度保障。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探索并形成了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fā)展的社會主義所有制,按勞分配為主、多種分配方式同時并存的社會主義分配制度,以及不斷完善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有力地解放和發(fā)展了社會生產力,推動中國經濟發(fā)展取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中國共產黨十九屆四中全會明確提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總體目標是,到我們黨成立一百年時,在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上取得明顯成效;到二〇三五年,各方面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到新中國成立一百周年時,全面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鞏固、優(yōu)越性充分展現。這也是歷史賦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新時代使命。
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邏輯起點相關,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還存在一個問題,即缺少對基本概念的邏輯抽象,其基本概念范疇大多是文件政策性語言或對時事的表述用語。但作為一個基礎學科,如果沒有標志性概念和范疇,或不對一些關鍵性概念進行重新定義,就難以形成一個有內在邏輯的范疇體系,這將導致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缺乏主體性和自信力,更容易陷入西方話語體系的陷阱。事實上,改革開放以來,我們黨帶領人民在開辟和拓展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發(fā)展道路過程中形成的中國理論和中國話語是對中國道路的理論表達和話語鏡像[40]。中國快速崛起實現趕超并沒有遵循西方的教條,而是始終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發(fā)展中國家西化的失敗與中國特色的“成功突圍”形成鮮明對比,打破了西方中心論的“神話”,對西方理論和西方話語提出了挑戰(zhàn)[41]。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邏輯起點和理論體系構建應該更多從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和成功經驗中提煉和總結出符合我國國情及我國發(fā)展實踐的規(guī)律性成果,形成一系列新概念和新范疇,從而更好地指導我國經濟社會發(fā)展并為解決世界上其他國家經濟發(fā)展問題提供理論借鑒。
最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建設要以習近平經濟思想為指導,豐富和發(fā)展更多的標識性概念和范疇,為中國走向世界提供理論支撐,努力形成歷史視野和世界視野,并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教材體系建設[40]。習近平經濟思想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最新成果,是對中國經驗、中國方案、中國道路作出的政治經濟學理論概括和提煉,促進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創(chuàng)新,提升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高度,是世界經濟發(fā)展史上十分寶貴的思想財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思想的形成和提出,標志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達到新高度,對引領中國經濟學學科建設和理論大發(fā)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國內經濟學理論界需要認真鉆研習近平經濟思想,堅持用習近平經濟思想統(tǒng)領和指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體系構建,并努力從中提煉學理化理論成果,推動理論成果體系化、規(guī)律化和學科化。我們有理由相信,有七十多年社會主義經濟建設輝煌成就和豐富探索作為歷史底蘊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未來一定會作出無愧于新時代的偉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