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翔
父親的同學(xué)聚會結(jié)束后,我和他聊天。父親的同學(xué)中有的人去外面的世界發(fā)展,找了一份高薪的好工作; 有的人到了部隊,取得了一個高職務(wù); 還有的呢,則是留在了這里,我的父親就是留在這里的一員。這是他們高中畢業(yè)20 周年,他們重回母校聚會。
父親的同學(xué)們都離開了,我問父親:“爸,怎么樣,高興嗎?”
父親說:“有的是高中3 年的同學(xué),有的還是6 年的同學(xué),很懷念以前那個時刻?!彼D了一下,凝視著前方。父親的神情像什么呢?就像往井里一瞥,能看到什么,卻又似乎不行,很復(fù)雜的神情。
我先打破了沉默:“爸……到底怎么了……”父親不再吞吞吐吐,聲音開始清晰起來,眼睛卻不看著我:“你會看不起我嗎?”“什么?”我瞬間懷疑聽錯了。“我想,你聽清楚了,回答我?!弊詈蟮娜齻€字是那么堅決、不容置疑。我半信半疑,緩緩說:“不會?!?/p>
“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成功的,另一種是不成功的……”他身上有酒氣,臉色微紅,看上去有些亢奮,在深夜中毫無倦色。我只在他一次喝醉后看見過這樣。酒后吐真言嗎?
父親一向是堅強(qiáng)的,受了什么傷,他都不會喊痛。有什么事,他都自己扛著??伤F(xiàn)在,卻流淚了。
“我跟他們就比不了。你的書、零食等,我都能滿足你。但有些不行。我不配,不配……”他的眼中似有淚光。我呆了。我不住地說:“沒事,沒事……你怎么會這樣想呢?”當(dāng)一個人十分震驚時,大部分人只會說毫無意義的廢話,完全不起作用。我想,我就是這樣。
“我雖然在這個地方待了很久,是東道主。但結(jié)賬時,我什么都不敢說。我不是怕花錢,是怕這筆錢太大了,可能是我一個月的工資……”父親騎上了電動車,我沒看見他的臉,并不知道他有沒有哭。人流中,我和他回家了。他又說了一些話,就是想表達(dá)他的“不配”。他認(rèn)為,他不配做我爸爸,不能給我更好的生活。
“可是……”我打斷了他的話,“你是我的爸爸啊……”父親愣了一下?!拔液軔勰恪?/p>
電動車突然剎住了,在街上留下一條不明顯的車印。我由于慣性,差點摔倒。父親連忙從前面伸出一只手來,扶住我?!皼]事,沒事了……我知道了……”父親不住地說。坐在后座的我,突然感到臉上一濕——是父親的淚,被風(fēng)吹到了我的臉上。我抱緊了他。他輕聲說:“我也……愛你……”
姚萬勤在《我的父親》中這么說:“但我知道,再華麗的文章,都無法表達(dá)出,父親無私的奉獻(xiàn)?!备缸又椋蚁?,它一定是最簡單的,又是最動人的。
(林一摘自《美文》2021 年第2 期,本刊有刪節(jié),飄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