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家晟 王成東
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 大 連 116044 中 國
在日常生活和文學作品中隱喻常被用來表達對世間事物的理解。隱喻研究始于古希臘時期,Aristotle(1954)通過兩個事物之間的相似特征將隱喻看作一種語言修辭手段賦予一個事物可替代的名稱。Lakoff和Johnson(1980)對隱喻本質的新認識使得隱喻研究逐步朝認知方向發(fā)展。他們認為隱喻是通過其它事物的體驗來理解事物,強調隱喻是一種源域到目標域的結構映射。學者不再只關注隱喻的本質特征和種類劃分,更關注隱喻與認知的結合,以及與其它學科的界面研究。束定芳(1998)認為隱喻是一種認知和語用現(xiàn)象,是兩個不同語義領域的互動?,F(xiàn)有文獻中,研究者多選取小說、電影、漫畫等題材探析隱喻的意義,但少有以《使女的故事》為文本進行隱喻研究。本文從認知的視角分析《使女的故事》的“紅”(red)隱喻,探討語言學與文學的界面研究,并闡釋文本的現(xiàn)世意義。
《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1985年創(chuàng)作的一部反烏托邦的諷刺小說,主要描寫了女性在壓迫下如何追求平等、自由和獨立。阿特伍德構筑基利共和國(Gilead)這樣一個男性掌權且等級森嚴的國家,來諷刺人們?yōu)榱烁纳骗h(huán)境、提高生育率所采取極端主義和極權主義。學者多從生態(tài)女性主義(張東梅 傅俊,2008;陳霞,2019)和話語政治(丁林棚,2015)的角度研究《使女的故事》,而少有學者從隱喻和認知的視角分析該文本。本研究將借助對隱喻具有較強解釋力的概念整合理論,分析《使女的故事》中“紅”隱喻的生成機制和意義構建,并闡釋該文學作品的價值。
概念整合理論的發(fā)展首先得益于心理空間的提出 (Fauconnier,1985),該空間形成于人們自然語言的產(chǎn)生,涉及跨心理空間的映射,并涵蓋語義,角色,策略等重要元素。概念整合理論產(chǎn)生(Fauconnier & Turner,1997)于自然語言意義建構的“四個空間”這一相互作用的模型的建立。Fauconnier與Tuner(2002)進一步優(yōu)化了整合空間的運作機制,并強調跨空間映射是選擇性的。而概念整合理論多適用于語言、翻譯和教學的研究。其中聯(lián)系較為緊密的是翻譯領域,王斌(2002)將認知中的概念整合網(wǎng)路納入了翻譯實踐中,探討了翻譯與意義的關系,突破了傳統(tǒng)翻譯隱喻觀的局限性。概念整合理論視隱喻為一般人類認知活動過程的產(chǎn)物,并揭示了自然語言中意義生成的過程(Fauconnier & Turner,1994),對隱喻研究具有較強的解釋力。
本文在概念整合理論的框架下,對《使女的故事》中“紅”隱喻進行個案分析?;贕illes Fauconnier(1994)提出的概念整合理論的最小工作模型,存在著四個可以適當執(zhí)行必要的概念整合的心理空間,其中包括兩個輸入空間(input space 1 & input space 2),新概念在這兩個空間之間進行跨空間映射(mapping)、一個類屬空間(generic space),它含有兩個輸入空間所共有的一些抽象結構和組織以及一個合成空間(blending space),涵蓋了輸入空間和類屬空間的映射關系并形成層創(chuàng)結構(emergent structure)。同時,層創(chuàng)結構進行整合時,借助組合(composition)、完善(completion)和拓展(elaboration)的方式進行組織、結構和空間的連接,構建出一個完整的概念整合網(wǎng)絡。
紅色作為《使女的故事》的主色調,是血液的顏色,同時也與女性的特性以及死亡和暴力相關。該部分選擇小說中三個與紅色相關的隱喻,并借助概念整合理論進行“紅”隱喻的整合分析。
例(1):Some fairy-tale figure in a red cloak.(The Handmaid’s Tale: 9)
例(2):A sister, dipped in blood.(The Handmaid’s Tale: 9)
例(3):The tulips are red, a darker crimson towards the stem, as if they have been cut and are beginning to heal there.(The Handmaid’s Tale: 12)
以上三個涉及‘紅色’的隱喻例子都是有著不同的內涵。例(1)中,阿特伍德將‘穿著紅外衣的使女’比作‘穿著紅外衣的童話人物’。該隱喻的整合過程如下:首先,構建輸入空間1‘身著紅衣的使女’,紅外衣是使女的服裝顏色,象征著生育和性,體現(xiàn)基利國依照生育能力對女性身份的劃分,并與她們的女主人所穿著的藍色外衣形成對比;輸入空間2‘身著紅衣的童話人物-小紅帽’,體現(xiàn)孩子所擁有青春活力這一特點;其次,這兩個輸入空間含有‘紅衣穿著以及紅色象征生機與活力’這同一種組織框架,進行交互映射,從而投射形成類屬空間;最后,該框架能有效地與生育能力形成關系,衍生出層創(chuàng)結構,隨之各自輸入空間的獨特性以及類屬空間的同一框架投射形成‘身著紅衣的童話般的使女對基利國是孕育生命的存在’這一合成空間。此外,借助外國童話‘小紅帽’人物的理解,該隱喻的分析能得到完善和擴展:穿著紅衣的使女不僅有孕育的使命,也體現(xiàn)了她們反抗基利政權的勇氣,或對能從現(xiàn)實中逃脫而抱有幻想的心理。
相較于例(1)將紅色的解析為生育能力,例(2)和例(3)中的隱喻是與紅色相關的血紅色和深紅色,比喻為遭受到暴力而付出的性命。例(2)中輸入空間1為‘一個在鮮血中的使女’(這里的sister指的是使女中的一員)確定她的生存情況,而輸入空間2為‘戰(zhàn)爭暴力導致的傷亡’。由于戰(zhàn)爭框架下存在暴力能致使人流血甚至死亡,這兩個輸入空間有著因果關系,再將關系整合為‘一個因暴力而失去性命的使女’這一合成空間。借助典故和《圣經(jīng)》文化的解讀,因為‘sister’可以指稱‘nun’可以發(fā)現(xiàn)作者諷刺基利政權使使女強迫進行生育等同于強迫修女回歸社會的不人道。例(3)則是輸入空間1‘使女’和輸入空間2‘被修剪過的郁金香’在這一框架中形成‘兩者都遭到傷害’的類屬空間,借助文本中使女的遭遇將該隱喻進行組合完善得到‘使女如同郁金香能隨意被修剪被剝奪各種權利但依舊在抵抗基利國’這一合成空間。通過該概念整合表達了使女們想要恢復原先的生活,雖然她們的性命并不在自己掌控中,但絕不會屈服于暴力和壓迫。
借助于概念整合理論,本文從《使女的故事》中例舉出的三個有關“紅”的隱喻得到了較為充分的解釋。紅色作為小說的主色調,不論是紅色的外衣,紅色的血液,還是紅色的郁金香,它們既反映了使女的女性特質—生育能力、基利國對女性施加的暴力,又體現(xiàn)出使女反抗男性極權政府的不畏精神。
基于概念整合理論對《使女的故事》中“紅”隱喻的認知解釋,文本中的紅色含有生育和暴力這兩種基本意義,能總結出阿特伍德對讀者想要傳達的兩個現(xiàn)世意義:
例(4):“We are containers, it’s only the inside of our bodies that are important.”(The Handmaid’s Tale: 96)
例(5):You must be a worthy vessel.(The Handmaid’s Tale: 65)
例(6):She was lava beneath the crust of daily life.(The Handmaid’s Tale: 133)
1.親近自然、改善環(huán)境
從“郁金香”這一隱喻發(fā)現(xiàn),花的自我愈合以及大主教夫人栽培花草都是親近自然的體現(xiàn),而該種親近成了女性抵抗基利國男性政權的一種非暴力模式(張冬梅 & 傅俊,2008)。同時,基利國在環(huán)境污染、生態(tài)破壞、女性生育能力降低的背景下視女性為生育機器,如例(4)和例(5)(此處“紅”指生育過程中血的顏色),他們視使女生育的能力為儲存東西的功能,并使用反科學手段企圖改變現(xiàn)狀,反而建立了一個恐怖黑暗的國家。當前,由于女性的生育能力更容易化學廢棄物等污染物的影響,人們更應采取科學理性的態(tài)度親近自然、改善環(huán)境、緩解生育率低的問題。
2.尊重女性、維護女性權利
使女的境遇如同例(2)“紅色—暴力”和例(3)“任由人裁剪的花”這兩個隱喻描繪的一樣,她們被剝奪了各種權利,沒有人身自由,且地位十分低下。例(6)(此處“紅”指‘lava’熔巖的顏色)生動的將使女生活的環(huán)境比作火山旁的環(huán)境,這種極端的社會身份構建割裂了人與人之間以及人類與自然和諧的關系。阿特伍德借描寫女性遭受基利國暴政的事實,旨在呼吁世人應尊重女性、維護女性權利、構建和諧社會。
本文闡釋了《使女的故事》中“紅”隱喻產(chǎn)生的基本認知機制,借助典故、背景知識及文化因素對文本中隱喻表達進行了分析。我們認為,文本通過構建“紅色”與使女衣著、血液和花的三個隱喻映射了當代男女地位、權利的不平等以及因環(huán)境問題導致生育率下降等社會問題。阿特伍德用科幻故事描繪了人類未來可能面對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旨在告誡人們用積極的態(tài)度和科學的方法正視并解決現(xiàn)實存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