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璟,王天宇,王征兵
摘要:農戶是耕地質量保護的直接主體,農戶外在嵌入的社會網絡和內在的感知價值對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不容忽視。利用陜西省1 019戶農戶調查數據,在對農戶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進行測度的基礎上,采用二元Probit模型分析了社會網絡及感知價值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行為選擇的影響。研究結果表明:(1)社會網絡中網絡互動與網絡規(guī)范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網絡信任僅對采取資產型措施有顯著影響,網絡互惠僅對采取費用型措施有顯著影響;(2)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和社會價值感知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社會價值感知僅對資產型措施有顯著影響;(3)感知價值能夠強化社會網絡對費用型措施的正向影響;(4)技能培訓和耕地流轉對兩類措施的采取均有促進作用,文化程度和勞動力人數僅對費用型措施有促進作用,性別和耕地面積僅對資產型措施的采取有促進作用,而勞動力完全分工對費用型措施的采取表現為促進作用,對資產型措施的采取表現為抑制作用。據此,相關方案的實施應充分利用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在農戶耕地質量保護中的作用,對不同措施采取差異化的激勵策略。
關鍵詞:社會網絡;感知價值;耕地質量保護;費用型措施;資產型措施
中圖分類號:F301.2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107(2021)06-0138-10
收稿日期:2021-05-10DOI:10.13968/j.cnki.1009-9107.2021.06.15
基金項目:陜西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2018S04);西安交通大學自貿區(qū)研究院專項科研項目(Z2017008)
作者簡介:吳璟,女,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農業(yè)經濟理論與政策。
*通信作者引言我國已連續(xù)十七年實現糧食豐收,但人均耕地面積偏小、耕地后備資源有限、耕地質量總體不高的基本國情仍未得到改善,且過去糧食增產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化肥和農藥的大量投入,這不僅導致耕地土壤結構的破壞,而且導致化肥和農藥的增產效應逐漸減弱[1],直接影響農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同時,隨著農業(yè)生產成本的攀升,農戶兼業(yè)化特征越來越顯著,農戶耕地質量保護的內在動力不足,在耕地利用過程中存在粗放管理甚至拋荒撂荒的現象。鑒于此,中央連續(xù)發(fā)布“一號文件”強調對耕地質量的保護,并將開展農田基礎設施建設和耕地內在質量提升作為長期任務。農戶是耕地的直接使用者和耕地質量保護的第一主體,如何提高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的積極性成為近年來學術界研究的熱點[2-4]。
目前,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農戶個人特征[5-8]、農戶家庭特征[9-12]、耕地資源特征[13-15]、制度與環(huán)境因素[16-17]等方面。特別是在農戶特征方面,社會網絡作為我國農村人情社會的顯著特征,對農戶技術采納的影響不可小覷。有研究結果表明,在多方參與實施的農業(yè)保護項目中,農戶更傾向與當地網絡內的參與農戶進行互動[18],社會網絡的拓展能夠有效緩解農業(yè)勞動力老齡化對農戶技術采納的不利影響[19]。隨著社會經濟的發(fā)展以及農戶兼業(yè)化程度的加深,耕地價值呈現多元化發(fā)展趨勢,耕地除了作為生產資料外,還具有社會保障、生態(tài)休閑以及情感依賴等多種功能。農戶作為耕地最直接的使用者和受益者,對耕地價值的感知與認同是其對耕地保護進行投入的前提條件[20]。相關研究也表明,外在嵌入的社會網絡和內在的感知價值在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過程中具有重要作用[21-22],但農戶在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方面的異質性是否會導致其在耕地質量保護與提升中行為的差異有待進一步探討。
現有文獻多集中于農戶在耕地質量保護中采取單項技術的研究,如秸稈還田[23-24]、測土配方施肥[25]、有機肥施用[26-27]、節(jié)水灌溉[28]等技術的采納。從行為結果來看,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可分為兩類,即不會形成資產且需要重復投入的費用型措施和能夠形成有形資產且不需要連續(xù)重復投入的資產型措施[12]。秸稈還田、施用商品有機肥、施用農家肥等費用型措施的實施難度相對較低,但這類措施對耕地質量提升難以有效資本化。土地平整、修整水渠、建設農田防護林等資產型措施是具有集體行動和公共產品屬性的私人供給產品,但投資回收期較長。從行為結果分類角度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選擇差異進行研究的文獻較為缺乏。綜上所述,本文基于陜西省1 019戶農戶的微觀調查數據,通過農戶社會網絡與感知價值的測度,從多維視角探究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選擇的影響,以期為耕地質量保護政策的制定和完善提供借鑒與參考。
一、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說
(一)社會網絡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
我國農村社會是以地緣、血緣和親緣關系為連接紐帶的熟人社會,作為行動者的農戶可從其嵌入的社會網絡中獲取資源[29],直接影響其當前和未來的土地管理決策[30]。首先,社會網絡作為一種非正式的關系網絡,具有信息共享功能。發(fā)展中國家的農民通常不是直接從政府和非政府組織接收農業(yè)信息,而是從當地的社交網絡獲取信息[31]。農戶將此視為主要信息來源,對新技術采用具有顯著促進作用[32-33]。其次,在轉變耕作方式過程中,農民重視人而不是角色所傳遞的知識,依靠經驗主義而不是理性主義獲取知識[34],社會網絡通過農戶間的互相學習影響農戶生產決策。所以社會網絡在農民采用新的農業(yè)技術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35]。再次,社會網絡中良好的社會規(guī)范和農戶彼此間的信任能夠促進農戶間的合作,有助于農戶技術采用意識的形成[36],比如農戶與周圍村民聯(lián)系情況和信任程度能夠正向影響農戶小型農田水利設施的供給意愿[37],強化農戶社會規(guī)范感知可以提高農戶施用有機肥的積極性[38]。最后,嵌入在社會網絡中的農戶由于自身知識水平和判斷能力的局限,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周圍其他農戶的影響,表現出明顯的“羊群行為”,以致最終傾向于技術采納方向上的趨同性[39]。鑒于社會網絡在農戶環(huán)境友好型技術和綠色生產技術采納過程中均發(fā)揮著正向作用[19, 40],提出假設:
H1:社會網絡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有正向影響。
H2:不同維度社會網絡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選擇的影響存在差異。
(二)感知價值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
農戶對耕地的感知價值是其在考察自身資源稟賦與生計策略的基礎上,對耕地資源價值的重新評估。從經濟價值來看,耕地作為農民最重要、最基本的生產和生活資料,其帶來的經濟利益是最根本的利益。農戶參與耕地保護積極性不高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農業(yè)經營主體以小規(guī)模農戶為主,農戶大多采取兼業(yè)策略,農業(yè)收入比重較低;另一方面,耕地質量保護是一個長期投入的過程,農戶難以在短期內感知到耕地保護的經濟回報。從生態(tài)價值來看,農戶對生態(tài)以及耕地有了新的認識,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同時也會考慮生態(tài)環(huán)境變化對其生產和生活的影響。維持耕地的生態(tài)功能是耕地質量保護的重要內容,當農戶對耕地的生態(tài)價值感知越高時,農戶越傾向于采取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從社會價值來看,農戶對耕地資源社會價值的感知主要表現為農戶對耕地保障基本生活的認可。當前農村人力資本流失嚴重,留守農村的農業(yè)從業(yè)者非農收入來源有限。農戶對耕地的社會價值感知程度越高,耕地在農戶未來預期生活中的重要性也就越高,為維持或提升耕地在未來年份中的產出能力,農戶越有可能采取措施提升耕地質量。此外,中國傳統(tǒng)的農耕文化和長期緊張的人地關系造就了農戶“戀地”“惜地”與“占有”的特殊情感偏好,使耕地顯現出情感價值屬性[41],農戶的情感價值感知又會反映在對耕地利用方式上。由此,本文從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社會價值感知和情感價值感知4個方面來考察感知價值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并提出假說:
H3:感知價值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有顯著正向影響;
H4:不同維度感知價值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選擇的影響存在差異。
感知價值是農戶土地投入行為產生的邏輯起點,是農戶個體內在的心理特征。而社會網絡是農戶外在嵌入的網絡環(huán)境,不僅會影響農戶的農業(yè)生產活動,也會影響農戶的非農生產活動。農戶的感知價值水平較低意味著農戶對耕地收益與整體效用的期望水平較低;密切的社會網絡會使農戶將資金與勞動配置到非農生產中。較高的感知價值水平作為內在動機,不僅直接促進農戶耕地質量保護的意愿與行為,且在農戶耕地利用過程中能夠強化農戶通過社會網絡獲取信息與技術,進一步增強社會網絡在農戶耕地保護過程中的作用。由此提出假設:
H5:感知價值在社會網絡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中具有正向調節(jié)作用。
二、數據來源、變量說明與模型設定
(一)數據來源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來源于2018年6月及10月對陜西省6縣(市)農戶的抽樣調查??紤]到陜西省地形復雜、氣候與資源差異決定了不同的農業(yè)作物類型,因此,調研區(qū)域包含了陜南地區(qū)的勉縣和南鄭區(qū)、陜北地區(qū)的富縣和甘泉縣以及關中地區(qū)的禮泉縣和扶風縣,研究對象包含旱地與水田種植戶。調查采用分層隨機抽樣的方法,在每個縣(市)隨機選擇4個鄉(xiāng)鎮(zhèn),每個鄉(xiāng)鎮(zhèn)選擇4~5個村,每個村隨機調查8~10戶農戶,共獲得有效問卷1 019份,其中陜南地區(qū)350份,陜北地區(qū)287份,關中地區(qū)382份。
(二)變量說明
1.因變量。本文的因變量為農戶是否采取耕地質量保護措施(Y),采取賦值為1,未采取賦值為0。根據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產生的結果,本文將農戶采取的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具體分為是否采取費用型措施(Y1)與是否采取資產型措施(Y2)。
2.社會網絡變量。本文通過評價12個指標對農戶社會網絡進行測度,根據程度由低到高,依次賦值為1、2、3、4、5。在此基礎上,對測度指標進行因子分析,KMO值為0.719,得到4個公因子,方差貢獻率分別為21.890 %、19.301%、17.634%和17.404%(具體表征指標和因子旋轉載荷矩陣見表1)。根據各公因子中載荷較大的指標表征內容將4個公因子分別命名為“網絡互動”“網絡信任”“網絡規(guī)范”“網絡互惠”,并作為社會網絡變量的細分維度,通過加權計算得到社會網絡總得分。
3.感知價值變量。根據相關研究和實際調研情況,本文選擇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社會價值感知和情感價值感知4個維度來測度農戶對耕地的感知價值水平[20](見表2),感知價值的總體水平為4個維度的平均值(在模型回歸中對感知價值進行中心化處理)。
4.控制變量。根據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影響因素的研究,分別從受訪者個體特征中選取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技能培訓和外出務工5個變量;從家庭特征中選取勞動力人數、家庭收入、是否完全分工和耕地流轉4個變量;從耕地資源特征中選取耕地面積、地塊數量、耕地肥力3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
本文所用變量的含義及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3。由表3可知,樣本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的水平偏低,其中采取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農戶比例為45.3%,采取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農戶比例為32.7%。樣本農戶社會網絡的總體平均水平為3.2,感知價值的總體平均水平為2.9。受訪者平均年齡為58.6歲,大多數人受教育程度低于初中水平,參加過技能培訓的比例也較低。外出務工的占比為41.2%。說明調研區(qū)域內的農村空心化、人口老齡化、人力資本流失的現象較為嚴重。農戶平均家庭勞動力人數接近3人,且農業(yè)勞動力和非農勞動力完全分工的家庭占樣本農戶的比例為38.5%。戶均收入水平達到5萬元以上,但同時收入水平在農戶之間差異較大樣本農戶的耕地流轉意愿較低,大部分農戶僅愿意經營現有規(guī)模耕地,既不愿轉入也不愿轉出。農戶經營的耕地面積差異較大,但農戶對耕地肥力評價差異較小。
(三)模型設定
本文因變量是賦值為(0,1)的二分類變量,選擇Probit或Logit等二元選擇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公式(1)為農戶采取措施和不采取措施的概率,公式(2)為采取措施概率的期望。如果公式(1)中函數F(x,β)是服從標準正態(tài)分布的累積分布函數,則公式(3)為Probit模型表達;如果F(x,β)是服從邏輯分布的累積分布函數,則公式(4)為Logit模型表達。本文選取Probit模型進行回歸分析,并利用Logit模型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42]。
P(y=1|x)=F(x,β )
P(y=0|x)=1-F(x,β)(1)
E(y|x )=1·P(y=1|x )+0·P(y=0|x )=P(y=1|x)(2)
P(y=1|x)=F(x,β)=Φ(x′β)=∫x′β -∞φ(t)dt(3)
P(y=1|x)=F(x,β)=Λ(x′β)=exp(x′β)1+exp(x′β)(4)
三、結果與分析
(一)估計結果
本文在進行實證分析前,通過計算膨脹因子對自變量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各自變量的VIF的最大值為1.94,平均VIF為1.38,因此可以認為自變量之間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運用二元Probit模型分析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同時運用二元Logit模型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模型估計結果見表4。模型1、模型5分別是社會網絡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影響的回歸結果;模型2、模型6分別是感知價值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影響的回歸結果;模型3、模型7分別是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的總體水平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影響的回歸結果;模型4、模型8分別是在模型3、模型7的基礎上引入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的交互項的回歸結果。Logit模型與Probit模型估計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模型的穩(wěn)健性較好。
(二)估計結果分析
1.社會網絡的影響。模型1與模型5的回歸結果表明,社會網絡對費用型和資產型兩類措施均有影響,但影響存在差異。網絡互動、網絡規(guī)范和網絡互惠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網絡信任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不顯著;網絡互動、網絡信任和網絡規(guī)范對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網絡互惠對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不顯著。費用型措施需要連續(xù)的重復性投入且不會在耕地上形成有形可見資產,但單次投入成本較小、實施門檻較低。在這種情況下,農戶采取費用型措施主要受社會網絡信息擴散以及從眾心理的影響,因此網絡互動、網絡規(guī)范和網絡互惠的影響顯著。資產型措施的投資回收期長,農戶在參與過程面臨的不確定性更大,且資產型措施往往具有一定的外部性和利他性。資產型措施的采取除受到信息獲取的影響,還需要以農戶間良好信任和行為規(guī)范作為基礎。綜上,假設H1和假設H2得到驗證。
2.感知價值的影響。模型2與模型6的回歸結果表明,感知價值對費用型和資產型兩類措施均有影響,但影響存在差異。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與情感價值感知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顯著水平均為1%,社會價值感知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不顯著。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社會價值感知與情感價值感知對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均有正向影響。說明農戶的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與情感價值感知水平越高,其采取措施參與耕地質量保護行動的概率越大。社會價值感知僅對資產型措施有顯著影響,說明社會價值感知越高,農戶越期望獲得長期穩(wěn)定的收益,農戶越傾向采取資產型措施提高其抗風險能力。綜上,假設H3和假設H4得到驗證。
模型3與模型7的回歸結果表明,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引入社會網絡與感知價值交互項后對費用型措施的回歸模型4中,交互項系數為0.416且在5%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模型4的偽決定系數R2相比于模型3有所提升,說明感知價值在社會網絡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中起正向調節(jié)作用。也就是說,較高的感知價值水平能夠增強社會網絡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正向影響。結合前文分析可知,農戶感知價值水平越高,耕地對農戶的重要性越強,農戶采取費用型措施的概率越大;相反,當農戶感知價值水平較低時,即使農戶擁有較為緊密的社會網絡,在獲取信息和達成合作等方面具備優(yōu)勢,但限于耕地在其生產生活中處在較弱的地位,農戶采取費用型措施的概率也會較低。對資產型措施進行回歸的模型8中,交互項系數雖然為正但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資產型措施的實施對農戶的個人能力與外部協(xié)作要求更高,僅僅有著較高的感知價值往往容易造成農戶“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況。綜上,假設H5得到驗證。
3.控制變量。個人特征變量中,性別對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正向影響,并在1%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但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無顯著影響。受教育程度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并在5%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但對資產型措施無顯著影響。技能培訓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均有正向影響,在1%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受訪者的年齡和是否外出務工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均無顯著影響。家庭特征變量中,勞動力人數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但對資產型措施的影響不顯著。是否完全分工對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分別有正向和負向影響,且均在1%統(tǒng)計水平上通過顯著性檢驗。耕地流轉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家庭收入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無顯著影響。耕地特征變量中,耕地面積對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有正向影響,且通過了1%水平上統(tǒng)計性檢驗,對費用型措施的影響不顯著。地塊數量與耕地肥力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的影響均不顯著。
在控制變量中,耕地流轉對費用型措施和資產型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說明經過新一輪農地確權后,農戶的產權安全感知較為穩(wěn)定,耕地經營意愿強烈、愿意轉入更多耕地的農戶采取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概率更大。因此,積極推進耕地流轉,依然是提高耕地質量保護的重要前提。接受過技能培訓的農戶比例僅為26.8%,但技能培訓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受教育程度和勞動力人數僅對費用型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對采取資產型措施的影響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農戶對耕地質量保護的認知越充分,但同時越容易脫離農業(yè)生產轉入非農產業(yè);家庭勞動力人數增加往往導致農戶對耕地的依賴程度降低,農戶不會傾向采取投資回收期較長的資產型措施。性別和耕地面積對資產型措施有顯著正向影響,對費用型措施的采取無顯著影響,可能的原因是資產型措施在資金和勞動投入上一般高于費用型措施;目前在農村家庭經濟決策中男性仍處于主導地位,相較于采取費用型措施,耕地面積越大的農戶采取資產型措施更易形成規(guī)模經濟。勞動力是否完全分工對費用型措施和資產型措施的影響均顯著,但影響方向相反。根據調研情況,家庭勞動力呈現完全分工特征的農戶,往往是青壯年勞動力外出完全務工,留守的老一代勞動力完全務農。勞動力完全分工一方面提高了農戶的收入水平,另一方面也將農戶家庭青壯年勞動力剝離農業(yè)生產領域,因此,勞動力完全分工對費用型措施的影響為正,對資產型措施的影響為負。
四、結論與政策建議
在農業(yè)兼業(yè)化不斷深入且將長期持續(xù)的情況下,耕地的經濟效益對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的激勵作用有限。同時農戶的一切社會活動離不開社會網絡,從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視角出發(fā),探究農戶在耕地質量保護中的行為特征與規(guī)律更具現實意義。基于陜西省1 019戶農戶的微觀調查數據,利用二元Probit模型實證分析社會網絡和感知價值對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行為選擇的影響,得到如下結論:(1) 農戶采取費用型和資產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比例分別為45.3%和32.7%,農戶耕地質量保護的整體參與水平較低。(2) 社會網絡細分維度對農戶采取兩類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存在差異,網絡互動與網絡規(guī)范對農戶費用型措施和資產型措施的采取均有顯著正向影響,而網絡信任僅對資產型措施有顯著影響,網絡互惠僅對費用型措施有顯著影響。(3)感知價值的不同維度對農戶采取兩類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影響存在差異,經濟價值感知、生態(tài)價值感知與情感價值感知對農戶采取兩類措施均有顯著正向影響,社會價值感知僅對資產型措施有顯著影響,且感知價值能夠強化社會網絡對費用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的正向影響。(4)農戶的個人特征、家庭特征和耕地特征均對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行為有影響,但對費用型措施和資產型措施的影響不同。技能培訓和耕地流轉對兩類措施的采取均有促進作用,受教育程度和勞動力人數僅對費用型措施有促進作用,性別和耕地面積僅對資產型措施的采取有促進作用,而勞動力完全分工對費用型措施的采取表現為促進作用,對資產型措施的采取表現為抑制作用。
為提高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的水平,基于上述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建議:(1)結合鄉(xiāng)村振興開展耕地質量保護工作。以鄉(xiāng)風文明和生態(tài)宜居建設為基礎,培養(yǎng)農戶可持續(xù)發(fā)展的生產觀念以及合理利用保護耕地的鄉(xiāng)規(guī)民約,同時強化和拓展農戶社會網絡,充分利用農戶社會網絡的信息擴散功能,提高農戶在耕地質量保護過程中的行為規(guī)范和信任水平。(2)在保障耕地經濟收益水平的情況下,從生態(tài)保護、社會保障和文化情感等方面加強耕地與農戶之間的聯(lián)系,多維度提高農戶對耕地價值的感知水平,為改善農戶耕地利用方式提供必要條件。(3)針對不同類型耕地質量保護措施要有不同的激勵策略。費用型措施的激勵應以提升農戶感知價值水平為前提,建立農戶社會網絡內相應的行為規(guī)范并充分利用社會網絡的信息擴散功能;資產型措施的實施應當以政府牽頭為主導,強化社會網絡在提高農戶信任與促進農戶合作方面的作用,降低農戶個體采取資產型措施的門檻。(4)切實推進耕地流轉,提高農業(yè)技能培訓的深度與廣度。探索相關的農業(yè)生產社會化服務新模式,擴大農業(yè)社會化服務的覆蓋面,緩解因農戶兼業(yè)化導致的耕地質量保護中人力資本不足的問題。
參考文獻:
[1]劉丹, 鞏前文,楊文杰.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耕地保護政策演變及優(yōu)化路徑[J].中國農村經濟,2018(12):37-51.
[2]錢龍,馮永輝,陸華良,等.產權安全性感知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以廣西為例[J].中國土地科學,2019,33(10):93-101.
[3]李衛(wèi),薛彩霞,姚順波,等.農戶保護性耕作技術采用行為及其影響因素:基于黃土高原476戶農戶的分析[J].中國農村經濟,2017(1):44-57.
[4]周力,王鐿如.新一輪農地確權對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9,29(2):63-71.
[5]曹慧,趙凱.代際差異視角下糧農保護性耕作投入意愿的影響因素分析[J].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18(1):115-123.
[6]楊志海,王雨濛.不同代際農民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研究——基于鄂豫兩省829戶農戶的調研[J].農業(yè)技術經濟,2015(10):48-56.
[7]劉洪彬,王秋兵,吳巖,等.耕地質量保護中農戶的認知程度、行為決策響應及其影響機制研究[J].中國土地科學,2018,32(8):52-58.
[8]童霞,高申榮,吳林海.農戶對農藥殘留的認知與農藥施用行為研究——基于江蘇、浙江473個農戶的調研[J].農業(yè)經濟問題,2014,35(1):79-85.
[9]朱慶瑩,陳銀蓉,袁凱華,等.資本稟賦與農戶耕地保護支付意愿關系——基于城鎮(zhèn)近郊區(qū)與城鎮(zhèn)遠郊區(qū)的對比分析[J].長江流域資源與環(huán)境,2020,29(8):1885-1895.
[10]張童朝,顏廷武,何可,等.資本稟賦對農戶綠色生產投資意愿的影響——以秸稈還田為例[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7,27(8):78-89.
[11]黃尚勇.農戶參與耕地保護行為及影響因素研究[J].農業(yè)開發(fā)與裝備,2021(4):114-115.
[12]吳璟,王征兵,婁季春.家庭內部分工視角下的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意愿[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0(4):131-140.
[13]龍云,任力.農地流轉制度對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的影響——基于湖南省田野調查的實證研究[J].資源科學,2017,39(11):2094-2103.
[14]王玥琳,施國慶.農村失地家庭的脆弱性研究[J].統(tǒng)計與信息論壇,2020,35(2):102-110.
[15]臧俊梅,鄭捷航,農殷璇,等.耕地保護及其必要性:不同兼業(yè)程度農戶的認知與意愿——基于珠三角的調查與實證[J].中國農業(yè)資源與區(qū)劃,2020,41(2):82-90.
[16]任力,龍云.農地流轉制度對農戶耕地保護行為的影響——基于田野調查的研究[J].學習與探索,2016(9):88-94.
[17]GEDEFAW A A,ATZBERGER C,SEHER W,et al.Effects of Land Certification for Rural Farm Households in Ethiopia:Evidence From Gozamin District,Ethiopia[J].Land,2020,9(11):220-235.
[18]ATAEI P,SADIGHI H,CHIZARI M,et al.Analysis of Farmers Social Interactions to Apply Principles of Conservation Agriculture in Iran:Application of Social Network Analysis[J].Journal Of Agricultur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2019(211):657-1671.
[19]楊志海. 老齡化、社會網絡與農戶綠色生產技術采納行為——來自長江流域六省農戶數據的驗證[J].中國農村觀察,2018(4):44-58.
[20]吳璟, 昝夢瑩,王征兵.感知價值對農戶參與耕地質量保護意愿的影響——以陜西省為例[J].中國土地科學,2020,34(6):66-74.
[21]王淇韜,郭翔宇.感知利益、社會網絡與農戶耕地質量保護行為——基于河南省滑縣410個糧食種植戶調查數據[J].中國土地科學,2020,34(7):43-51.
[22]朱慶瑩,陳銀蓉,胡偉艷,等.社會資本、耕地價值認知與農戶耕地保護支付意愿——基于一個有調節(jié)的中介效應模型的實證[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huán)境,2019,29(11):120-131.
[23]張嬌,李世平,郭悅楠.基于保護動機理論的農戶親環(huán)境行為影響因素研究——以秸稈處理為例[J].干旱區(qū)資源與環(huán)境,2019,33(5):8-13.
[24]徐志剛,張駿逸,呂開宇.經營規(guī)模、地權期限與跨期農業(yè)技術采用——以秸稈直接還田為例[J].中國農村經濟, 2018(3):61-74.
[25]張振,高鳴,苗海民.農戶測土配方施肥技術采納差異性及其機理[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0(2):120-128.
[26]張馳,張崇尚,仇煥廣,等.農業(yè)保險參保行為對農戶投入的影響——以有機肥投入為例[J].農業(yè)技術經濟,2017(6):79-87.
[27]YANG Y,HE Y,LI Z.Social Capital and the Use of Organic Fertilizer:An Empirical Analysis of Hubei Province in China[J].Environmental Science and Pollution Research,2020,27(13):15211-15222.
[28]徐濤,趙敏娟,李二輝,等.技術認知、補貼政策對農戶不同節(jié)水技術采用階段的影響分析[J].資源科學,2018,40(4):809-817.
[29]LIN N.Social Capital:A Theory of Social Structure and Action[M].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278.
[30]INMAN A,WINTER M,WHEELER R,et al.An Exploration of Individual,Social and Material Factors Influencing Water Pollution Mitigation Behaviours Within the Farming Community[J].Land Use Policy,2018(70):16-26.
[31]LIAO C N,CHEN Y J.Farmers Information Management in Developing Countries——A Highly Asymmetric Information Structure[J].Production and Operations Management,2017,26(6):1207-1220.
[32]喬丹,陸遷,徐濤.社會網絡、推廣服務與農戶節(jié)水灌溉技術采用——以甘肅省民勤縣為例[J].資源科學,2017,39(3):441-450.
[33]羅明忠,林玉嬋,邱海蘭.風險偏好、培訓參與和農戶新技術采納——基于河南省1 817份農戶問卷調查數據的實證檢驗[J].干旱區(qū)資源與環(huán)境,2021,35(1):43-48.
[34]WOOD B A,BLAIR H T,GRAY D I,et al.Agricultural Science in the Wild:A Social Network Analysis of Farmer Knowledge Exchange[J].Plos One,2014,9(8).
[35]THUO M,BELL A A,BRAVO-URETA B E,et al.Effects of Social Network Factors on Information Acquisition and Adoption of Improved Groundnut Varieties:The Case of Uganda and Kenya[J].Agriculture and Human Values,2014,31(3):339-353.
[36]汪建,莊天慧.貧困地區(qū)社會資本對農戶新技術采納意愿的影響分析——基于四川16村301戶農戶的調查[J].農村經濟,2015(4):69-74.
[37]蔡起華,朱玉春.社會信任、關系網絡與農戶參與農村公共產品供給[J].中國農村經濟,2015(7):57-69.
[38]郭清卉,李世平,李昊.社會規(guī)范、個人規(guī)范與農戶有機肥施用行為研究——基于有機肥認知的調節(jié)效應[J].干旱區(qū)資源與環(huán)境,2020,34(1):19-26.
[39]楊唯一,鞠曉峰.基于博弈模型的農戶技術采納行為分析[J].中國軟科學,2014(11):42-49.
[40]馮曉龍,霍學喜.社會網絡對農戶采用環(huán)境友好型技術的激勵研究[J].重慶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6(3):72-81.
[41]朱文玨,羅必良.農地價格幻覺:由價值評價差異引發(fā)的農地流轉市場配置“失靈”——基于全國9?。▍^(qū))農戶的微觀數據[J].中國農村觀察,2018(5):67-81.
[42]畢茜,陳贊迪,彭玨.農戶親環(huán)境農業(yè)技術選擇行為的影響因素分析——基于重慶336戶農戶的統(tǒng)計分析[J].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4(6):44-49.
Influence of Farmers Social Networks and
Perceived Value on Their Choice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BehaviorWU Jing,WANG Tianyu,WANG Zhengbing*
(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Northwest A&F University,Yangling,Shaanxi712100,China)Abstract:Farmers are the direct subject of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The influence of embedded social networks and internal perceived value of farmers on their participation in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 cannot be ignored.Based on the investigation data of 1019 households in Shaanxi Province,this paper measures farmers social networks and perceived value,and uses binary Probit model to analyze the impact of social networks and perceived value on farmers choice of cost type measures and asset type measures in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The results show that:(1)In social networks,interaction and norms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s on the adoption of both cost type measures and asset type measures,while trust only has significant impact on asset type measures,and reciprocity only has significant impact on cost type measures.(2)Economic value perception,ecological value perception and social value perception have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s on farmers adoption of the two types of measures,while social value perception only has significant effect on asset type measures.(3)Perceived value can strengthen the positive impact of social networks on farmers cost type measures.(4)In addition,skills training and land transfer have positive influence on two kinds of measures,education level and labor force have positive effect on cost type measures,gender and cultivated land area have positive effect on asset type measures,and the division of labor have positive and negative effect on cost type and asset type measures respectively.Therefore,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relevant programs should make full use of the role of farmers social networks and perceived value in 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and take differentiated incentives for different measures.
Key words:social networks;perceived value;cultivated land quality protection;cost type measure;asset type measure
(責任編輯:王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