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
新華是我的學生,而且從本科、碩士一直到博士都是我的學生。
我們有共同的家鄉(xiāng),一個位于江蘇蘇北的小鎮(zhèn)。
因此,我對他,早就有著特別的厚望,特別的期待。
20世紀80年代,他考入蘇州大學中文系。我留校任教,正好擔任他們的教育學課程教師。他們那一屆學生與我年齡相差不大,課堂上是師生,課后則是朋友,經(jīng)常一起打球、交流。我的一些書稿,他們也幫助謄抄。說實話,那個時候,我對所有的學生一視同仁,對他沒有任何特別的關注與關照。
1987年他大學畢業(yè),回家鄉(xiāng)工作了,在一所中學教書。過了一段時間,他來信傾訴了他的苦惱:在家鄉(xiāng)結婚生子了,小日子也過得不錯,但難道自己這一生就要這樣平平庸庸地度過嗎?
我告訴他,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差不多同時,不到30歲的我破格被評為副教授,成為江蘇省最年輕的副教授,不久就開始招收研究生。我告訴他,可以試一試。
于是,他開始備戰(zhàn)。專業(yè)問題不大,外語卻丟得差不多了。他在高中教語文,升學的壓力也很大。但是他的決心更大,起早貪黑抓時間復習準備,最終考取了,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跡。
1995年,他正式成為我的碩士研究生。那幾年,我開始主持蘇州大學教務處的工作,我對研究生要求比較嚴格,他們也很勤奮認真。在他讀碩士期間,因為他的語文底子好,我們合作了一本小冊子《中國古代十大將領》,由臺灣業(yè)強出版社出版。我那時推進蘇大教改,倡導文理科融合,帶頭開設了公選課《大學生與現(xiàn)代社會》。他成為了這門課的助教,并把我的講課內(nèi)容錄音整理成了《大學生與現(xiàn)代社會》(高等教育出版社)一書,這本書后來也成為全國大學生通識教材。那時我獲得國家自然科學基金研究項目“中國古代管理心理學思想研究”課題,他是研究團隊中的重要成員,我們在《心理學報》上合作發(fā)表了幾篇有分量的論文。后來我們把相關研究成果編輯成一部120萬字的著作《中華管理智慧》并由經(jīng)濟管理出版社出版,他作為副主編付出了許多辛勞。我寫的《守望校園》一書他也做出了很大貢獻。同時,他表現(xiàn)出對心理咨詢的濃厚興趣,因此畢業(yè)時就被留在蘇州大學心理咨詢中心。這個中心當初也是我初創(chuàng)的,可以說他從此在心理咨詢領域舉起了我的旗幟。
1999年,我開始招收教育哲學方向的博士研究生。他又成為我的第一個博士研究生。博士論文的研究方向,是師生關系問題。我一直認為,教師是整個教育過程中最關鍵的要素。誰站在講臺前,誰就決定教育的品質(zhì),決定孩子的命運。而師生關系,是教育過程中最重要的關系:尊其師,才能信其道;愛其師,才能樂其課。
這些年來,他一方面在學校從事心理咨詢工作,成為國內(nèi)小有名氣的心理咨詢師;一方面他還辦了一個培訓機構,培訓了不少心理咨詢師,影響了一方土地。他有經(jīng)營的天分,也有公益的情懷。汶川大地震后,他和他的朋友一直參與災后的心理救助工作,還專門為災區(qū)的學校義務培訓了數(shù)十位心理教師以幫助新教育實驗區(qū)的留守兒童。他和他的咨詢師團隊還作為志愿者為昆山工廠爆炸事故(2014年)和天津濱海新區(qū)爆炸事故(2015年)的災后援助工作做出了貢獻。
2016年,陶新華的《教育中的積極心理學》正式出版,這本書是在他的多年實踐和諸多文章以及講稿的基礎上修訂而成。在書中,他為教師介紹腦科學的知識,講如何慧眼識人,如何積極投入,如何播種幸福,如何快樂生活,如何保持心理健康,如何陪伴學生成長,如何增強個人影響力,如何書寫生命傳奇。
在書中,他分析了教師的常見困惑與對策,如追求完美與追求幸福,糾錯教育與長善救失,網(wǎng)絡沉迷與沉浸體驗,學生早戀與性別認同,離異家庭與替代客體,抑郁情緒與解釋風格,考試焦慮與考試意義,心理免疫與身心健康,人際資源與復原力訓練等等。
他告訴教師,在每一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都存在著兩股抗爭的力量:積極力量(好奇、幽默、善良等)和消極力量(憤怒、怨恨、自卑等)。這兩股力量就像太極中的陰陽兩極,此消彼長。所以,作為教師,應該學一點積極心理學的知識,努力給自己注入積極的正能量,做一個幸福完整的人。
我為他的這本書撰寫了序言,期待他能夠繼續(xù)努力,把積極心理學的成果更多地運用于新教育的事業(yè),幫助更多的教師和學生過上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2020年2月4號早晨,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北京分社社長李永梅給我發(fā)來一個消息:“朱老師您好!看到您在疫情期間的奔忙,尤其是網(wǎng)課,是給老師們在特殊時期的營養(yǎng)。我在想,咱們是否可以約幾位作者,每位寫一篇面對疫情的教育時論,特別是關于教育倫理的。您覺得如何?”她告訴我,他們出版社緊急組織了一本學生心理防護手冊,如果教師這邊有一本,就相映成趣了。恰好,那天早晨我完成了給《人民日報》的一篇文章《面對疫情,教育大有可為》,于是不由分說地就答應了。
面對只有3天的組稿和寫作時間,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學生陶新華博士?!按蚧⒁坑H兄弟,打仗要靠子弟兵?!蔽业膶W生大多是心理學的博士,受過良好的專業(yè)訓練。如今許多人都在從事教育工作,對教育也比較熟悉。于是,我請新華通過微信群聯(lián)系大家,數(shù)十名學生踴躍報名,當天就開始了寫作。新華作為總協(xié)調(diào),全天候與每一位作者保持密切聯(lián)系。
我們建立了一個工作群,24小時輪番上陣。大家非常努力,許多人通宵達旦地工作。不到一個星期,我就收齊了書稿。通讀一遍,質(zhì)量距離我的期待還有一定差距。于是,我修訂了所有的問題標題,調(diào)整了書稿結構,對每一章提出了修改建議。新華、李永梅和出版社的楊坤老師,協(xié)助我一篇一篇地過堂,終于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拿出了最后的書稿。
雖然過去聽說過“非典”時的出版速度,但是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拿出一本書稿,我自己也難以置信,的確沒有把握。感謝互聯(lián)網(wǎng),為我們及時溝通、隨時聯(lián)系提供了便利。感謝新華和我的學生們,一聲召喚,大家放下所有的事情,傾注心血為一線教師們奉獻了這本小書。我很欣慰,在災難面前,我們新教育人,我和我的學生們沒有缺席。
(責任編輯:黃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