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達雅”翻譯標準在文學翻譯中的應用

內(nèi)容摘要：縱觀中國翻譯史，嚴復自提出“信達雅”翻譯標準之后，對我國翻譯的發(fā)展影響頗深。本文從筆者對英國著名女作家A.S.拜厄特的文學評論集《論歷史和故事》的部分章節(jié)翻譯的譯文進行案例分析，旨在探討“信達雅”翻譯標準在文學翻譯中的應用。

關鍵詞：翻譯標準 信達雅 文學翻譯

在中國，影響最深、流傳最廣的翻譯標準是嚴復的“信、達、雅”（faithfulness，expressiveness and elegance）[1]。所謂“信”，即忠實，也就是翻譯的漢語文意要符合英文原文所要表達的意思，且譯者也要使譯文在文體風格、語言風格、修辭風格等方面盡可能地與原作風格保持一致?！斑_”即通順，所謂通順，即指譯文語言必須通順易懂，符合規(guī)范[2]。所謂“雅”，即優(yōu)雅，也就是字里行間形式整齊、結構勻稱、音韻優(yōu)美，體現(xiàn)出漢語言文字表達獨有的魅力與特色。在對文學評論集進行翻譯時，應該把譯文對原文的“忠實”作為翻譯的第一大要義，并在保證譯文與原文意義和風格相符的前提下，使譯文盡可能做到達意流暢、生動傳神。本文試從對《論歷史和故事》中選取的部分章節(jié)漢譯，通過對譯文進行個案分析來探討“信達雅”翻譯原則在學術著作翻譯中的指導意義。

一.字斟句酌，忠信精確

顧名思義，“信”就是要求譯文忠實于原文的表達。它既包括內(nèi)容忠實，也包括句式結構、語言風韻方面的忠實。但不是死譯，如果逐字逐句翻譯，不但達不到真實表達原意的效果，反而會適得其反，使譯文顯得生硬晦澀。書中指出，對于翻譯來說，任何一個小的意義單位，都要放在更大的背景中去理解[3]。因此，翻譯作品時不能不假思索從詞典中直接取義，應根據(jù)上下文的語境和原文的語言風格仔細斟酌，反復推敲，必要的時候適當?shù)剡M行引申，以選擇最恰當?shù)脑~匯更加精確地表達原意。

例1：‘Happy ever after’ is， as Nooteboom said， a lie， a look in a mirror.

譯文：如同諾特博姆[9]所說的，“從此以后一直過著幸福的生活”是個虛構的美好結局，只是鏡中之花。

分析：翻譯不是譯單字，是譯句。所以字典里的解釋不能搬到譯文里去用[4]。要結合上下文的語境，仔細斟酌，反復揣摩它在原文中的釋義。此句中的“l(fā)ie”是名詞，意思是：謊言;“l(fā)ook”也是名詞：面貌、樣子。根據(jù)上下文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翻譯為：童話的結尾是個謊言，是鏡中看到的樣子。顯然這樣翻譯的文字表達不夠充分，針對這些被隱藏的信息，翻譯時應加以拓展。從閱讀文學作品中我們認識到，童話故事中的完美結局是由于人們飽受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之下對未來生活的一種美好的憧憬，所以它們都是虛構的，是人們想象中的美好結局，現(xiàn)實生活中是不存在的。結合上下文的語境，這里把原文中隱藏的意思翻譯出來，引申為“虛構的美好結局”和“鏡中之花”，表達更加確切、更加忠實于原文。

例2：Storytelling in general， and th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in particular， consoles us for endings with endless new beginnings. ... Stories are like genes， they keep part of us alive after the end of our story， and there is something very moving about Scheherazade entering on the happiness ever after， not at her wedding， but after 1001 tales and three children.

譯文：總體而言，故事講述，尤其是《一千零一夜》，用無休無止的新的開頭式的結尾慰藉我們。……故事像是基因一樣，讓我們讀完之后仍然能使部分讀者感到回味無窮。山魯佐德從此以后一直過著幸福生活這個故事結尾確實扣人心弦，但不是在她的婚禮之上，而是在她連續(xù)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和生育了三個孩子之后。

分析：從英文中可以看出“Thousand and One Nights”是個書名，它是作者根據(jù)阿拉伯民間口頭流傳的故事搜集、編纂的一部規(guī)模宏大、內(nèi)容豐富的故事集。對于這一書名的翻譯，較為著名的有《天方夜譚》和《一千零一夜》[10]，在這本學術著作翻譯中，筆者秉承盡可能在意義和形式上都忠實的原則，對這部作品的譯名選擇后者。后文出現(xiàn)的“1001 tales”不能望文生義，直接譯為“一千零一個故事”，結合上下文的意思：從前有個國王，他生性殘暴，由于王后對他不忠，背叛了愛情，國王賜她虐刑，此后國王每天都娶一個女子，次日天亮就處死，以示報復。為了拯救女性，宰相的女兒請求父親把自己嫁給國王，她在新婚之夜給國王講故事，天剛亮時就講到了故事情節(jié)的高潮，國王讓她死刑延緩一日，下一夜接著講，等到天亮時又講到了最為精彩的情節(jié)，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死刑一次次延緩，直到她和國王生育了三個孩子之后，從此以后他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按阿拉伯人的語言習慣，在100或1000的數(shù)字之后加上1，以表示數(shù)字之多，并不是真實的數(shù)字[5]。所以并不是1001個故事，這里譯作“連續(xù)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更加貼切，忠實愿意。

例3：There is a wonderful image of the rising water， which has soaked her silk skirt， reaching the loft floor. ‘A dark figure， like that of a long thick snake， was lying upon the boards， and a little lower down where the floor slanted slightly， it widened to a black pool…’

譯文：上漲的洪水浸濕了她的衣裙，隨后漲到了閣樓的地板上，這里存在著一個美妙的意象，“黑漆漆的形體，像一條又長又粗的蟒蛇的軀體，匍匐在比微微傾斜的樓板稍微低一點的隔板上，向黑池里蔓延……”

分析：“dark”一詞意思是：黑暗的，在這里把字典里的意思引申為“黑漆漆的”來修飾“figure”，使黑夜里洪水的樣子顯得更加形象、生動;“widened”意思為：擴展、變寬，這里引申為“蔓延”，更能體現(xiàn)洪水向遠處慢慢延伸的樣子;“l(fā)ying”的意思是：平躺著，因為黑漆漆的洪水在慢慢上漲，水是動態(tài)的，而且上文中把洪水比作蟒蛇，所以把這個詞引申為“匍匐”之意，這種擬人化的手法使得現(xiàn)場的情景活靈活現(xiàn)，比平鋪直敘的表達效果更佳。

二.化繁為簡，通順曉暢

毋庸置疑，“達”的意思就是譯文要通順流暢。即譯文必須做到語言規(guī)范，表達地道。傅雷指出，理想的譯文仿佛是原作者的中文寫作[6]。好的譯文可以使讀者讀起來仿佛是在讀原作，而沒有任何翻譯的腔調(diào)[7]。英語和漢語屬于不同語系，所以在詞匯和句法結構上存在很大差異。著名文學家拜厄特的英文原著中長難復雜句繁多，翻譯過程中要盡可能考慮譯入語的表達習慣，通過調(diào)整語序等方法進行翻譯，以求譯文表達更加地道、通順。

例1：The greatest story ever told？ Perhaps the story of the two brothers， both kings， who found that their wives were unfaithful， took bloody vengeance， and set out into the world to travel until and unless they found someone less fortunate than themselves.

譯文：什么是最偉大的故事？大概說的是國王兩兄弟的故事吧。從前，有兩個國王，他們是親兄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妻子對自己不忠，便采取了血腥報復，于是便出發(fā)去航游世界，直到最終發(fā)現(xiàn)有人比他們更慘。

分析：英文原著中缺少謂語成分，完整的表達是What is the greatest story ever told？ Perhaps it is the story of the two brothers...，因此為使譯文通達，漢譯要把省略的成分補充完整。翻譯長難復雜句，首先要理清句子的主干結構。此句中，both kings 是two brothers 的同位語，who 引導的是定語從句，相當于對前面名詞的解釋，在這個定語從句中found， took， set out into三個時態(tài)一致的動詞是并列關系，that...是定語從句中包含的賓語從句，句末是until引導的時間狀語從句。理清整句主干思路，翻譯便不再是難事。

例2：Life， Pascal once said， is like living in a prison， from which every day fellow prisoners are taken away to be executed.

譯文：帕斯卡曾說：人生就像活在監(jiān)獄里，每天都有囚犯從這里被帶走處死。

例3：We are all，like Scheherazade， under sentence of death， and we all think of our lives as narratives， with beginnings， middles and ends.

譯文：像山魯佐德一樣，我們都處于死刑之下，我們都可以把我們的生活看作是故事，有開頭、主體和結尾。

分析：例2的句子主干是Life is like...主干句中包含一個（from） which 引導的定于從句，修飾前面的名詞prison;“Pascal once said”和“l(fā)ike Scheherazade”是插入語，把它們前置位于句首，更符合漢語的表達特點，譯文更加通順、地道。由此可見，由于漢英語言存在較大差異，翻譯時要根據(jù)譯入語的表達習慣，對英文復合句中的插入語或定語從句、狀語從句等成分，必須按照時間關系、因果關系、條件關系等適當調(diào)整語序，表達效果才更加符合原文風味。兩個例句都有插入語，都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來形容生命這一主題，有異曲同工之妙。

例4：Rushdie’s tale， like Scheherazade’s， equates storytelling with life， but his characters and wit owe as much to western fantasies， to Alice in Wonderland and the Wizard of Oz， as they do to the ancient Ocean of Stories or th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

譯文：山魯亞德的敘事把故事和生活相提并論，拉什迪的敘事也是如此，但他筆下的人物和精靈多受西方幻想作品的影響，例如《愛麗絲漫游仙境》之于《夢游仙宮》，古老的《故事的海洋》之于《一千零一夜》。

分析：like Scheherazade’s 在句中是插入語，后面but引導一個表示轉(zhuǎn)折關系的并列句，最后面是列舉兩組例子對前面內(nèi)容進行解釋。把equate...with..譯作“與……相提并論”，使表達更加通順;后面的舉例譯為兩個“……之于……”，形式對稱，結構整齊，通達流暢。

三.形神兼?zhèn)?，匠心獨運

顯而易見，“雅”的含義就是“美”，這里的美指的是：音美、形美、韻美，即結構勻稱，音韻典雅，語言地道。著名翻譯家傅雷提出的“神似”和錢鐘書提出的“化境”皆與嚴復的“雅”有異曲同工之處。做文學翻譯，對通篇的格調(diào)和境界的傳達，要運筆得當，收放自如;傳奇妙，通其神[8]。譯文的風韻和神采主要表現(xiàn)在漢語的對偶句、排比句或四字成語的運用之上。在英漢翻譯實踐中，恰如其分地使用四字格，將對漢語譯文表達大有裨益，甚至讀起來朗朗上口，將原文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與讀者心靈深處產(chǎn)生共鳴。

例1：It appears to be a story against women， but leads to the appearance of one of the strongest and cleverest heroines in world literature， who triumphs because she is endlessly inventive and keeps her head.

這是一個摧殘女性的故事，卻展現(xiàn)了世界文學之林一個最偉大、最智慧的女主人公的形象。她之所以勝利主要歸因于她永無止境地別出心裁和臨危不懼。

分析：“against”是介詞，有“反對、違反、違背”之意，“appearance”是名詞，意思是“面貌、外觀、出現(xiàn)”。根據(jù)原文上下文的語境，翻譯時靈活轉(zhuǎn)換詞性，把兩者譯作與之意思相近的動詞，“摧殘”一詞表現(xiàn)出童話故事中國王的殘忍暴行對這個國度的年輕女子身心造成的殘酷傷害，“展現(xiàn)”這一動詞的使用符合漢語的表達習慣，用在文學作品翻譯的表達方面，語言也更加符合原文的風格。譯文中用了兩個“最偉大、最智慧”的表達方式，形成對偶，后文中“永無止境、別出心裁、臨危不懼”三個成語既形式對稱，又精確傳神。

例2： I also pictured to myself a Platonic， hereditary sort of work， passed down from father to son， in which each new individual would add a chapter or with reverent care correct his elders’ pages.

譯文：我又想到一部柏拉圖式的世襲之作，父子口授，代代相傳，每一個新的說書人加上新的章回或者仔細斟酌修改先輩的章節(jié)。

分析：此句中“hereditary sort of work”譯為“世襲之作”，“passed down from father to son”譯為“父子口授、代代相傳”，這些四字成語不僅能確切表達英文原意，而且更加符合原作的語言風格，深刻體現(xiàn)出漢語言文字獨有魅力，別具風采。

例3：Potocki was a Knight of Malta，a linguist and an occultist-his tales， set in Spain in 1739， are dizzily interlinked at many levels—ghouls，politics， rationalism，ghosts，necromancy，tale within tale within tale.

譯文：波托茨基是馬耳他的騎士、語言學家和神秘學者，其故事以1739年的西班牙為背景，故事錯綜復雜、題材豐富多彩，其中包括噬心蠱蟲、政治變革、訓誡箴言、鬼怪巫術等，大故事套小故事，層層疊套。

分析：英文原文中的“are dizzily interlinked at many level”，根據(jù)漢語表達的特點，譯作兩個漢語短句：“故事錯綜復雜”、“題材豐富多彩”，結構對稱，形式優(yōu)美。原句中所羅列的故事里包含的各種題材，全部譯成詞性一致的四字短語，突顯譯文結構整齊。句末的“tale within tale within tale”，采用意譯的策略，譯文符合文學的作品風格，意味深刻雋永。

嚴復提出的“信達雅”三字標準是一種行之有效的翻譯原則，雖歷史悠久，但歷久彌新，對于文學翻譯具有較大的指導意義。好的翻譯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譯者勤于動手，善于思考，經(jīng)久磨練，熟能生巧，方能使譯文經(jīng)得起推敲。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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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黃成洲.漢英翻譯技巧[M].西安：西北工業(yè)大學出版社，2009：9.

[7]陳鵬.“舊故事，新形式”（《論歷史與故事》第五章）翻譯實踐報告[D].新鄉(xiāng)：河南師范大學，2013：58-59.

[8]刁克利.譯事三境界——第二十屆韓素音青年翻譯獎競賽英譯漢參賽譯文評析[J].中國翻譯，2008，6：81-85.

[9]全名是賽斯·諾特博姆（Cees Nooteboom），1933年生于荷蘭，著名小說家、翻譯家、旅行作家、詩人。曾獲安妮·法蘭克獎、飛馬文學獎、奧地利歐洲文學國家獎等多個文學獎項，代表作《儀式》（Rituals）1980、《接下來的故事》（The Following Story）1991、《萬靈節(jié)》（All Souls’ Day）1998等.

[10]“一千零一”是形容數(shù)目之多，據(jù)說這是受土耳其人的影響，因為土耳其人喜歡說“一千零一個教堂”、“一千零一個圓柱”等以言其多。盡管書名叫《一千零一夜》，但實際上書中只有故事兩百個左右?！币姟兑磺Я阋灰埂沸蜓?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5第六次印刷.納川譯.

（作者單位：西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