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 秀 艷
青島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1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英、法、日、俄等國打著所謂的“科考”“探險”,瘋狂盜掘吐魯番高昌國舊城遺址、寺廟、墓葬,大量的佛經(jīng)、文書、經(jīng)籍、壁畫被成箱成批運往國外。新疆吐魯番出土文獻時間跨度大,數(shù)量多,從晉至元明時期,達數(shù)萬件。一百多年來,我國學者通過各種方式、渠道對流失海外的吐魯番文獻進行整理研究,成果顯著,目前已經(jīng)同敦煌學一樣,形成了吐魯番學,并成為國際顯學。吐魯番出土文獻研究成果大量出現(xiàn)是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也就是唐長孺先生主編的《吐魯番出土文書》(10冊,1981—1996年)出版之后,主要集中在文獻整理成果出版、歷史地理文化研究、詞語考釋等方面,隨著《大谷文書集成》(全四冊,日本法藏館出版,1983—2008年)、《吐魯番文書總目》(2005—2007年)等新成果不斷發(fā)布,一些文書、殘片的識別、斷代問題逐漸開展,吐魯番文獻研究更加深入。
吐魯番地區(qū)歷經(jīng)高昌壁、高昌郡、高昌國、唐西州等時期,漢文化傳播廣、影響深遠?!稜栄拧樊a(chǎn)生于戰(zhàn)國后期至秦漢間,在解讀儒家經(jīng)典、學習經(jīng)典詞匯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兩漢以來附經(jīng)而行,備受重視。大約在魏晉六朝時期,《爾雅》及其注釋研究之作也隨著《論語》《詩經(jīng)》《尚書》《史記》等傳到了這一地區(qū),為吐魯番地區(qū)文化、教育發(fā)展做出了貢獻。正如王啟濤先生所言:“對古代吐魯番的學子來說,最重要的基礎性課程就是識字辨物,《爾雅》在古代吐魯番是典型的童蒙識字課本。”①王啟濤:《儒學在古代絲綢之路流傳寫本考》,《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17年第8期。對吐魯番出土《爾雅》殘卷進行整理、深入研究,對雅學研究、《爾雅》在絲綢之路上的傳播都具有重要意義,也為吐魯番文獻研究、雅學文獻研究提供新線索、新資料。
目前在吐魯番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爾雅》有白文、郭注、《爾雅》音義、《爾雅》舊注等殘片,王啟濤先生《吐魯番文獻合集(儒家經(jīng)典卷)》(2017年)著錄26片,分別收藏在德國和日本,其中德國收藏24片,榮新江先生主編的《吐魯番文書總目(歐美收藏卷)》(2007年)亦有著錄。1920年日本學者大谷勝真訪問德國柏林國立圖書館,于1936年發(fā)表了《高昌國的儒學》一文,報告了柏林國立圖書館“收藏著從吐魯番出土的唐朝《爾雅注》的抄本”信息①[日]大谷勝真:《高昌國的儒學》,《服部先生古稀祝賀記念論文集》,日本:富山房,1936年4月。該文僅提及《釋天》《釋地》《釋器》。;2009年張娜麗先生在土肥義和主編的《敦煌·吐魯番出土漢文文書的新研究》(修訂版)中發(fā)表了《關于吐魯番〈爾雅注〉》一文②[日]張娜麗:《關于吐魯番〈爾雅注〉》,[日]土肥義和編:《敦煌·吐魯番出土漢文文書的新研究》(修訂版),東京:東洋文庫,2013年,第365—389頁。,對德國藏《爾雅》殘卷進行了初步研究。
日本收藏《爾雅》殘片2片,是日本大谷探險隊發(fā)掘成果,1915年香川默識把三次探險發(fā)掘的成果編成《西域考古圖譜》(1915年,日本國華社出版),在“經(jīng)籍”類僅收“《爾雅》舊注殘片”1片,注明出土地吐峪溝,但未有編號,此片后為《大谷文書集成》第8095號。小田義久主編的《大谷文書集成》第二冊(1989年)收入,第85號圖版,編號為3351號;第三冊(2002年)收入,第47號圖版,編號為8095號。其中3351號注明為“西州時代諸文書·文學關系斷片”,無稱名,8095號著錄與《西域考古圖譜》著錄同,兩殘片并有釋文。2003年張娜麗在《西域發(fā)見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子斷片(2)》一文中,對兩殘片釋讀,定名為“《爾雅注》殘片”,并復原了兩殘片,對注者問題略作考證。③[日]張娜麗:《西域發(fā)見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子斷片(2)》,《學苑》2003年第753號,第14—17頁。陳國燦、劉安志主編的《吐魯番文書總目(日本收藏卷)》(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年)為3351號、8095號定名為“《爾雅》注疏殘片”,認為兩片可以綴合,斷為唐代。許建平先生2005年發(fā)表《跋大谷文書中四件未經(jīng)定名的儒家經(jīng)籍殘片》一文,對《大谷文書集成》中未識讀的3351號殘片進行考辨,認為“此寫本是否即沈旋所作《集注爾雅》,疑不能定,姑名之曰‘某氏《爾雅注》’”。④許建平:《跋大谷文書中四件未經(jīng)定名的儒家經(jīng)籍殘片》,《敦煌學輯刊》2005年第4期。王啟濤先生把3351號、8095號定名為“《爾雅·釋詁一》舊注”,并釋文、注釋。
目前,學界關于德國藏《爾雅》殘卷、殘片的數(shù)量、收藏地、時代、內(nèi)容等研究逐漸明晰,關于日本收藏的兩《爾雅》殘片的發(fā)現(xiàn)、收藏、稱名、時代、內(nèi)容等問題還比較模糊,還停留在文獻收錄、文字釋讀階段,全面深入研究尚未展開。因此,本文對日藏吐魯番殘片進行全面、深入研究,探明《爾雅》在西北疆域的傳播、發(fā)現(xiàn)、時代等諸問題。
20世紀初,日本大谷探險隊曾經(jīng)三次大規(guī)模、有組織地對吐魯番地區(qū)高昌舊城、古墓、寺院遺址進行發(fā)掘。1902—1904年第一次探險,主要在于闐、拜城等地發(fā)掘,這批成果《西域旅行日記》中有著錄;1908—1909年第二次探險和1910—1913年第三次探險,這兩次均由橘瑞超帶領,主要在交河故城、木頭溝、阿斯塔納古墓、哈拉和卓古墓、伯孜克里克、吐峪溝千佛洞等地發(fā)掘,收獲頗豐,這批資料就是后來著名的“大谷文書”的主體,《爾雅》殘片也是這兩次發(fā)掘獲得。
大谷探險隊的發(fā)起者是日本京都凈土真宗西本愿寺第22代宗主大谷光瑞(1876—1948年)。大谷光瑞于1902—1913年組織了主要對中國新疆地區(qū)探險考察,1914年大谷光瑞辭去西本愿寺宗主職位之后,曾長期旅居上海、大連。1915年在日本,大谷光瑞委托香川默識編纂《西域考古圖譜》,刊布了大谷探險隊在新疆收獲的美術品、經(jīng)卷寫本、文書、經(jīng)籍等資料的圖版,其中有“《爾雅》舊注殘片”,最早公布了吐魯番出土文獻《爾雅》的信息。大谷光瑞后長住旅順,1916年后大谷收集品的主體也運到了旅順,后來保存到旅順博物館。1945年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大谷光瑞收藏品有相當一部分被運回日本,貯藏在西本愿寺,1949年捐贈給龍谷大學,這就是著名的“大谷文書”。1984—1990年,小田義久主編的《大谷文書集成》對這批文獻進行整理,全部標注了序碼,從1001—8147號,全部分為五組,3351號在第一組漢文及回鶻文資料中,8095號在第五組,是《西域考古圖譜》收錄的一部分,即8001—8147號。兩個《爾雅》殘片重見天日之后,被大谷探險隊運到日本,1915年編纂完《西域考古圖譜》后,又從日本運到旅順,1945年從旅順運回到日本,最后定居龍谷大學圖書館,之后1989年、2002年隨著《大谷文書集成》第2冊、第3冊公諸于世。
1915年香川默識編《西域考古圖譜》三冊①本論文所用《西域考古圖譜》為1999年北京學苑出版社據(jù)日本國華社本1915年版影印本。,收錄三次新疆探險所獲繪畫、雕刻、古錢、染織刺繡、佛典、史料、經(jīng)籍、西域語文書,其中“經(jīng)籍”類收入10頁圖版,共39片殘片,吐峪溝出土34片,所錄“《爾雅》舊注殘片”(詳見圖1)亦注明出土地為吐峪溝,即后來《大谷文書集成》第3冊(2002年)著錄的8095號(詳見圖2)。而3351號始見于《大谷文書集成》第2冊(1989年),歸入“西州時代諸文書·文學關系文書”,但未注明書名、出土地點。
圖1 《西域考古圖譜》未有序號
《大谷文書集成》3351號
圖2 《大谷文書集成》8095號
陳國燦、劉安志主編的《吐魯番文書總目 日本收藏卷》(2005年)著錄兩殘片均題“《爾雅注疏》殘片”,在3351號殘片稱“后部可與大谷8095號綴合”①陳國燦、劉安志主編:《吐魯番文書總目 日本收藏卷》,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65頁。,在8095號殘片稱“本件缺紀年,以書法斷,當在唐代。有絲欄。前部可與大谷3351號綴合”②陳國燦、劉安志主編:《吐魯番文書總目 日本收藏卷》,第443頁。,也就是認為這兩片為同一本書之相連頁。
從3351號與8095號僅殘存的內(nèi)容看,兩殘片分別為《爾雅·釋詁》第32條“矢雉引延順薦劉繹尸旅,陳也”、第33條“尸職,主也”、第34條“尸,寀也;寀寮,官也”三條的內(nèi)容。兩殘片行款相同,均有絲欄,每欄雙行,底線雙邊,外邊線較細且淺,均為楷書,捺筆、頓筆筆法相同,當出一人之手。兩殘片出土地相同。
在本文殺青之際,王欣雨同學找到并翻譯了張娜麗先生于2003年在日刊《學苑》上發(fā)表的《西域發(fā)見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斷片》一文。張文第一個問題便是“《爾雅注》斷片及考據(jù)”,約1500余字。張文為本文的寫作提供了兩個證據(jù),第一個便是張文綴合了日藏兩殘片(詳見圖3),證實了上述我們對殘片出土地的推論。
圖3 張娜麗綴合的日藏兩殘片及其釋文
我們也曾經(jīng)試圖綴合過,但沒有成功,據(jù)張文解釋,原來《大谷文書集成》3351號“斷片①的原跡是被縮小到一半而被刊登出來的。由此,這次將①放大復原到了原尺寸的(像②一樣)大小后,①②兩者的縱剖裂面一致,將該行的文字接合起來看,兩斷片都是筆法相同的楷體,從書寫筆跡上來看,也可以看作是同一文書的斷片”③[日]張娜麗:《西域發(fā)見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斷片(2)》,《學苑》2003年第753號,第14—15頁。。
由此可見,3351號與8095皆出土于吐峪溝。日本大谷探險隊對新疆吐魯番地區(qū)3次盜掘。1902—1904年第一次探險,主要在于闐、拜城等地盜掘文物;1908—1909年第二次探險,1910—1913年第三次探險,主要在交河故城、吐峪溝等地。因此,《爾雅》殘片應該是第二、三次發(fā)掘所得,或者是兩次發(fā)掘分別所得,因而使得序號相隔較遠。
兩殘片綴合為同一片,兩位一體,解決了出土地點問題,也有利于我們進一步研究相關問題。小田義久編《大谷文書集成》第2冊把3351號書寫時代歸入唐“Ⅱ西州時代諸文書·11文學關系文書”中,由此可推,8095號也可以歸入這一時期。但不知道小田義久先生的判斷依據(jù),我們試作如下考察。
首先參考同一出土地的其他文獻的時代?!段饔蚩脊艌D譜》編成于1915年,時代較早,主要是三次新疆探險所得,其“經(jīng)籍類”共10頁圖版39殘片,34片出土吐峪溝,35片注明“唐鈔”,其中32片唐鈔出土吐峪溝①《西域考古圖譜·經(jīng)籍》“《史記·仲尼弟子列傳》(5)—(1)”與“(5)—(2)《漢書·張良傳》”互為正反面,著錄出土地“庫木吐喇”(庫木土拉石窟)。榮新江先生考證德國藏Ch.938殘片為唐寫本,正反面亦為《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漢書·張良傳》,字體形制全同,“德國吐魯番探險隊和日本大谷探險隊曾經(jīng)發(fā)掘過同一遺址,或者從同一挖寶人處買到過同一文書的不同殘片”“德藏卷原編號為T Ⅱ T1132,指德國第二次吐魯番探險隊在吐魯番吐峪溝所得。兩說不同,必有一誤。”(詳見饒宗頤主編《華學》第三輯,北京: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98年,第312頁。)因此,如德藏卷著錄,則《考古圖譜》著錄的39片殘片就有37片唐鈔、34片出土吐峪溝。,這些唐鈔僅有3片介于行、草之間,其余都是標準的楷書字體②其中圖版(3)之(1)注明“六朝鈔本舊注《孫子》(謀攻形篇)斷片(吐峪溝)”,為隸楷體。。《爾雅》舊注殘片(8095號)注明吐峪溝出土,是標準的楷書字體,未注明抄寫時代,但從書法相同、同一出土地文獻時代大致相同看也應該是唐代,陳國燦、劉安志《吐魯番文書總目 日本收藏卷》亦稱“本件缺紀年,以書法判斷,當在唐代”③陳國燦、劉安志主編:《吐魯番文書總目 日本收藏卷》,第443頁。。
從書法的發(fā)展和傳播看,吐魯番出現(xiàn)的楷書抄本時代都不會早于隋唐。郝洪濤《基于吐魯番出土文獻的高昌書體演變研究》一文通過大量文獻比對分析,提出:吐魯番高昌壁時期(前48—327年)“其書體特點兼有楷法和隸法”,仍存篆書的余味;高昌郡時期(327—460年)“流行的書體與內(nèi)地基本一致,其前期日常使用的主要書體是隸楷體,后期楷書體開始廣泛使用,越是高昌郡后期楷書體使用量越大”,含有魏碑特征的楷書開始出現(xiàn);高昌國時期(460—640年)“楷書體和魏楷體并存,與內(nèi)地基本一致”。④郝洪濤:《基于吐魯番出土文獻的高昌書體演變研究》,碩士學位論文,喀什大學,2020年,第38頁。從郝洪濤的分期可以看出,從高昌壁至高昌國時期,高昌地區(qū)的書法走勢與內(nèi)地大體一致,高昌國后期楷書出現(xiàn),但并沒有完全楷化。這和黃征先生對敦煌文獻書法特點研究稍有分歧。黃征先生認為:“一般的隸書及其隸書筆意很濃的楷書字體,敦煌唐代寫本中已經(jīng)幾乎絕跡,不再具有普通應用地位。而要判斷一個毫無隸書筆意的敦煌楷書寫本的書寫時代在隋代以前,那是必須有真實的題年來證明才行?!墒俏覀儼粗鼗臀墨I五萬余號,(隸書及隸書筆意)并無絲毫蹤影。”⑤黃征:《敦煌俗字典》,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前言第6、17頁。黃先生在目驗5萬份敦煌卷子后得出楷體的卷子不會出現(xiàn)在隋代以前的結(jié)論,也就是說唐代的寫本卷子基本上都為楷體。敦煌、吐魯番文化血脈相連,高昌國后期與隋、唐來往密切,受隋唐文化影響極大,尤其是貞觀十四年(640年)后成為大唐疆域下的西州。黃先生的實踐總結(jié)同樣能夠適用于判定吐魯番地區(qū)出土文獻的書法特點。因此,從書法發(fā)展及特點、從同一出土地及時代等多種因素看,吐峪溝出土的兩《爾雅》殘片應該屬于唐西州時期。
關于日藏《爾雅》兩殘片的作者、體式名稱,目前由于殘片內(nèi)容少,解讀困難,認識還未統(tǒng)一,大致有《爾雅》舊注、《爾雅》注疏、某氏《爾雅注》等稱名;許建平先生懷疑為梁“沈璇《集注》”。雖然殘片提供的信息較少,但我們也僅能通過殘片內(nèi)容再作分析,進而鎖定殘片訓詁的大致時代。
關于殘片釋文內(nèi)容,我們采用許建平先生的釋讀①許建平:《跋大谷文書中四件未經(jīng)定名的儒家經(jīng)籍殘片》,《敦煌學輯刊》2005年第4期。,殘片每一界欄兩小行,共7欄13小行,1—4欄為3351號,5—7欄為8095號,如1.1、1.2為第一欄兩行,下同。釋文如下:
我們通過對13行殘存內(nèi)容與今本郭注、邢疏對比分析,發(fā)現(xiàn)以下問題:
1.從內(nèi)容看,殘片訓詁比郭注豐富
如3.2行“職為亂階”、4.2行“誰其尸之”、6.2行“同官曰寮”,皆郭注文。5.2行更是直稱“(郭)景純同舍人”??梢?,該殘片訓詁者主要征引了郭注,而且征引郭璞以前舊注,明郭注與之同異,作者時代應該在郭注之后,似有集眾家之注之義。
又如,1.1行“囗囗餘悉同囗”,“餘悉同”應該是上一條收束語,即《釋詁》第31條結(jié)束語,表示對經(jīng)文注釋的收束,今《釋詁》31條經(jīng)“虧壞圯垝,毀也”,注“書曰方命圯族,詩曰乘彼垝垣,虧通語耳”,無“餘悉同”語,此條也僅四個被訓詞,郭注已經(jīng)解釋3個,“壞”可能郭注時代理解問題不大,因此未釋,可見此條被訓詞有限,殘片訓詁者以“餘悉同”結(jié)束,令人費解,或者可能此條被訓詞應該不止4個。另如2.2行行尾“尸,陳也。餘未詳”,此為《釋詁》第32條“矢雉引延順薦劉繹尸旅,陳也”,郭注“禮記曰尸陳也,雉順劉皆未詳”;郭注只解釋了一個“尸”,因此說“皆未詳”,從殘片剩余字來看,還解釋了“伸”“延”等,因此作“餘未詳”,解釋詞語多于郭注。這兩條與郭注表述方式不同,由此可見注釋內(nèi)容比郭注豐多。
另外,從行款字容量看,1.2、2.1、2.2為《釋詁》第33條,此條郭注僅12字,而殘片達3行,以行10字計算,則至少在30字以上;同樣,3欄4欄為《釋詁》第33條,此條《爾雅》經(jīng)僅被訓詞2個,郭注22字,但殘片占4行,其字數(shù)應該有經(jīng)注的2倍??梢姡瑲埰瑑?nèi)容較郭注豐富。
3.1、3.2、4.1行似解釋“職”,4.2行解釋“尸”,因此殘片注解順序似為“職、尸,主也”,與今本《爾雅》“尸、職,主也”順序不同。
2.殘片注者可能是唐人
郭璞以前《爾雅》“注者十余”,今天我們僅知有漢犍為文學注、劉歆注、樊光注、李巡注、魏孫炎注五家。殘片注者征引了舍人、李巡、某氏三家注,還征引了哪些家則不得而知??梢姡崛俗?、李巡注、某氏注的亡佚時代,是我們確定殘片注者時代的下限。
《隋書·經(jīng)籍志》著錄舍人注、李巡注皆亡佚不存,但陸德明《爾雅音義》引舍人注54例,李巡注87例,孔穎達《五經(jīng)正義》引舍人注160余例,李巡注270余例,而且《爾雅音義》與《五經(jīng)正義》所引多不重復;清人馬國翰、黃氏掇拾唐人正義、音義、類書、史注等,輯舍人注230條左右、李巡注300余例。①此段數(shù)據(jù)引自竇秀艷:《雅學文獻學研究》,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年,第29—52頁。可見,兩家注唐時并未完全亡佚。殘片此三條所引舍人注、李巡注也與陸孔征引、馬黃輯佚條目不同,所見與諸家異,殘片注者應該看到了兩家注。從目錄著錄看,舍人注大概亡于唐中期②《舊唐志》未著錄舍人注,其以毋煚《古今書錄》為藍本,毋煚書主要記開元藏書之盛,可以說,開元時舍人注起碼在官藏之書中已亡佚不存。李巡注兩《唐志》尚著錄,宋《太平寰宇記》《禹貢集解》《押韻釋疑》還有征引,僅數(shù)條,可能還有殘本,邢昺《爾雅疏》大量征引二家注,主要是轉(zhuǎn)引《釋文》和《正義》。,李巡注大概亡于唐末。因此,殘片注者應為唐人,或是開元時人。
殘片引“某氏注”1處。關于“某氏注”,陸德明《釋文敘錄》未言,孔穎達《五經(jīng)正義》引某氏《爾雅注》近70例,隋唐目錄亦不見著錄③清儒邵晉涵、臧庸、盧文弨、馬國翰等大多據(jù)陸德明《釋文序錄·注解傳述人》“樊光注六卷,京兆人,后漢中散大夫。沈旋疑非光注”語,疑“某氏注”為樊光注?!墩x》引樊光注50余例,與某氏注不同。,可能孔穎達征引后由于無注者名姓,很快亡佚了。殘片所引某氏注列郭注“同官曰寮”后,此條內(nèi)容不見《爾雅音義》《五經(jīng)正義》等典籍征引,可見,殘片注者見到了某氏注,與孔穎達一樣,稱作“某氏”,對其認識是相同的。胡元玉《雅學考》認為“某氏姓字雖不可考,然詩疏皆列于郭前,則其人斷不在郭后”④胡元玉:《雅學考》,清光緒十七年(1891年)益智書局鉛印本。,某氏注在郭注之前,此殘片注者把“某氏”放在郭注后,可能是以之補充郭注。
許建平先生為我們提供了一條線索,殘片注可能是沈旋(琁、璇)《集注爾雅》。沈璇為南朝著名文學家沈約之子,陸德明《經(jīng)典釋文·序錄》稱“梁有沈旋,約之子,集眾家之注”,其《爾雅音義》收沈璇注50余處,基本上都是注音。兩《唐志》均著錄沈旋《集注爾雅》十卷,則唐時尚存。孔穎達《五經(jīng)正義》未收沈璇集注,或許因為沈璇主要集眾家注音,清馬國翰、黃奭也僅據(jù)《釋文》輯得注音50余條。因此,殘片為沈璇集注,可能性不大。
陳國燦、劉安志《吐魯番文獻總目(日本卷)》著錄為“《爾雅》注疏殘片”, 定殘片為注疏體。從殘片內(nèi)容與邢昺(932—1010年)《爾雅疏》比較看,與邢疏不同,可以排除邢疏。漢魏至唐宋,作義疏者還有孫炎正義、高璉義疏。《宋史·藝文志》“孫炎《爾雅疏》十卷、高璉《爾雅疏》七卷”,則宋時尚存。據(jù)《玉海》卷四十一載:“(真宗)咸平三年(1000年)癸巳,命祭酒邢昺代領其事”,校唐代九經(jīng)疏,并補《孝經(jīng)》《論語》《爾雅》三經(jīng)義疏,“《孝經(jīng)》取元行沖疏、《論語》取梁皇侃疏、《爾雅》取孫炎、高璉疏,約而修之,又二十三卷”。①王應麟:《玉?!肪硭氖唬猎辏?269年)慶元路儒學刻明修本。真宗詔書明確指定《爾雅》疏可采用孫炎、高璉書,“約而修之”。邢昺《爾雅疏序》稱“其為義疏者,則俗間有孫炎、高璉,皆淺近俗儒,不經(jīng)師匠”②邢昺:《爾雅注疏》,阮元:《十三經(jīng)注疏》,北京:中華書局,1991年,第2564頁。,邢昺九經(jīng)及第,歷任國子博士、國子祭酒、禮部尚書,是宋初學術權(quán)威,他在《爾雅疏序》中直言孫炎、高璉學術水平一般,師門無名,可見,二人的成果難入邢昺法眼。邢昺奉詔為《爾雅》作疏,團隊成員還有杜鎬、舒雅、利瓦伊、孫奭、李慕清、王煥、崔偓佺、劉士玄等名臣學者,“共同討論,為之疏釋”,對孫炎、高璉疏的取舍應該是團隊共同的決定??梢?,孫炎、高璉即使是唐代學者,他們的著作也很難傳到吐魯番,成為士子學習的參考書。關于孫炎、高璉所處時代,史籍不見記載,晁公武 《郡齋讀書志》:“舊有孫炎、高璉疏,皇朝以其淺略,命邢昺、杜鎬等別著此書。”③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卷四,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288頁?!盎食奔幢境?,因此孫炎、高璉應該不是宋朝人。胡元玉《雅學考》:“案,據(jù)《宋志》列二家于裴瑜注前,則二家似皆唐人?!雹芎瘢骸堆艑W考》,清光緒十七(1891年)年益智書局鉛印本。從吐魯番出土《爾雅》殘片行款容量、行文順序看,殘片比疏體要簡約,應該不是疏體。
郭璞以后至五代宋時,作注者還有唐裴瑜。據(jù)王應麟《玉海》卷四十四:“《(中興)書目》(成于1177年):‘《爾雅注》五卷,唐裴瑜撰?!湫蛟疲骸懒鶗梭w,撮諸家注未盡之義,勒成五卷,并音一卷?!癖緹o音。”⑤王應麟:《玉?!肪硭氖模猎辏?269年)慶元路儒學刻明修本。蓋南宋時,裴瑜《爾雅注》見存?!按橹T家注未盡之義”,是為補諸家注而作。唐段成式《酉陽雜俎》:“(文宗)寶歷(825—827年)中,國子四門助教史迥語成式,嘗見裴瑜所注《爾雅》,言‘鸧,麋鴰,是九頭鳥也。’”⑥段成式:《酉陽雜俎》卷十六,《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稜栄拧肥菄訉W學習課程之一,作為四門學助教,史迥必熟稔《爾雅》及裴注,因此能為段成式提供資料。郭注較簡略,而且大多數(shù)詞條僅指明“見詩書”或僅注出《爾雅》被訓詞在與《詩》《書》等經(jīng)典相關的語句,對于一般學習者來說,有難度。裴瑜注五卷,“依六書八體”,蓋在文字??薄鴮懮舷铝艘环Ψ?;“撮諸家注未盡之義”,補充申釋前人注釋,方便學習、閱讀。隋唐時期,尤其是西州時期,是吐魯番漢文化鼎盛時期,因此,裴瑜《爾雅注》極有可能傳到吐魯番。清馬國翰《爾雅裴氏注》:“又遼僧行均《龍龕手鑒》所引雅注五條,考犍為文學及劉、樊、李、孫之注,宋遼之際已不存,存者唯郭璞、裴瑜二注,行均所引,郭注不見,審為裴注矣?!薄夺屧b》“肅延誘薦倓晉寅藎,進也”,裴瑜注:“倓,甘之進也。”“噊幾烖殆,危也”,裴瑜注:“噊,事之危也?!雹唏R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卷五十一,清光緒九年(1883年)瑯繯仙館本。從馬氏所輯看,“某之某”的表述方式與殘片1.2“伸之陳也”“舒之陳也”、3.1“軄事之主也”相同。因此,吐魯番出土的殘片《爾雅》注解者,很可能是唐代的裴瑜。
張娜麗先生在《西域發(fā)現(xiàn)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斷片》一文中,把兩殘片定名為“《爾雅注》”并對殘片注者的時代作了推論,與本文不謀而合。張文稱:
大谷文書中《爾雅》注①②的斷片部分和《龍龕手鏡》所引部分無一致之處,所以很難把握這些文獻之間的關系,但是從遺留下來的斷片結(jié)構(gòu)上來看,《龍龕手鏡》所引的《爾雅》注的體例和①②斷片有相似之處。例如,對于《爾雅》〈釋詁〉篇的“肅延誘薦餤晉寅蓋進也”以及“噊幾烖殆危也”這兩句,斐注與大谷文書斷片①的表述方法相同,結(jié)構(gòu)也相同,……另外,《經(jīng)典釋文》中有一部分也引用了梁·沈旋《集解爾雅》中一部分的內(nèi)容。具體見〈釋詁〉篇“肅延誘薦餤晉寅蓋進也”這一句的注解,對于“餤”字的解釋,原文中說的是“餤大甘反”,由此可見和裴瑜的《爾雅注》是不一樣的。由于資料的制約,在此無法進行充分的分析。但是從如上注疏記述的語法和用語這一方面上來看,也不能否定大谷文書的《爾雅》斷片就是唐代的斐瑜《爾雅注》的這一可能。①[日]張娜麗:《西域發(fā)現(xiàn)的文字資料——關于〈大谷文書〉中的諸斷片》,第15—17頁。其中省略文字與本文舉例相同。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認為吐魯番出土兩殘片為《爾雅》注疏、《爾雅》集注不太可能,很可能是唐裴瑜《爾雅注》,因此標注為“《爾雅》舊注”更客觀一些。
《爾雅》舊注兩個殘片書寫都是比較規(guī)范的楷書,但在3351號殘片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兩個俗字“軄”和“亂”,在魏晉六朝隋唐時期,俗字大量流行,尤其是民間書寫應用俗字較多,這兩個俗字能否表明《爾雅》殘片抄自民間?對此問題,我們略作梳理。
1.軄
“軄”字在殘片中出現(xiàn)三次:3.1“軄事之主也”,3.2“軄為亂階”,4.1“也軄同舍人”??梢姵瓕懻吡晳T此種寫法。
2.亂
殘片3.2“軄為亂階”中,“亂”作“亂”。
《西域考古圖譜》著錄了與兩《爾雅》殘片同一出土地、注明“唐鈔”的32個殘片,我們對這些殘片用俗字情況進行考察。如:
第238頁“唐鈔《論語》孔氏傳子路憲問片段”,經(jīng)文70余字,注文約110字?!皠偂保鳌啊保ń?jīng)文)、“”(注文),“毅”作“”,“致”作“”,“憲”作“”,“惡”作“”,“備”作“俻”。
第247頁“唐鈔古書片段”約27字,有“自古京師”句,“京”作“”(亰)。
我們查找了《漢語大字典》《碑別字新編》《正名要錄》《干祿字書》、帛書、楷書、行書、草書等工具書,對上述14組字一一進行了考察,得出以下結(jié)論。首先,這些俗字基本上在漢魏六朝隋唐碑刻中都能夠見到。如“”,漢孔彪碑(171年)、魏高道悅墓志(519年)作“”⑥秦公:《碑別字新編》,第47頁。,《正名要錄》“依顏監(jiān)《字樣》甄錄要用者”作“亰,石經(jīng)如此作”⑦郎知本:《正名要錄》,第331頁。。又據(jù)《漢語大字典》,“亰”見于熹平石經(jīng)《易》。也就是說儒家經(jīng)典石版教科書也不排斥俗字。又如“”,秦簡作“”、馬王堆帛書作“”、東魏淮南王墓志(544年)作“”,等等?!墩f文》:“寄,托也。從宀、奇聲。”可見,隸變時聲旁“奇”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后世楷書沿用。
其次,這些俗字大多相沿承用,與正字通行不悖。如上文“軄”字,《正名要錄》以為“久共傳行”“相承用”,“亂”字“稍訛”。另如“”,魏杜文雅造像(550年)作“”①秦公:《碑別字新編》,第103頁。,敦煌俗字作“”“”②黃征:《敦煌俗字典》,第557頁。,而“依顏監(jiān)《字樣》甄錄要用者”例,“致,正;,從夊聲,夊音張履,此相承用”③郎知本:《正名要錄》,第334頁。。又如“”,《碑別字新編》作“”“”“”,約有20余種寫法,隋宮人賈氏墓志(610年)作“”④秦公:《碑別字新編》,第435頁。,《干祿字書》則以為:“辝,上中并讓,下說,今作,俗作辭,非也?!雹蓊佋獙O:《干祿字書》,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588頁上?!啊辈坏诒讨型ㄐ?,而且唐中期“今作”,大有取其他書寫形式而代之之勢。
提起俗字,我們就會想到某些字典辭書、教科書所界定的,“(俗字)在民間流行的異體字,別于正體字而言”⑥商務印書館編輯部:《辭源》(合訂本),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年,第120頁。,“俗字者,就是不合六書條例的,大多是在平民中日常使用的,被認為不合法的、不合規(guī)范的文字”⑦蔣禮鴻:《中國俗文字學研究導論》,浙江大學漢語史研究中心編:《中國近代漢語研究》第1輯,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0年,第68—69頁。這句話出于蔣先生對顏元孫《干祿字書》所謂的“俗字”做的解釋。,與正字涇渭分明,是有階級性的。而上面我們對吐峪溝出土的32片唐鈔出現(xiàn)的所謂俗字一一考察,“軄”“亂”等俗字雖然都是因書寫訛誤而產(chǎn)生,屬于地地道道地不規(guī)范字體,但在碑刻、墓志、經(jīng)卷的刻寫中頻頻出現(xiàn),石經(jīng)、碑刻、墓志都是比較嚴肅的官方書寫,并未見對俗字避之如仇讎。顏之推《顏氏家訓·雜藝》說:“晉宋以來,多能書者,故其時俗,遞相染尚,所有部帙,楷正可觀,不無俗字,非為大損。”也就是說,并不僅僅是民間用俗字,文人也用,偶有俗字,無傷大雅。 我們贊同黃征先生的觀點,“漢語俗字是漢字史上各個時期流行于各社會各階層的不規(guī)范的異體字”⑧黃征:《敦煌俗字典》,《前言》第4頁。。由此可見,漢魏六朝隋唐時期這些俗字流行于社會各階層,雖然不規(guī)范,但也可以通行使用。像“亂”“與”“辭”等俗字今天已經(jīng)成為規(guī)范正字。因此,我們認為,《爾雅》殘片及與之一同出土于吐峪溝的這批近20種“唐鈔”文獻,即儒家經(jīng)書、千字文、《史記》、《初學記》、唐人詩、唐人律等,基本都楷正可觀,偶有俗字,應該屬于西州時期官學教育的產(chǎn)物。
《爾雅》多假借,并非“典型的童蒙識字課本”,與其他識字教材、字典功能有別,更適合于先秦儒家經(jīng)典的學習,雖然也稱經(jīng)典,但附經(jīng)而行。《爾雅》應該早就傳到了高昌地區(qū),《周書·高昌傳》:“有《毛詩》《論語》《孝經(jīng)》,置學官弟子,以相教授。”⑨令狐德棻:《周書》卷五十,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915頁?!稜栄拧芬矐撌菍W官弟子學習的主要課程之一。高昌國的官民本為“漢魏遺黎,根出于中原或河西,漢語本是他們固有的母語”,“從吐魯番出土的近五百件高昌國時期的各類文書看,高昌國從朝廷到民間,使用的都是漢語言文字”⑩陳國燦:《從吐魯番出土文獻看高昌王國》,《蘭州大學學報》2003年第4期。。高昌國后期與隋唐文化交往更加密切,貞觀二年(628年)“亦遣子弟請入于國學之內(nèi)。鼓篋而升講筵者,八千余人,濟濟洋洋焉,儒學之盛,古昔未之有也”①劉昫:《舊唐書》卷一八九上,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4941頁。。長安國學涌動著高昌子弟的身影,《爾雅》等儒家經(jīng)典是他們學習的主要課程,這些子弟學成歸來都是儒家經(jīng)典的主要傳播者。特別是貞觀十四年(640年)后,高昌國降為西州,在唐文化浸潤之中,儒家典籍學習、漢字書學更加普及。在吐魯番出現(xiàn)《爾雅》及其舊注抄本,亦在情理之中。吐魯番出土的《爾雅》,有白文、有郭注、有音義②現(xiàn)德國藏Ch/U.6783(T Ⅲ T363)號,《吐魯番文書總目(歐美收藏卷)》著錄為《爾雅音義·釋蟲》,此殘片為德國吐魯番探險隊第3次(1906—1907)在吐峪溝獲得。該殘片內(nèi)容比傳世陸德明《爾雅音義》、郭璞《爾雅注》多,與3351號、8095號殘片一樣,有行格界欄,經(jīng)注大字單行,音義小字雙行,楷書。由此可證,吐魯番地區(qū)流行的雅書體式較豐富,雅書應用廣泛。,有郭注以外的無名氏舊注;有出土于西部重鎮(zhèn)交河故城,有出土于高昌國政治文化中心的高昌故城,有出土于高昌國宗教中心的吐峪溝。可見,雅書的學習、影響遍及吐魯番地區(qū),《爾雅》舊注的使用者和抄寫者都應在官學教育體制內(nèi)。(本文由研究生王欣雨協(xié)助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