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心育人 靜候成長——丑小鴨變形記

朱勤 江蘇省南通西藏民族中學

哲學家雅斯貝爾斯說：“教育意味著一棵樹動搖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弊鳛橐幻睦斫處?，我在教學和心理咨詢過程中，見證了學生心理成長的變化，也和他們一起收獲著成長的喜悅。

一、“丑小鴨”的煩惱

德吉（化名）是一位身材瘦小、文靜的七年級女生。一天，她悄悄地告訴我，近半年來，她拔頭發(fā)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忍，但是忍不住，尤其是在夜自修時，她感覺不拔頭發(fā)心里不舒服，可是拔了頭發(fā)之后又非常自責。我看到德吉的發(fā)量越來越少了，很心疼。她說：“頭頂上和耳后邊快要禿了，學習更受影響，成績直線下降，老師，我注定是個失敗者，我一輩子就這樣毀了。我就是一只丑小鴨，永遠成不了白天鵝！我該怎么辦？”我看著眼前這位楚楚可憐的女生，下決心要幫助她走出她人生的陰霾。

在與德吉的幾次談話中，我了解到她拔頭發(fā)背后的真正原因——進入新環(huán)境后，學習壓力大引發(fā)的過度焦慮。德吉說：“在上小學時，我在班上學習拔尖，還是班干部。而進入七年級，我發(fā)現(xiàn)學習很吃力，經(jīng)常聽不懂老師講的內(nèi)容，周圍高手如云，自己的各科成績不進反而退步了很多，我如熱鍋上的螞蟻，著急得很?！蔽疫M一步了解，得知德吉出生在西藏偏僻鄉(xiāng)鎮(zhèn)上的一戶普通農(nóng)村家庭，是家里的獨生女，父母對她期望很高，希望她能像小學時一樣，繼續(xù)保持班級前5名。老師和同學反映，德吉很少主動跟周圍同學交流，喜歡一個人待著，集體活動也不樂于參加。

二、探尋積極的視角

我找到了可能的原因之后，準備采取心理干預措施，來幫幫這位迷茫中的孩子。七年級學生的心理水平往往還處在從幼稚走向成熟的發(fā)展過渡階段，會產(chǎn)生很多心理矛盾，特別渴望成為集體的主角。德吉從熟悉的小學環(huán)境來到了陌生的新學校，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那么突出，就容易產(chǎn)生焦慮、孤獨等負面情緒和其他問題。只要干預及時，措施得當，困擾德吉長久的一般心理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合理情緒行為療法”認為，使人們難過和痛苦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對事情的不正確解釋和評價。在德吉看來，她學習成績下降就意味著她是失敗者，她一輩子就毀了。因此，她變得很焦慮，外在行為表現(xiàn)為不停地拔頭發(fā)。我把德吉帶到學生成長指導中心，在安全、溫馨的心語室，跟她說：“與小學相比，中學階段的學習科目增多，難度也加大，不適應是很自然的，我們要做好迎接挑戰(zhàn)的準備。如果我們怨天尤人，一定于事無補。人生總是有失敗、有成功，其實失敗了并不可怕，只要我們不被打敗，就可以有重新再來的機會?！蔽?guī)椭录厥靶判牡年P(guān)鍵是引導她建立合理信念：人不可能永遠成功，學習和生活上有挫折是很正常的。如果一直否定自己，就會導致情緒困擾，很可能使事情更加惡化，臨深淵而不能自救。

為了更好地幫助德吉，我與她討論了怎樣看待當前的學習壓力?！澳懵犝f過蘇炳添嗎？知道他為什么能在男子100米半決賽中以9.83秒刷新亞洲紀錄嗎？”我問德吉?！八軈柡Γ^了30歲還在繼續(xù)跑，并且還能出如此令人羨慕的成績。”德吉融入到我設置的談話氛圍中，如是回答。我抓住時機對德吉說：“所以，人的生命不可能一直處在‘高峰’，經(jīng)歷低谷時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爬上來。”德吉點著頭說：“嗯，我要學會調(diào)整自己，這樣才能在新的環(huán)境中取得進步。”“蘇炳添跟頂尖的黑人短跑運動員相比，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我們中國人能夠突破10秒，能夠在世錦賽決賽上和黑人一較高下，蘇炳添證明了自己，他同樣是我們心中的英雄?！薄袄蠋?，我也要做更好的自己?！?/p>

三、天生我材必有用

在德吉的認識轉(zhuǎn)變后，我與她探討學習方法和時間安排。在交流中，我發(fā)現(xiàn)她缺少自主學習的主觀能動性。我引導她思考：“英語單詞的默寫為什么每次不能過關(guān)？是記憶方法有問題還是沒有合理安排復習時間？”德吉深知自己的英語基礎較差，在我的鼓勵下，主動找英語老師“補課”，及時解決疑問。德吉的課堂默寫情況一次比一次好。這樣的小進步讓她不再害怕學習英語，課堂上也開始積極發(fā)言。德吉在面對西藏班激烈的學習競爭時，很容易體驗到挫敗感，從而產(chǎn)生自卑與焦慮情緒。所以，幫助她重新認識并接納自己，從“我的學習成績一定要進班級前5名”調(diào)整為“我會一直努力，我可以更好”這樣的合理信念，促進她積極行為的發(fā)生。

“學習不好”這個缺點被放大并影響她在學校的人際交往，她對自我的認知產(chǎn)生偏差。

“來這兒半年了，可我還是覺得很孤單、無助。我學習成績不好，所以也找不到好朋友。要是能回到以前，該多好?！钡录诹硪淮魏臀宜较铝奶鞎r說。我告訴德吉：“每個人都需要朋友，沒有人能獨自存在。很多時候，我們需要主動勇敢地邁出交友的第一步，才能收獲友情。”在西藏班，同伴關(guān)系對初中生有極大的影響力，甚至超越師生關(guān)系和親子關(guān)系。人際交往中有一條“黃金法則”——要想別人怎樣對待自己，就要先怎樣對待別人。我讓德吉觀察、記錄宿舍室友、鄰座同學的優(yōu)點，德吉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一份特殊的“作業(yè)”。三周后，她主動來告訴我：“我發(fā)現(xiàn)旺姆不僅學習成績好，而且還耐心教我解答難題。卓嘎很幽默，也很大方，經(jīng)常和我分享零食。央拉值日時，打掃衛(wèi)生特別干凈，這些都值得我學習?！碑?shù)录敢庵鲃优c同學交往時，才能“看到”新同學的優(yōu)點。我進一步給德吉點明：“評價一個人的標準，絕不僅僅是以學習成績來衡量的，更重要的是這個人的品德。”

與此同時，我鼓勵德吉多參加學校組織的活動。德吉的普通話標準，音色好，具有良好的語言表達能力，我鼓勵她報名參加校園電視臺主播選拔。“我可以嗎？我能行嗎？”德吉很猶豫?！安辉囈辉?，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還記得一直不放棄努力的蘇炳添嗎？”德吉終于鼓起勇氣報名嘗試。在對德吉輔導的過程中，我爭取到任課教師和班主任的支持。語文老師幫助德吉練習朗誦片段，班主任在班上表揚德吉取得的進步。終于，德吉如愿進入校園電視臺主播培訓班。經(jīng)過幾次的成功體驗后，我讓德吉說一說自己身上的優(yōu)點?！拔冶容^勤奮，努力，失敗了只要能爬起來，就有進步的希望?！蔽殷@喜地發(fā)現(xiàn)，德吉找回了失去的自信。在校運動會上，我看到德吉在操場上奔跑的身影；學校舉行的朗誦比賽中，我看到德吉自信地站在班級領(lǐng)誦的C位；課間時，我聽到德吉和同學交流時爽朗的笑聲……

四、遇見更好的自己

經(jīng)過幾次的心理輔導后，德吉不再為學習落后而焦慮，而是積極探索新的學習方式，主動找老師解決學習上的問題?！半m然現(xiàn)在我依然無法像小學一樣，學習成績保持在班級前5名，但是我知道這不代表我就是笨的。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學習，我相信結(jié)果不會太差。”同時，她拔頭發(fā)的次數(shù)也慢慢減少了，臉上多了一些笑容和自信。德吉對我說：“朱老師，謝謝您，我不再是一只丑小鴨”。

望著德吉羚羊般輕盈離去的背景，尤其那一頭在江海平原微風中飄揚的青絲，我心頭涌起那首藏歌《卓瑪》的優(yōu)美旋律，多么美麗而自信的“卓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