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東：擁有開兩槍的力量

葉雨晨 符淑淑

馬東

米未創(chuàng)始人CEO、制作人、主持人。2011年擔任《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總導演，2013年加盟愛奇藝首席內(nèi)容官，2015年成立米未傳媒，連續(xù)推出了《奇葩說》《樂隊的夏天》《一年一度喜劇大賽》等系列原創(chuàng)網(wǎng)絡綜藝節(jié)目。

還是作品好的時候吧，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具體不好說哪個作品，但是它們出現(xiàn)的時候就能觸動人心，那是我心里的高光時刻。傳統(tǒng)上大家會認為編劇就是寫了所有情節(jié)和臺詞，演員就上去演，我們之所以下決心做喜劇，是因為覺得我們可以摸索共創(chuàng)的方法論，也才能夠保證作品的產(chǎn)出。一季下來連續(xù)3個月、90個作品，這個量是超大的。能核心發(fā)力的還是共創(chuàng)機制，這個包含了編劇、演員、舞臺導演，還有綜藝導演，還有其他演員，因為大家在同一個隊就拼命地幫它去添磚加瓦，所以才成了這么一個個作品。

我覺得這是外界至少對sketch（素描喜劇）的一個誤解，在共創(chuàng)過程中，有核心編劇中心制嗎？今天我們回看，《六人行》也好，《破產(chǎn)姐妹》也好，《生活大爆炸》也好，很多邏輯都是共創(chuàng)。比如《六人行》里面的Ross本身就是導演，大家都是共創(chuàng)、共編、共導、共演的這么一個模式。編劇在當中的作用非常大，是因為他要當一面清醒的鏡子，因為演員在表演過程當中特別容易演飛了，容易覺得我這樣演我就舒服了，但是編劇在旁邊寫文稿的時候就得把它扽回來，就是這個地方太飛了，咱們要回來。如果編劇弄了一個本子出來，但推進不下去，就得靠演員去找那些感覺，找舞臺上的分寸，然后導演還得去幫著看這個舞臺調(diào)度怎么樣。印象當中我們以前做節(jié)目，導演有一個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負責演員調(diào)度。其實在這一次創(chuàng)作當中，我們發(fā)現(xiàn)，演員自己會去找調(diào)度方位，每一個人都是導演的一部分，每一個人也都是編劇的一部分，但沒有人是全部，所以共創(chuàng)的感覺才是這次喜劇大賽的一個核心。

怎么做好一個綜藝節(jié)目？我們找到喜劇這個類型，這個節(jié)目類型里面的方法論，我們覺得是共創(chuàng)。而像《樂隊的夏天》找到的方法論是臺上和臺下的情感的共生?！镀孑庹f》的核心是我們想讓一些看起來已經(jīng)板上釘釘?shù)氖?，允許它有不同的角度被觀看到。

金句不是《奇葩說》的核心，金句被人記住是因為它易于傳播，所以它被看見了，金句就是標題，它傳播阻力最小。但是《奇葩說》真正的東西應該不是金句，金句是其中一個提綱提綱挈領的表現(xiàn)路徑，我覺得《奇葩說》真正的核心也許都不是清晰的，大眾需要的是看待問題多角度的一種感受。

有，這個東西可能更多的就存在于大家的腦子里面。對這個行業(yè)來說，我們老說“點子是最不重要的東西”，因為從點子開始到最終成片中間還很多個步驟（要完成），那個實現(xiàn)的過程才更重要。所以我們做選擇確實會非常謹慎，但更重要的可能還不是這一點，更重要的是我們覺得綜藝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技能。把一個題材做好看了，這對米未來說不是什么很難的事情，這也不是運氣，我們在系統(tǒng)的建立上積累了很多年的經(jīng)驗。為什么要去做這個，我們叫它正向情緒價值，這句話才是我們的核心。我們也會錄很激烈的場面，但是很多最后我們都剪掉了，我們不覺得那東西有價值，也正因為此，我們才最終堅定選擇喜劇。我覺得喜劇從各

方面看都是一個好東西，而且它是人的基本需求，它是底層需求，它是像你的大腦對糖分的需求一樣的那種底層需求。

選題并不重要。很多人都認為你們做辯論的為什么可以去做音樂？你們做音樂的憑什么去做喜劇？對我們來說這都是外行話，做內(nèi)容的人把這叫作超越內(nèi)容的形式邊界，形式并不重要。當你把終端架構在人的大腦里的時候，你想想看什么樣的東西能夠讓大腦里面產(chǎn)生快樂和幸福？而且我們更看重幸福，更看重內(nèi)啡肽。所以這么多年下來我們沉淀成“正向情緒價值”，對我們自己來說，是感覺到了一種自我的認可，我們在給這個世界提供一些我們自己覺得過得去的東西。

“感覺疼”這句話特好用，哈哈，因為在鞭策大家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平庸等于白干”這句是有一點，但沒辦法，對米未來說是這樣的，如果我們可以接受做一個二流的內(nèi)容公司，那我們就是一個制作公司，趕緊把活接了，然后把錢掙了，然后哪天不干了也就不干了。但是我們想通過時間去聚集一批愿意在一起的人，大家目標一致，可以長期地做下去，而不是單純地想把錢賺了，這是我們認為制作公司和內(nèi)容公司的一個很重要的差別。但反過來說一家好的內(nèi)容公司一定比制作公司掙錢，它的收益一定比那些追求短期價值的大。所以我們才說平庸等于白干，就是為什么很多人都在跟我們說，你們?yōu)槭裁床蛔鰞扇齻€節(jié)目，你們導演組劈開了不就可以干了？因為干完了以后就平庸了。

我們在會議室開“腦暴會”（頭腦風暴）時有兩大圈人圍坐，資深一點的坐一圈，但是所有人都要發(fā)言，即便你是傳媒大學在讀的實習生，你也有二排發(fā)言的機會，如果你每一次說的都在點上，你就坐到前排來了，因為沒有人有固定座位，也沒有論資排輩這個事，所以他要被看見很容易，至少讓他被看見很容易是我們的功課。如果你建立了一個層級特別嚴密的（團隊），讓人才變得不被看見，這是你的問題。

壓力很大，就是我們永遠希望自己能夠保持一個所謂“開兩槍”的資格。開兩槍是什么意思？就是我這個事干折了，我的客戶、平臺、信任我們的合作伙伴，允許我開第二槍。然后你第二槍又折了，那就怪不了別人了。至于后一個問題，我管不了那么多，哈哈，這個事上沒有公平。我30歲才開始干電視，也是積累成這樣的。其實你不用擔心這個行業(yè)水深不深，你天天在那拼命跑，一定有人看得見。

人生沒有順這件事，從來都沒有。因為你是回頭看，而我30歲之前根本不知道我要干嗎，四處亂飄著，真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嗎。比如我們做《奇葩說》，節(jié)目探討很多年輕人關心的議題，我們叫作身邊的困境，這些困境核心就三個，第一職場，第二跟父母的關系，第三就是談戀愛，就是另一半。年輕人18歲之前根本不想這些事，然后他進到這個歲數(shù)就開始想這個事，你能焦慮說明你是對的。世界就是這樣，太陽天天升起來，但人要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