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兆龍
(暨南大學 文學院/澳門研究院,廣東 廣州 510632)
在現(xiàn)代越南語中,G?c Hoa(華裔)、Ng??i Hoa(華人)、Hoa Ki?u (華僑)、Ng??i ???ng(唐人)、Ng??i Minh(明人)、Ng??i Thanh(清人)、Ng??i Minh H??ng(明鄉(xiāng)人)等是較為常見的用于指代相應華僑華人的詞匯。在英文文獻中,指代華僑華人多用Chinese、Oversea Chinese等詞匯,還有更為細致分為各個地方的華僑華人,有Cantonese(廣東人)、Fukienese(福建人)、Hakka(客家人)、Teochin(潮州人)等。不管現(xiàn)代越南語及西方語言使用何種詞匯,一般都不存在混淆華僑華人和當?shù)厝说那闆r。
但是,越南史籍中的情況卻大不一樣。由于越南史籍中存在大量指代華僑華人的稱謂,易與指代越南人的詞匯相混淆,這在一些史料匯編及學術(shù)論文中并不少見。而產(chǎn)生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兩方面:
一是中越兩國歷史文化源遠流長。越南北部有千余年隸屬于中原王朝,中國的典章制度、文化禮儀等長期浸潤此地,即便在10世紀獨立建國之后,“仍不得不受中國的影響。這種影響年深日久已成了自己的國粹,即使今天想清除它,也不易一時滌蕩干凈?!保?]中國學者也認為,“在環(huán)繞中國的鄰邦中,與中國接觸最早,關系最深,彼此歷史文化實同一體的,首推越南?!保?]從后黎政權(quán)起,為了加強與完善其封建統(tǒng)治,越南統(tǒng)治者系統(tǒng)地仿效了明朝的官僚與科舉制度,使中國儒家思想浸透于越南的政治與社會生活,因此,美國學者李伯曼認為,“實際上,幾乎所有的階層和地區(qū),源于中國的社會活動和規(guī)范在1830年比930年明顯得多,這是因為,操越語的人群受到北方無與倫比的文化吸引,開始選擇吸收、消化中國文化,以適應本地需要并塑造民族認同。”[3]因此中國文化中出現(xiàn)的各種詞匯被越南人所借用也很常見。
二是脫離歷史的語境,不了解古代越南的特定用語含義。自秦漢起,一批批中原漢人移居于此,漢越融合乃越南歷史發(fā)展的一個顯著特征。①有關郡縣時期越南的歷史,可參見Keith Weller Ta ylor, The Birth of Vietnam,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1;黎正甫:《郡縣時代之安南》,商務印書館,1945年。張秀民認為,越南歷代王朝的創(chuàng)建者都有中國血統(tǒng)。[4]韓振華則指出,李朝的創(chuàng)建者李公蘊和陳朝的創(chuàng)建者陳日煚都是福建晉江安海人。[5]這些越南國王也自稱“漢人”,而且就像中國文化、治術(shù)、以及古史所述一樣,是“天子”。[6]吳甲豆(Ng? Giáp ??u)在《中學越史撮要》中細數(shù)歷代中國人移居越南的歷史,認為“能以文事武功顯名諸國,多從華裔中來?!保?]不僅上層與中國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普通越南人也一樣。20世紀初,陳重金(Tr?n Tr?ng Kim)認為,今天的越南人是由當?shù)卦械拿缫崤c中國人混血而成。[8]而黃高啟(Huàng Cao Kh?i)更是認為,“我南民族蓋即漢族無可疑矣”。[9]上述三位越南學者的論說均指出越南人與中國人的緊密聯(lián)系。其次,越南精英一直認為他們傳承了儒家的正統(tǒng),因此越南獨立建國之后,在與周邊國家交往時習慣以“華夏”、“中國”自居。1300年,面對元朝的入侵,越南陳朝主將陳國峻在檄文中稱:“汝等坐視主辱,曾不為憂?身嘗國恥,曾不為愧?為中國之將,侍立夷酋,而無忿心?聽太常之樂,宴饗偽使,而無怒色?”②《大越史記全書》各版本之間有“中國”與“邦國”的區(qū)別。引田利章校訂本(東京:埴山堂,明治十七年,第487頁)、陳荊和校合本(東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1984年,第380頁)、《域外漢籍珍本文庫》(史部第4輯第2冊,越南社會科學院漢喃研究院黎朝正和十八年內(nèi)閣刊本影印本,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522a頁),以上三種都作“中國”。但在孫曉主編的標點校勘本(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19頁)中卻為“邦國”,經(jīng)詢問牛軍凱教授,他指出應是??闭吲e了。朱云影(《中國文化對日韓越的影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211頁)也認為,這是越南文獻第一次自稱中國。筆者從之。這是目前所見越人最早自稱“中國”的記錄,越人并不認為其是“蠻夷”,甚至稱宋人為“宋韃”、元人為“胡虜”。在與占城交往時越人也屢次自稱“中國”。1434年,“占城掠化州人。占城主布提聞太祖崩,以帝初嗣位,疑中國有變,親將兵出屯近境,欲謀入寇。”[10]1687年,旨準外國人不得雜居華夏。[11]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①有關越南華夷秩序建構(gòu)的歷史,可參見李焯然:《越南史籍對“中國”及“華夷”觀念的詮釋》(《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2期;孫建黨:《“華夷”觀念在越南的影響與阮朝對周邊國家的亞宗藩關系》,《許昌學院學報》2013年第6期。至阮朝時,在官修史籍中更是普遍使用漢人、漢民、華民等詞匯來指稱越人。因此,今人很容易將彼時之用語和當下常用詞語相混淆。
學界對越南華僑華人相關概念也進行過探究。張文和認為,《嘉定城通志》所載“華民”是指明鄉(xiāng),“唐人”是指清人,二者皆是華僑。[12]這里就誤解了華民的真實含義。金雨雁從阮朝史籍中梳理出所載的“華”、“漢”稱謂,并指出兩者均指代越南人。[13]逐風天地指出,阮朝使用“華”、“漢”所指的時間范圍是阮初至啟定朝的百余年間,并闡明了原因。[14]越南學者周海(Chau H?i)、陳慶(Tr?n Khánh)對“華人”、“華僑”等詞匯也進行過界定,但并未進一步分析其中的規(guī)律。[15]本文在現(xiàn)有研究的基礎上,通過大量搜集越南史籍中的相關稱謂詞匯,分析相關文獻的歷史語境,試圖探討這些稱謂形成的原因及規(guī)律,并進一步厘清相關概念。筆者不揣谫陋,祈請方家指正。
十世紀越南獨立建國以后,不僅追求政治上的獨立,而且在文化意識方面也一直嘗試構(gòu)建其獨立性,希望與北方大國相“抗衡”。因此,對于來自北方的人與物,在其文獻記錄中就具有明顯的特征,有時所用之詞匯也會因時而異,帶有時代的印記。現(xiàn)以《大越史記全書》《大南實錄》《欽定越史通鑒綱目》等主要史籍為基礎,通過大致的分類與辨析,來了解古代越南對華僑華人的習慣稱謂。
唐人(Ng??i ???ng)?!掇o海》曰:唐代盛時,聲譽遠及海外,后來各國因稱中國人為“唐人”。[16]據(jù)泰勒(K. W. Taylor)考察,唐代安南一直都存在數(shù)量穩(wěn)定的來自北方的軍人、高級官員、皇室成員以及被流放的官員。這些人不少最后就落籍當?shù)?,并對當?shù)氐纳鐣l(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17]唐人不僅對當時的安南有著重要影響,“唐人”一詞也被后世用于泛稱華僑。宋人朱彧《萍洲可談》載:“漢威令行于西北,故西北呼中國為漢;唐威令行于東南,故蠻夷呼中國為唐。”[18]《明史》載:“唐人者,諸蕃呼華人之稱呼也。凡海外諸國盡然。”[19]《池北偶談》載:“昔予在禮部,見四譯進貢之使,或謂中國為漢人,或曰唐人。謂唐人者,如荷蘭、暹羅諸國。蓋自唐始通中國,故相沿云爾?!保?0]19世紀的越南史籍沿用“唐人”一詞作為旅越華僑的總稱,在“唐人”之中又以移居越南之先后分為“明人”、“清人”。[21]1820年編成的越南南部地方志《嘉定城通志》載,越南人“俗稱大清人為唐人,猶四夷稱中國人為漢人,非劉漢之漢,李唐之唐”。[22]一般而言,每個時代的“唐人”指稱彼時之華僑。此外,“唐人”不僅是越南對華人的稱謂,也是海外各國對華人的稱謂,海外華人也以此自稱。
以“北”字為首的泛稱詞匯。越南雖然脫離中國而獨立,但人文與經(jīng)濟的交往卻日益頻繁。為區(qū)別與中國的關系,越南以居于天南,自稱南國,而稱中國的人與物為北客、北商、北貨、北書、北藥等。1287年,“慶余初鎮(zhèn)云屯,其俗以商販為生業(yè)。飲食衣服皆仰北客,故服用習北俗?!保?3]這里的“北客”(B?c Khách)指中國商客,“北俗”(B?c T?c)指中國習俗。1288年,“元烏馬爾犯龍興?!瓚c余閱諸莊軍令曰:云屯鎮(zhèn)軍所以防遏胡虜,不可戴北笠,倉卒之際,難于辨別,宜戴麻雷笠,違者必罰?!保?4]在雙方交戰(zhàn)之時,陳朝為區(qū)分彼此,要求越方軍隊不能戴“北笠”。
明清時期,中越朝貢往來中貿(mào)易的意義并不明顯,但是私商跨境貿(mào)易卻與日俱增,越南對來自中國的商人也習慣稱之為北商(B?c Th??ng)。1731年,黎鄭“飭太原、高平巡關,嚴加盤詰北商,以防奸細”。[25]1749年,又“定北商艚稅例。艚準稅錢八百貫,艦六百貫,小艦五百貫,擇廉干掌之”。[26]越南歷代政府對于華商的管理較為嚴厲,對于逃稅、搬運違禁物品嚴懲不貸。1750年,黎鄭下令“申嚴北艦偷搬禁。先是,北商回帆,譏察最密。”[27]18—19世紀,越南政府三令五申嚴禁華商運米出境。1758年,“時,北來商艚湊集東南海門,以輕舸糴米民間?!保?8]
除了商客,還有“北方道士”對越南道教傳播起到了重要作用。1302年,“時有北方道士許道宗隨商舶來,居之安華江津。符水、齋蘸、科儀興行,自此始?!保?9]類似以“北”為首字的詞匯不勝枚舉,皆是越南人指稱中國人與物的專有名詞。
華人∕華族(Ng??i Hoa)。華人,中國人的簡稱,亦指已加入或取得了所在國國籍的中國血統(tǒng)的外國公民。[30]華僑(Hoa Ki?u)一詞,晚清時才出現(xiàn),至20世紀30年代,越南史籍將在越謀生的中國人稱為“華僑”、“華人”。[31]華族是最后出現(xiàn)的稱謂詞匯,是目前越南政府法定的54個民族之一。就華人或華族而言,越南政府和學者的定義一致,即華人是指具有漢族血統(tǒng)或被漢化的、在東南亞國家長期且相對穩(wěn)定生活的、加入了所在國國籍但仍保留中國文化部分特質(zhì)的、自我認同為華人的群體。他們是來自中國且較少或者尚未被遷入地族群同化的移民,是正身處民族融合過程中且構(gòu)成東南亞國家居民、民族一部分的、正逐步調(diào)整自身并融入民族國家、地區(qū)與國際等經(jīng)濟、社會、政治和文化體制的族裔群體。[32]
越南獨立以后,一般以朝代名稱呼北方大國,對來自北方的人則以“朝代+人”相稱,如宋人、元人、明人、清人。這種稱謂在越南重要史籍中并不會因時代遷移而進行修正,如《大越史記全書》歷經(jīng)多次增修,但對前代的稱謂并沒有作相應修改。
宋人(Ng??i T?ng)。宋朝人的簡稱。1273年,“宋人來附。先是,宋國偏居江南,元人往往侵伐。至是以海船三十艘裝載財物及妻子浮海來蘿葛源。至十二月,引赴京,安置于街媾坊?!保?3]這是越南史書中有關華人成規(guī)模移居其地的最早記載。因朝代鼎革,宋朝末年大量宋人流寓安南、占城等地。[34]除了宋人遺民,還有宋商(T?ng Th??ng),即宋朝商人。1128年,桄榔場獻宋商人漂船九只。[35]1347年,先是宋商舶來進火浣布一匹,留為重寶。[36]
元人(Ng??i Nguyên)。元朝人的簡稱。1350年,“元人丁龐德來歸。元國亂,四方盜賊蜂起,有司不能制,優(yōu)人丁龐德者挈家來附,納之。緣竿戲劇此始?!保?7]元末,大量中國人移居安南、占城等地,為當?shù)貛蚯⑨t(yī)術(shù)等中國文化。
明人(Ng??i Minh)。明朝人的簡稱。1438年,后黎朝“令明人著京人衣服,斷發(fā)”。[38]1467年,“安邦鎮(zhèn)守官奏,明人載糧船漂至本處?!沽裘魅瞬贿€?!保?9]黎利復國以后,“官吏將士得還者止八萬六千人,為賊所殺及拘留者不可勝計”。[40]明朝在從越南撤軍時,遺留在越大批士卒,這些人被黎利分散安置于越南各地。明末清初因不滿清人統(tǒng)治,楊彥迪集團、鄚玖家族等移居越南,這些明人后裔對當?shù)貧v史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此外,越南史籍中也將“明人”稱為“吳人”。屬明結(jié)束,后黎朝開國功臣阮廌所撰《平吳大誥》被視為越南的第二次“獨立宣言”,其中也是用“吳”字而不是“明”字。阮廌在《輿地志》中也多次使用“吳”字,“國人毋得效吳、占、牢、暹、真臘諸國語及服裝,以亂國俗。……吳人久淪元俗,被發(fā)白齒,短衣長袖,冠裳燦爛,如葉之重者?!保?1]其中不乏貶義。1462年,“明遣正使行人司行人劉秩來諭祭于仁宗。旨揮文武百官中都府路縣軍民之家,某有吳人奴婢,不得放行通同客使?!保?2]盡管目前學界關于“吳人”的含義尚存爭議,[43]但并不妨礙證明當時越南人較為普遍使用“吳人”來稱呼中國人。
清人(Ng??i Thanh)。清朝人的簡稱。有清一代,除了不服清朝統(tǒng)治的明朝遺民之外,還有大量中國人因經(jīng)商、采礦、做工等移居越南。1663年,“令區(qū)別清人來寓者。辰清人多僑寓民間,致風俗混雜。乃令各處承司察屬內(nèi)有清國客人寓居者,隨宜區(qū)處,以別殊俗?!保?4]1717年,因越南各地礦廠“多募清人掘采,群聚日眾”,為此“定諸鎮(zhèn)場礦限制”。[45]大量清朝移民不僅促進了當?shù)亟?jīng)濟、社會的發(fā)展,影響了當?shù)氐娘L俗習慣,還在當?shù)卣┞殹?803年,“以清人鄭猷為北城該府艚,監(jiān)收商舶稅?!保?6]有關清人的記載,在越南史籍中不絕于史。商人是清人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越南史籍一般稱為“清商”(Thanh Th??ng)。隨著清人移民的增加,越南統(tǒng)治者逐漸加強對這些以群體的管理,將其編戶齊民。1698年,“又以清人來商居鎮(zhèn)邊者立為清河社,居藩鎮(zhèn)者立為明香社[今明鄉(xiāng)],于是清商、居人悉為編戶矣?!保?7]阮廷對于遭遇海難的清商、漁民等也加以救助,嚴懲地方官員搶掠這些人的財物。如1822年,“清葩有清商林長盛難船泊于漪碧??冢赜宋睦砜v民奪其貨”。明命帝高度重視此事,要求刑部徹查,最終將潘文理流放。[48]
此外,越南人對清人還有“天朝人”的稱呼。1688年,潘鼎珪游歷憲庯(Ph? Hi?n),并在《安南紀游》記載:“軒內(nèi)(即憲庯)者,去其國都只百十里。凡四方洋船販其國,悉泊焉。設官分鎮(zhèn)其地。有街市數(shù)十,曰天朝街。尊我中夏曰天朝,稱我中夏人曰天朝人,沿舊制也?!保?9]
清朝大批的中國商民移居越南后,習慣性地聚族而居,成立以鄉(xiāng)緣為特征的商會組織,修建會館,相互扶持,在一定程度上實現(xiàn)了“自治”。阮氏王朝在加強對中國移民的管理過程中,很大程度上利用這些組織,實現(xiàn)“以華治華”的目的。[50]1802年,阮朝建立之后正式將清人分幫管理。維新《大南一統(tǒng)志》載:“會安、明鄉(xiāng)二社,南濱大江,岸兩旁瓦物蟬聯(lián)二里許,清人居住,有廣東、福建、潮州、海南、嘉應五幫,販賣北貨,中有市亭會館,商旅湊集。其南,茶饒?zhí)稙槟媳贝2粗嘁淮蠖紩?。”?1]會安是極為典型的華僑聚居區(qū),直至今日當?shù)厣斜4嬷罅咳A人遺跡。
廣東人(Ng??i Qu?ng ??ng)。人數(shù)最多,包括廣肇、潮州、海南和一部分客家人。明末清初,大批明朝遺民“義不臣清”、“留發(fā)而南投”移居至越南等地,其中的代表人物楊彥迪、陳上川等都是廣東人,為開發(fā)南圻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瓣惿洗ǎ謩俨?,廣東人。……上川駐芹蒢???,駐札于盤轔(今屬邊和),彥迪、黃進往雷巤海口,駐札于美湫(今屬定祥)。辟閑地,構(gòu)鋪舍,清人及西洋、日本、阇婆諸國商舶湊集,由是漢風漸漬于東浦矣?!保?2]另一位著名人物鄚玖,是“廣東雷州人。明亡,清人令民薙發(fā),玖獨留發(fā)而南投于真臘,為屋牙”。[53]1708年,阮主“以鄚玖為河仙鎮(zhèn)總兵”。[54]鄚氏家族后在河仙開發(fā)銀礦、通商貿(mào)易,使河仙成為東南亞地區(qū)著名的“港口國”。
越南北部山區(qū)富集礦產(chǎn)資 源,吸引了大批廣東人來此開采。“于是一廠客人至以萬計,壙丁、■戶結(jié)聚成群。其中多潮、韶人,獷悍好斗。每爭礦口,輒興兵相攻,死者投諸塹?!保?5]《歷朝憲章類志》載:“北國人往來開場作煤,無有限制。送星廠所留韶州客人至三萬人。”[56]1767年,因太原省送星銀廠的斗毆事件,黎鄭派官經(jīng)理,引發(fā)多達2000多人潛逃回國。[57]這些人中以廣東潮州、韶州等府的人居多。
在西山朝時期,廣東人成為各方拉攏的重要力量之一。1775年,“時,五福進軍,南人有北客集亭者,與西山阮文岳合。集亭皆廣東人,每入陣,先飲之酒,人持一刃,頭戴北梭紙銀,曰死以此為贈,赤身直往,不避矢石。岳倚之以抗官軍。”[58]阮朝建立之后,嘉定三大家之一的吳仁靜,“其先廣東人”。[59]可見,在17—19世紀的越南歷史之中,廣東人及其后裔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各方面都占據(jù)重要地位。
福建人(Ng??i Phúc Ki?n)。就其人數(shù)而言僅次于廣東人,位列第二,在越南華僑華人歷史上同樣具有重要地位。阮朝歷史上有名的大臣,如鄭懷德,“一名寶,字止山,號艮齋。其先福建人,世為宦族。”[60]另一重臣陳踐誠,“其先北國福建人”。[61]類似官至高位,并有福建人血統(tǒng)的不乏其人。此外,福建人在越南經(jīng)濟領域也占有重要地位。
除廣東人、福建人比較常見之外,還有廣西人、云南人等。
明香人∕明鄉(xiāng)人(Ng??i Minh H??ng)。狹義上是指越南京族內(nèi)的華人后裔群體,廣義上是指明清以來華人與當?shù)厝送ɑ樗纬傻幕煅獌?。①當前中外學界有關明鄉(xiāng)人的研究,參見藤原利一郎:《安南の“明郷”の意義及び明郷社の起源について》,《文化史學》1952年第5期;陳荊和:《關于“明鄉(xiāng)”的幾個問題》,《新亞生活雙周刊》1965年第8卷第12期;李慶新:《越南明香與明鄉(xiāng)社》,南開大學中國社會史研究中心編:《中國社會歷史評論》第10卷,天津古籍出版社,2009年,第205~223頁;Charles James Wheeler, “Identity and Function in Sino-Vietnamese Piracy: Where Are the Minh H??ng?” Journal of Early Modern History, 16 (2012), pp.503-521;Lê Th? V? Ph??ng, “Ng??i Minh H??ng-d?u ?n di dan và Vi?t Hóa(chǎn) qua m?t s? t? li?u Hán N?m”, T?p Chí Khoa h?c x? h?i, s?7, 2013, tr.66-73;平兆龍:《明鄉(xiāng)人及其異國科舉之路——以越南嘉定明鄉(xiāng)社為中心》,《東南亞研究》2017年第3期。該群體肇始于明末清初,起初主要由旅越商人、明朝遺民等與當?shù)厝送ɑ樗纬伞F浜蟛粩嗳谌肭迦撕笠?,遂遍及全越各地。在“五幫”之外,單獨形成明鄉(xiāng)幫?!秶愤z編》載,阮廷于1811年“詔所在譏察唐客,即北客住寓者,亦謂明鄉(xiāng),系有商販往來,須領章跡憑批”。[62]此說有一定問題,將明鄉(xiāng)和北客混為一談。北客多從屬于五幫之內(nèi),而明鄉(xiāng)則獨成一幫,北客在越所生的子孫后須加入明鄉(xiāng)幫,二者雖有聯(lián)系但非同一群體。1827年,“改正北客為明鄉(xiāng)……北客舊號明香,均改著明鄉(xiāng)正字面?!保?3]從此以后,“明鄉(xiāng)”成為法定的用語,也標志著明鄉(xiāng)人成為阮朝的編戶齊民。1842年,阮廷規(guī)定清人子孫“不得薙發(fā)垂辮”,年滿十八歲即加入明鄉(xiāng)社,“依明鄉(xiāng)例受稅,不得仍從該祖父著入清人籍”,也不得回歸中國。[64]至20世紀50年代,中越兩國就明鄉(xiāng)人的國籍問題達成共識,他們幾乎都落籍越南,成為越南主 體民族京族的一部分。
艚人(Ng??i Tàu)。古代中國人前往越南一般有陸路和水路兩種途徑,時間越往后,水路占據(jù)的比重越大。南阮北鄭紛爭時期,中國商人乘“大眼雞”帆船趁著北風南下,運貨抵越,翌年春耕收獲,乃載米北歸,此運糧船名曰艚船。越人習俗呼船曰艚,而稱中國商人曰艚人。[65]阮氏王朝設有專門的官職——該艚,“該艚者,專管唐人及總理船只事務,以該伯為之?!保?6]在當時的語境之中,“艚人”的語義并無褒貶之分,僅是一般的稱謂詞匯。但隨著時代的變遷,這一詞匯的語義發(fā)生了巨大變化,現(xiàn)代越南國語字中出現(xiàn)了一個針對中國人的俗稱“Ng??i Tàu”,但該詞匯帶有貶義。[67]范宏貴、劉志強二位教授甚至認為,這是對華人的蔑稱。[68]該詞匯的語義發(fā)生變化反映了言者和聽者在長期互動過程中的彼此認知,其中原因極為復雜。
與越南華僑華人相關的稱謂詞匯數(shù)以十計,其中,最易混淆之詞匯是漢人、漢民、華人、華民、北人。在今人的論著之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將越南史籍中的“漢人”、“漢民”、“華人”、“華民”、“北人”等誤認為中國人的情況。因此,有必要對這些詞匯進行辨析和界定,以正視聽。
北人(Ng??i B?c)。越南北接中國云南、廣西等省區(qū),以方位來論,中國在北,越南在南,故而其稱中國為北國,中國人為北人,中國的朝代為北朝等。與北人相對者即南人,一般是指越南人。如若是“北國人”,毫無疑問是指中國人,但若是“北人”則需進行判斷。“北人”的記載在越南文獻中十分常見,如988年,“太師洪獻卒。獻,北人,通經(jīng)史,常從征伐,為軍師及勸進謀議國事,有大功,帝以腹心委之,至是卒。”[69]1737年,“禁北人入清、乂境。時北人多潛入山林,竊采桂皮,故申是禁?!保?0]10—15世紀,越南文獻中的“北人”均指中國人,但是,此后越南文獻中的“北人”則并不一定是指中國人。由于16—18世紀末后黎朝分為北鄭南阮兩個敵對政權(quán),雙方以江為界,越南內(nèi)部有著顯著的南北之別。阮氏王朝及阮朝的史書中的“北人”一般是指江以北的越南人。如在廣平營北部“先朝有設巡守三所,以御北人潛入”。[71]再如1821年,明命帝巡幸北城時發(fā)布上諭曰:“列圣開創(chuàng)之初此為戰(zhàn)地,將士為國捐軀埋碧之場也。北人抗我顏行不得不加之鋒鏑,然各為其主致命耳!”[72]是年十二月,清使廣西按察潘恭辰至越,……帝大悅,謂侍臣曰:“清使以十九日祭,恰值祥禮,自丁、李、陳、黎以前,北人來祭未有如此湊巧,得非我皇考在天之靈有以默相而然歟!”[73]這兩條史料中都出現(xiàn)了“北人”,但是,顯然二者含義不同,前者是指江以北的越南人,而后者指則的是中國人。因此,在查閱史籍時既要了解時代背景,又要結(jié)合特定的語境來解讀,尤其是對阮氏王朝乃至阮朝時期文獻中的“北人”要進行審慎判斷。
漢人(Ng??i Hán)?,F(xiàn)代漢語之中,漢人一般是漢族人的簡稱,但在古代所表示的意思卻有較大區(qū)別。陳寅恪先生就曾提出:“漢人與胡人之分別,在北朝時代,文化較血統(tǒng)尤為重要。凡漢化之人即目為漢人,胡化之人即目為胡人,其血統(tǒng)如何,在所不論?!保?4]這種以文化而非種族來區(qū)分族屬的方式在中國古代是極為常見的現(xiàn)象。[75]實際上,越南古代也受此影響。17世紀,“柴末府漢人、唐人與真臘、阇婆人商賈湊集”。[76]這里的“漢人”是指越南人?!洞竽蠈佷洝分兄辽俪霈F(xiàn)16次“漢人”,無一例外都是指越南人。一般以特定的順序出現(xiàn):“漢人、清人、臘人、阇婆人”,或是“漢人、唐人……”等等,都是“漢人”在前。
除了“漢人”外,“漢民”一詞也常出現(xiàn)在越南史籍之中。1833年,寧平護撫黎元熙密奏,言:“省轄樂土、安化、奉化三縣土俗專尚狡詐……此狡蠻風俗與漢民不同,所以難治也?!保?7]明命五年,議定河仙稅例為:“漢民視諸鎮(zhèn)客戶例,唐人視嘉定明鄉(xiāng)例?!保?8]從上述例子可知,不管是與邊疆少數(shù)民族還是與中國人交往時,越南人均以“漢民”自居。
類似的詞匯還有“華民”?!都味ǔ峭ㄖ尽分卸啻纬霈F(xiàn)“華民、唐人、高蠻”的記載,[79]排序一般也是“華民”在前,指稱越南人,說明嘉定城管轄的廣大地域內(nèi)這三個族群雜居在一起。1841年,紹治帝繼位,為避其母順德仁皇后胡氏華的名諱,隨后“華”字被定為避諱字,“華民”改稱“漢民”。[80]
世界各民族在交往中均會產(chǎn)生以自我民族為本位的對其他民族的各種稱謂,這些稱謂有褒有貶,不一而足。越南也不例外,在其史籍中存留大量指代華僑華人的專門稱謂,通過排列比對,亦可發(fā)現(xiàn)其中的規(guī)律。
其一,越南史籍中有關華僑華人的稱謂多種多樣,不同時代不同作者亦使用不同稱謂。有以“唐人”、“北客”等為泛稱,亦有依照中國朝代、方位、區(qū)域以“宋人”、“清人”、“北人”、“廣東人”等來指稱,還有以特殊的名稱“艚人”、“明鄉(xiāng)人”等來指稱??梢姡糯侥戏Q呼華僑華人的方式多種多樣。如此之多的稱謂詞匯,選用何詞來指代在越中國人要視具體情況而定。不同作者也會偏好不同的稱謂詞匯。
其二,界定華僑華人與越南人共同使用的詞匯十分重要。對于越南史籍中出現(xiàn)的“北人”、“華民”、“漢民”等易混淆的詞匯,一定要注意其確切詞意。實際上,族群稱謂詞匯是區(qū)分“我者”和“他者”的重要標志。當多個族群名稱同時出現(xiàn)時,越南史籍中的排列順序一般為越南人在前,其他族群在后。當然,不管越南史籍中使用何種詞匯來指稱華僑華人,都不能離開當時的語境去理解詞義,否則就容易張冠李戴。
其三,華夷秩序觀念影響著越南對相關詞匯的使用。深受中國文化濡染的越南王朝,以華自居,演變?yōu)樾≈腥A、南天中華,以自我為中心構(gòu)建起一套“華夷”秩序,在與周邊國家占城、柬埔寨、老撾等交往時,其史籍中出現(xiàn)類似中國、華夏、漢人、華民等詞匯來指代越南與越南人,以此作為區(qū)分彼此的“手段”。清朝入主中原之后,刺激了周邊國家對于華夷秩序的自我建構(gòu)。韓國學者劉仁善認為,“阮朝的君主和知識分子尊重中國文化,并努力效仿,但是對于清朝和清人卻毫無尊敬之心。稱清為北朝或清國,稱清人為北人或清人。此外,將中國人稱為唐人的情況也很多,這多半是因為清朝是異民族建立的政權(quán),所以抱有蔑視的態(tài)度?!保?1]阮朝統(tǒng)治者對待清朝的心態(tài)在華僑華人稱謂上也明顯地體現(xiàn)出來。無獨有偶,17世紀中葉以后的東亞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的情況,朝鮮陡然以中華正統(tǒng)而自任。[82]日本學者則認為清朝入主中原是“華夷變態(tài)”。[83]因此,朝鮮、日本、越南等國與中國逐漸疏離,東亞文化共同體解體,形成“地雖近而心漸遠”的局面。[84]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就比較容易理解為何越南以“漢人”、“漢民”、“華民”等詞匯來自稱了。
[注釋]
[1][越]陳重金著,戴可來譯:《越南通史》,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3頁;Alain G. Marsot,The Chinese Community in Vietnam under the French, Lewiston: The Edwin Mellen Press, 1993, p.22.
[2]郭廷以:《中越一體的歷史關系》,郭廷以等著:《中越文化論集》第1集,臺北:中華文化出版事業(yè)委員會,1956年,第1頁。
[3]Victor Lieberman,Strange Parallels: Southeast Asia in Global Context, c.800-1830, Vol.1,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3, p.341.
[4]張秀民:《安南王朝多為華裔創(chuàng)建考》,收入氏著:《中越關系史論文集》,臺北:文史哲出版社,1992年,第11~21頁。
[5]韓振華:《宋代兩位安海人的安南王》,收入氏著:《中國與東南亞關系史研究》,廣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97~100頁。
[6][美]克里斯托佛·高夏著,譚天譯:《越南:世界史的失語者》,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2018年,第73頁。
[7][越]吳甲豆:《中學越史撮要》之《首集·族類》,河內(nèi):北圻學政會,1911年,第9頁。
[8][越]陳重金著,戴可來譯:《越南通史》,商務印書館,1992年,第9頁。
[9][越]黃高啟:《越史要》卷1,河內(nèi):越南國家圖書館藏,編號:R.174,1914年,第5頁。
[10][23][29][33][35][38][39][69][越]吳士連等:《大越史記全書》本紀,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521、299、322、282、207、554、616~617、134、386頁。
[11]《黎朝詔令善政》卷4《禮屬下》,西貢:平敏印刷廠,1961年,第338頁。
[12]張文和:《越南華僑史話》,臺北:黎明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75年,第38頁。
[13][21]金雨雁:《十九世紀越南史籍中的“華、漢”含義的考證》,中山大學東南亞歷史研究所編:《東南亞歷史論文集》,1982年,第29~37頁。
[14][31][80]逐風天地:《阮朝時代越南以“華民”、“漢人”自指略述》,越南歷史研究公眾號,2018年6月16日,https://mp.weixin.qq.com/s/gms2sUGs4iDfPc_0_QbeSg。
[15]Chau H?i,Các nhóm c?ng ??ng ng??i Hoa ? Vi?t Nam, Hà N?i: Nhà xu?t b?n khoa h?c x? h?i, 1992.; Tr?n Khánh,“Bàn v? thu?t ng? và khái ni?m ng??i Hoa ??ng Nam á”,Nghiên c?u ??ng Nam á, s?2, 1997, tr.115-124.
[16]辭海編輯委員會:《辭?!罚ㄖ袃裕虾^o書出版社,1979年,第1956頁。
[17]Keith Weller Taylor,The Birth of Vietnam,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3, pp.183-187.
[18](宋)朱彧撰,李偉國點校:《萍州可談》卷2,中華書局,2007年,第142頁。
[19](清)張廷玉等:《明史》卷324《外國傳·真臘傳》,中華書局,1974年,第8395頁。
[20](清)王士禛著,文益人校點:《池北偶談》卷21,齊魯書社,2007年,第415頁。
[22][79][越]鄭懷德:《嘉定城通志》,戴可來、楊保筠校點:《嶺南摭怪等史料三種》,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 年,第 174、77、82、91、101、102、226 頁。
[24][36][37][44][45][越]阮朝國史館:《欽定越史通鑒綱目》正編,臺北:“中央圖書館”,1969年,第1079、1253、3011~3012、3228~3230 頁。
[25][26][27][28][42][55][58][70][越]吳士連等:《大越史記全書》續(xù)編,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060、1126、1127、1144~1145、600、1162、1184、1075頁。
[30]辭海編輯委員會:《辭?!罚ㄉ蟽裕?,上海辭書出版社,1979年,第280頁。
[32]Tr?n Khánh,Ng??i Hoa trong X? H?i Vi?t Nam: Th?i Pháp thu?c và d??i ch? ?? Sài Gòn, Hà N?i: Nhà xu?t b?n Khoa h?c x? h?i, 2002, tr.35.
[34]陳學霖:《宋遺民流寓安南占城考實》,收入氏著:《宋史論集》,臺北:東大圖書股份有限公司,1993年,第339~369頁。
[40](清)張廷玉等:《明史》卷321《外國傳·安南》,中華書局,1974年,第8325頁。
[41][越]阮廌:《抑齋遺集》卷6《輿地志》,河內(nèi):越南國家圖書館藏,福溪藏板嗣德戊辰(1868)本,編號R.964,第30頁。
[43]Liên Giang, “Bi?n Chính Hai Ti?ng Th?ng Ng?”,Tri tan t?p chí, tháng7, 1941,tr.11&15.; Stephen O’Harrow, “Nguyen Trai’s “Binh Ngo Dai Cao” 平吳大誥 of 1428: The Development of a Vietnamese National Identity”,Journal of Southeast Asian Studies, Vol. 10, No. 1 (1979), pp.159-174;約翰K.惠特莫爾著,印馳譯:《天長府的命運:從十五到十六世紀山地與海洋在大越地區(qū)的分裂》,《中山大學研究生學刊(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2期;魏超:《越南阮廌〈輿地志〉對“越地”的空間想象與詮釋》,《浙江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2期。
[46][50][越]阮朝國史館:《大南寔錄正編第一紀》,東京:慶應義塾大學言語文化研究所,1963年,第637、359頁。
[47][52][53][54][76][越]阮朝國史館:《大南寔錄前編》,東京:慶應義塾大學言語文化研究所,1961年,第103、279~281、273~274、111、273頁。
[48][72][73][77][越]阮朝國史館:《大南寔錄正編第二紀》,東京:慶應義塾大學言語文化研究所,1971年,第1645、1576~1578、1596、3055~3056頁。
[49](清)潘鼎珪:《安南紀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256冊),齊魯書社,1996年,第150頁。
[51][61][越]高春育等修:《大南一統(tǒng)志》,東京:印度支那研究會,1941年,第709~710、380頁。
[55][越]吳士連等:《大越史記全書》續(xù)編,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1162頁。
[56][越]潘輝注:《歷朝憲章類志》,西貢:保榮出版社,1957年,第60頁。
[57]平兆龍:《從越南宋星銀廠事件看清代中越邊境礦工問題》,《五邑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年第1期。
[59][60][越]阮朝國史館:《大南正編列傳初集》,東京:慶應義塾大學言語文化研究所,1962年,第1139、1134頁。
[62][63][越]潘叔直輯:《國史遺編》,香港:香港中文大學新亞研究所,1965年,第72、163頁。
[64][越]阮朝國史館:《欽定大南會典事例》卷44,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680頁。
[65]華僑志編纂委員會:《越南華僑志》,臺北:臺灣華僑志編著委員會編印,1958年,第32頁。
[66]陳荊和:《朱舜水安南供役紀事箋注》,《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學報》1968年第1卷,第216、225頁。
[67]鐘珊:《17—19世紀越南南方華人與中越文化交流融合》,北京外國語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7年。
[68]范宏貴、劉志強:《越南語言文化探究》,民族出版社,2008年,第92頁。
[71][越]黎光定纂修:《皇越一統(tǒng)地輿志》卷3,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339頁。
[74]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6年,第16~17頁。
[75]賈敬顏:《“漢人”考》,《中國社會科學》1985年第6期。
[78][越]阮朝國史館:《明命政要》卷17《財賦》,西貢:國務卿府特責文化出版,1974年,第5a~5b頁。
[81][韓]劉仁善:《19世紀的越中關系和朝貢制度:理想與現(xiàn)實》,《東北亞歷史雜志》2009年第6卷第1期。
[82]孫衛(wèi)國:《試論朝鮮王朝之慕華思想》,《社會科學輯刊》2008年第1期;孫衛(wèi)國:《從“尊明”到“奉清”:朝鮮王朝對清意識之嬗變(1627—1910)》,臺北:臺大出版中心,2018年,第39~62頁。
[83][日]林春勝、林信篤編著:《華夷變態(tài)》“序”,東京:東洋文庫,1958年,第3頁。
[84]葛兆光:《從“朝天”到“燕行”——17世紀中葉后東亞文化共同體的解體》,《中華文史論叢》2006年第1期;葛兆光:《地雖近而心漸遠——十七世紀中葉以后的中國、朝鮮和日本》,《臺灣東亞文明研究學刊》2006年第3卷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