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生
(淮陰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淮安 223001)
社會風險的人為性與普遍性使得許多領域都承受著風險襲擾,即使深潛其中的權力也不例外,以至于權力風險這一概念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明確的現實指向、豐富的學術內涵和值得拓展的學術空間。然而,這一概念至今尚未擺脫合成性與表象性,仍拘囿于權力主體的職業(yè)風險,主要表現為腐敗、權力亂作為、績效低下等問題[1],且與權力的規(guī)制范圍和規(guī)制預期收益成正比[2],仍有明顯的“前理論式”特征和學理化的努力空間。因此,在此背景下關注權力風險并非學術上的故弄玄虛,也非風險研究的離經叛道,而是對相關問題的聚焦和深化。為此,本文擬在政治自覺和學科交叉中探索權力風險的時空特色、內涵外延和現實影響,以深化其學理分析,建構其學術體系,推動風險研究走向深層探索和理性建構,彰顯權力本質及其與人類共始終的永恒價值,同時在現代性語境中推動社會各界的風險認知和行動自覺。
作為實踐中的不確定性因素,風險并非“現代的發(fā)明”[3]42,而是長期伴隨人類并被察覺的客觀事實,是主客觀因素相結合的產物,曾長期指向自然風險,且與先驗因素聯(lián)系在一起,具有明顯的自然性、偶然性或局部性,因而常被認為與人類行為并無直接關聯(lián)[4]14。但在現代科技的影響下,曾被津津樂道的社會發(fā)展明顯褪去了長期盛行的樂觀主義色彩,逐漸暴露出令人驚愕的不確定性,表現出具有人為性、頻繁性和整體性的社會風險,即“由我們不斷發(fā)展的知識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所產生的風險,是指我們沒有多少歷史經驗的情況下所產生的風險”[4]22。在此背景下,烏爾里?!へ惪?、安東尼·吉登斯、瑪麗·道格拉斯等人的學術建構不僅掀起了風險研究的熱潮,而且逐漸凸顯出風險社會的事實。一方面,自然風險中的人為因素日益明顯。伴隨人類至今的自然風險并沒有因社會風險劇增而減少,卻因社會發(fā)展而加劇,全球氣候變暖、生態(tài)的整體性退化、人為性地質災害等風險已直觀影響到日常生活,掣肘了人類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進而以人類行為的在先性影響(human prior activity)和現代性的陰暗面相,空前加劇了“自然的反人化”,即“由人的活動造成的自然發(fā)生的不利于人的變化”[5]96。另一方面,社會風險仍有愈演愈烈之勢。當下,曾經令人期待的科技進步和政策創(chuàng)新已日益引發(fā)擔憂,核技術、基因工程、人工智能等領域的挑戰(zhàn)已作為不爭的新型風險,頻繁擾亂世人的生活預期。屢受警示的社會風險并沒有引起足夠重視,甚至使人們淪為無意識的風險制造者。由此可見,隨著風險人為性的增加,“更多和更好的知識正在成為新風險的發(fā)源地”[6],當今社會正日益成為“一個失控的世界”[4]3。所以,在此背景下所有人都應有風險意識,甚至應有風險生存[7]的意識和能力,以便將發(fā)展中的風險降到最低限度,實現真實的發(fā)展。
隨著對風險社會的逐漸認知,人們開始從不同角度認識社會風險,其前因與后果中的權力因素也日漸凸顯。就其前因而言,明顯增多的風險日益顯現出權力的影響,自然和傳統(tǒng)領域中的權力因素日漸增加,即使曾長期明確反對權力置喙的市場也無法拒斥權力干預,甚至還因為權力干預而獲得更多更持續(xù)的收益,歐美國家更是在推行權力干預的模式時將社會風險擴散至全球,催生了世界風險社會(world risk society)。所以,社會風險可視為“自然與傳統(tǒng)被終結之后的文明創(chuàng)造”[8]161,自然也可視為權力干預的副產品。就其后果而言,鑒于社會風險成因的復雜性、影響的廣泛性和治理的系統(tǒng)性,即使國家也不見得能有效應對社會風險,稍有不慎便會導致其此消彼長或持續(xù)惡化,由此引發(fā)的制度化風險更會加劇社會發(fā)展的變數,自然遑論資源和能力皆無法比肩的其他力量。也就是說,“當巨大風險已經轉化為巨大災難時,人們不會去怨責虛無縹緲的神靈上帝,而是可能向作出風險決策的專家組織、經濟集團或政治派別發(fā)泄其滿腔怨氣,并且有可能從政治和法律層面對其提出指控和彈劾”[9]。由此推論,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即使能夠持續(xù)壯大的其他力量也只能補充和完善而難以取代國家的主導地位,唯有權力的基礎地位和全局影響才能有效防范民眾以其他非法或先驗的途徑強化利益預期,穩(wěn)定提升民眾的安全感和社會發(fā)展的確定性。這樣,風險社會中的權力在繼續(xù)承擔傳統(tǒng)責任的同時,已然陷入代人受過和職能擴張的窘境:“風險以副作用的形式落在政治而非經濟的責任范圍之內。換句話說,經濟引發(fā)了風險,卻無須負責,政治沒有風險的控制權,卻要為它負責。只要這種情況存在,副作用就會延續(xù)下去?!盵4]291由此可見,即使權力不是眾多社會風險的唯一原因,也是其關鍵因素,因而是風險治理的最可靠力量,但自身也因此面臨相應風險,風險社會更是成為其出場背景和演進時空。
然而,備受關注的風險研究至今仍停留于社會風險層面,雖也時常言及政治風險,但仍缺乏更深層次且比較集中的權力追問,即“在正式的風險評估中,組織機構本身是一個風險因素這一認識幾乎從來沒有得到過認真探討”[10]302。事實上,作為其他風險原因和結果的權力風險不僅延續(xù)了社會風險的普遍性、人為性和自反性,而且因為全球化機制而具有更復雜的生成機制和更基礎的影響,因而隨著風險制度化和制度化風險的相互作用,日益成為社會風險的主要類型和關鍵因素,甚至作為現代社會的“灰犀?!保绊憞业臎Q策理念和世人的行為方式。相對于其他國家,當代中國的基本國情及其置身的國際環(huán)境則使得權力風險日益突出,進而對權力提出更多期待。這種期待不僅催生了權力客體的覺醒,而且加劇了權力主體的本領恐慌甚至暴露了他們的職業(yè)積弊,進而打破了兩者之間曾有的平衡,以致權力運行面臨前所未有的考驗。同時,權力運行的國際環(huán)境仍未轉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在取得巨大成就和國際影響的同時,也因為綜合國力競爭而承受著空前的國際壓力,針對性明顯的“顏色革命”以及“一帶一路”倡議遭遇的指責和阻撓等因素都不同程度地惡化了權力運行的外部環(huán)境,國內的不穩(wěn)定因素更是為境外勢力輸入權力風險提供了可乘之機和可借之力??傊硟韧庖蛩氐寞B加使得權力風險發(fā)生的概率更大、國別化特征更明顯。在此背景下,我國直面“國家安全”“四大挑戰(zhàn)”等問題,將“四個考驗”“四個危險”寫進《中國共產黨章程》,并將總體國家安全觀提升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方略,無疑都是對權力風險的及時察覺和主動應對。因此,對權力風險這一復合性概念進行未雨綢繆的聚焦和預警,將能在政治自覺和學術建構中形成具有中國風格和現實關切的理論范疇,彰顯權力研究的主體性和本土化色彩,體現“風險社會政治學”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同時持續(xù)推動權力風險的全民擔當。
作為一種永恒的社會關系,權力始終在不同程度地推動人類發(fā)展,以至于“臣服于權力是人最早和最為正式的生活經驗”[11],但“在整個人類思想史上,權力又是一個含義非常模糊的概念,幾乎一切關于權力的論述都停留在對權力的外在性描述”[12]。因此,學界有必要轉換思維,從權力功能視角加強對權力的宏觀把握。一方面,人的社會性要求權力具有化分散為集中的整合功能。個體只有通過權力機制加入共同體,才能借助集體力量消除生存挑戰(zhàn),在不斷提升的確定性中獲得持續(xù)發(fā)展,即使其強制性也無法改變這一規(guī)定。所以,“沒有權力,便不可能存在任何家庭、市民社會、種族、整個人類”[13]。另一方面,人的主體性要求權力具有兼顧不同個性的協(xié)調功能。僅有同質異量的整合功能,共同體只能靜態(tài)存在,根本無法滿足成員的個性需求,甚至會瓦解共同體的存續(xù)機制和實踐價值,進而要求權力發(fā)揮協(xié)調功能,彰顯權力的實踐價值。從前國家時代全員受到平等關照,到極端分化的奴隸社會給予奴隸最低限度的生存條件,再到后世有了越來越多的權利保障,權力的協(xié)調功能顯然不只是一種欺騙性的統(tǒng)治策略或烏托邦的理論主張,也是一種保障人類發(fā)展的社會共識和調節(jié)機制,以至于任何條件下權力都要“執(zhí)行由一切社會的性質產生的各種公共事務”[14]。由此可見,無論是人類之初的茹毛飲血,還是在當下基礎上的繼續(xù)發(fā)展,權力的雙重功能始終不可或缺:基礎性的整合功能發(fā)揮集體力量,實現基本的安全和秩序,而發(fā)展性的協(xié)調功能則持續(xù)拓展成員的發(fā)展空間,提升成就感和幸福感,進而在雙重功能的良性互動中凸顯共同體的價值和追求,同時推動成員的全面發(fā)展,實現有限生命的社會意義。當人們糾結于“究竟是要一個強大到足以威脅其人民自由的政府還是一個弱小到不能維持和保護人民自由的政府”[15]時,顯然是在呼喚雙重功能的同時在場與現實平衡。所以,權力之于人類并不只是外在的異己力量,也是生命價值的基本要素、重要保障乃至現實前提,因而不只是強制與束縛,更是保護與自由。
實踐的社會性強化了個體與共同體的相互依賴,以至于個體在加入共同體的同時,自身也獲得更廣闊、更確定的發(fā)展空間。這樣,共同體的資源和力量通常與其規(guī)模、組織力成正比,自然允許更多力量加入其中和特定個體執(zhí)掌權力,進而使得權力具有相應的開放性,以保障成員的安全感、知情權和參與權。當然,共同體規(guī)模的擴大通常也意味著個體自主性的稀釋和自主權的弱化,但需求多樣化的個體仍主動加入或被動融入,并相對穩(wěn)定地留居其中,顯然不只是因為權力的強制性,也有更為基礎的價值認同或利益期待,進而凝聚成社會共識和公共利益,體現出權力的公共性,以保障成員的成就感和幸福感。更為重要的是,權力的公共性使得所有人都能各得其所、各安其位,而不執(zhí)迷于執(zhí)掌權力。就此而言,權力的公共性不僅體現了權力作為社會關系的主體間性和交互性,而且是對權力本質的終極規(guī)定,因而權力客體也是其參與主體或分享主體,他們相對于權力主體而言,也無能力上的高低之分或品行上的優(yōu)劣之別。雖說權力的公共性至今仍難盡如人意,但也在持續(xù)開放中逐漸向好,進而激發(fā)人們對更大發(fā)展空間和更高發(fā)展階段的向往,以至于公共性成為權力的核心價值和道義基礎,也成為異化權力的價值遺存及其辯證回歸的永恒動力。所以,作為權力屬性的基本構成,具有價值理性且漸受認同的公共性能夠不斷催生開放性,具有工具理性且日益增長的開放性也必然催生同向乃至同步的公共性,進而作為共同體的基礎機制,實現了利益穩(wěn)定性與道德完美性的統(tǒng)一,彰顯了權力與人類共始終的終極意義。由此可見,國家職能的此消彼長也意味著權力始終在追求開放性與公共性的共同提升,直至最終“完美的權力將傾向于使它的實際運用成為多余的”[16]。因此,相對于權力功能,不斷彰顯的權力屬性以其現實關聯(lián)性和受關注度,構成了權力評價的核心指標及其相伴于人類的終極依據,自然也足以充任權力風險的現實標尺。
當然,權力屬性更多表現為一種理論演繹和發(fā)展趨勢,在絕大多數時空中仍難遂人愿,以致權力運行難以保證充分、同步的開放性與公共性,甚至存在普遍或長期的失范,以致制約權力功能與共同體的效能,滯緩個體全面發(fā)展。一方面,權力屬性的發(fā)展具有多樣性。權力屬性抽象于紛繁復雜的人類實踐,又會在多樣化的現實中表現得更加生動和復雜。這種多樣性通常表現為權力屬性在不同空間中的千差萬別,進而表現出不同的發(fā)展速度。無論是開放性或公共性的缺失,還是由此形成更多的失衡組合,都意味著權力運行始終存在風險。另一方面,權力屬性的發(fā)展具有曲折性。除了空間上的多樣性,權力屬性還具有時間上的曲折性,即并非所有國家或地區(qū)都會遵循相同的發(fā)展方向,并不鮮見的暫時反復或長期停滯則意味著權力功能的弱化和權力屬性的退化,以致權力客體在比較中產生離心傾向,加劇權力運行的極端化趨勢,因為“國家能力太弱和太強都容易妨礙民主政治和公民自由”[17]??傊?,作為權力發(fā)展的未來面相,權力屬性描繪了人類殊途同歸的美好圖景,但在實踐中又會因其缺失或失衡而掣肘社會發(fā)展,成為權力風險的天然基因。由此可見,權力不僅是人類披荊斬棘的利劍,未來對它的依賴一點也不遜于過去,而且稍有不慎被其所傷的概率也不會低于過去。
權力屬性的內生性規(guī)定了權力風險的基因,但其穩(wěn)定性又使其長期蟄伏,以至于這一基因何時、以何種方式和頻率被激活以及會持續(xù)多久,仍有明顯的不確定性,權力風險長期未被明確關注,也足以說明其具有相應的時空規(guī)定。首先,風險社會使得權力運行面臨空前的不確定性。人類社會始終不乏風險,但它絕大多數時期都是以自然風險的形式暫存于局部空間,而不是以社會風險的形式危及全球。在風險社會,生產力的加速發(fā)展和市場機制的普及使得風險的人為性迅速上升,頻發(fā)的社會風險持續(xù)改變著傳統(tǒng)風險的存在方式,以致“生產力在現代化進程中的指數式增長,使風險和潛在自我威脅的釋放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3]3。而全球化機制既擴散了社會風險的影響,又模糊了風險的因果關系,加劇了風險治理的難度,進而將國家推至風險治理的前沿。相對于自然風險的自然性、偶然性和局部性曾使國家長期免責,又因國家的善后工作而豐富其合法性,國家的權力干預不僅凸顯了社會風險的人為性、制度性和基礎性,而且極易被覺悟和期待不斷提升的民眾察覺,進而要求國家及時從幕后走到前臺,所有遲緩或低效的回應都意味著制度化的權力風險。就此而言,權力風險是權力演進特殊階段的特殊表現,也是風險社會的權力宿命和權力異化的現實升級。
其次,欠佳的權力生態(tài)加劇了權力風險的概率。隨著權力屬性的漸受認同和權力生態(tài)的全球化影響,權力運行面臨著極大風險。一方面,權力與權利的失衡加劇了權力風險。權力本質要求權力運行始終保持權力與權利的平衡,權力風險的實質即為兩者的失衡。畢竟“從特殊利益出發(fā)的政治行動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種可能——尤其是在政治特殊利益與更大范圍的公共利益不協(xié)調、相互沖突的時候,即政治行動導致并擴大風險?!盵5]149另一方面,境外勢力仍企圖在我國制造權力風險。出于綜合國力的競爭,境外勢力從未放棄對我國的全面打壓,以弱化我國的政治制度和綜合國力。即使在我國改革開放的背景下,他們仍進行經濟對抗、政治孤立、軍事圍堵和文化滲透,甚至將中國視為戰(zhàn)略對手,通過“全政府”(whole of government)和“全社會”(whole of society)的手段進行圍堵打壓[18],同時在意識形態(tài)、民族宗教等領域處心積慮地培植代言人,企圖將我國的“外患”變成“內憂”,在權力風險中贏得“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
作為社會關系的權力始終在動態(tài)運行中彰顯其屬性的真實性,當然也需要權力主客體在互動中平衡其功能,實現其價值。在此過程中,風險基因始終潛伏在權力運行之中,隨時都有被激活的可能,由此構成了權力風險的本體規(guī)定。不僅如此,該本體與其他要素的互動又會形成范圍不一、環(huán)境各異的權力生態(tài),以至于在不同生態(tài)中,權力風險的外延具有不同的規(guī)定性,但總體上仍可以立足內外因及其相對性和動態(tài)性的視角深化相關分析,展現其真實面相和豐富學理。
首先,立足內因的視角,權力運行和權力主體構成了內在風險源。一方面,權力運行的復雜性日益明顯。不同時空中權力的結構和機制并不完全一致,但都會以空間并存、時間繼起的方式,將其資源動態(tài)配置到選舉、決策、管理等環(huán)節(jié),而且要接受日益多樣化的政治參與。這樣,權力運行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都無法避免眾多因素的干擾,權力屬性根本無法以同一種面相或節(jié)奏呈現,由此形成的空間多樣性和時間曲折性不僅意味著難以避免的薄弱環(huán)節(jié)乃至明顯的權力異化,而且也難以及時回應持續(xù)增長且日益復雜的權力期待,進而將權力投進風險環(huán)伺的危境之中,風險社會的不確定性則明顯增加了這一可能性。另一方面,并非所有權力主體都有令人稱道的職業(yè)素養(yǎng)。在日益復雜的權力運行中,臨機決斷和動態(tài)平衡權力功能的成效最終仍要落實為權力主體對權力屬性的認同和堅守,要求其具有相應的專業(yè)能力和職業(yè)道德,但權力主體總體向好的職業(yè)素養(yǎng)并不同步,其中任何形式的背離都會形成“短板效應”,侵蝕國家合法性。尤其在權力客體心理預期持續(xù)走高的風險社會,低下或反差極大的職業(yè)素養(yǎng)必然會相對強化權力壟斷以及相關的信息封鎖,阻礙權力的開放化與公共化進程,進而催生懷疑主義和民粹主義,加劇社會風險的人為誘因,當然也意味著低效或迷向的權力運行和無法避免的權力風險。
其次,立足外因的視角,權力客體或境外勢力也是可能的外在風險因子。一方面,權力客體的不當表現極易引發(fā)權力風險。權力本質使得權力運行無法規(guī)避權力客體的外在影響,因為其適度的政治參與既能糾正權力主體的不當言行,確保對合理民意的及時回應,又能尊重后者應有的自主空間和職業(yè)權威,從而以雙方的良性互動保證權力運行的良好生態(tài)。但是,相對于權力主體的差異性,權力客體的公民素質差別更大,很少有人能夠在權利與義務的平衡中不斷優(yōu)化權力生態(tài)。權力膨脹使得權力客體不僅極少以相應的道義擔當理解和配合權力主體,而且會產生持續(xù)走高的權力期待,其結果必然是權力因民意過載而陷入風險之中;而權利萎縮引發(fā)的權力風險則必然強化權力客體的自在狀態(tài),窒息其自為潛能,以致他們根本無法實質性影響權力運行,甚至會放任權力異化,被動承受權力失范的后果,自然也意味著相應的權力風險。另一方面,境外異己的政治圖謀也會加劇權力風險的人為性。由于在綜合國力競爭中不堪忍受其影響力和控制力明顯走低,境外異己勢力在持續(xù)強化軍事手段的同時,又在反復鼓吹“民族國家終結論”“國家主權過時論”等主張,處心積慮地推行“新干涉主義”。不同于國內的權力客體,企圖始終保持傳統(tǒng)優(yōu)勢的境外異己勢力則使權力風險的人為性充斥精準性、系統(tǒng)性和破壞性,因為這種意圖旨在通過目的明確、技術復雜的精準定制,摧毀特定的權力系統(tǒng)乃至國家主權,確保乃至擴大其在全球范圍內的利益份額和話語霸權。當下,由于通過對我國權力系統(tǒng)發(fā)動“和平演變”的希望日益渺茫,他們明顯加大了在基層發(fā)動“顏色革命”的力度,以期在西化、分化我國的圖謀中架空乃至摧毀國家主權。在此背景下,一旦國內存在足夠多的不穩(wěn)定因素,國家主權的堅硬外殼及其阻隔功能將不復存在,內政必然會在里應外合中遭到粗暴干涉,以致權力整合乏力、協(xié)調無效,權力屬性也將蕩然無存。
再次,隨著內外因的動態(tài)轉換,權力風險的形成機制也會發(fā)生相應變化?;趦韧庖虻霓q證關系,在多重因素形成的權力生態(tài)中,風險基因無疑構成了權力風險的內核和本體;權力主體的職業(yè)素養(yǎng)與權力客體的公民素質作為人為因素,極易激活風險基因,構成了權力風險的能動角色;風險社會與特殊國情的結合則構成了權力主客體的互動舞臺和權力風險的特定時空;作為主權之外的覬覦者,境外異己勢力在相當長時間內都將是怙惡不悛的外在致險因子。這樣,隨著時空變化和內外因的相互轉換,這些因素使得權力風險的形成機制在不同時空中得以生動展現,內外風險的邊界也不再清晰。面對客觀存在的風險基因,權力主體的職業(yè)素養(yǎng)從根本上決定了權力運行的規(guī)范性及基因激活的概率。不斷提升的規(guī)范性不僅證明了權力屬性的真實性和職業(yè)素養(yǎng)的重要性,而且鞏固了權力客體對權力的美好期待,由此形成的良好生態(tài)則能有效抑制風險基因,保證權力運行的自主空間,并為更高規(guī)范性提供相應的生長空間。相反,對權力屬性的無知或漠視必然因權力失范而瓦解權力客體的信任,以致其難有相應的理解與配合,更不會平衡其權利和義務,由此惡化的權力生態(tài)必然意味著相應的權力風險。由此可見,權力主體只有持續(xù)提升其職業(yè)素養(yǎng),以其規(guī)范的職務行為提振權力客體的信心,形成雙方基于共識的協(xié)作,才能發(fā)揮其作為內因的決定性作用,消除權力風險的各種誘因。以此類推,面對境外的異己圖謀,主權國家面臨的權力風險顯然不能全部歸咎于權力主體,其單方面努力也很難奏效,因為此時的權力客體也具有內因功能,其權利與義務的失衡不僅會背離公民德性,而且也會惡化權力生態(tài),誘發(fā)或加劇內生型權力風險,甚至可能為輸入型風險打開方便之門,在落井下石中摧毀國家主權,國家失敗自然難以避免。
作為“一種想象中的現實”,權力風險是本體論和認識論共同作用的結果[10]36,風險認知則是對風險本體的能動把握和理論升華。無論在實踐或理論上,權力風險都與權力運行的規(guī)范性密切相關,從極大到極小的變化區(qū)間內分布著不同系數,以至于定性的權力風險也具有定量的譜系化特征。這樣,權力風險與權力運行規(guī)范性的關系大致可以圖示如下(見圖1),三個區(qū)間可以基本歸為兩個類型,即權力風險的“損失區(qū)”和“收益區(qū)”,進而也印證了“權力是一把雙刃劍”的經驗事實。其中,a區(qū)間明顯具有現實的建構功能與廣闊的制度化空間,進而說明權力風險不僅是一個中性范疇,而且同其他風險一樣,是“一個致力于變化的社會的推動力”[4]20。只要治理得當,它將會長期發(fā)揮其積極作用。
圖1 權力運行的規(guī)范性
首先,適度的權力風險有利于強化權力主體的風險意識和職業(yè)擔當。權力風險意味著權力屬性亟待提升,自然也存在如愿提升或意外走低的可能。顯然,即使總體向好的發(fā)展趨勢并不必然代表理想會如期而至,也需要權力主體的不懈努力。他們不僅需要具有基本的風險意識,確保其職務行為始終遵循權力屬性的規(guī)定,而且要善于從權力運行中發(fā)現問題、總結規(guī)律,持續(xù)提升權力屬性。而權力屬性逆勢萎縮的風險更是要求權力主體不僅始終保持高度的風險意識,在審慎用權中扭轉這一趨勢,而且要始終遵循開放性與公共性的規(guī)定,在從善如流中多方汲取治理智慧,消除權力風險的誘因。在此機制的持續(xù)推動下,經過以自我反省為基礎的思想自覺與嚴格自律的行動自覺,權力主體不斷提升的風險意識必然將個體層面的權力良知[19]穩(wěn)步發(fā)展為風險治理的主體優(yōu)勢,轉變?yōu)槭瓒陆Y合的動力機制和制度創(chuàng)新,進而實現權力風險由應激性治理向預防性治理、從運動型治理向制度型治理的轉變,推動權力屬性持續(xù)提升。尤為重要的是,權力主體的風險意識會從不同角度引導其持續(xù)規(guī)范職務行為,防范權力風險由政治領域擴散至社會領域,進而以日漸提升的職業(yè)素養(yǎng),不斷彰顯其制度角色的表現性和規(guī)范性功能,推動權力“理性的私下運用”基礎上的“公開運用”[20],為優(yōu)化權力生態(tài)豐富道德資源,發(fā)揮最為關鍵的內因功能,畢竟權力屬性要求權力主體設法超越職業(yè)主義者的傳統(tǒng)定位,始終致力于道德實踐,乃至成為道德楷模,因而能夠與權力客體相向而行,化分歧和對立為共識和合作,共同防范權力風險。
其次,適度的權力風險有助于提升權力客體的公民意識和公共精神。由于影響因素眾多,權力主體的單方面努力仍無法有效規(guī)避權力風險,更何況他們也無足夠的壓力和動力,因為“對于任何一位官僚來說,因為他的信息的有限性和其他人的利益的沖突,無論他的個人動機如何,都不可能按照公共利益來行動”[21]。這樣,權力風險給權力客體正當權益造成的不確定性,也要求他們力戒忍氣吞聲或搭便車行為,或超越單純批判者的角色,充分發(fā)掘自身資源,在規(guī)范的政治參與中持續(xù)消除權力風險的人為誘因?!帮L險社會從本質上表明自己是個自我批判的社會,不僅是針對個別情況進行批判,而且還在原則上進行自我批判?!盵8]161因此,相對于權力主體在權力文明進程中的主導作用,兼具數量和智力優(yōu)勢的權力客體也具有日益明顯的主體地位,其規(guī)范的政治參與能夠將對權力主體的期待轉化為更可預期的自身行動,以自身努力催生相應的政治壓力,維持權力主體嚴格自律的動力,提升權力運行的確定性。更加值得期待的是,規(guī)范的政治參與不僅能持續(xù)優(yōu)化功利性參與的制度環(huán)境,筑牢權力風險的制度底線,而且能催生風清氣正的權力生態(tài),在自我鍛煉和自我教育中強化公民意識,進而以普遍的風險自覺形成的規(guī)模效應,凝聚起道德上可欲、實踐上可行的利益交集和社會共識,由此形成的道義性參與必將催生更為強大的公共精神,因為日益成熟的權力客體必將明白,真正的公民不只是一種身份和資格,更是一種德性和擔當。這樣,權力客體自然會在維護其正當訴求的同時積極提升公共利益,進而形成充滿活力、智慧和包容的權力生態(tài),以至于在“采取非正式的個人參與”“自下而上形塑社會”的“亞政治”[22]中,權力風險將因全民普遍的政治自覺、規(guī)范的政治參與和持續(xù)提升的公共精神而維持在較低水平,甚至退回到風險基因的蟄伏狀態(tài),進而穩(wěn)定發(fā)掘權力在風險治理和社會發(fā)展中的基礎性作用。
再次,適度的權力風險有助于完善權力功能,增強國家治理能力。權力本質上是一種屬于并服務全民的公共資源,即使由個體執(zhí)掌也無法改變其作為社會關系的規(guī)定,現實中的權力異化也只能遮蔽而無法徹底消除這一規(guī)定,國家治理更是需要各方力量的共識與合作。尤其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叢林法則和主權自助機制日益凸顯了主權完整、國力強盛的決定性作用,進而要求全體國民通過自我反思和自我規(guī)范,確保國家具有可持續(xù)的主權功能。這樣,唯有權力主客體形成日益擴大的社會共識以及在此基礎上的相向而行,才能凝聚起持久強大的綜合國力,形成科學合理的風險阻斷機制,有效抵御全球范圍內社會風險的襲擾,即使蓄意制造的權力風險也無法撼動國家主權,從而在內外因的轉換中實現從轉危為安到未雨綢繆的轉變,持續(xù)完善治理體系,提升治理效能。進而言之,無論是內生的或外在的,還是蓄意的或意外的,適度的權力風險都能提升權力主體的憂患意識,迫使其不斷彰顯權力屬性,提升權力的整合力度和協(xié)調效果,進而在與權力客體的協(xié)作中共同防控權力風險。與此相對應,國民利益對國家的依賴性、國家保障國民利益的確定性也會讓權力客體逐步認識到,權力的強制性和異己性并不是對自身利益的蓄意傷害,其中也內含特定時空所需的合理規(guī)定,即使長期異化的權力及其滋生的諸多不幸也是人類進步的代價。在此引領下,權力客體自然會消除其對西方政治的迷信,理性對待權力和權力主體,理解并配合權力運行,即使糾正其中的權力失范現象也會超越自身的狹隘眼界,放眼國家與社會的共同追求,進而從對西方國家的盲目艷羨轉向對自身處境的高度自信,以自身的道義擔當凝聚起豐厚的社會資本,確保本國在信仰和希望中屹立在全球化浪潮之中。尤其在國力競爭日益激烈、許多國家動蕩不安的當下,他們也會逐步認識到,境外異己力量仍會將其視為攻擊本國主權的軟肋,借以制造或放大權力風險,直至政權垮臺、主權衰落乃至國家解體,因而多會在高度自覺中適當調適而非一味彰顯其主體性,自覺防范和抵制各種形式的“顏色革命”,以至于日益強大的綜合國力不僅使得異己的政治圖謀勞而無功,而且為國家治理現代化營造良好的權力生態(tài)。
除了上文分析的a區(qū)間以外,b、c區(qū)間分別代表高風險和低規(guī)范性、低風險和高規(guī)范性的組合。這兩種組合不僅具有相應的理論依據,而且也真實呈現出權力風險和權力運行規(guī)范性的關聯(lián)性。其中,b區(qū)間并不鮮見,需要加倍防范;c區(qū)間則具有明顯的虛假性和欺騙性,通常鮮為人知且少有對策,也意味著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巨大隱患。
首先,過高的權力風險將弱化權力功能,甚至導致政權垮臺和國家解體。相對于適度風險利大于弊的積極功能,過高風險幾乎就是權力運行的雷區(qū),因為它意味著權力功能持續(xù)弱化或失衡,權力主體難以獲得基本信任,甚至陷入“塔西佗陷阱”。尤其在充斥抵觸情緒的權力生態(tài)中,權力主體根本無法實施有效的整合與協(xié)調,必要的整合會被斥為專制行為和暴力強制,真誠的協(xié)調也被譏為形式主義乃至虛情假意,以致權力運行難以找尋到生效之處,整個國家既無防止形勢繼續(xù)惡化的定錨之所,又無借以擺脫困境的動力機制與合作力量,最終必然跌進政權垮臺和國家失敗的旋渦。更為致命的是,這一風險往往成為境外異己勢力干涉內政的可乘之機,他們也在“利用冷戰(zhàn)結束這個前所未有的機遇”,努力建立“一種同我們的價值觀念一致、符合我們的利益的世界新秩序”,其間他們“必須起領導作用”,而“真正的領導地位要求具有使用武力的意愿”[23]。在此壓力下,主權危困的國家既無力團結國民、凝聚人心,也無法在全球化背景下維護其存在感,其文化和歷史也會因多米諾效應迅速消失在人類歷史的進程中,曾經賴以依靠的國民也會成為主權淪喪的旁觀者,甚至在喪失自我中為虎作倀,但最終仍會因國家失敗而難逃命運飄零的結局。由此可見,相對于其他社會風險難有真正贏家、只有先輸和后輸的區(qū)別,權力風險的共輸機制及其毀滅性影響更是要求所有權力主體秉持高度的政治責任,以人民為中心,聯(lián)合權力客體共同致力于抑制過高的權力風險。
其次,過高的權力風險會引發(fā)更多社會風險,惡化生活質量。歷史上始終不乏國家失敗的事實,民不聊生乃至生靈涂炭的現實也屢見報端。事實上,修昔底德早已指出,“一個人在私人生活中,無論怎樣富裕,如果他的國家被破壞了的話,也一定會牽入普遍的毀滅中;但是只要國家本身安全的話,個人有更多機會從私人的不幸中恢復過來”[24]。如果說其時這一論斷還缺乏長期和普遍的驗證,顯然,冷戰(zhàn)結束后許多國家的多舛國運可謂殷鑒不遠,“民心中無國”既意味著國力凋敝,也會因為“國無力保民”而導致其生存空間萎縮,國破、家亡、身死更是形影不離,以至于“在價值等級中政治共同體應當占據最高的位置”[25]。即使不論這樣的極端情況,在發(fā)生“顏色革命”和按照西方標準進行政治變革的國家,國民的生活質量和人均壽命都有明顯下降,以至于“歐盟以外的所有中東歐國家普遍對轉軌結果表示失望”,“很多國家的公民不再相信西方民主的許多假設”[26]。而西歐媒體也不諱言,由于低出生率、高死亡率和大規(guī)模移民,東歐劇變后各國損失的人口數量已遠超兩次世界大戰(zhàn),人口結構越來越不合理,且有繼續(xù)惡化的趨勢[27]。當然,相對于上述的毀滅性影響,一國之內不同地區(qū)的權力風險尚不至于造成如此嚴重的后果,但過高的權力風險仍意味著政治參與極端化,正當利益面臨更多變數,自然也意味著更多的社會風險。尤其在去留更加自主的當下,過高風險引發(fā)的大規(guī)模人口流動也意味著流出地過快喪失現有資源,加劇其空心化趨勢,而流入地的人口和公共資源急劇增加及其占有空間的急劇壓縮也同樣具有極高風險。雖然對遷徙者而言,這樣的流動意味著值得期待的長期效益,但也必然產生相應的機會成本和沉淀成本,不同心理、文化的沖突,以及傳統(tǒng)的持續(xù)式微、人際關系的物化和冷漠化,也會導致飄忽不定的心靈無處安頓,自我放縱的沖動日益普遍,進而惡化當下的生活質量,引發(fā)諸多社會風險。
再次,過低的權力風險將會加劇權力壟斷。在理論層面上,只有日益規(guī)范的權力運行才會形成持續(xù)優(yōu)化的權力生態(tài)和真實的低權力風險。顯然,這種關系在相當長時間內只存在理論可能,并無真實性,因為在權力運行屢遭詬病的當下,過低的權力風險往往對應著過于強勢的權力主體和逆來順受的權力客體,長期自上而下的權力運行必然更多代表部門利益乃至個人意志,進而忽視權力客體的正當訴求,擠占其權利空間,甚至敵意或傲慢地打壓各種批評聲音。在此背景下,權力主體的意志膨脹所對應的貌似積極、實則獨斷的命令主義,或形似穩(wěn)健卻不愿作為的尾巴主義,無疑都是對權力功能的偏執(zhí)一端和對權力屬性的蓄意背離,也是“有組織的不負責任”和對利己主義的刻意掩飾,更會在因果轉換中加劇權力壟斷。而權力壟斷在形式上意味著權力的開放性不復存在,封閉化傾向將阻斷權力的雙向互動機制,侵蝕權力主客體共在的應有功效,進而在權力的機械整合中加劇雙方的隔閡與對立,惡化權力生態(tài);其在內容上則意味著權力的公共性將在逆勢而動中讓位于局部利益,甚至重現權力私有化的傳統(tǒng),加劇權力主客體關系的極化傾向。這樣,“作為現代社會公共治理體制核心的民族國家,其自身最大的風險在于對抗風險成為首要職能而形成強力偏好,并以官僚體系的封閉性排斥社會治理結構的合理分權,從而在根本上忽視了制度創(chuàng)制能力與治理能力的有效提升”[28]。由此可見,尚不真實的過低權力風險只是高風險的前兆或反向表達,需要所有權力主體在高度警覺中把握真相,在見微知著中訴諸行動,用超越私利的政治擔當引領政治參與,以壯大本土因素和內因力量,使權力風險及時回歸合理區(qū)間。
最后,過低的權力風險將會催生不當的政治參與,弱化公共精神。作為社會關系的權力決定了權力主體的任何表現都會在權力客體身上有所投射。如果說過低風險并不具有真實性,甚至還有權力主體矢口否認或自我標榜的成分,顯然,由此造成的權力壟斷必然對應權力客體普遍的政治冷漠,以致權力運行難有制衡的力量。在政治參與漸有制度保障的當下,普遍的政治冷漠顯然不能全部歸咎為權力主體,權力客體也難辭其咎,甚至在許多情況下成為權力失范的重要推手,因為“大部分民眾仍然以狹隘個人利益為主導價值取向,主要基于個體或小群體的意志來進行判斷和選擇,本質上體現為公民意識的淡漠”[29]。與政治冷漠相對應,一些權力客體出于自身的不當算計而競相討好權力主體,也使后者長期擁有持續(xù)尋租和規(guī)避譴責的社會氛圍,進而加劇非制度化生存的比重,掣肘公共領域的拓展和公共精神的形成,因為政治生活不只是爭權奪利,更應在社會共識和集體行動中培育公共精神,確保公共利益的可持續(xù)性。總之,公民素質的普遍低下不僅“根本發(fā)揮不了國家權力期待的作用”[30],以致權力客體的公民資格名存實亡,在內卷中瓦解社會共識和集體行動,加劇政治參與的極端化趨勢,而且也必然扯下過低權力風險的虛假面紗,使所有人不得不面對事實上的高風險,其利益和歸屬感也將面臨更多挑戰(zhàn)。所以,針對權力風險極易發(fā)生卻極難治理的非對稱性,唯有所有人基于公共精神的積極擔當,才能防微杜漸,否則即使亡羊補牢,也會錯失良機,難以彰顯權力的應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