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10首）

如風(fēng)

在春天

我們說好的，在春天

種花種樹

窗臺上種蘭花、綠蘿、茉莉、紫薇吧

小院里種桃樹、海棠、蘋果樹

最好還有一棵丁香

蝴蝶、蜜蜂、蜻蜓在露水之上飛來飛去

一只貓?jiān)诨ㄊa下酣睡

當(dāng)然，我們還要種幾樣蔬菜

還要撿拾一些木柴筑籬笆

被我們?nèi)ζ鸬男∈澜缫焖{(lán)云白

我們身后的荒蕪

要用后半生的春風(fēng)吹綠

我們體內(nèi)那些雪

要用一場足夠盛大的春天一寸一寸覆蓋

親愛的，我們說好的

種花種樹種春天

67號界碑

江山無數(shù)

哪一片疆域都是故國。

但所有的河流只有一個遠(yuǎn)方。

界碑在此。

有些話，是不是你終究無法說出？

此時的喧囂是瞬間的事情

孤獨(dú)，才真正屬于界碑。

白日在上，薩吾爾群山靜默無語。

我站在你身邊

抬頭望云。

注：67號界碑位于新疆吉木乃口岸

經(jīng)過

塔里木河從塔克拉瑪干經(jīng)過的時候

千千萬萬粒沙在禱告中抬起了頭

這時，羊群就要轉(zhuǎn)場

西伯利亞的風(fēng)正翻越西天山

天空藍(lán)得有些虛無

一只鷹向著那高處的虛無拼命飛去

而河流兩岸的胡楊，一同站在塵世里啞默無語

它們見證了一切，但從不泄露風(fēng)聲

它們遙遙相望，卻相認(rèn)無期

西部的秋天黃了又黃，你經(jīng)過我之后

我的發(fā)間，又多了一層清霜

那仁牧場

我無法說出玉什填提克山巔一朵云的來歷

也無法指明山下一條河流的去向

這人間的秘密，我所知道的

并不比山谷里的野花多

在那仁牧場

圖瓦人和哈薩克族牧民都是兄弟

我和橘色金蓮花互為姐妹

遼闊草原在等待一次從哈巴河出發(fā)的盛大轉(zhuǎn)場

掛滿經(jīng)幡的敖包，在雨中

等待你從遠(yuǎn)方打馬趕來

別處

野果林的杏花開了

花樹下，提著裙角跑來的人，不是我

野百合頂冰而出

晨曦里，陪著它慢慢綻放的人，不是我

這世間，總有些芬芳不為人知

總有些秘密，靜默如星辰

就像此刻

在那拉提以東，我隔著一場雨

遙望塔吾薩尼

在別處，把一棵草

喊做草原

致穆瑤洛?，斉?/h3>

在我身后，有繁花

也有終年不化的積雪

這人間冷暖

我早已坦然接受

穆瑤洛?，敚以诓杩ǖ某筷刂醒鐾?/p>

身后是天空之鏡

頭頂是藍(lán)色蒼穹

高處的風(fēng)吹來

我雪山一樣潔白的衣裙，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

那些陳年的憂傷

在海拔三千米的青海高原無處安放

穆瑤洛?，斉?/p>

太陽越升越高

我在你安詳?shù)奈⑿?/p>

漸漸透明

漸漸明媚

這一刻，我越來越接近天空的藍(lán)

我終將被煙火中這些事物認(rèn)領(lǐng)

兩碗面，小半碗水，

用力把它們?nèi)嗪显谝黄稹?/p>

一邊揉，一邊想起

父親說過的話：和面要三光。

面光，盆光，手光。

回想父親搟面的樣子，

手上的動作

就不知不覺，向著那舊時光

靠攏。

揉面，醒面，再揉面。

這個過程，多像

一個不諳煙火的纖纖女子，

在歲月里日益圓潤，

日益被煙火中的事物

慢慢認(rèn)領(lǐng)的過程。

是的，我終將被煙火中這些事物認(rèn)領(lǐng)。

就如，一滴向著時光低頭的水，

終將從顫栗的草尖起身

步入灰藍(lán)色的大海。

在契巴羅衣

轉(zhuǎn)場之后，羊散人去

空蕩蕩的羊圈裝滿舊事。

零散的馬群

芨芨草一樣撒在風(fēng)雪中。

兩只馬鹿隔山眺望

又各自遁入松林。

寂靜的山中陰晴不定

風(fēng)雪之后，西伯利亞紅松披著金色袈裟。

這時候，山河遠(yuǎn)闊，天地蒼茫

孤獨(dú)的山行者，心中裝滿萬物。

那些低矮下去的事物

列車在河西走廊穿行。那些

在車窗外低矮下來的牛羊、莊稼、村莊和河流

迅速向后飛翔，飛翔！

一枚鳥巢，被站在秋天的老樹舉向天空

一顆夕陽，被祁連山扛在肩頭

一個旅人的目光，一直向西

賽里木湖

追隨這條從遠(yuǎn)方趕來的路

一遍一遍走近你

朝覲你

一次又一次在你深不可測的藍(lán)中

淪陷

哦，這沉靜、圣潔而又憂傷的藍(lán)

讓那些懷抱孤獨(dú)的人

放下浮世

在你藍(lán)色的蕩漾中

擺渡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