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續(xù)編》評介

郭 玲

（樂山師范學院 特殊教育學院，四川 樂山 614000）

作為與學校教育、家庭教育并存的三種主要教育實踐形式之一，社會教育是以公共社會生活為基礎的教育活動形式，是以社會作為教育主體實施的教育，是一種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教育實踐，是一種注重教育潛移默化功效的教育活動[1]。相對于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而言，社會教育的顯著特點包括教育服務對象的包容性、教育活動的開放性、教育供給服務主體的公共性、社會性和多元性[2]。黨的十九大倡導大力發(fā)展繼續(xù)教育，持續(xù)推進學習型社會建設，提高國民素質。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決定》明確提出，完善城鄉(xiāng)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優(yōu)化城鄉(xiāng)文化資源配置，推動基層文化惠民工程擴大覆蓋面、增強實效性，健全支持開展群眾性文化活動機制，鼓勵社會力量參與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社會教育作為繼續(xù)教育和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終身教育體系與學習型社會建設中不可或缺的堅實基石。尤其在我國步入“新時代”這一新的歷史時期，社會教育有著更為重要的歷史使命和社會擔當[3]。

進入“新時代”，知識經濟的興起和科技進步的發(fā)展打破了“一勞永逸”的傳統(tǒng)教育觀念，終身教育成為21世紀的生存理念。隨著“終身教育”理念的普及和“學習型社會”建設的要求，社會教育研究日益為學界所重視，進入快速發(fā)展時期，涌現(xiàn)了豐富的研究成果[4]。不僅有學者申請到社會教育的高級別科研項目，出版了一批代表性學術專著，也有碩、博士將社會教育作為畢業(yè)論文研究課題，更有一大批高質量的學術論文從多角度對社會教育進行研究[5]。單在 CNKI 數據庫中，就收錄了篇名中含有“社會教育”的文獻3006 條，其中期刊論文1826 篇，博士學位論文11 篇，碩士學位論文152 篇，會議論文201 篇，報紙文章194 篇，其他成果2 篇。在著作方面，相關著作達88 部。

在這些優(yōu)質的研究成果中，由杜學元、郭明蓉、邵曉楓、佘萬斌主編，四川省社會科學高水平研究團隊——“農村教育的歷史發(fā)展與當代改革研究團隊”參與編著、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出版的《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續(xù)編》（全四十冊）[6]一書是一份質量與分量并重的研究成果。該書是對2017 年北京師范大學于述勝先生主編的《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匯編》的重要補充，全書分為四十冊，涵蓋社會教育、民眾教育、公民教育、國民教育等多方面，涉及了社會教育統(tǒng)計資料、調查報告、實施概況、法律法規(guī)、學術專著等內容[6]。該書完整保存了1916 年至1948 年間的社會教育史料，真實再現(xiàn)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歷史面貌，有助于相關研究者和普通民眾深入了解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狀況，總結經驗教訓，推動社會教育問題研究，為當下社會教育的改革和發(fā)展提供借鑒和啟示。具體而言，本書具有以下特點。

一、內容豐富、史料翔實

該書編著者采用文獻法，盡其所能地搜集和整理了與社會教育有關的專書和專刊，共收錄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圖書78 種，期刊12 種，在史料收集、鑒別和整理方面下了扎實的功夫。

從內容上看，該書包括社會教育理論、社會教育事業(yè)與統(tǒng)計、社會教育法令法規(guī)、社會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與計劃、社會教育實施辦法與報告、社會教育研究、社會教育教材教法以及社會教育輔導指導刊物和通訊報導刊物等方面。

首先，充分利用當時學術界已有的社會教育理論著作、社會教育研究著作和社會教育課程、教材與教法著作。

社會教育理論著作如余寄編譯的《社會教育》（一九一七年中華書局出版）、朱秉國的《民眾教育概論》（一九三三年大東書局出版）、袁公為著的《公民教育概論》（一九四二年文通書局出版）等；社會教育研究著作如吳學信編著的《社會教育史》（一九三九年商務印書館出版）、唐碧譯述的《調查日本社會教育紀要》（一九一六年出版）、陳鶴琴和雷振清主編《國民教育言論集》（一九四一年江西省國民教育師資輔導委員會出版）等；社會教育課程、教材、教法著作如孫愛棠編的《國民教育之理論與實際》（一九四四年獨立出版社出版）、馬客談主編的《國民教師工作指引（第一、二集）》（一九四六年大東書局出版）、鄭新華編著的《國民學校教師手冊》（一九四八年春明書店出版）、陳俠編纂的《國民學校教學之改進》（一九四八年商務印書館出版）等。

其次，全面整理當時全國各地的社會教育法令法規(guī)著作、社會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與計劃著作、社會教育實施辦法著作，主要涉及湖南、江西、江蘇、福建、廣東、四川、湖北、河南等省。

社會教育法令法規(guī)著作如湖南省教育廳編的《國民教育法令》（一九四一年湖南省教育廳出版）、江西省政府教育廳編的《江西省國民教育法令匯編（第一輯）》（一九四三年江西省政府教育廳出版）、江蘇省教育廳編的《國民教育重要法令（一）》（一九四六年江蘇省教育廳出版）、教育部國民教育司編的《國民教育法規(guī)匯編（第一輯）》（一九四七年正中書局出版）等；社會教育發(fā)展規(guī)劃與計劃著作如福建省政府教育廳編《福建省實施國民教育五年計劃》（一九四〇年福建省政府教育廳出版）、廣東省教育廳編《廣東省卅年國民教育實施計劃》（一九四一年廣東省教育廳出版）等；社會教育實施辦法著作如四川省政府教育廳編的《四川省實施國民教育辦法要覽》（一九四〇年四川省政府教育廳出版）等。

最后，充分梳理當時各地社會教育實施狀況及報告著作和社會教育事業(yè)與統(tǒng)計著作，主要涉及福建、貴州、江西、湖南等省。

社會教育實施狀況及報告著作如福建省政府教育廳編的《福建省三十年度實施國民教育概況》（一九四一年福建省政府教育廳出版）、貴州省政府教育廳編的《貴州省國民教育實施概況報告（三十年度）》（一九四二年貴州省教育廳出版）、江西省政府教育廳編的《江西省三十年度國民教育實施情形報告》（一九四一年江西省政府教育廳出版）、教育部國民教育司編的《各省市實施國民教育第一期概況》（一九四三年教育部國民教育司出版）等；社會教育事業(yè)與統(tǒng)計著作如吳學信著的《中國社會教育概述》（一九四二年國民圖書出版社出版）、馬宗榮與藍淑華著的《社會教育原理與社會教育事業(yè)》（一九四二年文通書局出版）、陳友松編著的《各國社會教育事業(yè)》（一九三七年商務印書館出版）。

此外，編者還整理了社會教育期刊文獻，如《國民教育月刊》《國民教育通訊》《國民教育輔導月刊》《國民教育指導月刊》等。由此可見，該書內容豐富，資料翔實，既梳理呈現(xiàn)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理論成果，又整理匯編了當時社會教育的政策法規(guī)、發(fā)展規(guī)劃、實施辦法等政府文件，還詳細呈現(xiàn)了當時各省社會教育的實踐報告和社會教育事業(yè)統(tǒng)計。該書豐富的內容和翔實的史料從理論成果到政府文件再到實踐狀況全方位地呈現(xiàn)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真實面貌，為廣大讀者和研究者從各自的角度、全方位地了解和研究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狀況提供了可能。

二、依托史料，觀點鮮明

《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續(xù)編》雖是完全的社會教育史料整理，但在史料的匯總和整理過程中卻反映了編纂團隊鮮明的思想觀點。該書體現(xiàn)了編纂者如下學術觀點：

一是社會教育與政治關系密切，民國時代的社會教育承載著獨特的時代責任。

相對于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而言，社會教育受政治環(huán)境的影響更明顯，二者呈現(xiàn)出明顯的相互作用關系。一方面，民國時期的許多社會教育實踐，尤其是社會教育運動與當時的政治背景有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如該書中收錄的社會教育史料大多出現(xiàn)在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尤其是十四年抗日戰(zhàn)爭時期以及抗戰(zhàn)后幾年的教育復原時期，是當時的教育同仁為挽救民族危亡、以教育救國的生動體現(xiàn)。另一方面，民國時期的許多社會教育實踐擔負著“塑造民眾”“改造社會”的時代責任和政治任務。如該書第四冊中收錄的《大夏大學附設大夏民眾教育實驗區(qū)計劃大綱》（一九三四年出版），呈現(xiàn)了20 世紀30 年代之后，中國大學廣泛參與民眾教育和鄉(xiāng)村教育實驗的縮影。位于上海的大夏大學將社會教育實驗作為學校的民族復興教育方針，創(chuàng)辦大夏公社和大夏民眾教育實驗區(qū)，致力于改善周邊民眾生存狀態(tài)和社區(qū)面貌[7]。社會教育與政治的相互關聯(lián)在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史料中得到印證，并且隨著社會的發(fā)展，社會教育與政治的聯(lián)系程度愈加緊密。

二是社會教育的發(fā)展依賴多方力量的參與，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發(fā)展道路獨特。

《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續(xù)編》一書中收錄的豐富而翔實的史料，反映了當時中央政府、地方政府與知識分子相互溝通協(xié)調、爭論妥協(xié)、共同聯(lián)手促成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發(fā)展，走出了一條獨特的社會教育發(fā)展道路。此時的社會教育基本沿著思想爭鳴與思考、法規(guī)和制度規(guī)范與強制、政治運動造勢與推動、學術團體倡導與引領、社會教育人士謀劃與實施的發(fā)展道路進行。其間，自上而下的傳統(tǒng)教化理路與自下而上的現(xiàn)代化自治改革路徑相互膠著、相互影響，中央權力借助社會教育之力向基層社會延伸與滲透，挽回了“廟堂、祠堂、中堂、朝堂、公堂”五位一體傳統(tǒng)社會教育格局破裂而導致的社會教育弱化局面。[6，8]

三是社會教育兼具廣、狹兩重屬性，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家群體努力促進社會教育學科化建設。

學界對社會教育的內涵尚未形成統(tǒng)一的明確界定，大體而言，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概念兼具廣義與狹義兩重屬性。狹義的社會教育指學制系統(tǒng)以外，以失學民眾為主要教育對象進而涵蓋社會全體，以識字教育為主要內容進而涉及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在政府、社會團體和個人的推動下，利用各種文教機構和設施，而進行的一種為提高全體民眾的素質，方便各項政策措施推行的有計劃、有目的、有組織的教育活動[9]。而廣義的社會教育則泛指學制系統(tǒng)以外的一切教育事業(yè)和活動，其教育主體包括國家、公共團體和個人，教育對象是全體民眾，最終目的是實現(xiàn)教育權利大眾化，增進社會全體教育的程度，提高社會文化水平[10]。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呈現(xiàn)出異彩紛呈的局面，狹義上與“平民教育”“通俗教育”“成人教育”“補習教育”“民眾教育”“國民教育”“鄉(xiāng)村教育”，甚至“擴充教育”“職業(yè)教育”部分交叉或重疊，廣義上又包含“平民教育”“通俗教育”“成人教育”“補習教育”“民眾教育”“國民教育”“鄉(xiāng)村教育”“擴充教育”“職業(yè)教育”等的部分甚至全部內涵[6]。此階段，社會教育家群體努力促進社會教育學科化建設，使社會教育學科在民國時期獲得了快速發(fā)展，社會教育學系在大學獲得了獨立設置，社會教育專門人才培養(yǎng)受到重視。其間，一大批社會教育的實踐者辛勤耕耘，在實踐中提煉出社會教育理論（從識字掃盲教育理論到平民教育理論，由平民教育理論到鄉(xiāng)村教育理論，由鄉(xiāng)村教育理論到社會教育理論）并不斷豐富其內涵，對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開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6]。

三、回應時代，價值獨特

該書是《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匯編》的續(xù)編，是對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的補充和完善。作為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我國歷來重視社會教化，在古代積累了豐富的社會教育經驗和智慧。進入近代社會，尤其是民國時期，由于社會變遷的加速和社會結構的重構，中國傳統(tǒng)社會教育受到了極大的挑戰(zhàn)。與此同時，社會的自我調控機制促使社會教育不斷更新與改造，以適應時代發(fā)展的要求，促使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不斷法制化、體系化并不斷改革進而獲得了極大的發(fā)展。該書中收錄的社會教育史料絕大部分產生于抗日戰(zhàn)爭時期，此階段的社會教育承擔了喚起民眾，探索救亡圖存，壯大革命力量，從而建立嶄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歷史重任，具有鮮明的時代特點[6]。

相對于學校教育，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繼承了晚清社會教育的合理內核并結合當時社會發(fā)展階段進行了極大的創(chuàng)新，形成了其獨特的風格；同時，此階段的社會教育既堅守中國傳統(tǒng)社會教育的合理內核，又不斷吸收國外先進的社會教育經驗，并結合中國社會的現(xiàn)實需要不斷改造中國的社會教育理論，繼而又以新的理論指導當時的社會教育實踐，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物質和精神財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本書搜集、整理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相關的89 種專書和12 種專刊，極大地彌補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匯編》的不足，為民眾了解民國時期的社會教育補充了多方面的豐富資料，是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研究不可或缺的重要工具書，具有獨特的史學價值和再研究價值。

民國時期是我國社會大震蕩時期，內憂外患，困難重重。此階段的社會教育承載著“改造國民，改造社會”“反帝反封，救亡圖存”“團結民族，再造中華”的使命，教育救國的內生動力和外來影響始終與民國社會教育的發(fā)展如影隨形。社會教育重視社會的教化與民心的涵養(yǎng)。當今社會問題日趨嚴峻，而社會問題的出現(xiàn)與惡化和對社會教育的忽視關系密切。當今社會，要解決轉型時期的多種社會問題，繞不開對社會教育的關切和重視。提高全民素質是當今社會教育義不容辭的任務，事關經濟的持續(xù)發(fā)展、社會的和諧穩(wěn)定乃至世界和平的國際局勢[6]。就“塑造民眾”“改造社會”的效率而言，社會教育因其教育對象為數量更為龐大的“現(xiàn)在國民”，加之手段靈活、類型豐富、實施簡易，比致力于培養(yǎng)“未來國民”的學校教育能產生更為廣泛且深遠的影響[7]。同時，社會教育可以彌補我國普通民眾受學校教育不足的短板，營造良好的文化教育氛圍，進而為學習型社會的形成奠定良好基礎。因此，重視社會教育、更好地開展社會教育是當今擺在我們面前的重大課題[6]。民國時期是我國社會教育蓬勃發(fā)展的時期，社會教育實踐豐富多樣，社會教育理論逐步完善。該書整理續(xù)編的民國社會教育理論成果和社會教育實踐經驗可為今后我國乃至世界社會教育改革提供參考，具有獨特的應用價值。

史料是史學研究的基礎，搜集、整理社會教育史料是做好社會教育研究的前提條件[5]。民國時期伴隨著社會教育的開展，各種社會教育理論和實踐活動的記載就散見于報章雜志、政府公文、地方檔案、地方志中，當時的社會教育家也有專門的著述出版發(fā)行，可以說，當時中國社會教育史料浩如煙海，但學界對社會教育史料進行的匯編卻并不充分，亟需相關研究者的關注和重視。因此，《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續(xù)編》凝聚了“農村教育的歷史發(fā)展與當代改革研究團隊”的集體心血，以真實而豐富的歷史資料為我們呈現(xiàn)了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豐碩成果和發(fā)展狀態(tài)。當然，該書作為民國時期社會教育史料的重要續(xù)編，也存在一些不足，如全書四十卷中涵蓋內容龐雜的社會教育史料，什么樣的呈現(xiàn)順序更有利于讀者把握全書的邏輯脈絡和民國時期社會教育的整體框架，值得研究。盡管如此，瑕不掩瑜，總體而言該書內容豐富、史料翔實，依托史料、觀點鮮明，回應時代、價值獨特，是一套具有獨特學術價值和應用價值的著作，其出版必將對我國社會教育事業(yè)的實踐發(fā)展和研究進步起到積極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