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個女孩的偶然相遇

◇浙江省蒼南縣靈溪鎮(zhèn)靈江小學(xué) 楊 聰

午讀時，我對學(xué)生說：“現(xiàn)在楊老師要為大家讀一篇日記，是上個星期的事，題目叫《與一個女孩的偶然相遇》。聽了這個題目，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易思青說：“楊老師，女孩是誰呢？”

張步順說：“你們是在哪兒遇到的？說了哪些話？后來怎么樣？”

陳益說：“女孩多大？和我們一樣大嗎？”

梁信燕說：“這篇日記寫了什么事情？我想，這件事肯定是讓楊老師很難忘的！”

……

這些疑問，更讓學(xué)生們對這篇日記充滿了好奇。當我開始朗讀時，他們個個聚精會神，時刻準備著從我的聲音里揪出“謎底”來。

當我讀到“‘你在哪兒讀書？’‘靈江小學(xué)?！睍r，教室里頓時如同平靜的水面激起了圈圈漣漪，好多學(xué)生面露驚喜：

“啊，原來也是我們學(xué)校的呀！”

“有意思！”

“是哪一個班級的呢？”

“楊老師，她叫什么名字？”

我伸出食指放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輕聲說：“答案就在朗讀中……”“水面”立刻又恢復(fù)了平靜，然而，我能感覺到“水下”有股力量在蓄積著。

我繼續(xù)讀著：“是五（1）班的……體育老師讓我放學(xué)后留下來訓(xùn)練，過些時候我要代表學(xué)校參加學(xué)區(qū)的體育比賽，所以回家就遲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了！”黃書文驚喜地喊起來：“這個女孩是五（1）班的李楠！肯定是她！楊老師，我說得對不對？”

“我也覺得就是她！她真的比較高……”梁信燕也興奮地問，“楊老師，是不是她呀？”

“五（1）班幾十個人，你們怎么知道她就是李楠？”一下子就被猜中，倒輪到我好奇了，“理由呢？”

黃書文解釋說：“因為五（1）班只有李楠被體育老師選去訓(xùn)練呢！她是班長，還是學(xué)校的大隊長，我和她一起開過好幾次會，比較熟，應(yīng)該就是她！”

“我和李楠還一起打過分，給每個班級的衛(wèi)生打分，她是組長。我也知道她有參加體育老師組織的訓(xùn)練隊，但我不大清楚他們班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參加！”梁信燕補充道，“楊老師，你快點接著讀吧，我很想聽后來又怎么樣了？”

“真的是她嗎？那我也認識?！标愨o忍不住也開口了，“楊老師你寫得好像放電影一樣，很有意思！”

“楊老師，你快接著讀呀！快讀呀！”好多學(xué)生都耐不住性子了，此起彼伏地催促。

我默笑，心里暗暗地樂著，欣喜從我的目光中蕩漾開來，如同欣賞一處宜人的風景，我靜靜地環(huán)視了一下全班學(xué)生，又繼續(xù)往下讀。此時此刻，我手中的這本“教育隨記”已成了一塊磁鐵，緊緊地吸引著每個學(xué)生。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學(xué)生時不時地被日記里的某些對話、神情和動作惹笑。正如陳怡靜所說的，我也似乎覺得他們不僅僅是在聽，更是在看，看到了這部“電影”播放的一幕幕場景，而我和那個女孩就是其中的兩個“主角”……

讀完日記的第一部分，大家意猶未盡，何彬彬馬上就問：“楊老師，第二天這個女孩有沒有過來找你，還錢給你呀？”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她有來找楊老師還錢！”張步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激動地說，“上個星期，好像是星期五……對，就是星期五早上，我在楊老師的辦公室前就看到她，她手里拿著錢，還有陳益、趙緒也有看到。當時楊老師和她說的話，我們都聽不明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知道了，就是這個女孩。她……李，李楠來還錢的！楊老師，是不是這樣呀？”

“原來是這樣，我也想起來了！”

“步順說得對，我覺得就是這樣的！”

陳益和趙緒喊了起來。

鮑小祥和王彤兩個女生也應(yīng)和著：“我們也有看到……”

這幾個學(xué)生為自己是見證人而沾沾自喜，左右轉(zhuǎn)著腦袋同身旁的同學(xué)嘰嘰喳喳著。

“哈哈，那就讓我接著讀日記的第二部分，看看是不是這樣？”

我剛讀了開頭的兩三行，張步順就好像猜中了謎語一般，很自得地翹著下巴對同桌說：“你看，我說對了嘛，就是這樣子的！”而隨后我和女孩關(guān)于“還錢”的對話更是緊緊地吸引住了學(xué)生，他們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有好奇，有驚訝，有羨慕，有贊嘆，還忍不住在竊竊私語……等到我念出了最后兩個字“李楠”時，黃書文、梁信燕她們更是歡呼起來：“猜對啰！猜對啰！真的是李楠！”

“《與一個女孩的偶然相遇》的第二部分也讀完了。誰有什么想法，現(xiàn)在可以告訴大家了！”

“楊老師，你幫助女孩坐車回家，做了件好事，為什么你在日記里說也要謝謝她呢？”陳怡靜邊問邊想了想，又重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女孩謝謝你是應(yīng)該的，你謝謝她，我卻不大明白，為什么呢？”

“就是呀，我覺得楊老師很奇怪，和別人不一樣！”梁信燕也深有同感。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在日記里也有寫出來，就在第一部分的結(jié)尾那段，那是我內(nèi)心的獨白，文字成人化，原本是寫給大人看的，朗讀時也照樣讀給學(xué)生們聽了，三年級的小孩子不一定能聽懂我的意思。我本想把那段文字再給學(xué)生讀一讀，解釋解釋，然后和這群小孩子一起討論討論。但是，馬上就有學(xué)生替我說話了。

易思青說：“楊老師幫助女孩回家，使女孩不被雨打，她快樂地回到了家，楊老師也感到很快樂。如果楊老師沒碰到這個女孩需要幫助，楊老師就不會有這次的快樂，所以，楊老師要謝謝女孩?！?/p>

陳南說：“楊老師能寫出這篇長長的日記，現(xiàn)在還讀給我們聽，讓我們聽得津津有味，就是因為楊老師遇見了這個女孩。楊老師和我們都很喜歡，很高興！所以楊老師要感謝這個女孩，我們也應(yīng)該感謝她呀！”

王彤說：“我還覺得楊老師有些謙虛，不會因為做了一件好事就沾沾自喜，所以他才會去謝謝被幫助的人，這樣別人就更加感動了！不像有些人幫助了別人，就以為自己了不起，心里老想著別人能來感謝他?！?/p>

“嘿，說得有道理呀！”我一邊贊嘆道，一邊分別走近他們，一本正經(jīng)地仔細瞧了瞧他們的眼睛。他們被我看得好生迷惑，陳南還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以為臉上粘了什么東西。

“楊老師，怎么了？”

“是不是我臉……臟了？”

“干嗎這樣看著我呀？”

我說：“楊老師的心思都被你們?nèi)豢赐咐?！你們是不是戴了隱形的透視眼鏡??？”他們恍然大悟，哈哈直笑，其他學(xué)生也被這情景逗笑了……

“楊老師，我也有感想要告訴同學(xué)們的，”陳和欽胸有成竹地說，“你在日記里說這是‘助人為樂’，幫助別人自己覺得快樂，是真的！我可以舉個例子，有一次，我的同桌思語忘記帶語文書了，我分給她看，她說謝謝我，我心里就有高興的感覺?！币慌缘恼滤颊Z目光里含著笑意看看陳和欽，又看看我，好像在說：“嗯，楊老師，就是這樣，陳和欽說得沒錯！”

“楊老師，我也要學(xué)你的樣子，也謝謝章思語！”陳和欽有時就是這么有意思，他轉(zhuǎn)頭舉起手掌放在前額，對章思語敬了個軍禮，說，“謝謝你讓我可以‘助人為樂’！”

章思語一愣，頃刻間竟也條件反射一般回答道：“不……不用謝，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倆人的對話乍一聽有悖常理，然而，在此刻的情境里反倒顯出了風趣與可愛來，惹得大家又是一陣哄堂歡笑……

陳和欽的例子也引來了其他學(xué)生的共鳴。周妍說：“我也做過幫助別人的事，那次課間朱老師忙著改作業(yè)本，說辦公室里的飲水機沒開水了，叫我?guī)退窍碌霓k公室倒一些。我很快就倒來開水，朱老師高興地說謝謝我，我也高興地說不用謝。我心里很開心！”

黃書文說：“楊老師，我會把自己家里看過的好看的書借給想看的同學(xué)看，他們看得津津有味，我也感覺舒服！這也是‘助人為樂’嗎？”

我說：“你和周妍都是在幫助別人呀！你呢，讓有些同學(xué)不用花錢去買，就能看到喜歡的書，你們都能獲得快樂，當然是‘助人為樂’！”

“楊老師，我也有例子！”鮑小祥似乎擔心我馬上會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慌忙起立，配合著手勢急急切切地說，“有一天我在回家的路上看見一只流浪狗，它肚子很餓，在找東西吃。正好我買了雞柳，就送給它吃了。我覺得它很可愛就摸了摸它。第二天我告訴了王彤，我們就一同去看那只狗，我們又買了雞柳，吃了一半再給它吃。第三天王彤又告訴李小意，我們就三個人一起去看狗……楊老師，那幾天我們感覺很開心都是因為這只狗，它好像也很開心，看見我們就直搖尾巴呢！”

“小祥說得是！”平時看上去比較靦腆的李小意忍不住也開口了，“我很喜歡看它歡天喜地地吃我們的東西！”

“我們?nèi)齻€人去看它時特別熱鬧，輪流著對它說話，它就向我們汪汪叫，搖頭擺尾很高興！”王彤滿臉的興奮，看她說話的神情，好像這只狗就在眼前。

“你們這是對動物有愛心啊！這可是‘助狗為樂’哦，同樣讓楊老師贊嘆！要是這只狗會說話，肯定會感謝你們?nèi)?；要是它認識字的話，也可能想著給你們寫封感謝信，交給楊老師讀給全班同學(xué)聽呢！”

“哈哈……”學(xué)生們聽了又笑了。

“我也有幫助過動物……是一只蜻蜓！”章曉不等大家靜下來，就迫不及待地套用我的話說，“我是助……‘助蜻蜓為樂’！那是夏天，一只蜻蜓不知怎么的闖入我的房間，這里飛，那里飛，四處亂撞，我就把房間的幾個窗戶都打開來，它才飛了出去！”

“好哇，章曉，你這可是‘放生’呀——放蜻蜓一條生路！不然它就會困死在房間里了！”我向章曉豎起大拇指，“楊老師欣賞愛護動物的孩子！”

這樣的聊天輕松自在，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午讀就剩七八分鐘了。后排的陳怡靜意猶未盡地站起來說：“楊老師，我又有感想了，跟起先不一樣！很簡單就一句話：我也想像你這樣——”她停頓了一下，拉長了聲音，“寫——日——記！”

“行啊，還有誰和陳怡靜有一樣的想法？楊老師也想聽一聽，你們覺得寫日記有什么好處呢？”

周妍說：“我也想寫，因為可以記下有意思的事情，而且不會忘記了。我讀幼兒園和一年級時的一些事都忘記了，那時我不會記日記，腦袋瓜兒里只記住一點點?！?/p>

易思青說：“多記幾篇日記，就可以一起拿給好朋友看，讓他們輪流著慢慢看，這樣我就不用嘴巴一直講啊講??！我還要記一些爸爸媽媽的事，讀給他們聽，讓他們也說說感想！”

黃書文說：“我也喜歡寫日記，我要把難忘的事情記下來，什么時候都可以拿出來看，長大了還可以看，多有意思！我還想把一些同學(xué)和朋友記到日記里，讀給他們聽！”

“還有誰想說的嗎？”我等待了片刻，不見動靜，便接著說：“那好，這節(jié)午讀就要下課了，楊老師要對打算記日記的同學(xué)提一個要求！那就是——記日記，想記就記，不想記就不記，現(xiàn)在不記，以后看情況再記都可以，可不能逼著自己一定要記哦！如果哪位同學(xué)把記日記當成了負擔，那楊老師反而為你感到不開心了！只要愿意，你們也可以把日記拿給楊老師看，讓楊老師也分享分享你的‘成果’，說不定哪篇日記就被楊老師選中讀給大家聽了，還可能打成文檔存在楊老師的電腦或博客里作紀念呢！”

話剛說完，下課的鈴聲響了。我故意又問了最后一句：“聽楊老師讀日記，開心不開心？”

“開——心——”學(xué)生們異口同聲，興高采烈地拖著長音。

“楊老師也開——心——下課！”

與一個女孩的偶然相遇，就這樣一波三折地又在我和學(xué)生之間“生發(fā)”出多姿多彩的對話來，我們彼此分享“聽”與“說”的愉悅，在“偶然”中演繹心靈上的一次“必然”的觸動！作為老師，我愿意努力，盡可能地讓快樂貫穿課堂內(nèi)外，為孩子們的童年增添更多一些值得回憶的色彩。每天感受孩子們交織在課堂之內(nèi)的歡聲笑語，捕捉他們閃爍在教室之外的歡呼雀躍，這是我一直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