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孩子

呂不二

一只狗

在小山上，又遇見了那只大金毛。她笑著跳著跑過去，一會兒在金毛的頭上摸摸，一會兒在身上摸摸，高興得不得了。狗主人笑著說，你家姑娘一點都不怕狗啊！是的，我的小姑娘一點都不怕狗。不管見了什么樣的狗，認識的不認識的，大的小的，流浪的家養(yǎng)的，她都要跑上前去，歡喜地跟狗玩上一陣子。我告訴她，并不是每一只狗都那么溫順友好。她總是敷衍著說“知道了”，然后繼續(xù)跟狗玩?zhèn)€沒完沒了。走的時候，叫她三五遍，才一步三回頭地告別了狗。那告別，分明是一種割裂。而我，是這殘忍的制造者。

每次見了狗，我的小姑娘都要問，我們可不可以養(yǎng)一只狗呢？從兩歲起，她就開始問這個問題了，一直問到現(xiàn)在。有時是她在外面看見狗的時候，有時是她在家里想到狗的時候?，F(xiàn)在，她已經(jīng)是一名一年級的小學(xué)生了，養(yǎng)狗的愿望依然沒能實現(xiàn)，反而越來越遙遠了。在她上幼兒園小班時，我認真思考了一番后，答應(yīng)會在她下一個生日的時候?qū)崿F(xiàn)她的愿望。她自然歡呼雀躍，翹首以盼?？缮盏搅?，我又覺得還是不養(yǎng)為好，至少暫時先不養(yǎng)，以后再說。一直等到現(xiàn)在，說到現(xiàn)在，依然遙遙無期。

養(yǎng)只狗，在我看來，其實和養(yǎng)一個孩子是一樣的。狗也是一條命，你養(yǎng)了它，就得對它負責(zé)到底。且不說每天喂和收拾，單是每天帶它出去溜一個小時，我們都做不到。她的作業(yè)那么多，常常自己出去玩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陪狗了。狗就是一個幾歲的孩子，沒人陪它玩，它得多孤單，那得多殘忍。我們不能像那些不負責(zé)任的人一樣，興致來了，買一只回家逗弄幾天。覺得沒意思了，麻煩了，便掃地出去，棄之不顧。在那些人眼里，狗只是玩具，沒有生命，更沒有情感。再說了，我們?nèi)绻e的地方怎么辦？又不能帶它，把它交給誰？我們在此地舉目無親，交給專門照看寵物的人嗎？我們能放心嗎？我把我的理由說給她聽，她似懂非懂，沮喪又失望，嘴里“可是”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沒有“可是”出來。

我當(dāng)然知道養(yǎng)狗的好處?，F(xiàn)在的獨生子女太孤單了，童年太可憐了，長大了也會有種種問題。如果童年能有一個伴兒，那就不一樣了。我們既然沒能力生二胎，為什么不給她養(yǎng)一只狗呢？這兩年，身邊許多人都生了二胎。我的小姑娘見了，都會羨慕。偶爾，她會問我們，我可以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嗎？我們笑著說，有了弟弟妹妹，爸爸媽媽就沒那么多的時間陪你了，而且，你的東西都得分他一半。我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誰知她說沒關(guān)系，她愿意把自己的東西分享給弟弟妹妹，還可以幫忙照顧他。她說她喜歡當(dāng)姐姐。可養(yǎng)一只狗我們都顧慮重重，何況再生一個孩子！我的小姑娘也知道這個道理。這回，她沒有說“可是”，什么都沒說。

有時我想，我真的愿意為我的小姑娘養(yǎng)一只狗嗎？或許在心底里，我只是說說而已，吊足了她的胃口，卻又找來一大堆理由來搪塞她。我怕麻煩，只是不肯承認，不肯承認我不愿為了她而竭盡全力。我一遍一遍地說起狗的聰明，對人的忠誠，關(guān)于狗的各種感人的故事。每次我講完關(guān)于狗的故事，她都興奮不已，纏著我刨根問底。我把狗一次次地牽進她的想象中、睡夢里，就是不肯讓狗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從小和她一起玩的那幾個朋友，現(xiàn)在已經(jīng)陸續(xù)離開。有的上幼兒園時就去了外地，有的搬到了別的小區(qū)，也就很少見到了。到了小學(xué)的門檻前，家長們更是想法設(shè)法為孩子們選擇一個好的未來，他們的未來也就分散在了天南海北。唯一留在本地的一個，和她也不在一個學(xué)校。放了學(xué)，各自有各自的作業(yè);放了假，各自有各自的興趣班。我本想讓她有幾個發(fā)小的，有一個也行，現(xiàn)在看來難以如愿了。為了讓孩子上個好學(xué)校，大人們絞盡腦汁，搬來搬去，隨波逐流，孩子們的朋友便常換常新。按我們的計劃，以后也是要離開的。這個塞北的礦區(qū)小鎮(zhèn)，我們從未把它當(dāng)過久留之地，盡管我們已經(jīng)居此近十年。她生于斯長于斯，可畢竟是個小地方。我們不能讓她一直待在這里，得把她送到大城市去。這是我們的計劃，也是許多人的計劃，大家都在為此而努力著。

前幾天，她又忍不住說起養(yǎng)狗的事時，我突然想起老家的院子。我對她信誓旦旦地說，以后吧，等爸爸在老家蓋了房子，有了院子，就可以養(yǎng)狗了。還可以種花種果樹，你不是想種一棵葡萄樹嗎？院子那么大，想種啥都可以。我的小姑娘立刻眼放金光，興奮地說，到時候我要養(yǎng)一只大狗。我說好。我的小姑娘又說，一只又大又溫柔的狗。我說好。我的小姑娘笑得更燦爛了。她開始暢想了。她去過那個院子的。那個我長大的院子，如今荒蕪一片，瓦破墻頹，已經(jīng)二十年不住人了。

上學(xué)去

早晨六點半，準(zhǔn)時叫她起床。自己穿好衣服后，媽媽給她扎頭發(fā)。等她刷牙的時候，我已經(jīng)把早飯擺在了桌上。通常是一盒奶，一個包子，一個雞蛋，標(biāo)準(zhǔn)的以蛋白質(zhì)為主的早餐。吃得多了，難免膩，她撇撇嘴，以此來表示不滿。我說周末吧，周末給你換個花樣。再說這不是對身體好嗎？你不想讓自己有一個好身體嗎？她不說話，繼續(xù)吃她的飯。

飯吃完，媽媽該去上班了。媽媽上班早，接送不了她。跟媽媽說了再見，她打開音頻聽英語?！缎∝i佩奇》英文版全季聽了兩年，已經(jīng)可以背得滾瓜爛熟，模仿得惟妙惟肖。今年初開始聽《神奇樹屋》之后，立馬喜新厭舊。《神奇樹屋》稍難一些，問她能聽懂嗎？她說能聽懂一些。一些是多少？我們不知道。可她真是愛聽，一有時間就會自己打開來聽，耳朵支楞著，表情陶醉地沉浸在聲音描繪的故事里。

十五分鐘后，我們該出門了。她關(guān)掉音頻，穿好外套和鞋后，我?guī)退瞪霞t領(lǐng)巾。然后，她背上書包，我?guī)退嘀畨?，我們一起走路去上學(xué)。學(xué)校離家大約一點五公里，走出小區(qū)，過一座橋，沿著河畔走一截，過了馬路就到了。我們沒有車，一年四季，都靠著兩條腿。不到二十分鐘就到學(xué)校了，有時比開車還要快一些。

她的書包很大，課本、作業(yè)本、字典、課堂用具，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大而重的書包背在她小小的身上，看著實在是有些沉重。起初，她背起來，走一陣，總要喊累，現(xiàn)在習(xí)慣了，便覺得輕松多了，走起路來不怎么搖晃了。有人對我說，你家孩子真厲害，竟然自己背這么大的書包！我笑笑，不知該怎么答話。許多孩子的書包，都是大人幫忙背的。放了學(xué)，接著孩子，第一時間先把書包從孩子肩上接過來，怕累著。她媽媽以前也怪過我不幫她背書包，說她那么瘦小，背那么大的書包，你就不心疼？我怎么不心疼？她是我的孩子??！可我替她承受了書包之重，我能替她承受別的嗎？她的作業(yè)那么多，我還想替她寫呢，寫了讓她好有時間玩，可我能替她寫嗎？她總要長大的呀！她媽媽后來不說了。

一路上，她都要緊緊地拉著我的手。我們看路邊的花，草地，還有樹。我們看橋下的河，河里游的綠頭鴨，空中飛的鷗鳥，有時還可以看見黒鶴和白鷺。我們驚訝于這些造物之美，覺得自己又卑微又幸福。她常說她也要變成一只鳥，飛到月亮上蕩秋千，飛到南方去過冬，回來時再摘兩顆星星送給我們。有時，她也會快速走到前面去，讓我來追她。我一追，她跑得更快了。她說她已經(jīng)長大了，爸爸已經(jīng)追不上了。是啊，總有一天我會追不上她的。她會跑出我的視野，跑去追尋另一種生活。

我在身后打量著我的小姑娘，看著她在前面歡快地走著跳著，回過頭朝著我笑，揮著小手。每當(dāng)這時，我就會恍惚起來，覺得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如此陌生，陌生到讓人心疼。離她咫尺之遙，以這種假裝不被發(fā)覺的方式打量她時，我便一下子不認識她了。我知道我愛她，可她是要去愛這個世界的。每天夜里睡覺前，她都要我親她一下，說那樣她才能睡得安心。每天等她睡著后，我都要悄悄地進去，躺在她身邊，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把她親了又親，對她輕聲說許多莫名奇妙的話。她媽媽見我這樣，總要冷著臉說，她醒著時你怎么不知道對她溫柔一點？我無言以對。醒著時，我是現(xiàn)實里的爸爸，她是我現(xiàn)實里的女兒，我們夾在塵世中，常常身不由己。

學(xué)校到了，我俯下身來，和她擁抱，親吻，說再見。我站在學(xué)校大門對面的臺階上，看著她背著大大的書包走到校門口，排隊，測體溫，然后朝著教室跑去?？煲苓^教學(xué)樓時，她總要停下來，再次朝我揮手。我的小姑娘知道我會一直看著她，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然后，我一個人帶著莫名的感傷和孤獨，獨自返回。熙攘的人群和車流與我無關(guān)，整個世界都與我無關(guān)。我只是一直茫然地走著，不知道該走到哪里去。

何處為家

這是我們真正的家嗎？我的小姑娘有時會問?；蛘撸膫€才是我們真正的家呢？我們?nèi)鐚嵉馗嬖V她，這是我們租來的房子，是媽媽上班的公司蓋的公寓，我們只是暫時住在這里，西安的那個才是我們真正的家，過幾年我們可能就會回去。

在小鎮(zhèn)上班，許多人都住這樣一廳室的公寓，租金不算貴，也是留著一份隨時要走的念想?？梢坏┞淠_，走是那么容易的事嗎？就像我們，本來計劃待三四年就走的。后來又說等她幼兒園畢業(yè)，回去西安上小學(xué)?，F(xiàn)在又說等她念完小學(xué)再回去。可到時候一定就回去嗎？只能到時候才知道。也有人待了許多年后終于離開了，可那畢竟是極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不管本地的外來的，都被礦區(qū)相對高的收入和所謂的穩(wěn)定所捆綁，像蜜蜂離不開貪戀的花朵?？删拖翊禾炜倳^去一樣，那些深埋在地下的煤塊終也有采完的一天。聽說，一些礦再過幾年就要采完了，到時候這里的人——包括我們，怎么辦？沒人去多想，想也無用，邊走邊看吧。

有時去了親戚朋友家回來，她會稍顯不滿地說，為什么別人家有兩個房間，還有三個房間的，我們家就一個房間呢？我也想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間。我們只好安慰她說，我們西安的家就有兩個房間啊，等以后回去了，你就有自己的房間了，你想把它裝扮成什么樣都行。她馬上開始憧憬起來，高興地說，我可以把墻刷成粉色嗎？我們點頭。她還說了別的想法。我們都滿足了她。只是，她還是不懂，這個她住了快八年的家為什么不是真正的家，而那個她未曾去過的西安的家才是真正的家？那個戶口本上的家，一直停留在她的想象里。她想象著那個家比現(xiàn)在住的這個大得多，有兩間臥室，其中有一間是完全屬于她的。那套我們傾其所有買下的房子，未曾住過一天，就租了出去，到現(xiàn)在，租客已經(jīng)換了五六個了。

我的小姑娘問得多了，我們想得也多了，覺得原來的說法似乎不太對，容易讓她也跟著產(chǎn)生漂泊感。她再問時，我們就告訴她，這里就是咱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出生的這里，在這里長大，這里就是你的故鄉(xiāng)。就像爸爸生在老家，長在老家，現(xiàn)在雖然離開了，可老家永遠都是爸爸的故鄉(xiāng)。她點點頭，似懂非懂。我雖然來此近十年，可一直無法融入，心里時刻想著離開。以前，她每次問我，我都毫不猶豫地對她說，這里不是我們的家，爸爸的故鄉(xiāng)就是你的故鄉(xiāng)。現(xiàn)在想來，我真是太自私了，把她的童年也無意中綁架了，這是很壞的影響，希望改之不晚。

去年她上小學(xué)前，哥哥就問過我，若帶她回來，他想辦法給找一所好點的學(xué)校。哥哥在西安當(dāng)老師，辦法總比我多一些。我們之所以在西安買下房子，不也是為了讓她能享受上大城市的資源嗎？這也是許多人不顧一切要沖進大城市的原因所在吧。想了很久，還是決定繼續(xù)留在這里。這一份工作暫時難以舍棄，我們也不想分居兩地。畢竟她還小，還需要我們陪在身邊。也許更重要的是，我們也都需要她，需要她共度人世的孤獨，至少在她長大之前是這樣。

上周去四姐家，四姐夫說他們在廣州買了房子，和女兒的房子買在了同一小區(qū)，打算退休之后過去住。我真佩服他們。在六十歲的年紀(jì)，要將自己連根拔起，從鹿城包頭遷往羊城廣州，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可唯一的女兒在那兒，他們別無選擇。這里面似乎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悲壯。老話說，父母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扇缃?，情況往往變了，兒女在哪兒，家就在哪兒。我們對她說，等你長大了，去了別的地方，爸爸媽媽也跟著去好不好？她高興地笑著說，好好好?？烧娴牡搅四莻€時候，又會是什么樣子，誰又能預(yù)料得到。那是太遙遠的事情，卻也是一眨眼的事情?，F(xiàn)在，我們先一天一天地過下去吧。

馴服

她長大了會變成什么樣？我常常這樣想。會成為我們希望她成為的那種人嗎？還是成為她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而我們，又希望她成為什么樣的人呢？自然是和我們不一樣的，比我們要優(yōu)秀的人吧。

她當(dāng)然不會自己變得優(yōu)秀起來，她畢竟還是個孩子，需要我們做父母的去教育，也就是所謂的環(huán)境塑造，或者也可以說成教養(yǎng)之類的。很小的時候，我們教她怎樣吃飯，不要挑食，避免浪費，怎樣表達，而非無理取鬧。后來，我們教她怎樣大小便、擦屁股、講衛(wèi)生。再后來，我們教她怎樣洗手、刷牙，在家里吃飯的規(guī)矩，以及跟別人一起吃飯時的規(guī)矩。上了幼兒園，我們教她怎樣疊被子，收拾自己的東西，怎樣保護自己不被傷害。上了小學(xué)，我們要教她的東西更多了，比如怎樣預(yù)習(xí)課文和復(fù)習(xí)課文，總結(jié)錯題和課外閱讀，認真聽講并積極回答問題，還得適時地表現(xiàn)自己。當(dāng)然，這不是全部，遠遠不是。在學(xué)習(xí)和生活上，我們每天對著她叮囑嘮叨，還不是為了她有個好習(xí)慣？好習(xí)慣當(dāng)然不是那么容易養(yǎng)成的，必須得堅持再堅持，絕對不能放松，她和我們都不能放松。

她做得好了，我們當(dāng)然會鼓勵。做錯了，我們也會批評。當(dāng)然，該懲罰時就得懲罰。那么多的要求，許多她做到了，許多還沒有做到。那些要求，我們做父母的自己并不一定做得到，可我們要求她必須做到。因為她要變得比我們優(yōu)秀，要超越我們。我們覺得這樣的邏輯沒有問題，父母們不都是這么認為的嗎？

我知道有一天，她一定會完全照我們說的去做。她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只是需要時間。她不是已經(jīng)做到很多了嗎？她讀了很多書，成績也不錯，考了很多次一百分，是老師眼里的好學(xué)生。好幾個家長見了我都說，你們家的孩子教育得多好啊！我聽了當(dāng)然很受用。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按照我們的要求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所有的事情都做得讓我們無可挑剔，滿心歡喜地等著我們?nèi)ケ頁P。她需要我們的表揚，太需要了。我們給她從小立了那么多規(guī)矩，她爬山似的，一件一件照辦，不就是為了讓我們滿意嗎？不就是等著我們的夸獎嗎？她終于做到了，我們滿意了嗎？好像沒有，好像還有那么點不安和害怕。

她對我們?nèi)绱酥匾覀儗λ侨绱?。我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依戀最信任的人，她在乎著我們的一切，尤其是我們眼里的她的一切。我們對她有很多的要求，很高的期望，這她都知道。她努力把自己變成我們希望的樣子。而我們，這兩個所謂的無條件愛她的人，所付出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我們是在塑造她，還是在消減她？這是所謂的家教，還是鐐銬？不管怎樣，她一生都要戴著它，無法擺脫，如影隨形。即使她長大了，離開了我們，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們?nèi)詫o處不在地影響著她。

她來到這世上，生在這個家，讓我們引領(lǐng)著她，以愛的名義，用那么多的規(guī)范和束縛把她撫養(yǎng)長大，然后，把她推到茫茫人海中去，讓她獨自行走沉浮。她別無選擇。我們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根和源。我們深愛著她，也在傷害著她。我們的敏感、偏執(zhí)、自卑，無一例外地都流淌在了她的身上。她小心翼翼的眼神說明了一切。我寫下這些字，作為一種無力的反省之外，也希望我的小姑娘有她自身的力量。那種力量與生俱來，與我們無關(guān)，與任何人無關(guān)，等待著被她喚醒，把我們過分的愛一一修正。而我，現(xiàn)在最想做的，就是等她放學(xué)回來，好好抱抱她，親親她，趁她還沒有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