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關瀑布詢問"/>
◎景平
想起娘子關,想起娘子關瀑布,完全是因為一條微信。
之前,故鄉(xiāng)平定作家協(xié)會的主席葛海林發(fā)來一條微信,說他們組織了一個娘子關采風,想在平定文聯(lián)刊物《冠山》結集出版采風作品,問我手頭有沒有寫娘子關的文章。我告訴他,娘子關,以前寫過,不過時間太久了,重新刊發(fā),似不合適,但還是將散文“清瀑兮歸來”和“雄關不載千秋雄”發(fā)給了他。這兩篇文章,都是30多年前的舊文了。
葛海林回復說,看了發(fā)來的文章,是有些舊了,不太合適,能不能寫一些娘子關新的文章?我告訴他,娘子關已經多年沒去,沒有感覺和體察,恐怕寫不出現(xiàn)在的娘子關。雖也覺舊文不合適,但心里還是感嘆,不過30多年,人老了,難道文章也老了?“清瀑兮歸來”是寫瀑布斷流的,“雄關不載千秋雄”,是寫閉關自封的。畢竟也是歷史的記錄。
那么,在這個急劇變化的時代,娘子關,她怎么樣了?
我知道,娘子關最著名的是長城雄關,是太行瀑布。雄關在媒體上常??吹?,但瀑布,許多年間卻不曾看到。于是又想寫寫故鄉(xiāng)的文章。只是,娘子關,真不知怎么樣了;娘子關瀑布,也不知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樣。
遂發(fā)微信給葛海林,想做個求證。
我問:“娘子關,瀑布還在嗎?”
葛海林說:“瀑布還在?!?/p>
我問:“娘子關瀑布,水量大嗎?”
葛海林說:“水量很大?!?/p>
我問:“娘子關水上人家,如今怎么樣啦?”
葛海林說:“水上人家很好?!?/p>
回復像電文,文字甚至有些吝嗇。但我覺得,決定性的信息已經呈現(xiàn)。雖然模糊,但我已經完全明白了。
當然,葛海林并不知道,我又想寫這個文章了。他也許以為我不過問問,但他的信息,點燃了我的蘊藏。
是的,瀑布還在。瀑布還在,是一個什么概念?
瀑布還在,就是瀑布還在奔流哇,瀑布沒有斷流哇!
也許沒有人會問瀑布在不在的事情,也許只有我會問這么個問題。因為,“清瀑兮歸來”寫的就是瀑布的斷流。因而,說起娘子關,我最關心的是:瀑布還在嗎?
娘子關瀑布是太行山上唯一的由地底噴涌滾落的熔巖瀑布。黃土高原向華北平原的過渡,山脈是她階梯一樣的邊緣,而那邊緣,往往是陡峭著向下去的。人說,娘子關瀑布,形成于萬古太行的地質斷裂和沉降。我覺得也許是這樣,又或許是沉重的山脈將黃土高原上整個山西的水壓在了地底而又壓它不住,于是,地下的水,地上的水,就從山脈的不同地方,滾涌而出,流瀉而去。山西因之成為一座黃土高原的“華北水塔”,而娘子關瀑布,就成為這“華北水塔”里冒出來的唯一屬于自然爆發(fā)的熔巖噴泉和懸泉瀑布。
《平定州志》記載,娘子關即古葦澤城,因唐太宗李世民之妹唐平陽公主駐兵于此而得名。又說是因戰(zhàn)國時代的介子推之妹妒女曾居住于此而得名。娘子關瀑布呢,“平地突起,下赴絕澗,懸流千尺,散縷似珠,亦井陘冶河之源也”。如果說雄關是娘子關的脊梁,那么瀑布就是娘子關的血脈。不是說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嗎?那么即使妒女這樣的剛毅女子,即使平陽公主這樣的巾幗英豪,上天也為她們造設了柔情綿綿的流水。如果沒有水,娘子關,也許就少了些什么。
事實上,在河流似的歷史里,娘子關瀑布一直在流。它流出金代詩人元好問的詩:“只知晉陽城西天下稀,娘子關頭更奇崛?!彼鞒雒鞔娙藛逃畹脑姡骸笆橄峦婧5?,浪花高疊翠峰閑”。
它流出袁從乂的“翠巖高列勢摩天,巖上轟雷瀉玉泉”,苗蕃的“石洞號風疑虎嘯,水簾噴雨作龍?zhí)丁保c王祖庚的“尋到源頭飛瀑雨,坐來樹底絕氛?!?,以及陶易的“飛泉百尺聽潺湲,一鏡澄空澤水源”;也流出當代詩人郭沫若的“娘子關頭懸瀑布,飛騰入谷化潛龍”……娘子關,她流出的,是一部瀑布的詩史。
然而,誰能想到,在20世紀80年代末的時候,娘子關瀑布斷流了、萎縮了、干涸了。就在那時,我寫下了“清瀑兮歸來”,記錄了這個瀑布的斷流和斷流帶給我的驚愕。
我沒有想到,這一切,會失去得如此徹底。
那飛騰入谷化潛龍、雄如頹波射天門的氣勢,哪里去了?那回顧陡驚溶碧玉、浪花高疊翠崖間的峻秀,哪里去了?那如詩如畫如吟如歌的清瀑的音樂、湛藍的夢幻和氤氳的彩虹,哪里去了呢?
哦,娘子關瀑布,你失去了流了千年萬年的滋潤生靈洗滌世塵的醇凈、透明與圣潔,失去了動人心弦壯人情懷誘人思緒的青春之水的蓬勃與生命之瀑的激越,而只剩下了這灰色的懸崖、枯涸的石洞,像一面蒼白的憔悴的臉顏,呆呆地,張著驚愕的大口……
你……驚愕什么呢?
是驚愕你原先滾滾滔滔的瓊漿玉液,何以萎縮、消瘦、終至于干涸嗎?是驚愕你枯涸之時,你眼底盤繞而過的桃河,何以又載著太多太厚的污濁嗎?
我知道,娘子關瀑布的干涸,不僅僅是娘子關瀑布的干涸,那是一個時代水世界的罹難。就在娘子關瀑布干涸的時候,近在晉陽的晉祠難老泉干涸了,遠在泉城的趵突泉干涸了,華北明珠的白洋淀枯竭了,千湖之省的洞庭湖水量銳減,七彩之南的黃果樹瀑布斷流,高原之鏡的青海湖也走向枯涸,長江成了黃河,黃河成了泥漿……人類工業(yè)的瘋狂掘進與肆虐無度的饕餮吸吮,將自然之源挖得千瘡百孔,漏洞百出,娘子關,就在這樣的一種瘋狂與肆虐里,被折斷了曾經流淌的血脈,于是人們發(fā)出泣血的祈喚:清瀑兮歸來!
好在真的歸來了。
好在斷流與干涸已經成為過去。
好在,瀑布還在。
祈愿和祈喚,有時候就是一種預感和預言。你說,清瀑兮歸來,清瀑就歸來了。你心里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就在葛海林說出瀑布還在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我的樣子,但我推測得出瀑布的樣子,想象得出她的樣子。
但是,我還是禁不住問一聲:水量大嗎?
是的,水量很大。那么,水量很大又是什么概念?
豐沛?激蕩?浩然?
我在網上查閱娘子關“水簾洞”懸泉瀑布的水量資料,她的流量是3.2立方米/秒。據(jù)《陽泉市平定縣供水管理局志》數(shù)據(jù),娘子關的總涌水量,是39800萬立方米/年。
娘子關的水世界,實際是群泉的世界。“水簾洞”的懸泉瀑布,是澤發(fā)水的源泉,而澤發(fā)水群泉,是綿河和冶河的源泉,而綿河和冶河,又是桃河的一脈源泉。娘子關群泉,是晉東、山西乃至華北地區(qū)一脈最大的礦泉水資源。因而,娘子關瀑布實際是躍進桃河,流入滹沱河,源遠流長地奔向海河和渤海去了。與遙遠的海河和渤海比起來,她也許都談不上是浩渺煙波里的一絲一線,但在干旱的黃土高原和貧水的太行山里,她在懸崖之上噴薄而出的那個時候,本身就是個奇跡,她創(chuàng)造了自然世界的一個巨大的奇跡。
恰巧,中國新聞界的著名報人李文珊,在20世紀50年代末,曾寫下一篇名為《娘子關走筆》的散文。這篇散文記述了那個時候娘子關群泉的水量,描述了娘子關瀑布的力量。
娘子關,據(jù)水利部門測量,它的總流量是12.6立方米/秒,而“水簾洞”,便是無數(shù)泉眼中一個最大的泉眼。它方圓約有一丈幾尺,冒起來的水,猶如大火煮沸了的湯,不停地猛烈翻浪,嘩嘩作響,翻起來的水呈翠玉一般的顏色,并夾雜著白色的浪花。
人們站在這里,毫無例外地都要良久凝視,當?shù)氐娜税选八煻础狈Q為“海眼”。他們說這個泉眼通著大海,這個泉眼有多深,誰也沒有測量過,也沒法測量。有人往里邊扔過數(shù)十斤重的大石頭,但轉瞬,就被泉水給翻了上來。請看,這個泉眼的水量有多大?
娘子關在山西和河北交界,李文珊在山西做過新聞記者,后來是河北省的政協(xié)主席。他的這篇紀實散文,是1949年以來第一篇敘寫娘子關瀑布的文章,他把新的娘子關寫了出去。
之后,當代文豪郭沫若在20世紀60年代寫下了“倒流將見吸長虹”的詩句。當時,郭沫若訪問山西,聽說缺水的陽泉提出娘子關引水工程的設想,高興地說,你們的設想很雄偉很氣魄,實現(xiàn)了,不僅可以解決城市的用水問題,而且可以改變城市的面貌。到那時,你們的桃河就是名副其實的“桃河兩岸夾清波”了。再后來,“倒流”的“長虹”果真穿越太行雙雙西上,倒流回陽泉,倒流回平定,娘子關之水,成為潤澤一座煤炭之城和一座工業(yè)之城的命脈之泉。想想,一個瀑布給一座又一座城市供水,那水量是怎樣的一個大!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當代著名散文家梁衡又創(chuàng)作了《娘子關上看飛泉》的散文,在與江河湖海的對比里,描寫了那個時候娘子關瀑布之“這邊風景獨具豐沛”的“飛”的形象。
娘子關的泉眼有一百多處,最壯觀的當數(shù)水簾洞泉。我們轉過一個山崖,只見對面山嘴上一掛飛泉飄然而下。
我突然想起縣志上的一首明人題詠:“娘子關頭水連天,老君洞口赤霞懸,驚雷激浪三千尺,洞里仙人不得眠?!?/p>
我細看這水,她是泉,但又不是一般的涓涓細流;是瀑布,但又不是泥沙俱下的洪水。她從山頂迸石而出,又飄然落下。黃河滾滾沒有她這樣嫵媚,長江浩浩沒有她這樣激越,那排空的海浪沒有她這樣雋美。她豪爽、多情、開朗、大方,把大把的珍珠懸空灑下,摔得粉碎,然后,又在谷底,掬攏成一泓清潭,再轉山繞石,悠然而去。
沒有足夠大的水量,娘子關瀑布怎么可以飛起來呢?沒有足大的水量,娘子關群泉,又何以悠然而去呢?它給娘子關插上了翅膀,娘子關瀑布飛了起來,這個散文也飛起來了。
實際上,這時候的娘子關瀑布,娘子關群泉,早已流進山西和河北的山上坡地,澆灌“坡地二十六萬畝”,實現(xiàn)了郭沫若所說的“倒流瀑布澆坡地”。只是,那時,這件事情已經成為過去式,梁衡沒寫。梁衡寫的是,娘子關群泉里的玉龍泉,已經變成一座水力發(fā)電站,已經用此水發(fā)電。其實呢,何止于此?那個時候,在娘子關重重的大山里,已經巍然崛起了一座火力發(fā)電的工業(yè)所在,機器、煙囪、水塔,水與火,火與水,打破了一個億萬斯年寂靜如睡的山坳,使光和熱飛進了城市,飛進了鄉(xiāng)村,也飛進詩和遠方的世界。
要說,我的老家盤石灣同娘子關是嵌在同一條桃河里的,但那之前,我卻未去過娘子關。也就在那個時候,我去了,并寫下《沸騰入谷化潛龍》的散文,贊美娘子關瀑布的壯偉。
跋涉在娘子關山水的時候,卻一時找不見那聞名的瀑布。唯聽得一陣轟轟隆隆的喧嘯,像隱雷似的,從深深的河谷間迸發(fā)出來,又扣著山崖滾滾而去。像是裹著棉絮的鼓槌在不停地擂著石鼓,又像是一架低音的大提琴在不倦地彈撥一支深沉的曲子。那雄渾,那粗獷,那蘊藏力量的豪放,一下就把我的心波給掀起來了。因為,我認定這是瀑布的聲音了。這聲音,讓我想到奔騰咆哮的壺口落差,想到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匡廬瀑布……哦,我將見到的娘子關瀑布,也該有怎樣壯美的氣魄呀!
這是北方山中崛起的,具有北方性格的瀑布。它從綿山懸崖的石窟中勃然瀉下,滾滾滔滔,屬于那種強有力的脈沖噴泉。雖然沒有源遠流長的壺口瀑布之浩蕩壯觀,沒有山高水直的廬山瀑布之令人驚絕,但是它那巨大的有著生命活力的瓊漿玉液,也確是一大奇景。據(jù)說,就在它噴吐如潮的泉水口,你若投一塊瓷甕般大小的頑石進去,不過三兩分鐘,頑石又會噴奔而出……可想,那洞口之下,該是怎樣一個洶涌澎湃的海呀!而這海的子女——瀑布,又是怎樣沖決了古老地層的封鎖,奔向陽光的世界!
這篇散文是在娘子關瀑布斷流之前寫的。娘子關瀑布,那么富有底氣富有力量,那樣滾滾滔滔地洶涌,洋洋灑灑地飄飛,綿綿長長地流淌,誰會想到她會斷流、她會枯竭呢?
應該說,從我寫她的奔流到寫她的斷流,僅僅不過五年時間。短短五年,她居然就銳減、萎縮、斷流、枯竭了,焉能不令人驚愕甚至悲愕?在瀑布斷流之后,我就再也沒去過。所以,當我提出一個詢問的時候,葛海林說,娘子關瀑布還在,瀑布水量很大,我是相信的。畢竟,我知道,與她幾乎同一時代斷流枯竭的那些河、那些泉,已經復流。山西的汾河已經復流,新疆的塔里木河已經復流,晉祠的難老泉已經復流,濟南的趵突泉也已經復流……那么,娘子關瀑布,她又焉能不復流呢?
復流不僅意味著瀑布還在,而且意味著水量還在;不僅意味著水量還在,而且意味著水量很大。
那么,這水量很大,又體現(xiàn)在哪里呢?
當然體現(xiàn)在水上人家了,我想。
那么,水上人家怎么樣了?
葛海林說,水上人家很好。水上人家很好是什么樣子?
娘子關是關下人家,也是水上人家。村莊頭上的雄關,可以逶迤著爬上山脊,一直爬伸到云中;而家戶腳下的水流,可以蜿蜒著穿過庭院,一直流淌到河里。山前是水,山后是水;屋前是水,屋后是水;山前屋后,無處不水。山水之間,層層疊疊構架著幾多人文古跡,又恰恰契合了一種北國江南的形容。元好問曾拿娘子關瀑布與晉祠難老泉作比,梁衡曾說,晉祠幾百間房屋都像是在水上漂著,如此類比,那么,娘子關,她整個村莊,都是在水上漂著呢。
當然,這只是我印象里或者想象里的娘子關水上人家的樣子。平定作家張旭東的散文新作《娘子關見聞錄》,也許切近現(xiàn)實地記錄和寫真了這個時代娘子關水上人家的樣子。
流淌的桃河之水與百里清波的綿河溫柔交匯,寬闊的河波向東奔涌而來,匯聚在一處平緩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湖泊。闊大的湖面水波不興,碧綠中透著清澈,宛若一面巨大的鏡子?;⒒⑸L的快艇在湖面中往來穿梭,衣袂飄飛的水中飛人,在波浪的沖注里翻飛騰躍。
沿著幽深的小巷,伴著潺潺的溪流,我們漫行于水上人家,只見從壕里鉆出來的溪水越發(fā)清澈。那街巷旁、山墻口、小路邊,到處是歡快流淌的如玉般的清泉,家家清波臨灶,戶戶枕水而居。村里的婦孺在泉水旁盥洗著,唱著,樂著,儼然一幅遠離塵世喧囂的桃源之景。
一個飛瀑云下飄的所在,一個清泉石上流的謐境。一個人在水中樂的天地,一個水在人間歡的世界??戳藦埿駯|的文字,我又急急上網看關于娘子關的視頻。我看到,這水上人家,不僅是在水上飄著的人家,而且是在花上飄著的人家、綠上飄著的人家呢。綠藤蔓爬上屋墻又翻了下來,垂在溪上,像一掛掛綠色的瀑布流瀉下來;而這綠瀑布之下的溪水,流過人家,流過花樹,流過村莊,流到與河流約會的地方;水流過的地方,黃的、紅的、紫的花,海一樣鋪陳著,洋溢著,波動著,就感覺這花園不是種在村莊里,而是村莊種在花園里。
似是世外桃源,又非世外桃源。這水上人家的背后,其實是一個不曾平靜且?guī)捉洔焓幍娜碎g。就像這“娘子關”名字本身,蘊含的是一種水與火的滄桑。這古來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戰(zhàn)爭之地。晉文公為紀念介子推而禁火寒食,介子推之妹妒女卻為民生煙火而舉火焚燒,這是對鄙俗的戰(zhàn)爭;李世民之妹平陽公主攻克長安卻不居長安,反而率領娘子軍戰(zhàn)守娘子關,這是為江山的戰(zhàn)爭;中國當代作家周立波寫的《娘子關前》,所述艱難的抗日戰(zhàn)爭,則是為了民族的戰(zhàn)爭。誰承想,多年后,娘子關,鋪開了一場自己對自己的戰(zhàn)爭。
我在張旭東的文里看到,這是一場水上人家的保衛(wèi)戰(zhàn),是經濟突進與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戰(zhàn)爭。當初,水上人家曾經放棄水上人家而豎起污染的工業(yè)企業(yè),鋪開污染的養(yǎng)殖企業(yè),結果,水上生態(tài)不再是干凈生態(tài),關下古鎮(zhèn)不再是清潔古鎮(zhèn)。于是,古鎮(zhèn)人家打響了一場自己對自己的戰(zhàn)爭,關停了所有的工業(yè)企業(yè),取締了所有的養(yǎng)殖企業(yè),還自己一片清凈。其實,張旭東不知道,那不是一個鎮(zhèn)的戰(zhàn)爭,而是一條河的戰(zhàn)爭。娘子關最大的火電企業(yè)拆除了,陽泉最大的鋼鐵企業(yè)拆除了,百里桃河的數(shù)百座企業(yè)拆除了。這是中國的世紀之戰(zhàn)。
也許,所有的戰(zhàn)爭,本質上都是資源的戰(zhàn)爭。
因生態(tài)環(huán)境而戰(zhàn),為綠而戰(zhàn),無疑是現(xiàn)代之戰(zhàn)。
那么,如今,一切終于現(xiàn)實而現(xiàn)代地歸來了。
綠水歸來,青山歸來,綠水青山背負著金山銀山歸來。
在我隔山隔水的遙遠視野里,娘子關水鄉(xiāng),回歸并呈現(xiàn)著水上人家的魅力;娘子關瀑布,恢復并飛流著華北水簾的絢麗;娘子關古鎮(zhèn),屹立并支撐著天下雄關的蔚藍。
我問,娘子關,現(xiàn)在是這個樣子嗎?
張旭東說,是,一級水源保護地,生態(tài)紅線劃定區(qū)。
我問,娘子關,又擁有什么樣的金字招牌?
張旭東說,全國特色景觀旅游名鎮(zhèn),國家級園林城鎮(zhèn),中國生態(tài)魅力鎮(zhèn),中國最具投資價值的旅游景區(qū)。
我問,娘子關,游人怎樣評價她呢?
張旭東說,凡是微縮的都是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