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華
“亭亭巖下桂,歲晚獨(dú)芬芳。葉密千層綠,花開萬點(diǎn)黃?!边@是南宋理學(xué)家朱熹《詠巖桂》中的詩句,短短20 個字,就把桂花的生態(tài)習(xí)性、物候表現(xiàn)以及挺拔的主干、層疊的枝葉和稠密的花朵,描繪得淋漓盡致。
桂花,又名木犀、月桂、九里香、梫木、金粟、天竺桂、巖桂、山桂等,常見有金桂、丹桂、銀桂、四季桂等品種。桂花為我國古代傳統(tǒng)的十大名花之一,植株四季翠綠,枝繁葉茂,姿態(tài)秀麗,清可絕塵。金秋八月,每當(dāng)花蕊盛放,狀如金粟、銀粟,簇簇點(diǎn)綴枝頭葉腋,雅致清逸,風(fēng)送幽香數(shù)里,芳?xì)庖u人,可謂“獨(dú)占三秋壓眾芳”。
據(jù)文字記載,我國桂花栽培歷史已達(dá)2500年以上。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有關(guān)于桂花的記載。如《山海經(jīng)》中就有“招搖之山多桂”“皋涂之山,其山多桂木”;屈原《九歌》有“援北斗兮酌桂漿,辛夷車兮結(jié)桂旗”的詩句;《呂氏春秋》中盛贊:“物之美者,招搖之桂”;東漢袁康等輯錄的《越絕書》中載有計倪答越王之話語“桂實(shí)生桂,桐實(shí)生桐”。自漢代至魏晉南北朝時期,桂花成為名貴的花卉和貢品。
唐代以后,文人引植栽培桂花十分活躍,柳宗元自湖南衡陽移栽桂花10 多株,種植在零陵的精舍里。李德?!镀饺骄佑洝诽岬剑鴮⒇呦t桂、鐘山之丹桂、曲河之山桂、永嘉之紫桂、剡中之真紅桂等名貴樹種,先后引種于洛陽郊外之別墅園苑。白居易曾將杭州天竺寺的桂子帶到蘇州城中種植。歐陽修《謝人寄雙桂樹子》中有“曉露秋暉浮,清陰藥欄曲”,暗示桂花已移植到詩人庭院中的芍藥欄旁。明清時期,桂花栽培更為普遍,《紅樓夢》的金桂夏家有數(shù)畝地專植桂花,叢桂開時,香飄數(shù)里,堪稱香窟。如今,杭州天竺山、蘇州虎丘、湖北咸寧、廣西桂林、湖南桂陽、江西于都、安徽寧國等地香桂叢生,清香絕塵,皆為賞桂勝地。
自古以來,桂花就被視作高潔、吉祥、美好、榮譽(yù)的象征。古人常把玉蘭、海棠、牡丹、桂花同植庭前,以取玉、堂、富、貴之諧音,喻吉祥之意;古代還有“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等神話;而借喻仕途得志、飛黃騰達(dá)的“蟾宮折桂”,更是一般文人墨客向往的目標(biāo)。
歷代文人墨客酷愛桂花,宋張景修取花為十二客,以桂花為仙客,曾端伯以巖桂為仙友,寫下了大量吟頌桂花的詩句。杜甫贊美桂花“故園松桂發(fā),萬里共清輝”;洪適贊曰“共道幽香聞十里,絕知芳譽(yù)亙千鄉(xiāng)”;陳與義譽(yù)桂花為“天下風(fēng)流月桂花”。楊萬里稱之為花仙,并作詩《凝露堂木犀》二首贊之。一首曰:“雪花四出剪鵝黃,金屑千麩糝露囊??慈タ磥砟軒状螅绾沃迷S多香。”另一首為:“夢騎白鳳上青空,徑度銀花入月宮,身在廣寒香世界,覺來簾外木犀風(fēng)。”宋子問則在《靈隱寺》中唱出了“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飄”的千古名句,詩人喜愛桂花,幾乎到了如癡如醉的程度。李白在《詠桂》詩中則有“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清陰亦可托,何惜樹君園”的詩句。表明詩人要植桂園中,既可時時觀賞,又可時時自勉。李清照《鷓鴣天·桂花》曰:“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跡遠(yuǎn)只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形象地展現(xiàn)了作者超塵脫俗的美學(xué)觀點(diǎn)和對桂花由衷的贊美及崇敬?!对伖饦湓姟吩唬骸靶聟踩胪罚f干別層城。倩視今移處,何如月里生。”詩文描述了嫦娥奔月故事,還出現(xiàn)月生桂花的傳說。
桂花之所以受人喜愛,除清芬濃郁,為眾花所不及外,還有良好的藥用價值,不僅花朵可供入藥,有散寒破結(jié)、化痰止咳之功,能治痰飲、喘咳、牙痛、血痢、疝瘕、經(jīng)閉腹痛等癥,其根、籽、葉皆可入藥?!秴鞘媳静荨吩唬骸肮鹨幻雇?。”《本草綱目》載:“木犀花辛,溫,無毒,同百藥煎孩兒茶,作膏餅噙,生津辟臭,化痰,治風(fēng)蟲牙痛,同麻油蒸熟,潤發(fā),及作面脂?!惫鸹ㄓ质敲F的芳香植物,花含桂花烷、三十碳烷、對羥基乙醇、胡蘿卜素、棕櫚酸、硬脂酸等成分,可提煉香精。古人常以桂花制作香囊,用以佩戴,能辟濁氣,防病養(yǎng)身。《南方青草藥實(shí)用全書》曰:“桂花,性溫,味辛,主散寒破結(jié),化痰止咳;果,性溫,味辛、甘,主暖胃,平肝,散寒,寒虛胃痛;根,性平,味甘、微澀,主祛風(fēng)寒,風(fēng)濕筋骨疼痛。”并載有驗(yàn)方數(shù)款,治牙痛:桂花10 克,虎姆根30 克,水煎服;治咳嗽:桂花10 克,枇杷葉、雞屎藤各15~30 克,水煎服;治經(jīng)閉腹痛:桂花10 克,益母草15 克,刺刁根10 克,水煎服;治腰痛:桂花根、白蛇根、刺刁根、樸子根、杜仲各15~30 克,水煎服。
除此之外,桂花還可調(diào)劑各種飲料與食品,古人將桂花采下釀酒,稱為桂漿,色澤美而透明,酒味香而甜醇,沈遼曾有桂漿詩:“越人遠(yuǎn)寄桂花漿,敝屋欣聞破鼻香?!碧K東坡贊其“色香味超然,非世間物也”。用桂花點(diǎn)茶,茶香花香并茂,香生一室。《遵生八箋》有天香湯和桂花湯的制法,自木犀盛開時,清晨帶露水用竹竿打下花朵,以布被盛之,揀去蒂萼,置于凈器內(nèi),候集積多時,再移入新砂盆內(nèi),搗爛如泥,每一斤桂花加甘草一兩,鹽梅十個,搗為餅,放瓷罐中封固,每用沸湯點(diǎn)服,此為天香湯。用桂花焙干為末四兩,干姜、甘草少許,均為末和勻,入鹽少許,貯于瓷罐中,莫令出氣,飲用時以白湯點(diǎn)服,此為桂花湯。早在宋代,林洪《山家清供》載有廣寒糕制法,采桂花去青蒂,灑以甘草水,和糯米粉蒸炊成糕,大比之年,士友皆以其相互饋送,以取廣寒高甲之讖。至于以桂花為配料的食品,如桂花元宵、桂花白果粥、桂花酒釀、桂花糕團(tuán)、桂花月餅、桂花酥糖、糯米桂花藕等,至今在我國南方仍時常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