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響辛亥革命前奏曲的溫朝鐘

梅興無

溫朝鐘

1911年初，中國近代民主革命家溫朝鐘，在鄂川邊土家族、苗族聚居區(qū)，即今之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咸豐縣、利川縣，重慶之黔江區(qū)、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酉陽土家族苗族自治縣，發(fā)動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反清起義，參加者多達數(shù)萬人，被譽為“辛亥革命的前奏曲”。《辛亥武昌首義史》評價：“溫朝鐘起義，其規(guī)模之大和對清廷的打擊之沉重，在辛亥革命前全國各地的反清暴動中，都是名列前茅的。”

追求變革傳播革命

溫朝鐘1878年出生于重慶黔江區(qū)、湖北咸豐縣交界之大路壩，土家族。他目睹清廷腐敗，外寇入侵，百姓貧困，素懷反抗之志。1904年，在親友的敦促下，他考取了黔江縣學，友人向他祝賀，他卻說：“這是清廷的牢籠術(shù)，有什么榮耀！”便放棄舉子業(yè)，回家剪掉發(fā)辮，以示與清朝決裂，于經(jīng)史外旁搜博采，以謀求救國圖存之道，探討社會改革之策。他承襲祖?zhèn)麽t(yī)術(shù)，凡患者求醫(yī)，不論遠近寒暑，一請即至，不取報酬，人稱“溫神仙”。因而他在這一帶群眾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并建立了廣泛的人脈。

1906年，他改名溫而厲，隨師王云笠赴成都求新學，投考通省師范學校，考試成績第一，可主考官在他論議朝政的試卷上批道：“文怪、字怪、名怪”，并破格接見他，由于溫朝鐘大談國事，抨擊朝政，主考官認定他為“狂生”，降為第二名。

1906年底，他自成都返回故里，行至涪陵，遇陳州牧，作詩一首抒發(fā)凌云之志：

一劍胸中煉十年，轉(zhuǎn)輪烏兔載雙肩。

清風拂袖船歸月，赤日行空心在天。

亞陸誰堪盛頓志，長江獨撫伯牙弦。

飛鳧騎鶴燃犀客，諒有高人下榻眠。

1907年，溫朝鐘在重慶結(jié)識從日本留學歸來的同盟會員程芝軒，經(jīng)程介紹加入同盟會。于是，溫朝鐘放棄學業(yè)，遍游川鄂湘黔，廣交革命志士，還在漢口學造炸彈。他延師學劍，練武強身，砥礪意志。這位具有詩人情懷的革命者寫下《聞雞起舞》述其豪情壯志與鐵血精神：

為復中原每枕戈，慨然志氣吞山河。

熱心哪怕西風勁，大業(yè)未操白水過。

秋老堤邊黃金盡，菊開籬下瘦客多。

一揮兒女英雄淚，但愿蒼天莫再磨。

隨后，溫朝鐘攜帶《革命軍》《同盟會宣言》等革命書籍回到川鄂邊區(qū)，開展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的啟蒙宣傳。他采取個別串聯(lián)的方式，向昔日好友秘密傳播革命思想，傳看《革命軍》，使之覺悟。先后介紹了土家族黃玉山、裴從之、談茂林、董蘭廷，苗族楊松柏，漢族王克明等志士參加了同盟會，籌建革命團體“鐵血英雄會”，會址設(shè)在鄂川交界之小南海（1856年地震后形成的堰塞湖）朝陽島上的朝陽寺，并于大路壩、彭水之李家營等地設(shè)立秘密聯(lián)絡(luò)點，決心“以鐵與血來抵抗敵人，洗雪國恥”。溫朝鐘變賣祖上留下的田產(chǎn)以充活動經(jīng)費，鄉(xiāng)紳黃玉山、王克明、談茂林亦解囊相助。

溫朝鐘與鐵血英雄會成員直接深入土家苗寨，宣傳鼓動群眾，為武裝起義做準備。將宣傳發(fā)動群眾貫穿于起義的全過程，這在辛亥革命史上獨樹一幟。溫朝鐘身體力行，利用鄉(xiāng)集場期、群眾婚喪嫁娶之機發(fā)表演說，歷數(shù)清王朝“揚州屠城”“嘉定三屠”等暴行，還用身邊事例來揭露清朝的腐敗。時黔江知縣王熾昌用金錢捐了個官職，上任后即對百姓進行敲骨吸髓的剝削壓榨，設(shè)百貨厘金局，“無物無稅，有名皆稅”;縣衙事務(wù)均由王之隨從“大錢”“小錢”把持，“自古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彼麚]舞雙拳大聲疾呼：“這樣的官府不推翻更待何時？”引起了聽眾強烈的共鳴，紛紛鼓掌叫好。他奔走于川鄂崇山峻嶺中，為貧民免費治病，義結(jié)民間志士，四處宣講革命。

溫朝鐘組織印行《革命軍》《揚州十日》等萬余冊，在土家苗漢各族群眾中廣為散發(fā)，揭露清王朝對內(nèi)政治腐敗、對外喪權(quán)辱國的事實;歷數(shù)帝國主義列強的鐵蹄肆意踐踏我大好河山，正在陰謀瓜分中國的侵略行徑;指出中華民族正面臨著存亡的危急時刻，呼吁同胞們團結(jié)起來，推翻滿清，驅(qū)逐洋虜。面對國家積貧積弱，他悵然心痛，作詩《感懷》，每每當眾吟誦：

大地沉淪幾百秋，烽煙滾滾血橫流。

傷心細數(shù)當年事，同種何人雪此仇！

成立“社會”義聯(lián)群英

在宣傳、傳播革命思想的基礎(chǔ)上，溫朝鐘帶領(lǐng)“鐵血英雄會”首領(lǐng)，開始了組織群眾的工作。原打算沿用歷次革命黨人利用會黨力量發(fā)動起義的做法，可川鄂邊區(qū)的會黨組織，如哥老會等已名存實亡，沒有現(xiàn)成的會黨組織可資利用。于是，溫朝鐘獨辟蹊徑，通過組織新的會黨來組織群眾。

溫朝鐘等以當?shù)馗鞔蠹易鍨榛A(chǔ)，建立地方組織——“社會”?！吧鐣钡姆稚缬型纳?、保安社、安平社等名目，只要不是滿人，無論男女老幼均可加入。參加者主要是農(nóng)民、手工業(yè)工人、挑腳工人、小販、散兵游勇等，一些地主、士紳也參與進來。凡社友，均發(fā)給鐵制證件一枚，刻有密碼。由社友推舉正副社長，溫朝鐘、王克明、黃玉山均為“社會”首領(lǐng)。數(shù)月內(nèi)，參加“社會”的群眾達數(shù)萬人，遍及川鄂邊的咸豐、利川、黔江、彭水、酉陽等地，

“繼此三四年內(nèi)，而近邑不入其黨者，蓋益鮮矣”。同時，他們遠赴黔東、湘西等地聯(lián)絡(luò)同志，發(fā)展社友。

溫朝鐘等革命黨人根據(jù)起義的需要，從移風易俗人手對“社會”組織進行改良，引導社友：

1.習拳練武，團結(jié)救國。組織大家練習武藝，團結(jié)一致對付清兵和洋人，救國圖存。

大路壩溫朝鐘故居

2.戒掉鴉片，強種保國。宣傳鴉片是洋人用來毒害中華民族的麻醉劑，吸上癮后，身體衰弱，有亡國滅種之危險。

3.婦女放足，男子剪辮。祛除這些陳風舊俗，男女可并肩一起，參加強體富國之戰(zhàn)斗。

4.不當洋奴，奮發(fā)自強。不要為洋人傳教的鬼把戲所迷惑，教堂、育嬰堂名日慈善，實則兇惡，許多嬰童被當作標本殘殺，許多良家女子被奸淫。

由是，“社會”組織迅速擴張，蔓延至湘黔邊區(qū)，會眾達六七萬人。1909年，溫朝鐘等將“鐵血英雄會”更名為“川鄂湘黔鐵血聯(lián)英會”，正式提出了“義聯(lián)英俊，協(xié)和萬邦;推翻滿清，打倒列強;復興中華，實行共和”的政治綱領(lǐng)。

溫朝鐘與王克明暢談風生水起的革命形勢，決計發(fā)動武裝起義，以詩言志，表達誓死為推翻封建統(tǒng)治而斗爭的氣概和決心：

世界昏沉不計年，風毛雨雪盡烽煙。

誰能逐鹿行千里？我欲屠龍下九淵。

提起寰球烘白日，掀翻蒼海洗青天。

拼將一著成孤注，免得情絲恨縷牽！

并將詩中“提起寰球烘白日，掀翻蒼海洗青天”書寫成聯(lián)，貼于朝陽寺“鐵血英雄會”會址大門上，以激勵眾會友共同為推翻封建統(tǒng)治而戰(zhàn)。

1910年，溫朝鐘等革命黨人在彭水之李家營，咸豐之蛇盤溪、活龍坪等地趕制刀矛土炮。黃玉山家甚富，慷慨捐資，暗購軍火器械。革命活動已如干柴烈火，一觸即發(fā)。當局惶惶不可終日，鄂督飛檄上游道府，緝拿革命黨人。湖北施鶴道出布告通緝溫朝鐘。溫朝鐘即化名孔保華，暫避他鄉(xiāng)，往江津、永川尋訪友，與程芝軒等同盟會員謀劃聯(lián)合起義之事。在去江津途中，溫朝鐘賦《途中偶占》一首，以喚醒更多的人覺悟，鼓起人們抗爭的勇氣：

瀛海劫灰猶化塵，神州獅睡孰為春？

龍將離沼云先起，虎未嘯林風已生。

尼父尚輕亡國虜，漢兒甘作醉鄉(xiāng)民。

皇天有命誅殘暴，誰是攀鱗附翼人？

待風聲稍稍趨緩，溫朝鐘潛回川鄂邊區(qū)，繼續(xù)從事革命活動。時同盟會干員蔡以錦從武昌來大路壩與溫朝鐘面談，重慶等地盟友龐杭銀、楊林亦來信催促溫朝鐘迅即起義。溫即決定加快起義的節(jié)奏，“鐵血聯(lián)英會”首領(lǐng)們分赴黔江、彭水、咸豐、利川等縣聯(lián)絡(luò)社友，趕制各種武器，為武裝起事作準備。

舉旗起義兵伐黔江

1910年12月底，溫朝鐘、王克明、黃玉山等在地勢險要的鳳池山聚集會眾進行大規(guī)模的練兵，并召開“鐵血聯(lián)英會”首領(lǐng)會議，商議起義事宜，預定起義時間為1911年8月23日，以“期”字為號，各地“社會”同時起事。

溫朝鐘的族叔溫百川（豪紳）是封建衛(wèi)道士，指溫朝鐘是“犯上作亂”，畫了一猴攀附桃樹手持紅印的畫，譏諷他妄想奪印封侯。溫朝鐘以詩反唇相譏：

我承人命震寰球，黃亞澄清定美歐。

但得革命功告成，億萬勞眾皆封侯。

溫百川打馬先后到黔江、咸豐兩縣告密。咸豐知縣徐培曾留學日本，同情革命，將溫百川下獄。黔江知縣王熾昌聞報大駭，飛電急報酉陽州官、重慶道臺，又急召附近權(quán)紳商議“防剿”事宜，糾集城廂的一伙流氓地痞和散兵游勇數(shù)百人組成團練，拼湊“?！弊帧ⅰ皦邸弊侄I，以退職居家之酉陽龍?zhí)舵?zhèn)千總孫常禮為“福”字營營官，以彭水江口鎮(zhèn)把總許瀛州為“壽”字營營官。因不知溫朝鐘的實力，王熾昌不敢貿(mào)然“進剿”，派孫常禮防守大埡口，遣許瀛州防守八面山，其余兵卒分扎四隘。

溫朝鐘得知密謀已泄，不及周密考慮，斷然決定提前起義。因起事倉促，加之農(nóng)歷年關(guān)將近，“社會”成員大都下鳳池山回家，左右僅200余人。許多人擔心倉促起事，無人響應(yīng)，因而猶豫不決。溫朝鐘即襲秦末陳勝王故伎，遣心腹扮作大白虎闖入寺院，溫對眾人大聲說：“白虎佑我等以武力起事！”土家人尊白虎為圖騰，眾人膽量倍增，“誓同一死，乃剃發(fā)下山”。

起義地——鳳池山

1911年1月3日，溫朝鐘及“鐵血聯(lián)英會”眾首領(lǐng)率200余人的義軍于鳳池山誓師起義，擁溫朝鐘為司令總長，并發(fā)布起義檄文。溫書一副對聯(lián)貼于山門以壯行：

煙霧迷天，待我等重開世界;

干戈遍地，看何人再振乾坤。

溫朝鐘一面派王克明、黃玉山星夜下山，發(fā)動附近社友參加起義;一面把鳳池山的200余人稍加編制訓練，高擎“奉天承命掃清滅洋”大旗，佩戴白布臂章，手持長矛、大刀、牛角叉、鳥槍及青杠抬炮等武器，向黔江縣城進發(fā)。途中與王克明、黃玉山調(diào)動的500余人會合，沿途又廣泛發(fā)動，義軍達到千余眾。溫朝鐘與眾約定：“吾等倡義除暴君污吏，救民水火，所過地方，口食外無絲毫犯。”

1月7日晨，溫朝鐘命義軍兵分兩路：一路由裴從之、施云山率領(lǐng)，翻越八面山，揚旗放炮，虛張聲勢，以鉗制守八面山之許瀛州部;一路由他和王克明率領(lǐng)，直取大埡口孫常禮部陣地。孫常禮率部憑險堵截義軍，王熾昌督陣。溫朝鐘派人陣前喊話，勸孫反正投誠。孫下令開槍射擊，打死義軍多人。溫朝鐘下令攻擊，并身先士卒，帶領(lǐng)義軍奮勇沖殺，將孫常禮、錢敏著（“大錢”）擊斃。“?！弊譅I本為烏合之眾，頓時亂了方寸，作鳥獸散，王熾昌亦趁亂倉皇逃遁。義軍乘勝追擊，直插北門，一舉攻陷黔江縣城。

義軍首先占據(jù)了知縣衙門，沒收官府及王熾昌的財物，焚毀田契、債券，接著搗毀百貨厘金局，沒收大量銀錢及其他財物，還打開監(jiān)獄釋放“囚犯”，一些因反抗苛捐雜稅被捕入獄的群眾，出來后立即加人了義軍。

溫朝鐘在縣衙門前廣場召集市民大會，登高向父老鄉(xiāng)親發(fā)表演說，抨擊專制政體之暴橫，人民之苦楚，凡有血氣者，皆宜起而自強自治。號召廣大民眾團結(jié)一心，共同推翻清朝統(tǒng)治，趕走帝國主義。聞?wù)邭g呼，群情振奮。

有人勸溫朝鐘在黔江城建立縣級軍政府，以此為據(jù)點，嬰城固守，馳檄四方，以待響應(yīng)。但溫朝鐘認為此舉旨在“定大計，謀大業(yè)，驅(qū)除丑虜”，認為“僅得一邑，遽立政府以自大，非吾素志。今莫如先大破壞，使彼無可收拾，然后我所人，易得志?！庇谑?，溫朝鐘之義軍僅在城內(nèi)駐扎一日便撤離。

四川總督趙爾巽得到義軍攻陷黔江縣城的急報后，“飛電酉陽州防軍就近星馳剿辦”，并兩次電奏清廷。清王朝得報極為震驚，于1月13日以軍機處名義電旨趙爾巽：“迅速調(diào)撥就近營隊，并著電催鄂湘黔各督撫調(diào)派鄰近隊伍，即速認真合力兜剿，所有匪眾迅即撲滅，毋任蔓延為患。”趙爾巽接到電旨后，在急令川東清軍各營前往救援的同時，分電連界湘、鄂、黔三省派兵會剿防堵。于是川、鄂、湘、黔四省邊區(qū)正規(guī)清軍共計千余人星夜向鄂川邊區(qū)運動，對義軍形成四面合圍之態(tài)勢。

再伐黔江舍生取義

溫朝鐘等率義軍撤出黔江縣城后，與“鐵血聯(lián)英會”諸首領(lǐng)分頭四鄉(xiāng)串聯(lián)同志，應(yīng)者七八千人，聚集于黔江和彭水交界之兩會壩。溫朝鐘等按孫中山等制定的《革命方略》的原則，將義軍正式改編為“國民軍”，將士均剪掉發(fā)辮，戴白袖章，外衣前后一律粉書“國民軍”。每十人一棚，十棚一隊，五隊一營，二營一標，四標一師。各級長官，斜掛白帶于肩，標明職銜等級。溫朝鐘任司令，王克明任副司令，黃玉山任后勤總長，初步確定了起義軍的建制。

1月11日，義軍首領(lǐng)召開會議研究下一步行動方案。溫朝鐘、黃玉山主張取彭水，出涪陵，沿長江發(fā)展;王克明等主張再進黔江城，以黔江為依托，相機窺取酉陽州，與貴州沿河地區(qū)同盟會友聯(lián)絡(luò)，由龔灘順流而下，攻取彭水;第三種方案則主張取道咸豐，經(jīng)恩施，出巴東，順江而下，與湖北同盟會會師。這3種方案都不同程度地存在著盲目冒險的缺陷，但權(quán)衡比較，王克明的方案較為實際一些。因溫朝鐘處于領(lǐng)袖地位，其主張明顯占了上風。后由于日前派往彭水的聯(lián)絡(luò)員未如期趕回，彭水方面情況不明，只好臨時達成復進黔江的意見。

1月12日，義軍冒著漫天大雪，分三路二取黔江。一路由溫朝鐘率領(lǐng)，經(jīng)武陵山、柵山進兵;一路由王克明率領(lǐng)，經(jīng)八面山、桃子壩進兵;一路經(jīng)縣壩、觀音巖進兵。溫部首先抵達城郊之上沙壩。時川軍左路巡防第二營管帶劉舒錦督弁兵，會同王熾昌團練由南路進攻，酉陽州知州楊兆龍亦率兵趕至，以西門外范公祠萬柳堤為陣地，憑險伏擊義軍。

溫部義軍行至上沙壩方知酉陽州清軍已至，數(shù)百名手持刀矛土槍的義軍健兒，不畏強暴，與裝備有洋槍等精良武器的正規(guī)清軍頑強奮戰(zhàn)兩個多小時，終因力量懸殊而失敗，施云山等70多名義軍戰(zhàn)士陣亡。義軍全力突圍，退至兩會壩一帶。溫朝鐘左右僅300人，他連夜分函各地，調(diào)集人馬，欲謀再振。

這時，川鄂湘黔四省清兵千余均逼近起義地區(qū)，四川清兵復控制黔江縣城，王熾昌留縣城清整安撫。楊兆龍、劉舒錦仍率兵尾隨“追剿”。清軍大兵壓境，義軍另兩路隊伍銳氣大減，加之溫朝鐘率領(lǐng)的主力受挫，其成員紛紛離隊逃避。溫朝鐘調(diào)兵不成，孤立無援，處于進退維谷的困境，遂率部向咸豐方向退卻，打算扼險與清軍對抗。

湖北清軍管帶王澤吾部、湖南清軍管帶鄭感道部、貴州清軍一部，會同四川清軍圍擊義軍。在咸豐學堂灣、蛇盤溪等處，義軍與之激戰(zhàn)，“官軍器精能擊遠，溫軍徒以義烈相搏斗，鏖戰(zhàn)至二三更，前仆后繼，莫有退”，但義軍損失甚重。溫朝鐘率部擇險路，經(jīng)咸豐之二仙巖、茅壩、忠塘、燕子阡，于16日抵達“社會”組織之據(jù)點破水坪。溫朝鐘遣該地“社會”首領(lǐng)喻競成召集社友，以積聚力量，對抗清軍。喻早被清軍大兵壓境破了膽，表面應(yīng)承，離開后即溜之大吉。溫只好率60余名義軍駐守八角廟。

是夜，四省清兵聯(lián)軍追至，“三面進攻，匪等（指義軍）燃炮抵拒”。溫部下有人建議，先分散逃走，以圖再舉，溫不從：“首其事者當其難，何逃之有！”并將會眾名冊焚毀。次日黎明，溫朝鐘只身前往清軍陣前大聲說：“我乃溫朝鐘，一切皆我所為，不與他人相干。”清軍槍炮齊施，義軍30余人中彈陣亡，溫朝鐘等25人被俘。

溫朝鐘身負重傷，楊兆龍欲加拷訊，溫怒斥道：“爾等不知雪祖宗之恥，反為仇人張目，天理良心何在？要殺就殺，問我作甚？”楊兆龍惱羞成怒，下令處決溫朝鐘及向姜廷（土家族）等7名義軍骨干。溫朝鐘在清軍的一陣亂槍中倒下，清軍分裂其體，川得其頭，鄂得兩足，湘、黔各得一手，向上邀功請賞。溫朝鐘死難時，年僅32歲。一場轟轟烈烈的反清起義，在清政府的殘酷絞殺下失敗了。

卷土重來的王熾昌反攻倒算，幾天內(nèi)殺害參加起義的土家苗漢群眾數(shù)百人。王克明、黃玉山也分別被捕遇害，談國材（土家族）等起義骨干逃至武昌。

溫朝鐘等革命黨人視死如歸，用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使民主革命得到進一步傳播，實行共和的思想深入人心，激勵著土家苗漢各族人民去完成其未競之事業(yè)。9個月后，武昌起義爆發(fā)，輾轉(zhuǎn)逃亡到武漢投奔革命的談國材、王建邦等以及這一地區(qū)在外追求革命的進步分子，紛紛回到川鄂邊區(qū)，把辛亥革命推向深入。談國材、王建邦與王克明之妾楊氏于11月13日聚集溫軍余部起義，再克黔江，成立軍政府。在辛亥年內(nèi)，川東之黔江、酉陽、彭水、秀山等縣及鄂西施鶴各縣相繼“反正”，成立革命軍政府，永遠地結(jié)束了清王朝在這一地區(qū)的統(tǒng)治。

后四川軍政府追認溫朝鐘、王克明、黃玉山為革命烈士，并授予溫朝鐘等“鐵血英雄”的紀念匾額。黔江、咸豐兩縣人民為表達對烈士的懷念，在原朝陽寺左側(cè)建有“三烈士祠”，供奉溫朝鐘、王克明、黃玉山三位烈士。遺憾的是，三烈士祠在“文革”中被焚毀。湖北省咸豐縣城的一條街命名為朝鐘路，原黔江縣城為其建有碑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