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綠桐
《山海情》是一部更多以男性形象為主的扶貧群像劇,在這部劇里面具有高密度的情感力量,也具有戲劇性的矛盾沖突,里面的劇情并非是“一路開掛”的人生,更多的是扶貧路上的艱辛和難關?!渡胶G椤肥且詫幭拈}寧鎮(zhèn)為時代背景,講述上世紀90年代寧夏西海固地區(qū)的人民移民搬遷到玉泉營地區(qū),村干部馬得福操心著通電、灌溉用水等問題,這其中馬得福一層一層攻克難關,劇情也在此幾次轉折。這些劇情的安排是真實又合理的,扶貧村干部馬得福足夠努力卻對未來不自信,直到國家扶貧政策的出臺,福建省對口幫扶寧夏,建立了合作樣板閩寧村,優(yōu)秀的扶貧干部、技術人員幫助馬得福找到未來方向,李水花、白麥苗等年輕人也通過勞務輸出、發(fā)展庭院經濟等獲得自信,通過大家的努力,最終將“黃沙戈壁”建設成了“塞上江南”。這部扶貧劇是真實又具有鄉(xiāng)土人情的,但是在敘事中并沒有著重描述扶貧成就而模糊女性形象,相反卻用李水花、白麥苗等幾個極具代表性的女性形象,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女性如何在窮困中征服命運。對此,女性形象本身的外在表征、內在表征,女性形象在扶貧劇中充當了怎樣的敘事功能是本研究的重點內容。
電視劇是視聽藝術,電視劇作品需要依賴畫面內容的影像來表達故事,通過人物、環(huán)境,作為畫面屬性的色彩、光影、景深、構圖以及運動來進行藝術表達,而不是簡單的依賴臺詞。同時近幾年農村題材的電視劇太多都是依附于男性角色而存在,以女性視角展開的個性化書寫,以女主角的命運起伏為主,沖擊男性的話語中心地位的女性形象更是少之又少。而在此部《山海情》中,對于女性外在的刻畫更多體現(xiàn)的是地道西北女性形象。李水花這個角色的出現(xiàn),看起來像是一個悲劇,她是村里學習成績好的女娃,但是水花的父親卻認為女孩讀書沒用,讓她輟學并且用一口水窖、一頭驢、兩只羊、兩籠雞換來了她的婚事。李水花抗拒了,她逃上火車,在火車車廂里對李水花的刻畫是一個無助但是不想認命的女性形象。一部電視劇中,服飾、色彩是導演和觀眾來感知人物形象的一個重要因素。李水花的服飾大多都是深藍、灰色為主,頭上包著頭巾,展現(xiàn)的是一個傳統(tǒng)、壓抑的女子形象,色彩的暗沉也代表著李水花多舛的命運。
同樣是扶貧劇中的女性角色,白麥苗就是成長女性的代表。白麥苗在劇里出現(xiàn)的角色是一張臟兮兮的紅臉蛋,但是眼神透露的同樣也是倔強執(zhí)拗不服輸。前期,白麥苗的服裝也是淳樸的農村女孩形象,盡管白麥苗是村里校長的女兒,但是她并不想上學,更想逃出家鄉(xiāng)外出打工掙錢。隨著劇情的發(fā)展,福建對口幫扶寧夏,通過勞務輸出,白麥苗離開家鄉(xiāng)外出打工,隨著在城市里的生活,白麥苗的眼界越來越開闊,人物的服飾也發(fā)生了相應的變化,從帶著頭巾的西北女孩形象,變成了工廠的管理層的女企業(yè)家形象。女性外在形象的變化體現(xiàn)了人物心境的變化,一定程度描述了女性的成長史。
電視劇為女性的被觀看建造了通往奇觀本身的途徑,其編碼創(chuàng)造出一種凝視、一個世界和一種客體對象,因而制造出一種按欲望度量裁剪的幻覺。這種欲望的幻覺也體現(xiàn)在影視劇中女性和其他人物關系上。在《山海情》這部影視劇中,“扶貧”是主題也是目的。在這部戲中,李水花、白麥苗等女性角色并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大女主”,這部劇中,更多都是男性群像,但是在男性群像中,李水花、白麥苗等女性角色卻是不可或缺的。李水花被迫嫁給了從未謀面的鄰村男子,她看上去是認命了,但是當丈夫被意外砸斷了雙腿后她不認命了,不顧丈夫的反對,李水花拉著板車,板車上是她的丈夫、女兒以及全部家當,走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嘴里唱著“走咧走咧,走遠咧,越走越遠咧,心理的惆悵重下咧”。鏡頭停在李水花的臉上,并非是惆悵的表情,而是對新生活的向往。李水花拉著他們走了七天七夜,趕了400多公里路,從山溝溝里的涌泉村,走到戈壁灘上的吊莊移民金灘村,準備靠自己讓全家過上新生活。
在視聽語言表達人物形象中,除了服飾、色彩、鏡頭等視覺語言外,臺詞、音樂等聽覺語言也是展示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李水花來到村里人都看不上的地窩子,卻忍不住感嘆“好著呢”,在福建專家教村民們種蘑菇,村民們都不相信,在得寶猶豫退縮時一直堅持做。面對不理解的丈夫,她說“學了技術是自己的,就算是貸款也要把自己的菇棚建起來”。在和福建來的女技術員談到自己的包辦婚姻時,水花并沒有怨恨更沒有糾結,她說:“我就想著我女兒,將來一定要像你一樣,好好念書,好好戀愛,隨著她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的。”當白麥苗為去福建打工的事情猶豫不決時,李水花鼓勵她說:“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爭氣,讓家人過得更好。自己出門掙錢、見世面最重要?!泵鎸ι畹目嚯y,她總笑著說,“日子總要過下去嘛,而且要越過越好。”這些聽覺語言的描述,進一步刻畫了李水花堅韌、獨立的女性形象。電視劇是人物的藝術,人物立則電視劇立。人物對于電視劇藝術而言就像個體生命的眼睛那樣,整部電視劇的精氣神和藝術品相,幾乎全部聚集于典型人物身上。優(yōu)質的扶貧劇的人物更應真實,因為電視劇本質上就是對生活的認知和反映。以往的電視劇中,在描述李水花這類角色的時候,雖然同樣會突出他們善良淳樸、吃苦耐勞的品質,但是更多的仍是一個邊緣角色,更多的是以一個賢內助的身份,一個附屬在男性身上的角色出現(xiàn)。但是《山海情》對女性形象的刻畫是不同的,這里的李水花更多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雖然背后有殘疾的丈夫有年幼的女兒,但是李水花保持自己獨立的思想。她不僅不需要男性的推動,更多是作為推動者,推動男性角色上進并選擇正確的道路。
講故事是電視劇的核心,一部優(yōu)質的電視劇必須講好故事。在《山海情》中,主要有李水花、白麥苗、馬得花三個女性。如果說李水花認了不遠走進城打工的命,但是卻沒有忍受窮困的命,這就如同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女人,骨子里透露著容忍和堅韌,認命但是卻不服命,就算是包辦婚姻,但是孩子的幸福、家庭的幸福仍是前進的動力,而自己的感情只會小心翼翼地隱藏起來。而劇中白麥苗這個角色作為村里老師的女兒,受過教育也有自由,但是想走出村里,就必須靠自己爭取,這也是在后面劇情發(fā)展中,白麥苗趕上勞務輸出的機會進城打工。就如同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女性,她們有了更多的選擇,但是機會需要自己抓住,這代女性為了自己的理想生活而拼搏。相對于前兩個女性角色,馬得花這個女性角色或許顯得可有可無,馬得花是一個從小就有受教育和接觸外界的機會,她的人生完全是自由的,在結尾處的一個鏡頭,馬得花帶著孩子回老家。這種具有濃濃鄉(xiāng)土人情味的地方,見面是需寒暄和打招呼的,但是馬得花并沒有這樣做,這里也體現(xiàn)了馬得花的任性和自由。這就如同上世紀九十年代女性的性格,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是心理還是物質上都擁有充分的選擇權。導演在一部扶貧劇中通過三個女性形象的刻畫,隱喻地展示了三個年代女性的特點,有人說馬得花的起點就是李水花的終點,但是無論三個人的人生軌跡如何,《山海情》這部劇都通過細致的女性形象刻畫展現(xiàn)的是是女性堅韌、自由、不服輸?shù)娜宋镄蜗蟆?/p>
“藝術的魅力一般表現(xiàn)為吸引力、感染力和震撼力?!薄渡胶G椤分信孕蜗蟮目坍嬕嗍侨绱?,淳樸堅韌的李水花、顧全大局具有沖勁的白麥苗、好強不服輸?shù)鸟R得花。創(chuàng)作者在一部講述扶貧的影視劇中,將三個不同的女性放在扶貧攻堅的前沿,塑造的是個性和共性為一體的女性形象,展現(xiàn)的是悲劇性與戲劇性、束縛與自由、窮困與優(yōu)越交叉的劇情內容。這些女性形象在扶貧劇中并非作為男性的“工具人”,并非依靠男性才能成就自我,在這里面他們更多的是獨立的自我,雖有“牽絆”,但是她們和男性一起是脫貧致富上的主力軍。在塑造扶貧劇中的女性形象時,將人物塑造和思想、情感融會貫通,才是扶貧劇成功的關鍵。這些經得起觀眾認可的扶貧劇,才能夠在歷史的浪潮中,塑造出獨立而優(yōu)秀的女性形象,進而推向更多更廣泛的受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