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方言中重疊形式的分析與研究

付常玉

（黑龍江大學 研究生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0）

東北方言主要是指居住在我國東北三省黑龍江、吉林、遼寧以及內(nèi)蒙古東北部地區(qū)的人民群眾日常交流使用的專屬語言。東北方言中的重疊形式在東北人交際時隨處可見。語言重疊形式一直以來都是語言學研究的熱點之一。本文首先介紹了普通話中詞的重疊形式，主要介紹名詞、動詞、形容詞、量詞的重疊特點；其次，研究東北方言中的重疊形式：兩字重疊、三字重疊、四字重疊；再次，闡述了東北方言重疊的特點；最后，分析了東北方言重疊形式的語用功能。

一、普通話的重疊形式——以詞的重疊為例

普通話的重疊形式有三種情況：一是漢語的音節(jié)重疊、一是漢語語素重疊、三是漢語中詞的重疊。普通話的名詞語素重疊式中，有一些語素能夠單說不用附加任何詞綴，還有一些是可以加詞綴“子”但詞的基本意思是不變的。限于篇幅及與東北方言重疊的相似關系，下面僅以普通話中詞的重疊為例進行分析。

（一）名詞重疊

漢語的普通話中，只有一些單音節(jié)名詞可以有重疊形式的。例如“媽媽”“爸爸”“姐姐”“奶奶”“妹妹”，這種重疊大多數(shù)表示家人之間的稱呼。此外，這些詞可以單說，例如“媽”“叔”“嬸”。也有例外，如“伯伯”就不可以單說。還有一些名詞重疊可以有“子”尾式，例如“調(diào)調(diào)”可以說成“調(diào)子”并意思不變。還有一些可以和數(shù)詞“一”組合，如“一家家”。還有的可以做量詞，表示每一個，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句子語法功能方面可以做主語，但不能做賓語，如“人人”，做主語時可以造句“保護環(huán)境，人人都有責任”。

（二）動詞重疊

普通話中大部分表示動作的動詞都可以重疊，少數(shù)表示心理活動的動詞也可以有重疊形式。一般受人們思想感情支配的行為動詞都有重疊形式，如“問問”。動詞重疊形式表達情感豐富，常使用在口語形式上。

普通話的動詞重疊有AA式，可以套入“把字句”，如“把桌子擦擦”。還表示動作的反復發(fā)生，表達委婉的語氣。如，“你好好嘗嘗”“我們談談，可以嗎？”還有表示嘗試的語義，通常在動詞后加詞綴“看”，如“你嘗嘗看”。動詞的重疊形式還有“V一V”，如“練一練”。還有一類“V了V”，如“翻了翻書”。上述是表示單音節(jié)動詞的重疊形式。雙音節(jié)動詞的重疊只有ABAB一種，如“打掃打掃”“學習學習”。表示動作具有持續(xù)性特點的動詞的重疊形式表示時間短，如“慢點走，等等我”。

（三）形容詞重疊

普通話形容詞的單音節(jié)詞的重疊形式為AA式，有些可以加“兒”兒化，如“慢慢兒”。雙音節(jié)詞的重疊形式有AABB、ABAB式。ABAB是AB的狀態(tài)形容詞，加深了原詞義的程度。形容詞中有些ABAB式的重疊形式可以做謂語。如，“什么事這么開心，告訴告訴我，讓我也高興高興?！庇行┬稳菰~的重疊形式作謂語時，形象色彩鮮明，如“臉蛋紅紅的”“夜色悠悠”。

形容詞大部分都有重疊形式，還有些沒有重疊形式，不過極少。帶有貶義消極的色彩，如“惡毒”。A里AB式的形容詞不可以重疊，如“傻里傻氣”。書面語色彩的形容詞一般沒有重疊形式。

（四）量詞重疊

漢語中的大多數(shù)量詞都有重疊形式，只有復合式的量詞和表示度量的量詞是沒有重疊形式的。如“每每”表示“每一個”“各個”和“逐步”的意思。表示“每一個”時可以做主語和定語，如“這個班級是優(yōu)等班，個個都努力學習。”表示“逐步”可以做狀語，如“層層遞進”。

二、東北方言中的重疊形式

東北方言用大量的詞綴和重疊形式造詞，體現(xiàn)了東北方言的獨特魅力。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具有夸張的特點。談到東北人，大家想到的都是性格大方豪爽、熱情樂觀、幽默風趣的東北人形象。東北人之所以給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是與東北人的方言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普通話中存在大量的重疊形式，而東北方言與普通話無論是在語音體系還是語法體系有很多相似之處，因此東北方言是中國各地方言中存在重疊形式和數(shù)量最多的方言。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雖然有AB、ABB、AABB、ABAB等多種形式，但這些不同的重疊形式之間有著密切關聯(lián)，ABB式的重疊形式可以寫成AABB式，互相之間有些詞是可以改寫的，意思一般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一）兩字重疊

兩字重疊也就是AA式，包括動詞重疊AA式和形容詞重疊AA式。

1.動詞重疊AA式

表示人動作行為的動詞重疊AA式。如，“出出”表示貶義，可哪瞎走的意思，“這孩子太淘氣了，到商場可哪瞎出出?！薄柏北硎抉劚?，彎著腰，“把腰板挺直，別老佝佝著腰。”“齜齜”“噘噘”表示嘴的動作?！按甏辍薄叭嗳唷北硎臼稚系膭幼鳌?/p>

表示言語行為聲音的動詞重疊AA式。如“噗噗”表示亂說話，“你天天別在那瞎噗噗?！薄昂吆摺睆谋亲永锇l(fā)出來的聲音，“吃飯的時候別哼哼歌。”這類詞一般都表示貶義的言語行為，可以搭配一些貶義的修飾狀語，如“亂噗噗”“瞎吧吧”。

還有一些表示形態(tài)變化的動詞重疊AA式。如表示臉部表情的狀態(tài)變化，“繃繃”表示收緊臉部肌肉，形容臉部的表情嚴肅，“天天開心點，別總繃繃個臉?！?/p>

2.形容詞重疊AA式

形容詞重疊的AA式，如“抽抽”，“今天是臘八，都要給我凍抽抽兒了。”可以后加詞綴“兒”，加詞綴“兒”后，程度要比之前更深了。

（二）三字重疊

1.ABB式

ABB式的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一般A是這個方言的核心意思，B是加深程度，修飾A的。

ABB式的形容詞。如“臭烘烘”，是表示味道臭，“烘烘”表示程度，形容臭的。

還有ABB式的動詞。如“胡咧咧”，“大過年的別在那順嘴胡咧咧?！?/p>

2.AAB式

這類詞的詞義大多強調(diào)B，A修飾B。

AAB式的形容詞。如“呱呱濕”，表示東西很濕，“這孩子連衣服都擰不干，這衣服讓他晾得呱呱濕。”

AAB式的動詞。如“欠欠身”，“他有點內(nèi)向，每次回答老師的問題，總是欠欠身?！?/p>

（三）四字重疊

1.AABB形式

AABB形式的形容詞。一般都是由雙音節(jié)形容詞產(chǎn)生發(fā)展出來的，還有的是由雙音節(jié)動詞的重疊形式AABB重疊之后，詞性發(fā)生變化變成了形容詞。如“繃繃”“嗚嗚喳喳”表示人不穩(wěn)當、不端莊，“你看他天天一點樣子都沒有，嗚嗚喳喳的”，這一類詞表示的是外表的行為狀態(tài)。再如“勾勾巴巴”，表示不直溜，“你瞅他，長得勾勾巴巴的，一點也不大方。”另一類是表示人本身的感受，如“別別愣愣”，表示不順利，“我怎么感覺我做什么事情都別別愣愣的?！币话愣啾硎举H義。

AABB形式的動詞。如“嘟嘟囔囔”，表示人的狀態(tài)和態(tài)度，“老師批評他，他一點也不服，還在那嘟嘟囔囔的?！薄八核喊桶汀保斑@么多人，別撕撕巴巴的，讓人看見不好的?！边@類動詞后面可以加助詞“的”。

2.ABAB式

ABAB式的形容詞重疊形式主要是由AB重疊衍生而來，意思和AB是相同的，只是程度更重了。如“咕囔咕囔”，“下雨之后，村里的土道稀濘，走道的時候咕囔咕囔的。”

ABAB式的動詞重疊。如“叨咕叨咕”，“這個知識點不容易記住，老師多給大家叨咕叨咕?！?/p>

3.AABC式

AABC式中的A是核心詞。A為形容詞的極少，A為動詞的比較常用，但是結(jié)構比較疏松。如“沁沁個頭”，“一天天上課精神的，別總沁沁個頭?！?/p>

三、東北方言重疊的特點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在東北方言中使用的頻率很高，出現(xiàn)在大量的俗語中，具有幽默詼諧、夸張的語言特點，給人親切而不尷尬的聽覺感受，也恰恰體現(xiàn)了東北人豪放熱情、幽默有趣的性格特點。

（一）感情色彩強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通常能夠體現(xiàn)和表達個人的想法、意見和態(tài)度。如，“她老婆婆摳摳搜搜的，連好吃的都不給孩子買?！北硎境稣f話人對主人公的不滿和瞧不起，同時把人物的性格特點描寫得更加生動。如，“下雨時村里的土道稀濘，一走咕囔咕囔的?！苯o聽話人如真的走在這條道路上的感覺。

（二）地域色彩鮮明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具有鮮明的東北地域特色。如“假假咕咕”，“你天天能不能大方點，能不能別假假咕咕的。”如“笨笨咔咔”“咋咋呼呼”等許多具有鮮明東北地域特色的重疊詞的使用，使東北方言語言活潑、生動有趣、幽默詼諧，并且辨識度強，聽者很容易識別出說話者的東北人身分。

（三）口語色彩生動

東北方言本身就帶有濃厚的口語色彩，重疊后就更加朗朗上口。如，“衣服沒擰干，整得呱呱濕”“酒吧里的聲音太大了，音樂咣咣地”“這東西咋艮啾啾的呢”。詞義通俗易懂，口語色彩濃厚。

四、東北方言重疊的語用功能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使東北方言在情感表達方面更具有表現(xiàn)力，同時展現(xiàn)了東北方言獨特的韻律魅力。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彰顯出了東北人的個性特點，如大方、豪爽、直率、幽默開朗。

（一）情感表達功能、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有很強的主觀色彩，主觀表達態(tài)度比較明確。如，“他這個人做事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果斷”，體現(xiàn)了說話人的主觀情感，表達了說話人的厭惡和鄙視。

（二）口語表達功能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可以突出說話者的態(tài)度，透露出說話者喜歡、厭惡、戲謔的口吻。如，“他這個人天天得得瑟瑟的”，突出了東北口音的特色，表達直白，有親和力。另外，有些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是為了加重語氣，使口語表達效果更明顯。

（三）描摹的表達功能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能夠準確地描摹出所要表達對象的特點，使其表達生動形象。如，“這個小伙子做事一點分寸都沒有，虎騰騰的”，表達出了這個人魯莽的性格特點。又如，“水開了，咕嚕咕嚕冒泡泡”，“咕嚕咕?！边@個詞把水開時的狀態(tài)特點表述得具體生動。

五、結(jié)語

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在東北方言中不僅大量存在，而且語義表達豐富。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是多元且復雜的，核心詞有動詞、形容詞、名詞等，還有形容詞加動詞造詞而成的。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在語法功能上充當?shù)某煞忠彩嵌鄻拥?，可以做主語、狀語。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因有其獨特的語音特點而具有鮮明的地域性色彩，辨識度非常高。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所表達出的情感色彩彰顯出東北人鮮明的性格特點，這就是東北方言的魅力所在，夸張卻不失真實。使用東北方言的重疊形式在交際中可以緩解尷尬的氣氛，消除距離感，讓交流變得更輕松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