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干部謹防陷入事務主義的泥沼

范逢春

【關鍵詞】領導干部 事務主義 國家治理 基層 【中圖分類號】D602 【文獻標識碼】A

習近平總書記在2021年秋季學期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發(fā)表重要講話強調(diào)：“如果忙忙碌碌，只是機械做事，陷入事務主義，是很難提高認識和工作水平的?！?018年在中共中央政治局舉行第十次集體學習時，習近平總書記也曾發(fā)表重要講話，要求“把干部從一些無謂的事務中解脫出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事務主義的論述語重心長、發(fā)人深思。事務主義雖然不能簡單地與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同，卻是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的結(jié)果，同時也是滋生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的溫床。事務主義既迷失了干部的工作方向，又貽誤了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與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要求背道而馳，與造就一支忠誠干凈擔當?shù)母咚刭|(zhì)干部隊伍要求格格不入，危害不可小覷，必須加以根治。

事務主義的主要癥候

事務主義是一個影響國家治理效能的問題，揮之不去的事務主義怪圈也是影響領導干部成長的痛點。陷入事務主義的領導干部，給人一種忙忙碌碌的印象，導致很多人忽視了其官僚主義、形式主義的實質(zhì)，對其危害認識不夠到位。要反對事務主義，首先需要先給事務主義畫個像，對其主要表現(xiàn)進行準確描述，對其現(xiàn)實危害予以清醒認識。

其一，只顧埋頭瑣事，不愿抬頭看路，在理論學習上處于“躺平”的狀態(tài)。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往往在工作中只“做”不“思”，成為思想的懶漢。當前，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新征程已經(jīng)開啟，正確認識新發(fā)展階段從而把握新發(fā)展機遇，全面貫徹新發(fā)展理念從而實現(xiàn)高質(zhì)量發(fā)展，積極構建新發(fā)展格局從而踐行新發(fā)展思路，都要求領導干部必須“胸懷大局、把握大勢、著眼大事”，不斷進行理論學習，對“國之大者”心中有數(shù)，從而提高政治判斷力、政治領悟力、政治執(zhí)行力。然而事務主義者只埋頭瑣事，做思想懶漢，在理論學習上心浮氣躁，不愿認真思考。在工作中，事務主義者往往只聽做什么，不問為什么，打著認真貫徹上級文件精神的旗號，卻不從實際出發(fā)，只顧層層加碼，規(guī)定之外加規(guī)定，程序之外加步驟，貌似執(zhí)行力強，其實是缺乏實事求是精神。毛澤東同志指出，“庸俗的事務主義家……尊重經(jīng)驗而看輕理論，因而不能通觀客觀過程的全體，缺乏明確的方針，沒有遠大的前途，沾沾自喜于一得之功和一孔之見?！笔聞罩髁x者簡單滿足于經(jīng)驗主義，疏于學習、懶于思考，成為只會聽命執(zhí)行的“機器人”，導致工作就只能低水平重復，根本談不上什么突破創(chuàng)新。

其二，只會被動應付，不能主動謀劃，在戰(zhàn)略謀劃上陷入“失語”的窘境。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往往會信奉“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在工作中總是處于被動應付狀態(tài)。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一方面我國發(fā)展仍處于重要戰(zhàn)略機遇期，繼續(xù)發(fā)展具有多方面的優(yōu)勢和條件；另一方面我國發(fā)展面臨的機遇和挑戰(zhàn)都發(fā)生了深刻復雜的變化。從國際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進入加速演變期，國際環(huán)境日趨錯綜復雜；從國內(nèi)看，我國社會主要矛盾發(fā)生變化，發(fā)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仍然突出。危機并存、危中有機、?？赊D(zhuǎn)機，是整個“十四五”乃至更長時期發(fā)展環(huán)境的主要特點。領導干部對此既要辯證認識，更要主動謀劃。但是一些領導干部忙忙碌碌喊開會、加班加點編材料、熱熱鬧鬧抓評比、認認真真搞形式，擅長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被動式工作，滿足于得過且過的應付式狀態(tài)，久而久之就會喪失對全局性、長遠性、根本性問題進行謀劃的能力。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以冗余工作替代思考謀劃，就會造成一遇到大風大浪就沒主見，不能贏得戰(zhàn)略主動，貽誤事業(yè)發(fā)展的大好時機。

其三，只是滿足苦勞，不去追求功勞，在工作推動上落入“內(nèi)卷”的窠臼。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往往會陶醉于自轉(zhuǎn)，循環(huán)于空轉(zhuǎn)，最終“疲憊不堪，卻又成績寥寥”。成事之要，關鍵在人，關鍵在領導干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必須有一支政治過硬、具備領導現(xiàn)代化建設能力的干部隊伍。領導干部作為“關鍵少數(shù)”，需要在各項事業(yè)中帶頭擔當作為，主動去挑最重的擔子、接最燙手的山芋、啃最硬的骨頭。新時期的領導干部都肩負著重要使命，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等各項工作任務繁重，“忙”本身是一種常態(tài)。但是這種“忙”應該“忙”在有價值的事情上，而不能是胡忙、亂忙、瞎忙。領導干部應該堅持問題導向、目標導向、績效導向，在各項工作中要“出實策、鼓實勁、辦實事，不圖虛名，不務虛功”，把工作抓緊、抓實、抓出成效。一些領導干部覺得如果不干事心中會有愧疚感，只要自己在忙，那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頓時就心安理得了。領導干部以“痕跡”標榜“政績”，以“苦勞”代替“功勞”，以“忙忙碌碌”掩蓋“碌碌無為”，實際上就是陷入了事務主義。這些領導干部雖然看上去在“五加二”“白加黑”地工作，但是實際上卻是游離于主責、逃避著主業(yè)，在工作推動上落入“內(nèi)卷”的窠臼，最終是忙而無功，不會取得什么真正的發(fā)展成效。

事務主義的形成根源

事務主義對領導干部的自身成長、各項事業(yè)的有效推進都危害不小。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的泥潭，結(jié)果是自己很辛苦、群眾不買賬，但是在實踐中事務主義又很難得到遏制。事務主義之所以成為久治不愈的頑癥，是因為事務主義不但具有“忙”的欺騙性表象，而且具有復雜的形成根源。

從主觀層面來講，事務主義的產(chǎn)生同一些領導干部責任擔當缺乏、學習自覺性不夠、工作方法不當?shù)纫蛩孛芮邢嚓P。有的領導干部身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存在較為嚴重的避責心理、甩鍋心態(tài)。這些領導干部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作為座右銘，認為循規(guī)蹈矩的事務不會出錯，真抓實干的改革則有很高的風險，在工作中回避直面矛盾，不敢正視問題，缺乏競爭意識，沒有創(chuàng)新精神，致力于在事務性工作上修修補補。這些領導干部由于工作指導思想不端正、事業(yè)心責任感弱化，最終陷入事務主義。有的領導干部缺乏學習的自覺性，存在明顯的懶惰思想、鴕鳥心態(tài)?！邦I導是門大學問”，黨的十九大報告把“增強學習本領”列為全黨要增強的八項本領的第一項本領。有的領導干部認為自己要解決的是具體問題，不需要講什么大道理，大道理與實際工作關系不大，認識不到學習的重要性。有的領導干部偏離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不能進行“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的思想深化，對于工作中出現(xiàn)的問題不愿反思，對于社會中出現(xiàn)的新情況不愿鉆研，對于實踐中出現(xiàn)的新經(jīng)驗不愿總結(jié)，假裝看不到。這些領導干部由于不想學、害怕學，導致理論水平始終不能提高，最終陷入事務主義。還有的領導干部習慣越俎代庖、事事獨攬，存在著明顯的主次不分、大包大攬心態(tài)。在工作中，如果領導干部自己不干事，事事都要別人去做，那就叫官僚主義；如果領導干部事事都攬起來，不動員大家去做，那就叫事務主義。這是兩種極端，都是需要反對的。有的領導干部抓不住主要矛盾，“西瓜芝麻”件件要；布置不合理，“眉毛胡子”一把抓；統(tǒng)籌不及時，“輕重緩急”分不清。這些領導干部缺乏科學思維，沒有掌握科學方法，最終形成周恩來總理在《反對官僚主義》一文中提到的“無頭腦的、迷失方向的、事務主義的官僚主義”。

從客觀層面來講，領導干部之所以跳不出事務主義的怪圈，“不出事邏輯”下的形式主義以及“為官不為”式的官僚主義是主要根源。在當前政治生態(tài)中，“不出事邏輯”下的“形式主義”在一些部門、一些領域盛行。所謂“不出事邏輯”，是指一些領導干部遇到矛盾總是繞著走，碰到困難總是躲著走，只想回避麻煩、推卸責任、應付差事、明哲保身。這些領導干部面對監(jiān)督的“高壓線”和紀律的“緊箍咒”，滋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工作心態(tài)，抱持“專心業(yè)務、不問政治”的官場哲學，假裝“埋頭拉車”，大搞“繁瑣主義”。這導致規(guī)范化行政在實踐中異化成了繁瑣化行政。各種督查、檢查愈發(fā)頻繁，“文牘主義”與“文山會?！辈粩喾磸棧接衅浔淼摹昂圹E管理”比較普遍，工作考核出現(xiàn)了“嚴苛化”傾向，權力下放變成了上級部門“甩鍋”給下級，都已成為司空見慣的現(xiàn)象?！吧厦媲l線，下面一根針”，經(jīng)過層層傳導，下級干部面對各種“形式主義”任務應接不暇，疲于應付，不知不覺陷入了事務主義。從本質(zhì)上講，“為官不為”是一種典型的官僚主義?！盀楣俨粸椤钡念I導干部，普遍具有“胸中無全局、工作無計劃”“大事想不深、小事放不下”的特點，工作“只開花，不結(jié)果”，最終陷入雞零狗碎的事務主義。

事務主義的治理之道

當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入關鍵時期，各級領導干部面臨的各項任務更加艱巨，對其工作狀態(tài)與能力素質(zhì)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事務主義耽擱了領導干部的成長，又浪費了寶貴的行政資源，對改革、發(fā)展、穩(wěn)定等各項事業(yè)發(fā)展有百害無一利，必須采取措施、綜合施策，加以根治。

第一，要消除事務主義，需要抓住管理體制這個關鍵要害。需要建立運轉(zhuǎn)有序、銜接高效的管理體制，為清除事務主義提供治本之制。“制度如渠，行為如水”，體制活則全盤活。管理體制影響到領導行為的運行過程與領導權力的運用效果。因此，建立起高效的管理體制，是擺脫事務主義的前提條件。一是明確職責分工。在小生產(chǎn)時代，組織規(guī)模較小，領導者往往集決策、計劃、組織、實施、監(jiān)督、反饋等多種功能于一身。而在現(xiàn)代社會，組織規(guī)模龐大，管理層次較多，領導系統(tǒng)需要把各種功能加以分離，由一定形式的合理結(jié)構分別承擔。領導者既要把自己當成“戰(zhàn)斗員”，更要明確自身“指揮員”的特殊作用。高明的領導者從來不是把自己單純當一個“兵”使用，僅僅忙于具體事務，而是落實崗位責任制，充分發(fā)揮各個崗位的作用，在上級與下級之間構建起相互配合的運作機制，謀求組織結(jié)構的整體效能。二是強化權力制約。要健全制度，推進黨務公開、政務公開，真正將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促使領導干部察實情、出實招、辦實事、求實效；要通過黨性教育，使領導干部清醒認識到權力是用來為人民服務的，不能把黨和人民安排的工作看成自己討生活的職業(yè)、混飯吃的差事。三是優(yōu)化工作作風。官僚主義、形式主義都屬于“四風”之列，也都是導致事務主義的原因，其根源在于政績觀錯位、責任心缺失。因此，要嚴肅政治紀律，對那些熱衷于搞“形象工程”“面子工程”的，必須嚴肅處理；要切實采取措施，把各級領導干部從“數(shù)字迷宮”“文字圍城”與“痕跡主義”中解放出來，給干部多留一些自主空間，讓干部們有更多精力進行系統(tǒng)謀劃，能夠在中心工作上推出創(chuàng)新舉措。

第二，形成崇尚學習、知行合一的組織氛圍，為清除事務主義提供長久之計?！吧朴趯W習，就是善于進步。”加強學習是防止領導干部陷入事務主義的基礎性工作?！皩W者非必為仕，而仕者必如學”，依靠學習走向未來，是中國共產(chǎn)黨治國理政的一大鮮明特色。領導干部在黨和國家事業(yè)發(fā)展中發(fā)揮重要作用，必須要從多個方面加強學習。

一是要加強科學理論的學習。恩格斯說過：“一個民族想要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領導干部必須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成果，著力深化理論武裝、堅定理想信念。對于各級領導干部來說，馬克思主義理論課都是一門必須上好的“必修課”。領導干部要通過馬克思主義理論學習，實現(xiàn)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在情感上有深層認同，在理性上有全面認知，在信念上無比堅定，在實踐中善于運用。領導干部通過真信、真學馬克思主義，真懂、真用馬克思主義，塑造自身強大的精神支柱和正確的政治靈魂，才能走得穩(wěn)、走得遠。

二是要強化本領能力的學習。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干部“既要政治過硬，也要本領高強”，要求干部要增強“八項本領”。2020年秋季學期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的開班儀式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面對復雜形勢和艱巨任務，干部要提高“七種能力”。在2021年秋季學期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習近平總書記再次要求領導干部要“勤學苦練、增強本領”。在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新征程上，統(tǒng)籌推進“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和協(xié)調(diào)推進“四個全面”戰(zhàn)略布局的任務將會更加繁重，領導干部需要加強“八項本領”，提高“七種能力”，在前進道路上學會破題、解題、答題，進而解決實際問題。

三是要推動知行合一的學習?！靶惺侵迹切兄伞保I導干部要搞好學習，就必須學會學用結(jié)合、知行合一?！爸泻弦弧睆娬{(diào)把正確的思想認識自覺轉(zhuǎn)化成具體的行為實踐，做到學思用貫通、知信行統(tǒng)一。一方面，領導干部既要學會“埋頭做事”，又要學會“抬頭思考”，善于進行規(guī)律性的總結(jié)提升，從而將具體事務變成經(jīng)驗支撐、思維素材與理論依據(jù)；另一方面，領導干部要提升戰(zhàn)略思維、辯證思維、創(chuàng)新思維、法治思維、底線思維的能力，能夠運用創(chuàng)新理論指導具體事務，實現(xiàn)思想自覺與行動自覺的統(tǒng)一。

第三，完善導向明確、激勵有力的考評機制，為清除事務主義提供有效之策?！靶鹿氏嗤疲丈粶?，機制新則日日新。考評機制是指揮棒，對于引導干部行為有明顯的作用。完善考評機制，通過科學的考評機制優(yōu)化政治生態(tài)，改善治理環(huán)境，強化干部管理，是清除事務主義的必要舉措。

一是完善干部的評價標準。不以“材料”論政績，不以“痕跡”評短長，不以“忙碌”為準繩，要把想不想干事、敢不敢扛事、能不能成事作為識別干部、評判優(yōu)劣、獎懲升降的重要標準，以工作實績論英雄，增強干事創(chuàng)業(yè)的精氣神，激勵領導干部擔當實干；針對“一把手”、副職干部、中層干部等不同層次的對象，制定相應的考核標準，用不同的尺子量不同的人，以差異化評價標準引導領導干部的工作行為；突出領導干部的中心工作，改變過于僵硬的數(shù)量化任務分解管理方式，使考核導向更加鮮明。

二是完善干部的評價方式。堅持在社會實踐中鍛煉、考察和識別干部，突出在重大項目、專項工作、脫貧攻堅、急難險重等一線識干部、選干部、用干部；堅持實行領導與群眾相結(jié)合、上級與下級相結(jié)合、查閱資料與實地檢查相結(jié)合，從不同角度、不同層次、不同時間，對干部進行客觀公正的考核評價。

三是完善干部的獎懲機制?？茖W利用獎懲手段，注重干部各方面的實績大數(shù)據(jù)收集，不隨意采用“一票否決”式獎懲；建立容錯機制，避免領導干部為了“不犯錯”而機械化、教條式執(zhí)行上級的要求；將考核結(jié)果與培養(yǎng)教育、能上能下、治庸治懶等結(jié)合起來，讓慢作為、不作為、亂作為的干部受到警醒和懲戒，從而最大限度調(diào)動領導干部的積極性、主動性、創(chuàng)造性。

（作者為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行政管理系主任、教授、博導）

【注：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研究專項項目“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場域中的社會治理問題研究”（項目編號：17VZL007）與四川大學哲學社會科學青年杰出人才培育項目“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場域中的社會治理重大問題研究”（項目編號：SKSYL2019-04）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①《習近平在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中青年干部培訓班開班式上發(fā)表重要講話》，中國政府網(wǎng)，2021年9月1日。

責編/李一丹 美編/王夢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