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

翁衡臨

初夏的五月，百花逐漸凋零的時刻，正是柳絮飄飛的季節(jié)。

柳絮如棉，輕輕地從枝頭飄落。先是一小朵，遇到同伴的時候，漸漸聚成一大朵。有的越聚越大，倏忽又越變越小。如此看來，有的柳絮愛熱鬧喜歡聚在一起，有的柳絮愛孤獨喜歡獨走天涯。也可能在一起久了，想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很快又將團聚在一起。

柳絮如云，從天而落，有大有小，自由飄飛。一會兒向東，一會兒向西，一會兒向北，一會兒向南。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不小心飛到你的臉上，落在你的眼上，如烏云蔽日，突然看不見陽光，也看不清萬物。但只要稍一晃頭，就能撥云見日，看清事物的本質(zhì)。一陣風兒吹過，飄落地面的云，又重新飛向天空，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后不見蹤影。難道，她飛到天上與高空的云相會了嗎？

柳絮如雪，比雪更輕，比雪更自由。雪落無聲，柳絮更是悄無聲息。雪落下幾乎不再飄動，靜靜地等著同伴，變成雪地，堆成雪山。柳絮卻身輕勝雪，更勝過燕子，喜歡在空中飄飛不停。當然，她也有疲勞的時候，會落在某處做片刻的歇息。于是她無處不在，街路上，河岸邊，溝渠里，到處可見她的身影。你推開窗的瞬間，她倏地鉆了進來；你打開門的間隙，她尾隨你而來。我甚至在水面上，也看見她可愛的樣子。她要么隨波逐流，要么在風的作用下，逆流而上。既顯出她溫柔可人的一面，又顯出她奮勇拼搏的一面。

有的柳絮會聚成雪球，在地上越滾越大，又不像雪球那么容易融化。當然，在風的作用下，或者在其他外力的作用下，雪球也會由大變小，甚至化為烏有，找不見她的蹤影。當我拾起一個雪球，輕輕地放在手掌，剛想用另一只手觸摸時，她要么立即飄飛而去，要么突然四散逃離，變成百十朵小雪花。她是害羞不讓我撫摸嗎？或者，她不喜歡我，不愿讓我撫摸？

她是可愛的女孩，有點古靈精怪。她一會兒像蝴蝶一樣在空中盤旋舞蹈，一會兒像蜻蜓一樣飛向樹梢。當你用手觸摸她的時候，她突然躲閃離開；當你假裝生氣要離開時，她又悄悄地跟隨而來。你無法對她真正生氣，如同你不忍心對自己的女兒真正發(fā)脾氣一樣。

他是淘氣的男孩，他一會沿著樹干爬上樹頂，一會躺在地上打滾，一會跳到水面浮游。有時你真想把他抓來鞭打一頓，教訓一番，可你卻難以抓到他。他東奔西跑，東游西蕩，無所不在，又無處可尋。當你好不容易捉到他時，他突然變得溫柔起來，讓你又不忍心呵斥他，更舍不得打他。

柳絮像的東西很多，簡直難以盡述。可是，把柳絮比喻為煙花，也許最恰當不過。常用來贊美揚州的“煙花”指的就是柳絮，說明古人早已發(fā)現(xiàn)揚州柳絮的美，用美麗的柳絮來吸引四海賓朋，而不是用燦爛的百花來招徠游客。五月繁花將盡，唯有普通的柳絮漫天飄飛。正如我們的生活，繁華總有逝去的一天，吃飽穿暖、陋室一間，才是我們最簡單最真實的生活。

五月，柳絮的天空是詩意的天空。像云，像雪，像煙，當然更像棉絮。其實她就是棉絮，不然為什么叫她柳絮呢？她熱愛自由，追求自我，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柔情而又勇敢。他們是熱戀中的男女，追求美，追求愛，追求自由。我多想像他們一樣啊，可以不受任何的羈絆，追求一切的夢想?？墒?，我不再年輕，不能像他們那樣充滿青春活力。但我依然有追求美、追求愛、追求自由的權利。我只是缺少些勇氣，可我不缺力量和韌勁。只要給我一些鼓勵，我也一定可以飛得更高，飛得更遠，被愛與美擁抱，自由自在。

正如此時正在飄飛的柳絮，她其實是一顆頑強的種子，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根發(fā)芽。不畏雷電，不怕風雨，不懼山高路險，只有付出，不求回報，像極了我們堅強的人生。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