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嫻,許 軼,朱月仙,馮婷婷,劉思晗,黃玉茹
(1.中國科學院成都文獻情報中心知識產權研究咨詢中心,四川成都 610041;2.中國科學院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北京 100190;3.四川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四川成都 610064)
2013 年“一帶一路”倡議提出以來,得到國際社會高度關注和熱烈響應,為中國企業(yè)和機構走出去提供了重要機遇。中歐班列自2011 年3 月19 日首次開行以來發(fā)展迅速,目前已經通達歐洲23 個國家的168 個城市[1]。在當前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仍嚴峻的形勢下,多地中歐班列逆勢高位運行。據中國國家鐵路集團有限公司官網信息,截至2020 年11月5 日,中歐班列開行已達10 180 列,運送集裝箱同比增長54%,在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huán)中發(fā)揮了戰(zhàn)略通道作用[1]。隨著全球新一輪科技變革迅猛發(fā)展以及中國企業(yè)對外經濟交往愈加頻繁,知識產權在對外貿易中的保駕護航作用愈發(fā)突出,企業(yè)在走出去的過程中有效識別和防范知識產權風險愈發(fā)重要,因此,如何綜合評價一個國家或地區(qū)知識產權制度的完善程度和運行情況、知識產權保護環(huán)境發(fā)展差異和技術貿易發(fā)展?jié)摿?,為市場主體衡量在目標國采取知識產權維權策略是否具備基礎條件提供判斷依據,成為越來越多研究關注的重點。
在識別國家知識產權政策風險研究方面,吳漢東[2-3]指出知識產權法存在制度風險,以中國知識產權法律政策的演進為例,從全球一體化與發(fā)展中國家現狀矛盾、有效的知識產權運用、政策社會體系的缺乏等方面總結了國內面臨的知識產權政策風險;錢再見[4]認為公共政策的執(zhí)行是從抽象到具體的過程,存在合法化程度、強制性和彈性平衡、信息反饋暢通等風險因素。有研究認為,技術革命與地域文化差異使得知識產權權利主體及客體的需求發(fā)生改變,可能在知識產權政策運行過程中引發(fā)風險,比如,張婷等[5]和蔡琳[6]通過研究東盟以及絲綢之路經濟帶國家知識產權法律制度差異化風險,建議企業(yè)建立有針對性的知識產權分析評議機制和知識產權風險預警機制;張霄[7]對國際公約和主要發(fā)達國家生物技術專利保護客體及倫理限制進行了梳理與分析,提出生物技術專利的法律體系和倫理審查機制構建等建議;吳漢東等[8]針對人工智能對知識產權法律規(guī)則帶來的挑戰(zhàn)、秦健等[9]針對人工智能專利技術運營中的爭議與風險展開了深入的探討。
而各國知識產權體系對企業(yè)從新產品或技術的創(chuàng)新中獲取的經濟利益在保護程度上存在很大差別[10],因此衡量不同國家知識產權保護強度的差異成為當前研究關注的重點。目前對知識產權政策的評估主要是利用評價模型或者構建評價指標體系進行量化分析,如Ginarte 等[11]基于知識產權立法文本,從保護的覆蓋范圍、簽訂的國際條約、權利喪失的保護、執(zhí)法機制和保護期限5 個維度定量評價110 個經濟體的知識產權立法保護強度;韓玉雄等[12]在Ginarte-Park 方法基礎上改進了知識產權保護執(zhí)法力度的計算方法,用于度量轉型期中國的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林德明等[13]根據中國知識產權政策投入產出指標,測算了知識產權政策措施的實施效果;Papageorgiadis 等[14]從知識產權法規(guī)制定和實際執(zhí)行兩個層面,設計包含40 個指標的評價體系用于評價簽訂TRIPS 協議對國家知識產權體系運行的影響;金彩虹[15]從國家治理能力、社會公眾意識、創(chuàng)新能力和營商環(huán)境4 個維度構建知識產權保護強度執(zhí)法指數模型,建議制造業(yè)企業(yè)在走出去的過程中積極進行知識產權風險識別與分析;劉璘琳等[16]基于引證網絡構建了企業(yè)專利風險評估模型,用于評估企業(yè)知識產權訴訟風險。綜上,已有研究多是在分析各國知識產權制度的基礎上評價國際貿易中的知識產權風險,從知識產權法律文本開展定量化分析的角度揭示知識產權風險的研究較少。
在當前全球經濟高速發(fā)展、科技快速增長的背景下,國際合作與貿易的知識產權保護主要涉及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的建設與運行情況,以知識產權為載體的經濟活動受到各國和地區(qū)知識產權政策的影響。鑒于一國或地區(qū)知識產權政策對國際商業(yè)活動的重要性,本研究從知識產權政策文本、政策執(zhí)行和訴訟案例等方面來監(jiān)測及跟蹤一國或地區(qū)知識產權系統的運行情況,研究一國或地區(qū)的知識產權保護強度和可能存在的風險,并以此衡量區(qū)域知識產權政策對經濟活動的影響。
知識產權政策是指政府以國家的名義,在一定時期為實現特定的目標,對知識資源的創(chuàng)造、歸屬、利用以及管理等方面進行的制度配置和政策安排[17]。從知識產權政策定義可以看出,知識產權政策實質上是由國家制定、實施和推進。廣義而言,知識產權政策涉及內涵寬泛,以中國為例,從頂層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到法律法規(guī)再到具體的機構制度構建等,都是知識產權政策所涉及的內容[18]。為了更好地聚焦研究目標與內容,本研究針對的知識產權政策主要為法律形態(tài)的政策,即有關知識產權的一系列法令、條例、實施細則等(以下簡稱“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具體體現為如下形式:憲法、基本法中的知識產權相關條例;法律、法規(guī)中的知識產權相關條例;政府機構依法獲授權制定的知識產權相關法令、法規(guī)、實施細則;法院所作出的司法解釋和指導性指示;加入的知識產權相關國際公約[19]。
政策文本數據取自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 Lex法律文本數據庫,知識產權訴訟案件數據取自歐盟知識產權局(EUIPO)法律數據庫。WIPO Lex 收錄了約200 個國家和地區(qū)有關知識產權的法律信息,包括WIPO 管理條約、其他知識產權相關條約,以及WIPO 與聯合國以及世界貿易組織成員的法律和法規(guī)等約12 000 部法律文書,覆蓋專利、實用新型、工業(yè)品外觀設計、商標、地理標志、版權、傳統知識、商業(yè)秘密等多種類型知識產權。EUIPO 法律數據庫收錄了EUIPO 的決定以及歐盟法院、歐盟成員國國家法院的判決,共計21 萬余條數據。
據歐盟統計局發(fā)布數據顯示,中國于2020 年第三季度超越美國,成為歐盟的頭號貿易伙伴[20]。2020 年,歐盟中國商會與羅蘭貝格企業(yè)管理咨詢公司聯合發(fā)布建議報告《迅捷行動,共創(chuàng)未來》指出,2013—2019 年間,中資企業(yè)在德國、意大利、荷蘭等歐盟主要國家的企業(yè)數量年均復合增長率超過10%[20]。波蘭是中國在中東歐地區(qū)首個對華貿易額突破100 億美元的國家,處于連接中國和歐洲的重要中轉地,是中歐班列的重要樞紐城市[21]。據英國國家統計局統計數據,2020 年第二季度,中國首次成為英國最大進口商品來源國[22]。綜合考量中國企業(yè)的經貿合作重點、中歐班列沿線國家的知識產權制度發(fā)展和數據可及性等因素,本研究遴選了英國、德國、荷蘭、波蘭、意大利5 個國家(以下簡稱“五國”),開展知識產權政策環(huán)境及訴訟風險分析,旨在為中國企業(yè)走出去提供目標國家的知識產權環(huán)境風險評價參考。
知識產權風險與各經濟體的知識產權立法、司法和執(zhí)法各個環(huán)節(jié)密切相關,本研究基于上述3 個層面開展中歐班列沿線五國的知識產權法律政策趨勢與訴訟風險分析,并綜合這3 個層面的分析結果,總結五國在技術與商品出口活動中可能面臨的知識產權風險,并提出相應的參考建議。
(1)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研究。如圖1 所示,在參考盛亞等[23]的研究基礎上,從政策實施的廣度和強度兩個層面制定目標市場國家的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評測賦值表,對每一項政策保護力度進行賦值,系統梳理五國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情況,開展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量化分級研究,分析五國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的總體強度、出臺頻率和作用領域分布。
圖1 目標國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研究技術路線
具體而言,政策保護力度劃分的思路是在對不同的政策進行賦值時,主要考慮政策的頒布主體層級和政策類型,兩種因素疊加考慮真實反映各項政策的實際影響力:政策頒布的機構級別越高、頒布的政策影響范圍越廣,政策保護效力就越大;同一機構頒布的政策效力由類型決定,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頒布的條例政策效力高于暫行條例;同類型的政策根據其頒布主體的地位確立位階關系,如立法機關的法令高于行政機關的法令;涉及聯合頒布的政策時,按發(fā)文機構和類型匹配效力最高的位階取值。以波蘭為例,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賦值標準如表1 所示。
表1 波蘭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量化測度標準
(2)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重點研究。從演進視角來看,政策執(zhí)行可被視為一種不斷嘗試、修正、改善和創(chuàng)新的過程,而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主題反映了政策主體對時代變遷和社會焦點的快速響應,因此,本研究聚焦實施規(guī)則類的知識產權政策,采用文本挖掘分析方法,分析五國的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重點、演變歷程(見圖2)。具體方法包括利用Python jieba 分詞模塊、自定義主題詞表和停用詞表進行精確分詞。通過數據清洗,遴選具代表意義的排名前100 位(Top 100)高頻詞,構建高頻詞共現矩陣,利用VOSviewer 工具繪制目標國家知識產權政策Top 100 高頻詞共現網絡圖,研究其知識產權政策主題分布及關系;以每5 年期為時間窗,分析目標國家在各時間窗中排名前20 位(Top 20)高頻詞演化特征,研究其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重點的演化進程。
圖2 目標國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重點研究技術路線
(3)知識產權訴訟熱點研究。權利人的知識產權訴訟行為反映了其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和策略,有助于揭示其所在國家或地區(qū)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以及在個體層面的實施作用情況?;诖怂悸?,本研究通過分析五國的知識產權訴訟案件特征及風險領域,為評判五國知識產權訴訟特征、系統性預防知識產權訴訟風險提供參考。分析技術路線如圖3 所示。
圖3 目標國知識產權訴訟風險特征分析技術路線
五國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包括本國政府機構頒布的政策和引用歐盟的政策,政策總量由多至少依次是:英國、意大利、德國、波蘭和荷蘭(見圖4)。其中,從引用歐盟頒布政策的數量與占比來看,意大利、波蘭、荷蘭的知識產權政策與歐盟的銜接相對更緊密。
圖4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數量情況
如圖5 所示,其中,1989 年英國率先出現政策集中頒布高峰;進入20 世紀90 年代,五國的政策頒布數量均明顯增長,2006 年意大利取代英國成為頒布政策數量最多的國家;2014 年之后,德國的年度政策頒布數量超過其余四國。
圖5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數量時間趨勢
如表2 所示,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頒布主體主要是各國的議會,就頒布機構數量而言,意大利的政策頒布機構最多(29 個),其后是英國(25 個)和德國(12 個),英國的貿易和工業(yè)部、德國的專利商標局、荷蘭的公共安全與司法部、波蘭的文化部和意大利的農業(yè)部對于本國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數量的貢獻較大。
表2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主要頒布主體
參照表1 賦值計算可知,五國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中,英國的政策保護力度最高,然后是德國、意大利。其中,在1993 年以前,英國的政策保護力度值一直處于領先狀態(tài);自2013 年起,德國居于領先地位(見圖6)。
圖6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保護力度趨勢
另外,從圖7 可見,五國在版權與相關權利、知識產權相關法律的執(zhí)行、知識產權監(jiān)管機構等領域均具有較強的政策力度,其中英國和德國對專利、工業(yè)品外觀設計、商標的政策保護力度較大。結合政策頒布數量來看,德國盡管并非頒布數量最多的國家,但在遺傳資源、實用新型、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商標、廠商名稱、集成電路布圖設計等12 類知識產權政策方面的保護力度都是5個國家中相對最高的。此現象緣于德國知識產權政策頒布的兩個特點:一是政策涉及面廣,同一項政策往往涉及到多種類型知識產權;二是立法機構參與頒布了大量高位階規(guī)范性知識產權政策,影響范圍廣、效力大。
圖7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保護重點分布
3.3.1 知識產權政策實施工作重點
從五國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主題反映出,各國都對知識產權申請授權程序和知識產權法律體系整體建設提出了更為明確和具體的要求,其中一些共性主題詞整體出現頻次較高,如“程序”“管理”“申請”“提交”“注冊”“執(zhí)行”“授權”“日期”和“登記”等,顯示知識產權申請和授權程序的規(guī)范得到五國普遍重視(見圖8)。
圖8 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實施重點關聯網絡
與此同時,各國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的工作重心的側重點也呈現出差異,具體表現為:(1)英國側重知識產權保護類型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訴訟制度、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知識產權轉移轉化等;重視專利、外觀設計和版權保護;(2)德國側重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商標保護、知識產權監(jiān)管體系的構建和生物技術知識產權保護等,重視電子信息產業(yè)知識產權、商標權和專利權保護;(3)荷蘭側重知識產權活動行為規(guī)范、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交易規(guī)范和知識產權金融等,重視電子信息產業(yè)知識產權保護;(4)波蘭側重知識產權保護類型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完善、知識產權訴訟制度建立健全等,重視電子信息產業(yè)知識產權、專利權保護;(5)意大利側重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建設、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等,重視知識產權政策的調整與更新、文化藝術產業(yè)的知識產權保護。
3.3.2 知識產權政策實施重點演化
如表3 所示,對比五國自20 世紀90 年代以來每5 年期時間窗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實施工作重點變化特點,揭示出各國知識產權政策執(zhí)行重心的演變進程,反映了各國知識產權政策體系逐步完善的漸進過程、政府對知識產權治理重點與調適能力。其中,明顯的共性特征是,五國對于知識產權申請流程規(guī)范都始終給予高度關注,諸如“申請”“提交”“登記”“申請人”“注冊”“審查”“授權”等有關知識產權權利申請和獲取的主題詞,持續(xù)出現在各階段五國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文本的高頻詞表中。
表3 1900—2019 年五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高頻詞演化
另一方面,由于知識產權政策體系和知識產權活動的復雜性,五國在各個時期凸顯出的政策聚焦點之間并非簡單地替代,還表現出演化變遷關系,具體表現為:(1)英國從知識產權侵權訴訟制度的建立健全轉向知識產權的轉移轉化,再轉向對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調整與更新,同時政策關注范圍隨著社會和時代發(fā)展逐漸擴大,涵蓋了數據庫等新的知識產權保護客體類型,體系日臻完善;(2)德國在高新技術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先行一步,對信息技術領域知識產權保護重視較早,從早期的半導體、微電子技術產業(yè)轉變到信息、數據、程序等高新技術產業(yè),并最終變遷為增強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依靠科技進步推動生物技術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3)荷蘭的政策涉及酒類、農業(yè)、電子信息產業(yè)、植物新品種及進出口貿易等多種保護類型,為確保知識產權保護工作的順利推進,進而關注知識產權活動參與者及其行為規(guī)范,同時對知識產權豁免等相關知識產權制度予以完善;(4)波蘭在知識產權保護類型方面,早期重視植物新品種知識產權保護,隨著科技創(chuàng)新和社會活動不斷發(fā)展,重心轉向電子信息等新興技術及藝術品物權,同時在知識產權制度建設方面,初期較重視知識產權侵權訴訟制度建設,后續(xù)轉向知識產權轉移轉化;(5)意大利在加強工農業(yè)和食品類知識產權保護的基礎上轉向文化藝術類知識產權保護,工作重心實現了從物質到精神的演變,并且隨著互聯網技術發(fā)展與新媒體時代到來,關注媒體融合形勢下知識產權政策實施產生的效應,注重與國際知識產權體系接軌。
需要注意的是,每個階段凸顯的知識產權政策聚焦點,主要反映出當時決策者認為最重要和最緊迫的知識產權問題,若在其他階段未能成為政策制定重點,并不代表在該階段這類知識產權問題被完全忽略。
(1)知識產權訴訟數量。根據EUIPO 法律數據庫中收錄的案件數量,五國的國家法院判決的知識產權訴訟案件總量依次是:荷蘭152 件、德國122件、英國115 件、波蘭99 件、意大利31 件。如圖9所示,2008 年前后,荷蘭、德國、波蘭、意大利出現了知識產權訴訟案件數量的明顯高峰,尤其是荷蘭遠遠領先;英國的知識產權訴訟高峰出現在2012年;近年,五國的知識產權訴訟案件數量呈現下降趨勢。
圖9 五國知識產權訴訟案件量時間趨勢
(2)知識產權訴訟類型。如圖10 所示,訴訟案件涉及的知識產權類型最多的是英國和德國(11種),最少的是意大利(6 種);歐盟商標、歐盟外觀設計在各國都是知識產權訴訟高發(fā)領域;此外,在荷蘭還有版權及相關權利、域名類型,在波蘭還有版權及相關權利類型,也呈現出訴訟高發(fā)特點。
圖10 五國知識產權訴訟案件類型
(3)知識產權訴訟標的。如表4 所示,EUIPO收錄(未含波蘭)的知識產權訴訟案件判決賠償最高值依次是英國56.31 萬歐元、德國44.80 萬歐元、意大利20.57 萬歐元、荷蘭10.33 萬歐元。高額賠償對于原告意味著較高的索賠金額回報,對于被告則意味著嚴重的損失,所以對于訴訟雙方來說,知識產權風險與機遇共存。訴訟案件判決賠償額最大值和最小值的倍數差異依次是:德國21 043 倍、英國141 倍、意大利6.86 倍、荷蘭1.16 倍。倍數差異越大,可能意味著知識產權訴訟判決的穩(wěn)定性偏低,變化差異較大。
表4 五國知識產權訴訟案件標的額 單位:歐元
(4)知識產權訴訟熱點。如表5所示,“侵權”“可受理性”是五國知識產權訴訟文本中出現頻率較高的主題詞,體現出各國在知識產權訴訟案件的管轄權以及侵權事實認定的爭議焦點方面具有相似性;與商標和版權相關主題詞(如“混淆可能性”“版權”等)出現頻次也較高,反映出商標和版權是各國重要的涉訴知識產權類型;“損害賠償”“不當得利”等與知識產權侵權懲罰有關的主題詞,以及與侵權救濟手段相關的“臨時禁令”“臨時措施”和“中間禁令”等主題詞頻次居前,反映出相關問題的涉訴熱度。此外,在英國、德國和荷蘭,“反訴”出現頻次較高。
表5 五國知識產權訴訟案件文本的高頻詞
綜上分析,本研究得到如下主要結論和啟示:
(1)英國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數量、政策力度都居五國之首。1989—2013 年間,英國各級政府機構持續(xù)頒布重要的知識產權政策,且政策力度值數度攀升,特別是2013 年政策頒布數量出現陡增。但英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機構較分散,涉及本國議會、衛(wèi)生部、貿易部等多家機構,并且大量適用了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的相關知識產權政策。其中,專利和版權與相關權利類政策數量和力度一直保持較高水平,是英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兩大重點;另外,涉及知識產權體系構建的知識產權及相關法律的執(zhí)行、知識產權監(jiān)管機構類政策受到一定重視。英國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關注重點包括知識產權保護類型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訴訟制度、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知識產權轉移轉化等,重視專利、外觀設計和版權保護。英國的知識產權訴訟案件中,歐盟商標是重要的涉訴領域,賠償金額最大值數額最高,多涉及“侵權”(包括商標侵權判定主題詞“混淆可能性”)“可受理性”及“反訴”等主題。
英國有著成熟的知識產權和法律體系,并且注重與國際規(guī)則對接,加入了大多數主要國際知識產權條約和公約,同時對知識產權侵權行為打擊力度較大,對知識產權提供強有力的法律保護。因此,對于中國企業(yè)而言,應根據目標國家的司法體系差異,充分了解目標市場地的知識產權法律法規(guī)和司法實踐,如在英國等判例法系國家,不僅要了解相關法律規(guī)定,還應研究相關爭議的已有判決案例,在考慮如何獲得英國的知識產權保護時,建議與經驗豐富的知識產權律師或其他專業(yè)人員一起,基于預期市場、知識產權商業(yè)化路徑、申請成本等因素制定知識產權布局策略,構建全方位的保護體系。此外,當前英國脫歐給其知識產權保護帶來不確定性,中國有關企業(yè)應對英國脫歐后專利、商標、外觀設計等政策變化保持關注,最為穩(wěn)妥的做法是在已有的歐盟知識產權基礎上再在英國進行單一國家注冊,從而將自身風險降至最低。
(2)德國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總量在五國中位列第三,政策力度與頒布數量變化趨勢大致相同,其中2013—2018 年維持在較高水平。德國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機構涉及本國聯邦議院、專利商標局等多家機構,以德國聯邦議會為代表的立法機構頒布的知識產權政策數量最多。德國對知識產權及相關法律執(zhí)行和知識產權監(jiān)管機構類等有關有效實施的政策較為重視,其次是專利、版權與相關權利、商標類與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相關的政策。德國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關注重點包括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酒類地理標志保護、商標保護、知識產權監(jiān)管體系的構建和生物技術知識產權保護等,此外,電子信息產業(yè)知識產權、商標權和專利權保護是德國知識產權政策實施的熱點。德國屬于知識產權訴訟高發(fā)地,歐盟商標是其知識產權訴訟的重要領域,訴訟案件的賠償金額最大值數額較高,且最大值和最小值的相差居五國之首,訴訟案件多涉及與侵權判定相關的“侵權”“混淆可能性”“偽造”等主題、與訴訟程序裁定有關的“可受理性”等主題,以及與侵權賠償判決相關的“損害賠償”“損耗”“不當得利”等主題。
德國近年來重視知識產權政策體系的完善,知識產權法律體系相對完備,知識產權訴訟案處理相對高效,在知識產權立法、司法和行政等方面予以強有力支持。德國是國際專利糾紛管轄地選擇的熱門地,無論是作為原告還是被告,做好在德國進行專利訴訟的應對準備是十分重要的。德國屬于成文法系國家,且是歐盟最重要的成員國之一。因此,中國有關企業(yè),尤其是電子信息產業(yè)的企業(yè),應重點熟悉現行有效的德國法律法規(guī)及其沿用的歐盟法律法規(guī),尤其是知識產權案件的民刑性質劃分、管轄權、案件審理時長、救濟手段、侵權賠償額度的計算方法等,有針對性地做好法律風險評估和規(guī)避措施。
(3)荷蘭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總量屬五國中最低,但政策保護力度相對較高,特別是2006年以后政策數量和力度值均有所增長。荷蘭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機構涉及本國議會、司法部、經濟事務部等多家機構,以荷蘭兩院制議會為代表的立法機構是主要的相關政策頒布機構;另外,荷蘭直接適用了大量的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的相關政策。版權與相關權利、知識產權相關法律的執(zhí)行是荷蘭知識產權政策關注的兩大重點,另外,比較重視植物品種保護類政策。荷蘭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注重知識產權活動行為規(guī)范、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交易規(guī)范和知識產權金融等方面,并且側重電子信息產業(yè)的知識產權保護。荷蘭是知識產權訴訟高發(fā)地,歐盟商標、歐盟外觀設計和版權及相關權利是其重要的訴訟領域,訴訟案件的賠償金額最大值數額最低,訴訟案件多涉及“可受理性”“侵權”以及與侵權救濟手段相關的“臨時禁令”“臨時措施”和“中間禁令”等主題。
荷蘭構建了較為完善的知識產權政策體系,政策執(zhí)行力度大,重視與歐盟相關規(guī)定的對接,并且構建了較為完善的特定農作物品種審定和植物品種保護制度。荷蘭屬于成文法系國家,且是歐盟成員國。因此,中國有關企業(yè)不僅要熟悉荷蘭現行有效的法律法規(guī),還需要了解歐盟相關政策的適用范圍。荷蘭還是知識產權訴訟的高發(fā)地,尤其是歐盟商標、歐盟外觀設計和版權及相關權利的訴訟風險較大,因此中國相關企業(yè)需要了解和熟悉在荷蘭進行知識產權訴訟的基本策略和技巧,尤其是管轄權、侵權救濟手段及損害賠償計算方式選擇,使得不論是作為原告還是被告,均能保護好自己的合法權益。
(4)波蘭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總量不高,位于五國中第四,政策力度與政策頒布數量趨勢大致相同,其中2015 年政策數量和力度值均出現增長。波蘭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機構涉及本國議會、理事會、文化局、專利局等機構,以波蘭議會為代表的立法機構頒布的知識產權政策最多,并且大量沿用了歐盟的相關政策。知識產權監(jiān)管機構和版權與相關權利類政策數量和力度均較高,是波蘭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的兩大重點,近年來傳統文化表現形式、替代性爭議解決類政策受到重視。波蘭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注重知識產權保護類型及權利獲得程序、完善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建立健全的知識產權訴訟制度等方面,并且側重電子信息產業(yè)知識產權及專利權保護。歐盟商標、版權及相關權利是波蘭的知識產權訴訟涉及的重要領域,訴訟案件多涉及與訴訟判決有關的主題如“侵權”“不侵權”“損害賠償”“民事制裁”“不當得利”等,以及與訴訟程序裁定有關的主題如“可受理性”“證據”“管轄權”“知情權”等。
波蘭同樣屬于成文法系國家,且是歐盟成員國,知識產權體系較為完善。近年來,波蘭重視專利、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等知識產權多樣化保護,知識產權訴訟制度重視替代性爭議解決措施的引入。因此,中國有關企業(yè)要熟悉波蘭現行有效的法律法規(guī)和歐盟相關政策,可從多個方面制定知識產權保護策略,加強技術和品牌保護意識,有效利用國際知識產權保護渠道進行風險防范和規(guī)制。
(5)意大利頒布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總量在五國中位列第二,政策保護力度與頒布數量趨勢大致相同,其中2003—2013 年政策頒布年度數量整體上保持較高水平。意大利的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頒布機構較多,涉及本國議會、農業(yè)部等多個機構,并且大量適用了歐盟理事會和歐洲議會的相關知識產權政策。意大利的版權與相關權利、知識產權及相關法律執(zhí)行、知識產權監(jiān)管機構、地理標志類政策頒布數量和保護力度保持在較高水平,是其知識產權政策的重點。意大利實施規(guī)則類知識產權政策重視知識產權法律體系建設、知識產權權利獲得程序、知識產權保護類型等方面,并且側重知識產權政策的調整與更新,以及文化藝術產業(yè)的知識產權保護。歐盟商標是意大利知識產權訴訟的重要領域,訴訟案件的賠償金額最大值數額較高,訴訟案件多涉及“可受理性”以及與知識產權訴訟判決有關的主題如“損害賠償”“侵權”“不當得利”等。
意大利的知識產權體系較為健全,對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改革力度較大,尤其重視文化藝術產業(yè)的知識產權保護,其知識產權訴訟集中在歐盟商標類權利。意大利屬于成文法系國家,且是歐盟成員國。因此,中國企業(yè)要熟悉意大利現行有效的法律法規(guī)及其沿用的歐盟相關政策;此外,企業(yè)應當樹立品牌意識,針對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不同的權利客體,采取商標、外觀設計、著作權等不同的保護手段,制定綜合性及體系性的知識產權保護策略,積極應對知識產權糾紛爭議,有效利用救濟手段維護商業(yè)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