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蛋”

滑藝

1

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每天下午三點多就放學(xué)了，但我媽是個片警，五點半才下班，遇到突發(fā)情況還會更晚，我爸又長期在外地，用她的話說就是“你爹他根本指望不上”。我媽一向警覺，再加上處理過不少丟小孩的案子，所以更不允許我獨自走回家，怕我走失，或者被“拍花子”拐走。

于是我只好每天守在學(xué)校門口，對著我媽過來的方向望眼欲穿。眼看著周圍的孩子一個又一個被父母接走，或者坐在爺爺奶奶的三輪車后面搖搖晃晃地離開。門衛(wèi)爺爺總是逗我，問：“你怎么還沒走？你媽媽不來接你嗎？嘿，這當(dāng)媽的！”

我頓時覺得很委屈，噘著嘴搖搖頭。爺爺?shù)故呛艽认椋屛胰ニ氖瞻l(fā)室待著，里面可以寫作業(yè)還能看電視，但每次進去沒一會兒，爺爺?shù)睦掀?，一個面相挺兇的短頭發(fā)老太太就甩著手把我轟走了，像驅(qū)趕誤入麥田吃草的山羊。因為只有每月交了50元錢的孩子才有資格進收發(fā)室待著，老太太覺得我這樣不掏錢就進去擾亂了“市場秩序”，對交了錢的同學(xué)是不公平的。

我只好坐在小花園的臺子上寫作業(yè)，夏天成群的蚊子圍著我，裸露的皮膚上一會兒就腫起一片紅包，越撓越癢，最后都撓出了血印子?？杉词贡晃米右?，爺爺再邀我進去，我也倔強地拒絕了。

有一次我正寫著作業(yè)，感到身后有目光盯著我，我轉(zhuǎn)過頭去看，原來是沈冰。

沈冰是年級有名的“大笨蛋”，她的成績總是倒數(shù)第一，但長得卻比所有人都高半頭，骨節(jié)粗大，臉又大又方，零零散散長著些雀斑，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總是直勾勾地瞪著人，看著有些蠢。

我有點煩她，沒好氣地問：“看什么呢你？”

她咧嘴嘿嘿笑了兩聲說：“我這道題一直不會，正好看到你在做，想看看答案。”

我把手護在練習(xí)冊上哄她走，“你別看了，不會自己思考?！蔽移綍r最反感別人抄我的答案，覺得那是剽竊了我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竊取我的勞動成果，所以誰找我借作業(yè)我都拒絕。

沈冰用懇求的語氣讓我給她看看，她現(xiàn)在一道題都不會，明天又該挨老師罵了。我依然搖頭，她便閉了嘴，悻悻地坐在我身邊，用練習(xí)冊扇腿上的蚊子，時不時幫我扇扇。

我寫完了作業(yè)，閑著也是閑著，就跟沈冰嘮起嗑來。

“你好像每天走得都很晚。”她說。我委屈地抱怨說我媽是個警察，忙起來就把我忘了。

聽到我這么說，她居然很羨慕地告訴我她認為警察是最威風(fēng)的職業(yè)，她以后就想當(dāng)個警察，把壞蛋都抓光。

這讓我的虛榮心有了小小的滿足，心中的委屈竟化解了不少，對她熱絡(luò)起來。

她說她媽也忙，就給收發(fā)室交了錢，本希望能讓她放學(xué)后在里面好好寫作業(yè)，可她一看電視就入了迷。后來看到我總在外面認真讀書，心想著過來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我的刻苦精神。

我點點頭說老爺爺人不錯，但我煩那個老太太，沈冰附和道她也不喜歡，老太太只認錢，再多交30元每天晚上有疙瘩湯喝，不交只能干看著。

她這么說著突然想起什么，不太協(xié)調(diào)地跑走了，笨拙的姿勢像是長了兩只左腳。再回來時她手里端著碗疙瘩湯，湊到我嘴邊說：“你喝吧?！?/p>

我偏過頭嫌棄地說：“我才不喝呢！”我估摸她是想“賄賂”我，好看我的作業(yè)答案。

她便在一旁吹著氣吸溜疙瘩湯，鼻涕流了出來，我忍不住拿出紙巾幫她擦了擦，她就沖我傻樂一下。其實那碗疙瘩湯挺香，要不是她流了鼻涕我還真想嘗一口。

2

以后放了學(xué)，沈冰就不在收發(fā)室待著，而是陪著我在外面寫作業(yè)，我每寫出一個答案，她臉上的疑惑就增加一分。等我寫完作業(yè)，我們就玩跳房子和踢毽子的游戲。玩跳房子沈冰都輸給我，她平衡能力太差了，不是踩線就是單腿跳到一半便朝一邊歪倒，像只笨拙的稻草人。

偶爾她運氣好，眼看要趕超我，我就感到有點丟臉，努力找到她踩線的“證據(jù)”，哪怕只是腳后跟挨了個邊，我也要讓她下場。

沈冰沒有和我較真，我說什么，她都瞪大眼點頭，有時候我真覺得她有點“傻”，我要是和其他女生這么玩游戲，她們早就和我吵起來，然后不理我了。

為了補償沈冰，我就給她講作業(yè)題，給她講等比數(shù)列和雞兔同籠問題，但她腦子實在不靈光，不論我講什么，她都瞪著眼睛一臉茫然，我看著她在那數(shù)手指頭，便急吼吼地問她：“還沒聽明白??？”

她先搖搖頭，見我一臉怒氣，又急忙點點頭，我頹然地一拍腿說：“哎呀，你肯定沒明白，你也太笨了！”

她撓撓頭說：“我也覺得我笨，我爸我媽和老師都說我笨。”

我說：“你這么笨以后當(dāng)不上警察怎么辦？”

她一只手指放在下巴上努力想了想，說：“那我就開個小賣部?！?/p>

聽她這么說我笑得前仰后合，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笑，覺得她真是個大笨蛋，沈冰也跟著咧開嘴笑，露出大板牙。

我繼續(xù)揶揄她說：“你不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開小賣部給人家找錯錢，賠死你?！?/p>

她說：“我可以用計算器，計算器不會算錯?！边@話讓我覺得她有時候又挺聰明的。

我靈機一動，拉沈冰去校門口的小賣部。按道理，我們學(xué)校規(guī)定不許 “圍小攤”（就是買小賣部或者路邊攤的東西），因為里面有好多香精色素混成的三無產(chǎn)品，怕我們吃了對身體不好。誰要是放學(xué)后“圍小攤”被值日生逮到，要扣班級積分，還要在班會上遭到班主任的嚴厲批評，說是無組織無紀律，給班級抹了黑。

對我們而言，被批評沒有集體榮譽感是件非常丟人的事，整整一周都會抬不起頭來，直到下一周有另一個同學(xué)在班會上挨批評，這份羞恥才被擊鼓傳花似的傳了出去。

沈冰開始也不愿意，她說她不敢，但我實在想去小賣部看看，里面花花綠綠的零食和文具好像涂了膠水似的，每次路過，都將我的目光牢牢粘住，可我又不敢進去，搞得心里被貓抓一樣。

后來她終于被我說動了，跟我一起鉆進小賣部。其實我們不用害怕，當(dāng)時已經(jīng)放學(xué)很久，值日生早回家了，沒人管我們。但沈冰過一會兒就緊張地朝窗外望，看有沒有拿小本本戴紅袖章的高年級學(xué)生走過來。

小賣部里大多數(shù)都是5角一塊的糖果，最貴的是2元一包的彩虹糖，紅色的包裝，上面印著七色彩虹，明顯比旁邊那些雜牌貨高檔不少。

我媽從不給我零花錢，就是怕我瞎花了買糖吃。我挨個看著那些糖果吞口水，小賣部老板笑盈盈地攛掇我說喜歡哪個就買去嘗嘗，又不貴。我淡定地點點頭，心里卻發(fā)虛，怕老板萬一知道我口袋空空還進來看半天會趕我走或者說風(fēng)涼話，那我就太沒面子了。

沈冰對我說：“你喜歡吃這個啊，那我請你吧?！闭f著便拿出一張50元的鈔票遞給老板說買包彩虹糖，老板搓搓手說票子太大，找不開，然后建議她把錢放在小賣部里，每次想吃什么直接拿走，直到花完為止。

沈冰愣了會兒，仿佛在思考，然后說可以。

我問她哪里來的這么多錢，她嘿嘿一笑說是要交給收發(fā)室的，我急忙制止她說不能把這個錢花了，她說反正她不喜歡在那里面待著，疙瘩湯也喝煩了，買糖吃算了。

我又怕老板坑我倆，就對老板說：“那你找個賬本，在上面記一下，每次我們花了多少錢你就記上。”

老板無奈地笑著說：“這丫頭還挺機靈，一看就學(xué)習(xí)好?！?/p>

沈冰在旁邊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驕傲地說：“對的對的，她是我好朋友，老考第一名！”

3

我在上學(xué)時間很少搭理沈冰，她的教室就在我們隔壁，但我從來不找她。說實話，我是怕被別的同學(xué)笑話，說我找了“大笨蛋”當(dāng)朋友。

每次在走廊相遇，沈冰熱情地向我招手，我草草一擺手，然后把手迅速插回口袋，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目光往別處瞟去。我在心里怪沈冰沒眼力見兒，總和我打招呼，害我像做賊一樣，甚是煩惱。

可一放學(xué)，等同學(xué)們陸陸續(xù)續(xù)離開，我就往沈冰跟前湊，然后她興沖沖拉著我去小賣部吃彩虹糖，因為從來沒被逮到，我倆早把值日生的事拋到九霄云外。

有的時候我們也吃麥麗素和話梅。我和她小心翼翼把話梅核吐出來，埋在路邊的樹坑里，幻想能長出一棵可以結(jié)話梅的樹。

有一次我們在小賣部里挑選糖果時，進來幾個比我們大點的女生，嘰嘰喳喳地找老板問這問那，把老板搞得暈頭轉(zhuǎn)向，應(yīng)接不暇。

她們買了東西剛離開，沈冰扳著指頭想了想，突然追出去喊道：“喂，你們還有東西沒給錢呢！”我急忙拉了拉她不讓她多管閑事。

為首的女生一甩馬尾瞪了她一眼，氣惱地問：“你說什么？”

沈冰倔強地爭辯：“你們給了老板10元，老板找了你們9元多，巧克力和橡皮的錢老板沒算上！”

一個女生笑呵呵地說：“我知道她，她根本不會算數(shù)，數(shù)學(xué)考過5分呢，全校都知道她是個傻瓜?！睅讉€女生一起嘲諷地喊：“傻瓜，傻瓜！”沈冰眼圈紅了，眼淚不停打轉(zhuǎn)。

我不敢招惹這些女生，拉著沈冰要走，沈冰手心涼涼的都是汗，卻執(zhí)拗地不肯離去，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喧嘩聲引來兩個高年級的值日生，嚴厲地問：“你們干什么呢？”

幾個女生倒打一耙，指著沈冰和我說：“她倆‘圍小攤！”然后一哄而散。我倆手里正拿著剛從小賣部買來的糖果，百口莫辯。

沈冰愣愣地望著值日生。我看到情況不好，拔腿就跑，值日生怎么叫我都不回頭，拐進小胡同躲了起來。

但沈冰老老實實接受了值日生的盤問，被扣了班級積分。值日生逼問她我是哪個班的，她就說和我不熟，值日生惱怒地嚇唬她說：“那就扣你們班雙倍的分吧！”

沈冰這下成了班里的“罪人”，老師本來就怨她成績不好給班級拖了后腿，所以整個班會課都在激烈批評她，還罰她寫一千字的檢查。

這兩天放學(xué)后，沈冰總咬著鉛筆頭愁眉苦臉，在格子紙上歪歪扭扭寫道：“我不該放學(xué)后‘圍小tān……”

我心里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卻不好意思向她表達歉意，只是埋怨她為什么不跟我一起跑。

“你也可以告訴值日生那幾個女生貪小便宜，老板多找給她們錢她們也不退?！蔽依^續(xù)放馬后炮。

沈冰卻沒了底氣，疑惑地說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算對了，“我數(shù)學(xué)不好，還考過5分……”她難過地自責(zé)。

我氣得推了她一把說：“沈冰，你自信點好不好，肯定是她們錯了！”

沈冰竟感激地說：“你真好，這么信任我?！?/p>

然后我看到她動筆在格子紙上寫：“我看到老板多找了那些女生錢，她們也不退，我就去找她們lǐ論，她們雖然cháo笑了我，但我覺得自己是正義的。以后我一定好好學(xué)數(shù)學(xué)……”

這時只聽校門口遠遠傳來沈冰母親呼喚她的聲音，沈冰把紙和筆胡亂塞進書包說：“我媽來了，我先走了。”

我好奇地問：“你媽今天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她辭職了，專門看著我學(xué)習(xí)?！鄙虮缓靡馑嫉赝峦律囝^。原來老師打電話向沈冰母親告狀，母親晚上就從她書包里搜出好多糖果包裝紙，問她哪里來的錢買這么些糖，她就把真相一五一十說了。母親立刻下決心辭掉工作管著她，一來輔導(dǎo)她學(xué)習(xí)，二來防止她養(yǎng)成亂花錢的不良習(xí)慣。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把她送到門口，想告訴她母親其實她買的糖都被我吃了，要怪就怪我好了，但看到她母親眉頭緊皺，有點兇，話到嘴邊又憋回去了。

她坐在母親自行車后，母親一邊口頭給她出算術(shù)題，一邊發(fā)牢騷說這孩子太不讓人省心。沈冰把頭深深埋在胸口。

我看著她的背影逐漸變小，就往前走幾步，又看著她漸漸變小，直到我離開校門三四十米遠，有點不敢再往前走了，才折回去，心里空落落的。

4

沈冰放了學(xué)便不再陪我，我又恢復(fù)了形單影只的狀態(tài)，偶爾也和其他不認識的同學(xué)玩跳皮筋和跳房子，但沒人像沈冰那么讓著我，反而是我總被別人挑刺，說我踩了線或者沙包扔偏了，我一氣之下抱著書包離她們遠遠的，再也不和她們玩。

有一天晚上，我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我媽，太陽眼看著只剩一小塊，天邊的云彩燃燒了似的紅，但我并沒有覺得有詩意，反而覺得有些恐怖，看多了電視劇的我懷疑我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從附近居民區(qū)走出一個梳馬尾的女生，我一眼就認出在上次小賣部見過她。她也認出了我，看到我還孤零零望眼欲穿地守在學(xué)校門口，問我怎么還不走，我忍著眼淚不理她，她突然一咧嘴，齜著牙嚇唬我道：“你快走吧！等太陽落山了，蝙蝠要來吸你的血！”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群蝙蝠圍著電線飛舞，竟對她的話信以為真，捂著眼睛就向前跑，跑著跑著想起我媽不讓我離開校門口太遠，又想回去，可看到那些蝙蝠，似乎隨時會長出獠牙向我襲來。

女生站在不遠處，繼續(xù)惡作劇地喊：“喂，快跑?。　?/p>

我害怕得干號起來。

正當(dāng)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伴隨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響，一張大方臉由遠及近，沈冰竟然呼哧呼哧地蹬著一輛紅色兒童自行車趕來了。

我仿佛看到了救星，朝她奔過去，她笑呵呵地說：“哎，你還沒走呢，太好了?！?/p>

我驚恐地指指高處的電線說：“快走，有蝙蝠，要咬人的！”她疑惑地說：“它們總在那兒飛，應(yīng)該不會咬人?！?/p>

我寫作業(yè)時，沈冰就總呆望著天空，把學(xué)校附近的天都看遍了，經(jīng)?？吹侥侨候?，所以知道它們不咬人。

我指著那個一臉得逞的笑的女生說她嚇唬我，沈冰騎著車子到她面前，說了句什么。女生詫異又有點心虛地跑開了。

她回來后我問她說了些什么，她自豪地一笑說：“反正她以后不敢再欺負你了?！?/p>

我稍稍放下心來，能在這時候遇到沈冰我很高興，就問她怎么回來了，她說今天作業(yè)寫得快，母親允許她下樓玩一會兒，她就騎著自行車悄悄跑過來了，想看看我還在不在。

她告訴我她要轉(zhuǎn)學(xué)了，去她姑媽任教的學(xué)校，她母親覺得這邊的老師對她不上心，搞得她成績總提不上去。那邊有她姑媽在，老師終歸會多留意點她。

“我下午就想告訴你，但你沒看到我在門口等你?！彼四X門上的汗，劉海被揉成一團雞窩。

這令我十分赧然，其實我放學(xué)時看到她在班級門口等我，但我裝作什么也不知道，從后門離開了。想到這里，“虛偽”二字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我的臉開始發(fā)熱。

她沒注意到我的不自然，樂樂呵呵地說以后她有空還會來找我，她怕到了新學(xué)校就找不到我這么好的朋友了。

我讓她別再騎自行車過來，像今天這樣，太危險了，她很認真地點點頭。

正聊著，我媽心急火燎騎著小摩托趕了過來，來了個尖銳的急剎車。

“有個老太太過來哭訴兒子不管她，我們調(diào)解了好久，過來晚了?！彼煌３业狼浮?/p>

我氣呼呼地爬上摩托車的后座，噘著嘴不想說話。

沈冰畢恭畢敬地說：“阿姨好?！苯又劬Ψ殴猓⒅覌尩闹品图缯?，羨慕地感嘆：“我也想當(dāng)警察，我以前迷路了，還是警察把我送回去的?！?/p>

我媽無奈地笑笑，說：“當(dāng)警察這么忙，連女兒都顧不上?！彼錆M歉意地拍拍我。

我又追問沈冰跟那個女生說什么了，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我就告訴她，我上次肯定沒算錯，不信讓你媽媽來評評理，你媽媽是警察?！?/p>

我看到沈冰對我媽這么崇拜，心里氣也消了，甚至有點得意，覺得有個當(dāng)警察的媽媽還是挺神氣的一件事。

我媽很喜歡沈冰，跟她寒暄幾句，說我在家老提起她（其實并沒有），以后多在一起玩，相互幫助。

沈冰一臉不舍地和我道別。我騎跨在后座上，摩托車開始加速，突然沈冰飛快地蹬著自行車跟了上來，我朝她揮揮手，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她終于蹬不動了，氣喘吁吁停了下來，一只腳支撐在地上，依然不停地向我揮手。

我難過極了，大聲喊：“沈冰，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記得回來找我！”

發(fā)稿/莊眉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