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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江河自選詩

    2021-06-01 11:31:07歐陽江河
    詩選刊 2021年6期
    關(guān)鍵詞:老虎種子

    歐陽江河

    歌 劇

    在天上的歌劇院落座

    與各種叫法的鳥待在一起

    耳朵被嬰兒臉的春風吹掛在枝頭

    一百萬張椅子從大地拋上星空

    一百萬人聽到了天使的合唱隊

    而我聽到了歌劇本身的寂靜

    一種多么奇異的寂靜無聲——

    歌劇在每個人的身上豎起耳朵

    卻不去傾聽女人的心

    對于心碎的女人我不是沒有準備

    合唱隊就在身旁

    我卻聽到遠處一只游魂的小號

    在不朽者的行列中我已倦于歌唱

    難以揮別的美永續(xù)不絕

    從嗓子里的水晶流出了瀝青

    我聽到星空的耳語

    從春天的無詞歌冒出頭來

    百鳥之王在掌聲中站起

    但是遠遠在傾聽的并非都有耳朵

    眾人的耳朵被捂住

    捂不住的被扔掉

    神把緊緊捂住的耳朵

    遺留在空無一人的歌劇院

    嗓子從舞臺進入播音系統(tǒng)

    有人把耳朵從大地撿了回來

    又把春天的狂喜遞給下一代

    —— 歡迎來到一百年后的廢墟

    1994 年3 月

    哈姆雷特

    在一個角色里待久了會顯得孤立。

    但這只是鬼魂,面具后面的呼吸,

    對于到處傳來的掌聲他聽到的太多,

    盡管越來越寧靜的天空絲毫不起波浪。

    他來到舞臺當中,燈光一起亮了。

    他內(nèi)心的黑暗對觀眾始終是個謎。

    衰老的人不在鏡中仍然是衰老的,

    而在老人中老去的是一個多么美的美少年!

    美迫使他為自己的孤立辯護,

    尤其是那種受到器官催促的美。

    緊接著美受到催促的是篡位者的步伐,

    是否一個死人在我們身上踐踏他?

    關(guān)于死亡,人只能試著像在夢里一樣生活。

    (如果花朵能夠試著像雪崩一樣開放。)

    龐大的宮廷樂隊與迷迭香的層層葉子

    纏繞在一起,歌劇的嗓子恢復(fù)了從前的厭倦。

    暴風雨像漏斗和漩渦越來越小,

    它的匯合點直達一個帝國的腐朽根基。

    正如雙子星座的變體登上劍刃高處,

    從不吹拂舞臺之外那些秋風蕭瑟的頭顱。

    舞臺周圍的風景帶有純屬肉體的虛構(gòu)性。

    旁觀者從中獲得了無法施展的憤怒,

    當一個死人中的年輕人被鞭子反過來抽打,

    當他穿過血淋淋的統(tǒng)治變得熱淚滾滾。

    而我們也將長久地,不能抑制地痛哭。

    對于活人身上被突然喚起的死人的力量,

    天空下面的草地是多么寧靜,

    在草地上漫步的人是多么幸福,多么蠢。

    1994 年12 月8 日

    誰去誰留

    黃昏,那小男孩躲在一株植物里

    偷聽昆蟲的內(nèi)臟。他實際聽到的

    是昆蟲以外的世界:比如,機器的內(nèi)臟。

    落日在男孩腳下滾動有如卡車輪子,

    男孩的父親是卡車司機,

    卡車卸空了

    停在曠野上。

    父親走到車外,被落日的一聲不吭的美驚呆了。

    他掛掉響個不停的行動電話,

    對男孩說:天邊滾動的萬事萬物都有嘴唇,

    但它們只對物自身說話,

    只在這些話上建立耳朵和詞。

    男孩為否定物的耳朵而偷聽了內(nèi)心的耳朵。

    他實際上不在聽,

    卻意外聽到了一種完全不同的聽法——

    那男孩發(fā)明了自己身上的聾,

    他成了飛翔的、幻想的聾子。

    會不會在凡人的落日后面

    另有一個眾聲喧嘩的神跡世界?

    會不會另有一個人在聽,另有一個落日

    在沉落?

    哦踉蹌的天空

    大地因沒人接聽的電話而異常安靜。

    機器和昆蟲彼此沒聽見心跳,

    植物也已連根拔起。

    那小男孩的聾變成了夢境,秩序,鄉(xiāng)音。

    卡車開不動了

    父親在埋頭修理。

    而母親懷抱落日睡了一會,只是一會,

    不知天之將黑,不知老之將至。

    1997 年4 月12 日

    致 魯 米

    托缽僧行囊里的窮鄉(xiāng)僻壤,

    在鬧市中心的廣場上,

    兜底抖了出來。

    這憑空抖出的億萬財富,

    僅剩一枚攥緊的硬幣。

    他揭下頭上那頂睡梟般的氈帽,

    討來的飯越多,胃里的塵土也越多。

    一小片從詞語掰下的東西,

    還來不及烤成面包,就已成神跡。

    請不要以吃什么,請以不吃什么

    去理解饑餓的尊貴吧。

    (一條烤熟的魚會說水的語言。)

    托缽僧敬水為神,破浪來到中華,

    把一只空碗和一付空腸子

    從筆到農(nóng)具,遞到我手上。

    一小塊耕地縮小了沙漠之大。

    我還不是農(nóng)夫,但正在變成農(nóng)夫。

    勞作,放下了思想。

    這一鋤頭挖下去,

    傷及蘇菲的動脈和閃電,

    再也捂不住雷霆滾滾的石油。

    多少個草原帝國開始碎骨,

    然后玉米開始生長,沙漠退去。

    阿拉伯王子需要一絲羞愧檢點自己,

    小亞細亞需要一絲尊嚴變得更小,

    天使需要一絲憤怒保持平靜。

    這一鋤頭挖下去并非都是收獲,

    (沒有必要豐收,夠吃就行了。)

    而深挖之下,地球已被挖穿,

    天空從光的洞穴逃離,

    星象如一個盲人盯著歌聲的臉。

    詞正本清源,黃金跪地不起。

    物更仁慈了,即使造物的小小罪過

    包容了物欲這個更大的罪過。

    極善,從不考慮普通的善,

    也不在乎偽善的回眸一笑。

    因為在神圣的乞討面前,

    托缽僧已從人群消失。

    沒了他,眾人手上的碗皆是空的。

    2013 年10 月18 日

    老 相 冊

    黑鴉沒有右手,卻有兩只左手

    手與手隔世相握,桃花換了人面

    換誰都是兩手空空

    天人對坐,催促灰心

    影子從屋頂明月緩緩降下

    這埋入土地的天空呵

    一大片黑影子撲騰著白雪的翅膀

    一枚分幣敲打安息日的心

    在底片上,黑鴉像個職業(yè)攝影師

    對著一場大雪,按下陽光的快門

    誰將這無人的椅子坐在花里

    誰命令我坐下,命令一百年的雪坐下

    夏天過去了。烏鴉和雪還坐在那里

    而我坐過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無人

    2015 年9 月7 日

    霍金花園

    水墨的月亮來到紙上。

    這古人的,沒噴過殺蟲劑

    的紙月亮呵。

    一個化身為夜霧的偷花賊

    在深夜的花園里睡著了。

    他夢見自己身上的另一個人

    被花偷去,開了一小會兒。

    ……這片刻開花,

    一千年過去了。

    沒人知道這些花兒的真身,

    是莊子,還是陶淵明。

    借月光而讀的書生呵,

    竟沒讀出花的暗喻。

    古人今人以花眼對看。

    而佛眼所見,一直是個盲人。

    從花之眼飛出十萬只螢火蟲,

    漫天星星落掉在草地上。

    沒了星星的鈕扣,花兒與核彈,

    還能彼此穿上云的衣裳么?

    云世界,周身都是蟲洞,

    卻渾然不覺時間已被漏掉。

    偷花人,要是你突然醒來,

    就提著詞的燈籠步入星空吧。

    2016 年7 月31 日

    阿多尼斯來了

    心動者,打開心靜的層層卷耳,

    借烏云裹身的舒伯特一聽。

    昔人何人,如問如忘,

    以深耳掩其深惑,

    水田的牛浮鼻而過。

    阿多尼斯又來了。

    落日之凄美,以眾身皆輕之灰

    彈奏圓周率?;鹕交?,又輕了一些。

    鳥爪深及入海泥牛,

    以此回看戰(zhàn)國時的騎牛之人,

    這一身輕的千金千瓦。

    讀罷沙之書的阿多尼斯,

    看見晚餐盤子里的北冥魚,

    在信使的水臉上留有一行火焰。

    小心魚刺,別碰黃金。

    且將一紙魚書投遞到太空郵筒。

    是的,阿多尼斯來了。

    詞的界面上,懸琴快閃之身

    已無江湖拔劍的古禮。

    僅憑一米一的郵政綠等高線,

    不足以對阿拉伯王子擺譜。

    為沙漠王國造一支幽靈船隊吧。

    讀古蘭經(jīng)的人與讀金剛經(jīng)的人

    插肩而過。小綠人與佛系人,

    隔著提線人的山水,對望對坐。

    宋人黃山谷整日坐著,

    竟被五十株水仙惹惱了。

    水泥從老榆樹的手指縫嘩嘩流出。

    阿翁去了七九八閑逛。

    中文教科書里的虛詞暗物,

    尚未準備好肉身變形記。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呢?

    列寧和卡夫卡,

    像兩只機器甲蟲臉對臉。

    而無臉的資本無處不在。

    非人的擬人化,借身而言。

    明月的聲音,深深聽入大地的深問,

    聽出雙身劍客的獨孤落荒。

    量子男孩止步于飛鳥。

    所有的舊人舊物,

    已被工具理性翻修過。

    光的淚水坐在黑暗劍士身上,

    帶蟲眼的古語,充氣般癟了。

    而巴黎左岸的托派分子,

    被外省法語的神經(jīng)兮兮迷住了。

    蜜蜂嗡嗡的觀念群,

    如窮親戚繞身,揮之不去。

    詩歌透過稅的凝視成為世界公民。

    名詞寫下的,動詞尚未動筆。

    這豹紋斑斕的花體字簽名,

    這古老韻律的條形碼,竟在光天化日下

    為美而甩動,而自我鞭笞。

    禁止寫入的,可以闖入。

    肉身進不去的,

    花園已先在里面。

    愛與死,人神共有的復(fù)活。

    炸彈與花的唇語,各自難言,

    各自因轉(zhuǎn)世而重獲今生。

    心為之一動者,先于讀眾登山,

    久久待在詩意的棲身處,

    搭建未來考古的感官。

    月深沉,往手機里充多少電

    也聽不見千里外的獨行者。

    放多少只螢火蟲在燈芯里,

    菩薩心,也亮不起來。

    透過阿多尼斯的隱身和顯身,

    你能看到你自己的雙倍

    或半個。

    桂花的學問漸漸纏身,

    余香的鼻子最終將閃現(xiàn)出來。

    無人的處女座一片凈土。

    變?nèi)葜甑臄⒗麃喣泻ⅲ?/p>

    聽著星空中的舒伯特發(fā)呆。

    七十年前,他從廚房偷了一堆生姜,

    把剛冒出的、奇癢扎心的胡子,

    涂抹成波光粼粼的金黃色。

    哦這黃金下巴會不會掉下。

    急事慢做。

    人,并非有椅子就可以坐下。

    請對遠人和身邊人,說一寸灰的語言。

    請把最后一縷月光

    垂直放在全身的顫栗之上。

    2018 年中秋次日

    蔡 倫 井

    1

    這些一念閃過的天文與水文,

    這一低頭,這掬水在手的空氣臉,

    從指縫往下漏,又從漢代畫像磚,

    從沉入井底的意念,浮了上來。

    如果蔡倫不造紙,世界就只是

    一堆磚頭,銅和廢鐵的句讀。

    或許駿馬春風會讓詠而歸的遠人

    柔軟下來,或許土地連年耕種,

    也該歇息了。就讓桂陽郡的谷子,

    把土里面的東西翻出來晾曬,

    在農(nóng)民的烈日下,詞,流了一噸汗。

    而我已是喝過蔡倫井水的人了。

    2

    我,一會是藻井人,一會又是紙神。

    肉眼所見,皆懸腕懸筆的古人,

    若書桌上無紙,何以落墨?

    若紙上沒有鎮(zhèn)紙的昆侖石,

    蔡太仆的手跡,也是吹糠見米。

    一個宦官,一個形而上的男人,

    把自己身上省略掉的部分,

    看作人類心靈的終極欠缺。

    但欠缺本身也是一種涌現(xiàn):

    蔡倫在皇帝的兩個女人之間

    傳遞繁星的謙遜消息,

    夾帶著賦的對句,數(shù)學的迷思。

    3

    從井底幽幽浮起的流量臉,

    還不是數(shù)碼成像,還不可刷臉。

    蔡倫先生的石像,暗臉已成月蝕,

    其余的輕盈部分一碰光就飛起,

    轉(zhuǎn)圜無我,幾乎是一門心學。

    而一個如琢如磨的單衣老者,

    也不試酒,也不習經(jīng),也不種鶴,

    不糾正大的對錯,而將一閃念

    放在土星下細察,使之物化。

    紙為何物?這不經(jīng)意的一閃念呵,

    這方法論的提取與固型,

    包含了幾個帝國都拔不出的劍氣。

    4

    武士論劍出招時,山茶花落下了。

    晉人王羲之枯坐在蓮花上,

    喪亂帖,十七帖,快雪時晴帖,

    快落筆時沒了東漢人造的紙。

    一頭鵝又能值幾枚銅錢。

    洛陽紙貴,先生對練字的童子說,

    將字與紙分開:買字,不買紙。

    人在桂陽,得學會造紙和聽琴。

    造紙,終究是造意。十萬次搗杵,

    足以將樹皮、魚網(wǎng)、麻頭及敝布,

    與不可解釋的意義攪拌在一起。

    再添加些贅生物:人,敬紙為神。

    5

    詞的呼吸深及地質(zhì)構(gòu)造。有人

    在海上捕大鯨,在河邊釣小魚。

    更多的魚,戴面具待在魚缸里,

    引火焚書時,字的火焰比身體

    更狂烈,更像通體透亮的水燈籠。

    蔡倫井純屬一個內(nèi)地意象,

    域外來的人,隨身帶多少魚餌,

    也釣不起魚來。紙上的活魚,

    是從大地深處冒出來的,緊咬住

    火焰的鉤。古戲臺下人頭攢動。

    漁歌唱罷,魚網(wǎng)自天的穹頂撒落,

    撒網(wǎng)的動作,暗含著彈古箏的手形。

    6

    琵琶,反過來彈是個啞天使。

    蔡倫的意義在于從月球回看地球,

    而不必登上月球:人,取水在天。

    海大,但沒什么水是眼前這深井

    盛不下的,海,就在唇邊。

    一團晨霧裹身,突然就散了,

    眼中之人被水墨所洇出。

    很快這蔥蘢的大塊文章也將平鋪開來,

    湖南一帶,處處青山綠水,

    刀法和圓周率如木刻一樣流動。

    靈在者,茫然不問,欠身何人。

    蔡倫無后,廣場大媽翩然起舞。

    2019 年8 月6 日

    博爾赫斯的老虎

    1

    博爾赫斯的老虎在打盹

    一個唱詩班的靈童踮起足尖

    噘著嘴,想要親吻它的奇幻胡須

    想把童子尿撒在它的意識深處

    那么,就讓這只文質(zhì)彬彬的老虎

    和中世紀的羔羊們待在一起吧

    就讓一場舊約的、引頸之身的雪

    因待宰而落在修辭學的虎爪上

    天語在上,圣餐般的幼羊耷拉著頭

    如奶酪融化在捂熱的手心里

    這白茫茫一片的欲說無詞啊

    除非老虎把兩行腳印留在天邊外

    不然雪地里的一個游吟詩人

    一邊走,一邊用腳后跟輕輕擦去的

    就不是我,也不是博爾赫斯

    2

    地窖里,年深日久的葡萄酒

    聽見老虎身上的羅馬圓柱

    被一只酒塞子拔了出來

    不是用起子拔,而是用邏各斯在拔

    大地的釀造隨虎嘯而幻化

    兩個酒鬼中,究竟誰在收藏月色

    誰因酒色的老年份而頓生哀愁?

    當老式煙斗的雙螺旋軌跡

    從煙草味的鄉(xiāng)土緩緩升空時

    更遠處,一群戰(zhàn)廢的青銅騎士

    已隱身于幻象的紙臉

    3

    博爾赫斯的老虎是個飽學之士

    講課時,口吐蓮花與黃金

    但說的盡是滔滔廢話

    夾雜著廉價的、壞笑的政治笑話

    以及措辭昂貴的、拉丁語的葷笑話

    這一切,對年輕人是免費的

    當馬拉多納伸出上帝之手

    打敗英國人時,整個阿根廷在尖叫

    只有博爾赫斯悻悻然說

    請安靜,我還沒打敗斯賓諾莎呢

    4

    一本圣經(jīng),即使不是欽定版

    即使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妓院讀

    也依然是圣處女的、水療的語言

    課堂并非孩子們的極樂世界

    椅子倒過來,坐在老年人頭上

    博爾赫斯私下用業(yè)余偵探的語氣

    談?wù)撘恢粚I(yè)老虎。比如

    在量子與等離子之間,博爾赫斯

    認出了威廉· 布萊克的老虎

    如果不是認錯人,他就認不出自己

    5

    記住這個形象:一只真老虎

    從美洲叢林騰空飛起

    渾身插滿考據(jù)學的電線

    你得容忍追蹤信號漸遠漸弱

    牽扯出天狼星的細密神經(jīng)

    你得容忍虎紋斑斑的帝國法律

    以盲文寫在羊皮紙上

    你得容忍導(dǎo)彈長出鯊魚的牙齒

    6

    中了一槍的老虎奔跑起來

    比饑餓時更快,也更多血腥味

    虎嘯:它沒有森林的尾巴

    一具骨架透明的巨型捕鼠器

    被極權(quán)矗立在大地上,如一座紀念碑

    眾鼠逃生,老虎卻被牢牢夾住

    請把虎頭垂放在刀斧手的手上

    看天卦如何變化,看土著人的眼珠

    如何嵌入一個失去魔法的世界

    7

    老虎的呼吸,在檔案里埋得太深

    在墨水和鉛字里憋得太久

    慢慢變硬,慢慢變得抹黑

    看不見大數(shù)據(jù)的螻蟻和負鼠

    老虎付出肉身,獲得了空無所有

    詞不夠用,紙幣不夠用

    老虎身上的金礦就被挖出來用

    更多的人需要一只純金的老虎

    以成為上帝身上的虱子

    一個癢女人的世界會一直癢下去

    博爾赫斯先生在天堂搔癢

    有的是時間把笑點和疑點

    逐一寫在卡片上,寫成箴言

    而老虎本人,因得到上帝的手稿

    成了一個盲人抄寫員

    2019 年10 月27 日于飛機上

    種子影院

    1

    在春天,種子吐出人群和鳥群。

    種子破土時,已是人鳥一體,

    嘴里的天空含著鳥叫聲。

    土地自眾鳥飛盡的休眠狀態(tài)

    緩緩降下,種子,潛龍在天。

    綠火車??吭谔爝呁?。

    孩子們溜冰去陽光中兜圈,

    意外發(fā)現(xiàn)種子不是夢,而是

    一座影院。地里的人直接走進電影,

    手里的鋤頭越挖越輕,農(nóng)事

    也輕了些,借天上大風一吹,

    書卷被吹得浮生茫茫。

    嗓子涂抹了一層重金屬,

    詩歌,在曠野上持續(xù)吟誦,

    但寂靜已滲入脊髓。

    春天的發(fā)型如蒲公英般蓬松,

    春天的廚娘,衣擺一派翠綠。

    2

    種子最先冒出的內(nèi)視之臉,

    是風塵仆仆的山河故人。

    大村莊,小縣城,隨三千里鏡頭

    下沉到根底世界時,土里的眼睛

    會睜開,會順從光的引導(dǎo)升上夜空。

    永恒的月亮,會以無用的眼光看待有產(chǎn),

    會為巴黎人提供某種東方式的

    心物之選,以及一份無限的清單。

    而在山西,煤老板戴卡地亞金表,

    未必比一個手機浪子更懂時間。

    即使宕機了,天也還是蔚藍的。

    春天影迷穿不穿鞋子都足不出戶,

    影院里,坐著一堆天外客。

    3

    小如米粒的種子匯入大蕭散,

    大到能兜住天網(wǎng)。人流匯入物流,

    但是,指望一個提著卦象閑逛的人,

    能把舊毛衣穿出時代感,未免

    有些薄幸。 同款卡其褲沒人會

    一單下二十條,除非一套天價西裝

    被穿得如地攤西服般皺巴巴的,

    穿出了生活本身的質(zhì)地。

    快遞小哥看過所有的賈樟柯,

    但在影院看的少,手機上看的多。

    盜版碟遞到意象里,簽收人卻身在象外。

    心像一碎,物的同一性也碎了。

    再多的鏡子,也照不見一個無人。

    4

    假如一個演員在電影里

    認出觀眾席的一個熟人,假如他

    走出電影,在那人身邊坐下。

    假如那人十年前是他本人,

    但又認錯了臉:真相,長著長著

    會長錯。柴米油鹽堆積在臉上,

    既非翠鳥本相,也非鷹的樣子。

    不如回到電影里,撲面而來的

    是一大片青草剛剛割過的味道。

    大男孩,使勁刮還沒長出來的胡子。

    種子捧起杏花臉,她太燦爛了,

    必要時,得添加一點黑勢力。

    5

    金錢本色消磨了電影本色。

    掏三千萬堆壘起一個驚天人設(shè),

    電影停機后,人去樓空,只剩天設(shè)。

    天使的工作渾身都是塵土,

    籠蓋于逡巡與糾正的頭上。

    衣兜里斗換星移,

    網(wǎng)民在魂游,網(wǎng)紅在抖表情包,

    蘋果和華為隱身于浩渺。

    電影在神身上會是一個孩子嗎?

    6

    汾陽往事中最先走向世界的,

    是小武。最先抽心一別的,

    是取下眼鏡的霧中人。

    近視的故鄉(xiāng),得走到千里外回看。

    對于費里尼的大路與自行車,

    一些風月如寄的事?lián)Q了心境。

    而一個三峽好人的凌波微步,

    縱然拂去紅塵與太息,

    也不可能走得比本地人遠。

    涓滴種子,無詞無煤。

    昨夜的雨,要是能縮小成一粒種子,

    就能把汾陽的雨下在威尼斯。

    7

    在春天,種子吐出蒼翠的古人。

    種子不認得自己,在地里挖星星。

    要是頭腦里也挖了個天坑,

    上帝會以大地的糧食去填充么?

    嬰兒與上帝,在電影里臉換臉。

    嬰兒對自己扮演的上帝說:

    現(xiàn)在只有我們兩個了。

    但種子作為第三個人出現(xiàn)了。

    種子臉上,死神與牧神一模一樣。

    要是種子能長成半人半神,

    會不會每日騎車去上班,

    把童年騎得飛起來?要是靈魂

    能抵達低語和微風。

    風之語,既非回答,也概不提問。

    8

    二手農(nóng)事,以任逍遙的氣度,

    把一枚繡花針揮舞得大刀闊斧。

    天選者,聽命于純糧的提取,

    耗盡了多少英雄本色。

    給種子扣上風的扣子吧。

    小鎮(zhèn)青年的世界性苦悶,

    讓風投資本深感困惑。

    托夢之身,證件照被拍作藝術(shù)照,

    豐收盛世,糧倉被蓋成了博物館。

    9

    看電影的人圍坐成一個形而上。

    在黑暗中,能坐在一起就夠了。

    黃河之水隨大塊文章奔涌而來,

    網(wǎng)速一快,網(wǎng)民迭起,

    恍惚匯入一大片逐浪之身,

    在讀秒剎那,變身為慢動作舞者。

    所有不是種子的東西,

    都入了土,蝴蝶也發(fā)了芽。

    蜉蝣與大數(shù)據(jù),僅一部電影之隔。

    三十張席夢思在深眠中嘴對嘴,

    三十個空胃從頭頂飛掠而去。

    10

    這一方水土,真是寸土寸金啊,

    不負生死對折的天注定。

    這片稻浪翻滾的大好山河,

    搬進教科書里,豈非寸言寸心。

    浪跡紐約的山西人,說外交辭令

    說得膩味了,默許自己的下一代

    以鳥語去對付中學的英文課。

    土話土說,嘴里盡是煤層和爻辭,

    那也沒什么欲言又止的。

    11

    把一些磚頭的東西搬到高級形式里,

    去堆砌,去移行,去重新塑造。

    把廣場的晚雪,下在清晨的片場。

    雪茄的微暗之火已燃到手指上,

    灰燼抖落自己的飛升后,

    依然在高處和妙處,依然叼在鷹嘴上。

    電影將一直拍到海水變藍:人啊,

    能繞到取景器后面察看暗世界嗎?

    能以流水賬,翻動肺葉和史詩嗎?

    能掏心掏肺,掏出時間的種子嗎?

    12

    掰開種子里的微觀宇宙,

    琢之磨之,不留字詞與足跡。

    造字取典,挖井思渴,

    且容許一大群異鄉(xiāng)來客,

    以輕漾的柳枝,撩撥一尊石佛。

    眾生相,與種子內(nèi)臉一一暗合。

    但念不可妄動,眼中之人不可深問。

    孤身走出這茫茫色空與站臺吧。

    13

    種子播撒在水泥地上,

    長出一大片煙囪和抽水馬桶。

    種子撒落在白紙黑字上,

    一頭歪倒在偏頭痛的懷里。

    電影淚,哭不完得還給真生活。

    影院大廳一片靜默,空椅子

    為提前離座的人一直保留到暮年。

    一直堅持上帝視角的,是航拍的眼睛。

    天理,有時眾目睽睽,有時是個瞎子。

    14

    種子是上帝的總量,

    被單一的總體性稱量過。

    種子,一粒一粒數(shù)過,不多也不少。

    天啟把頭顱低垂下來,

    考據(jù)與整理,各自歸零。

    在眾人皆錯的終極問題上,

    對,是異常孤獨的。

    月光下,平遙一地碎銀子。

    賈導(dǎo)整日在賈家莊坐著,

    一刀減掉過剩的天才。

    寫給賈樟柯。 2020 年2 月29 日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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