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魯派內畫鼻煙壺的藝術特征

江雨昕

福州大學廈門工藝美術學院

明末清初，鼻煙傳入中國，鼻煙壺指的是盛鼻煙的容器。所謂內畫鼻煙壺，是屬于鼻煙壺的一種，有著兩百多年可考歷史的民俗文化藝術，但因發(fā)展至今已是鼻煙壺中數(shù)量最多和影響力最大的種類，因此現(xiàn)已單獨分類。內畫鼻煙壺有“巧奪天工”的美稱，壺胎的材質有琉璃、水晶、瑪瑙、琥珀、玻璃等透明或半透明的載體。在四大流派當中，山東的魯派內畫鼻煙壺作為其中一大派系，如今在國外也受到廣泛的學者和收藏家的關注，由于不同歷史階段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的差異，魯派內畫鼻煙壺從產生到現(xiàn)在歷經(jīng)了三大歷史時期，體現(xiàn)出不同的時代特征和藝術風格，第一階段，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至新中國成立，為其的興起；第二階段，建國后到“文革”前；第三階段：“文革”后至今。在此著重闡述第一歷史時期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到新中國成立之間的魯派內畫鼻煙壺的第一個鼎盛階段，闡述其在時代特點下所表現(xiàn)的藝術特征。

一、內畫鼻煙壺的起源和“魯派”的形成

關于內畫鼻煙壺的產生民間還流傳著幾個關于它的傳說，在此做簡要的概述。據(jù)說清代乾隆末年，一個小官員來京城，不愿用金錢賄賂大官員辦事，一拖再拖，于是隨身攜帶的金錢所剩無幾，饑腸轆轆，便吸了幾口身上攜帶的玻璃鼻煙壺，沒曾想吸了幾口便沒了，于是只好用煙勺掏掛玻璃鼻煙壺內壁的鼻煙，鼻煙壺內壁的劃痕就像一幅抽象畫作，此景使其獲得啟發(fā)，隨后嘗試在鼻煙壺內壁進行繪畫，從而內畫鼻煙壺就此誕生。而國際中國鼻煙壺協(xié)會副會長莫斯（Hugh Moss）研究認為，從現(xiàn)存世最早的內畫鼻煙壺來進行研究判斷，一共兩件，嘉慶十五年和嘉慶二十一年的內畫鼻煙壺，由此判斷內畫鼻煙壺應始于嘉慶年間?！敖陙?，國外的收藏家和研究者們又不斷地提出新觀點，認為甘烜文不是內畫鼻煙壺的鼻祖，在其之前應另有其人，并據(jù)此將內畫鼻煙壺的起始年代前推了至少十五年”雖然對于內畫鼻煙壺的說法眾多，其起源不確定，但卻為我們提供了當時內畫鼻煙壺就已經(jīng)存在的線索。

在光緒十六年間，內畫鼻煙壺的技術就已經(jīng)擴散到了山東博山等地區(qū)，魯派內畫鼻煙壺的影響僅次于冀派。其內畫鼻煙壺的創(chuàng)始人畢榮九大師，因最終研制出利用鐵砂和金剛砂搖磨法，在鼻煙壺內刷產生毛面的辦法，奠定了魯派內畫鼻煙壺的藝術特征基礎。隨后還有薛京萬、張文堂等藝術家，為其內畫藝術的發(fā)展作出了貢獻。

二、近代魯派內畫鼻煙壺的藝術特征

（一）風格特征

擁有一百多年歷史的魯派內畫鼻煙壺，先后經(jīng)歷了三大歷史時期，必然在每個階段都有其獨到的繪畫風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到新中國成立這一歷史時期必然也有其深藏的藝術意蘊。這一時期的魯派內畫鼻煙壺一直存在一個現(xiàn)象就是其從業(yè)者大多兼顧其他行業(yè)，因此其藝術特點上也出現(xiàn)了兩種特點：一是在藝術創(chuàng)作上有著深厚的民俗特色；二是與其他繪畫種類如鋪絲畫、漆畫等藝術種類在視覺上有著相同之處。

在此舉例這一時期具有代表性的魯派內畫鼻煙壺大師的繪畫風格特點及題材選擇借以闡述這一時期魯派內畫鼻煙壺的繪畫風格特點，雖不能絕對全面地了解這一時期的繪畫特點，但既然作為當時知名藝術家必然有其參考的價值。

魯派內畫鼻煙壺創(chuàng)始人畢榮九，他繪畫題材范圍雖包括山水、花鳥、人物、動物等題材，但其中人物和山水題材的作品最能體現(xiàn)其風格特點。

人物題材的表現(xiàn)手法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取材于山東博山地區(qū)的文學形象和民間傳說，以《三娘教子》為代表作品。他將《三娘教子》的戲曲人物形象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人物形象上以線條來勾勒人物輪廓與衣褶，隨后以平涂的手法上色，用細筆勾勒面部五官，生動形象，栩栩如生。構圖上，畫面主體向壺胚的中下部集中，上部壺口和兩肩部分大面積的留白，營造一種中國畫意境的視覺效果。另一類則表現(xiàn)文人雅客與歸隱山林的隱居生活為主，大多是應他人所囑要求而作，如《攜琴訪友圖》，一面為老翁拄杖，一面為山水圖畫，后隨一書童抱琴，人物形象有一定的寫意意味，此種畫面為典型的應酬交友之作。

在山水題材中，一類以《十八學士圖》為代表，有一定的敘事情節(jié)?！妒藢W士圖》是歷史上魯派內畫鼻煙壺第一次以寫生本地風景為原型來塑造層層山巒的形象，也是魯派內畫鼻煙壺藝術“本土化”過程中的一件重要作品。構圖采用雙對角線式的形式，整幅畫將十八名學士組合成兩組，且有一定的故事情節(jié)。再一類就是這些自然形象以山水畫中的水墨渲染為主，展現(xiàn)山東博山丘陵地區(qū)的風貌。那另一類便是仿古人山水，以作品《仿石田老人筆意》為代表，這件畫作構圖集中于下部，上半部分留白并書寫題跋。在這些自然形象的塑造上，畢榮九大都使用了中國畫技法中的皴法來呈現(xiàn)畫面中層層山巒的景象。

再就是張文堂大師，在這一時期他在內畫鼻煙壺上的創(chuàng)作主要是集中在山水、花鳥領域。他在此之前有長期從事過陶瓷彩繪的活動，所以在張文堂的鼻煙壺作品當中便會有意無意地流露出某些陶瓷彩繪的風格特點。如花鳥畫題材的作品《菊花小鳥》《松鶴圖》等，以線描為主，無主背景之分，構圖飽滿，甚至幾乎沒有落款。山水畫題材作品也大都沒有落款，筆墨也沒有濃淡之分。最后是薛京萬大師，薛京萬在人物題材有上色彩濃麗的風格特點，人物形象和繪畫風格也多受到了當?shù)啬戤嬶L格樣式的影響，具有濃郁的地方和民俗特色，人大于山，沒有過多的細節(jié)刻畫，樸素生動。但其花鳥題材中的花鳥形象流露出了明顯的圖案化傾向。

在此期間內畫鼻煙壺的畫面主要內容大多取材于民間傳說、當?shù)匚膶W形象、歷史典故、神話傳說等來呈現(xiàn)對于山水、人物、花鳥等的個人風格特點和審美特征，體現(xiàn)繪畫風格的多樣性、多元性并非單一的表現(xiàn)風格。在這一歷史階段期間，魯派內畫鼻煙壺處于產生的萌芽階段，屬于民俗藝術，民間從事內畫鼻煙壺的活動者眾多，故舉例其三位具有代表性魯派內畫鼻煙壺大師的繪畫風格技法及選材內容，來了解這一歷史時期的繪畫風格走向與內畫藝術主流。

（二）形式美

任何藝術品都離不開傳播其精神內涵的物質媒介。當然，魯派內畫鼻煙壺也離不開其主要的形式特征及材料與工藝之美。但因其大部分材料載體與制作工藝仍然傳承至今，因此那一時期的材料載體和制作工藝與魯派內畫鼻煙壺的其他兩個階段的區(qū)分并非很明顯并且魯派內畫鼻煙壺與其他派別所運用的材料載體大都大相徑庭，故在此簡要做闡述。

1.材料美

由于內畫需要在壺內進行創(chuàng)作，所以載體的選料十分講究。山東地區(qū)及周圍有玻璃和水晶產地，是全國制作壺身資源最為豐富的地方。常用于制作內畫鼻煙壺的原材料有玻璃、水晶、茶晶、琥珀、瑪瑙等。由于內畫是從內部作畫，所以在選料上大都選擇透明度高的材料載體。除了這些常規(guī)載體外，琉璃是魯派內畫鼻煙壺特有的品類，品相上層的琉璃工藝復雜，價格相對較高，與光學玻璃、樹脂等現(xiàn)代材質在品質上產生對比。

首先，魯派內畫鼻煙壺最具特色的就是琉璃工藝。琉璃，也稱“瑠璃”（如圖1），已有2400 多年的歷史，被譽為中國五大名器之首。琉璃因品質不同，等級也不同，品質較高的琉璃價格甚至比水晶還高。外觀上，琉璃是半透明材質，煅燒工藝復雜，顏色也極其豐富，琉璃在燒制過程中還會產生許多隨機的氣泡和肌理，極具藝術性。

圖1 畢榮九 琉璃內畫鼻煙壺

自光緒十六年，內畫鼻煙壺一經(jīng)傳入，使得博山得天獨厚的琉璃內畫鼻煙壺在社會上日益盛行，市場上隨著對琉璃內畫鼻煙壺需求的增加，政府取消了對琉璃的諸多限制，使得博山成為了國內第二個琉璃內畫鼻煙壺的產地。

其次就是水晶內畫鼻煙壺（如圖2），水晶，寶石的一種，是石英結晶體。一般單晶為六方錐形，通常為塊狀或粒狀結合體。水晶按其顏色、形態(tài)、物理特性可分為白水晶、紫晶、茶晶等，由于其透明或半透明的特質，常用來作為鼻煙壺的壺壁。其最大特點就是在自然條件下產生的過程中，混合各種物質，形成不同的色彩與肌理，常常帶給內畫藝術家更多靈感上的創(chuàng)作。最后就是瑪瑙內畫鼻煙壺，瑪瑙是佛教七大寶物之一?，旇ё畲筇攸c不僅在于其藝術性而且還具有一定的保健功效。瑪瑙除了用在鼻煙壺壺壁內，也常被鑲嵌在內畫鼻煙壺的壺蓋上，既美觀又提高了鼻煙壺自身的藝術價值。

圖2 畢榮九 水晶內畫鼻煙壺

除上述這幾種載體外還有琥珀、蜜蠟內畫鼻煙壺等材料媒介不僅承載著內畫鼻煙壺的精神內涵，且自身也具有觀賞性和審美價值，帶給人們以精神上的愉悅。

2.工藝美

內畫鼻煙壺的繪制方法主要分為分磨研制法和熔煉吹制法，分磨研制需要經(jīng)過整形、掏膛、拋光等步驟來完成。熔煉吹制則是利用高溫吹制成的形態(tài)，吹制完成后內膛本身就是中空的一種形態(tài)，不需要再進行分磨制的掏膛，只需要進行拋光。魯派內畫鼻煙壺在歷史的每個階段中不僅帶有其獨特的繪畫風格還帶有其材料載體與工藝美的藝術特征。

三、結語

傳統(tǒng)民俗藝術源自于民間，是人們藝術創(chuàng)造與生活智慧的成果。在整個經(jīng)濟全球化不斷發(fā)展的背景下，人們的生活方式和審美興趣在不斷的變化，對于傳統(tǒng)民俗文化的傳承和發(fā)展應投以更多的關注和研究。如今，魯派內畫鼻煙壺面臨著后繼無人、繪畫技藝衰退、產業(yè)化難以形成與市場發(fā)展艱難等問題，究其原因在于無法緊跟時代的步伐，缺乏創(chuàng)新精神，內容與形式上拘泥于傳統(tǒng)等。如何在社會發(fā)展的環(huán)境下發(fā)展傳統(tǒng)民俗工藝，將“工藝”發(fā)展變?yōu)椤八囆g”的發(fā)展，將成為日后發(fā)展的方向。同時在現(xiàn)代審美的導向中，應該抓住“本土化”這一話題。魯派內畫鼻煙壺已化身成為一種本土文化載體，它承載著一定的民俗文化、信仰和風土人情，只有在這種社會市場大環(huán)境的推動下，這一傳統(tǒng)民俗藝術才能重新走進大眾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