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 天 張 英
(1.重慶交通大學外國語學院 重慶400074;2.湖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湖南長沙410081)
與文學翻譯及其他類型的應用翻譯相比,軍事著作的翻譯是一個長期被學界忽視的領域。Naval Strategy(《海軍戰(zhàn)略》)(Mahan,1911)是美國著名軍事理論家馬漢“海權論”系列著作的收官之作[1]。該書基于馬漢1887至1914年間在海軍學院海軍戰(zhàn)略的講義,強調了海軍戰(zhàn)略的四要素,重視弱勢海軍的作戰(zhàn)研究,呼吁在岸防中正確運用海軍兵力,闡明了海軍基地的性質以及海戰(zhàn)的攻防性質,是海戰(zhàn)研究的集大成者。
《海軍戰(zhàn)略》一經出版即在多國競相傳譯而風行,受到了各國軍政要員的追捧,成為許多國家建設海軍的指導性理論。在我國,《海軍戰(zhàn)略》存在多個譯本,如玄樓(1932)①刊登在《海事月刊》上對第一至六章的節(jié)譯,王師復(1941)[2]刊登在《海軍建設月刊》上對第一章緒論的節(jié)譯,蔡鴻幹(1944)[3]的全譯本以及蔡鴻幹、田常吉(1994)[4]的復譯本。這些譯本為海權理論在我國的傳播、研究和利用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目前為止,學界尚未對《海軍戰(zhàn)略》的翻譯進行研究。一個值得考慮的重要問題是:這些不同時期譯者所完成的《海軍戰(zhàn)略》譯本是否存在風格差異?本文通過自建英漢平行語料庫,試圖分析《海軍戰(zhàn)略》漢譯本在詞匯、句子和語篇層面的風格差異,并嘗試解釋這些差異產生的原因。
翻譯風格是個比較復雜的概念,也是翻譯研究的重要話題。雖然學者們對風格的定義不一,研究方法、途徑和內容也各不相同,但我們仍然可以找到共同的內容,并以此為基礎開展研究。
風格首先是一個語言學概念。Leech和Short(1981)將風格定義為“特定語境下,特定人物出于特定目的而采用的語言使用方式”[5],強調風格是作者個人有目的性選擇的結果。Crystal(1999)認為,風格是“個體或群體在一定情境中對語言的獨特使用”[6]。Wales (2001)則認為風格是“可察覺的獨特表達方式”[7]。
具體到翻譯領域,學者也對其進行了區(qū)分和界定。Saldanha(2011)[8]區(qū)分了源語導向型(Source-oriented)和目的語導向型(Target-oriented)兩種譯者風格研究視角:前者主要關注譯者如何在譯文中表現源語的語言特征和風格,即翻譯風格(Translation Style)研究;后者則側重考察譯者所特有的、規(guī)律性的表達方式,即通常所說的譯者風格(Translator’s Style)研究。Malmkjaer (2003)[9]和Boase-Beier (2006)[10]以原文為中心,重點關注原文的風格及其復制問題,認為翻譯風格涉及到以何種方式回應原文。Baker (2000)[11]則認為譯者風格是譯者在其所有翻譯文本中所表現出的統(tǒng)一的規(guī)律性的語言使用模式,這些語言模式并非一次性的,而是為譯者所偏愛、反復出現、習慣性的語言模式。這些定義都說明了風格涉及到個體或群體的語言使用習慣,并且具有獨特性。
原文和譯文的風格對應被視為衡量翻譯質量的重要參數。Tytler (2007)認為,一部翻譯佳作應該是“語言形式和風格都和源語完全相同”[12]。Nida對翻譯的定義強調了翻譯不僅是詞匯意義上的對等,還包括語義、風格和文體的對等,如果意義和文化不能同時兼顧,譯者只有舍棄形式對等,通過在譯文中改變原文的形式達到再現原文語義和文化的目的(郭建中,2000)[13]。
當前,翻譯風格的研究開始呈現出描寫性的特點,在研究方法上多采用量化分析的方法,特別是語料庫手段。Baker是利用語料庫開展譯者風格研究的第一人。她以翻譯英語語料庫(TEC)為研究平臺,分析英國翻譯家皮特布什和皮特克拉克的翻譯風格。Baker(2000)[11]認為基于語料庫的譯者風格研究可以從翻譯語言特征分析和翻譯策略與方法兩方面入手:前者包括詞語、句法、語義搭配和篇章組織等層面,后者涉及不同譯者在翻譯具體詞句、結構時所采用的翻譯策略與方法的比較。語料庫方法最大的優(yōu)點在于采用容易量化的結構性參數(如高頻詞等),不存在個人偏見,能更為客觀地揭示其他手段無法展現的語言特征。但語料庫分析方法也存在不足,例如,對具體文學性內容特征關注不夠(黃立波,2018)[14]。
譯者風格研究可以從不同層面展開。胡開寶、謝麗欣(2017)[15]從詞匯應用、句法結構應用、敘事特征以及翻譯策略和方法應用等層面梳理了譯者風格研究的進展和問題,分析了譯者風格研究的具體路徑。胡開寶(2011)[16]認為,譯者風格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上,譯者風格是指譯者在語言應用方面所表現出來的個性特征以及包括譯本選擇、翻譯策略應用、序跋和譯注等在內的非語言特征;狹義上,譯者風格指譯者語言應用或語言表達的偏好,或在譯本中反復出現的語言表達方式。例如,郭嫣然、劉著妍(2019)[17]采用自建小型語料庫,對《牡丹亭》三個英譯本進行對比,從詞匯、句法和語篇層面考察了譯者的風格。
本研究主要討論狹義的譯者風格,采用定量分析和定性分析相結合的方法,考察玄樓1932年的節(jié)譯本和蔡鴻幹、田常吉1994年的全譯本兩個譯本中所體現的譯者風格差異。定量分析主要指從自建語料庫中提取統(tǒng)計相關數據,定性分析主要指對一些典型譯例的討論。
本研究涉及到的文本包括馬漢1911年原著Naval Strategy(以下簡稱“原文”),玄樓1932年的節(jié)譯本(以下簡稱“玄譯”,僅有1—6章)以及蔡鴻幹、田常吉1994年的全譯本(以下簡稱“蔡譯”)。為了保證對比的有效性,我們選用了原文和兩個譯本的第1至第6章。
將原文、玄譯和蔡譯掃描成電子文本,利用Tree Tagger軟件對英語原文進行詞性標注,使用Corpus Word Parser 對漢語譯文進行分詞和詞性標注。然后利用Abbyy Aligner將原文和譯文進行句句對齊,建立了平行對比語料庫(見表1)。
表1語料庫構成
本研究的分析框架包括詞匯、句子、語篇三個層面。詞匯層面上,使用Wordsmith 6.0和CorpusWord Frequency 等軟件,考察原文、譯文的類符/形符比、詞匯密度和高頻詞。類符(Type)是指語料庫中的不同詞匯,或每個第一次單獨出現的詞形(楊惠中,2002)[18];形符(Token)是指語料庫中出現的所有詞形。類符/形符比可以反映詞匯應用的多樣性:類符/形符比越大,文本詞匯變化程度越大。此外,對譯文高頻詞進行比較,也可以展示風格的差異。
句子層面上,主要使用Wordsmith 6.0軟件考察譯文的平均句長。平均句長可以反映譯文語句的復雜程度以及翻譯文本的可讀性。句子的辨認以句號、問號和感嘆號為標記。
語篇層面上,主要利用Wordsmith 6.0等軟件研究譯文中的銜接。Halliday and Hasan(1976)[19]將語義銜接分為五種:指稱、省略、替代、連接和詞匯銜接。對銜接的不同處理方法也可以反映出不同譯者的風格。
研究發(fā)現,《海軍戰(zhàn)略》兩種譯文在詞匯、句子以及語篇層面上存在顯著的風格差異。玄譯類符/形符比和詞匯多樣化略高,更多地使用古漢語詞匯,語言精煉,句子稍短,但過多地使了連詞;蔡譯類符/形符比和詞匯多樣化略低,以用現代漢語詞匯為主,長句稍多,表意細致具體,連詞使用適量。總體說來,玄譯側重于文言文風格,蔡譯偏重于現代漢語風格。
統(tǒng)計數據顯示,玄譯的類符/形符比略高于蔡譯,這表明玄譯的詞匯多樣性大于后者(詳見表2)。例(1)展示出兩個譯本在詞匯多樣性上的差異。
表 2類符/形符比
例(1):
As contributions to development,neither experience of war,nor the treatment of war by professional w riters,hasbeen wanting to the twenty-one years now immediately under consideration.In thematter of experience there have been threewars,in which navieshave borne an active part: between China and Japan,in 1894;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and Spain,in 1898;and between Japan and Russia,in 1904—1905.(原文)
前此二十一年間,余所獻納于海軍戰(zhàn)略之進步者,無論關于戰(zhàn)爭經驗,或將術兵術之著述,其為數良非淺鮮,即屬乎經驗門類者,有中日(一八九四年);美西(一八九八年)俄日(一九〇四—一九〇五年)三戰(zhàn)役,歷歷可數。(玄譯)
在這二十一年中,不論是戰(zhàn)爭經驗,還是專職著作家們對戰(zhàn)爭的論述,現在都可直接將其作為促進海軍戰(zhàn)略發(fā)展的貢獻予以考慮。就經驗而論已有過三次戰(zhàn)爭:這就是1894年的中日戰(zhàn)爭,1898年的美西戰(zhàn)爭和1904年至1905年期間的日俄戰(zhàn)爭,在這些戰(zhàn)爭中海軍都曾發(fā)揮過積極的作用。(蔡譯)
例(1)表明,玄譯中表達“war”的詞匯豐富多樣,有“戰(zhàn)爭”“將術”“兵術”“戰(zhàn)役”等;而蔡譯中“war”被反復翻譯成“戰(zhàn)爭”,故詞匯多樣性會降低。文中還有不少此類例子,如“change”“strategy”等詞的翻譯。
其次,從高頻詞來看,玄譯更傾向于使用古漢語詞匯,蔡譯更傾向于使用現代漢語詞匯(詳見表3)。這表現在玄譯使用“之”的頻次為1641、“其”為415、“此”為276,而蔡譯使用“的”多達2398次、“其”284次、“這”344次。
表3高頻詞對比
例(2):
If ever a nation took its fortune in both handsand threw it overboard,Russia did so in the late war w ith Japan;and by Russia is meant, not the helpless,irresponsiblemass of the population, but themen who in Russia bore to the government the same relation that some of those here present today may bear some time to the Govern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To such men was due the failure of Russia;and in consequence the annexation of Bosnia and Herzegovina by Austria,through the inability of Russia to assert herself.(原文)
世茍有手握運命,而毀于一擲之國家,則俄日戰(zhàn)爭時代之俄國,是矣。今所責備之俄國,非指其為無作為無責任之民眾言,實指其政府是時在位者為誰,與將來對于美國政府負責者負有同一責任之要人言,俄國之敗,責在此等要人,此其國權之所以不能擁護完全,而波斯尼亞(Bosnia)黑塞哥維那(Herzegovina)之所以為奧國兼政也。(玄譯)
如果說曾有一個國家已將其命運掌握在自己的雙手之中而又將其拋入海中,那么俄國在最近的對日戰(zhàn)爭中便正是如此干的;這里所指的俄國并非無能為力并無職責的民眾,而是那些在俄國政府中與今天在場的美國某些人在政府中負責同樣的事務的人。應由這些人對俄國的失敗負責;而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被奧地利吞并,也是由于俄國無能,自身難保。(蔡譯)
例(2)中,玄譯大量使用了文言詞匯和結構,如“之”4次、“其”3次、“之所以”2次;蔡譯使用“的”6次、“是”3次、“些”3次、“那”3次、“這”2次。這表明玄譯偏向于文言文的語言風格,蔡譯偏向于現代白話文的語言風格。
語言風格的差異也體現在句子的長短、繁簡等方面,玄譯和蔡譯的句子風格也稍顯不同。經統(tǒng)計,玄譯的平均句長約為37個詞語,蔡譯約39個詞語;整體上蔡譯長句稍多(詳見表4)。
表4 平均句長對比
例(3):
Theremay be for us excellent reasons for stationing our fleet in the Pacific or in the Atlantic, but there is no good reason for dividing it between the two.(原文)(30詞)
美國艦隊配置大西洋或太平洋,極為有理,分之兩洋岸,則一無可取。(玄譯)(30字,15詞)
我們可以擁有充分的理由將我們的艦隊或是部署在太平洋,或是部署在大西洋,而卻找不到充分的理由將艦隊分開配置于兩洋。(蔡譯)(55字,30詞)
例(3)中,玄譯只用了30字15詞,短小精干;而蔡譯用了55字30詞,語言稍顯冗長。玄譯省去原文中的“it”不譯,蔡譯譯為“艦隊”;玄譯用“極為有理”和“一無可取”翻譯“excellent reasons”和“no good reason”,蔡譯卻機械重復,譯為“充分的理由”和“找不到充分的理由”,語言顯得平淡繁冗。
在語篇層面上,重點考察銜接問題。統(tǒng)計表明,玄譯的連詞多達2 025個,但蔡譯的連詞只有1686個。玄譯使用了過多的連詞,句間邏輯關系更明顯,但讀起來不夠順暢。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玄譯的高頻連詞大多具有古漢語風格,如“而”“則”“故”等;蔡譯的高頻連詞大多為白話文風格,如“但”“由于”“因為”等(參見表5)。
表5高頻連詞對比
例(4):
They saw their neighbor burned w ithout the slightest idea how it happened;and,like a child not yet burned,undertook w ith a light heart to expose their country to the same risk.(原文)
彼等雖見鄰人火傷,而其原因則熟視無睹,故一如無火傷經驗之小孩,任祖國之瀕于危險,而處之泰然也。(玄譯)
他們目睹鄰居失火,卻絲毫不去考慮其發(fā)生的原因;而且,就像一個未曾被火灼傷過的孩童一樣,掉以輕心地將他們的國家推向同樣的險途。(蔡譯)
例(4)中,原文僅“and”連接兩個分句,玄譯使用了4個連詞,而蔡譯使用了2個連詞。采用文言語體的玄譯,過多地使用了銜接詞,使得譯文讀來反而不暢;蔡譯使用“卻”明示“w ithout the slightest idea”暗含的邏輯關系,用“而且”翻譯“and”,上下銜接自然。
兩種譯文風格差異的背后必然存在多種原因,下文將從譯者身份、目標讀者、不同時期漢語風格以及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進行分析。
作為翻譯活動的主體,譯者的身份以及對目標讀者的判斷會影響其對風格的選擇。玄樓是李靜(1885—1948)的筆名,他曾參加辛亥革命,早年留學日本商船學校、炮術學校,歷任海軍海事部編譯處主任、東北海軍駐京辦事處少將處長、海軍司令部少將參謀等職[20]。良好的教育背景,在軍隊任職的經歷以及軍事方面的專業(yè)知識,使得玄樓能夠駕馭文言文風格,完成《海軍戰(zhàn)略》的翻譯。同時,登載玄譯的《海事月刊》是一本專業(yè)期刊,側重海軍軍事,兼論海洋主權、各國關系,主要目標讀者是受過良好教育,文言文基礎良好,對海軍理論、戰(zhàn)略思想關注較多的國民黨軍官和精英人士,并不包括當時受教育程度較低的普通民眾和絕大部分的國民黨士兵。因此,玄譯以文言文為主的譯文也符合目標譯者的閱讀習慣和審美風格。
蔡鴻幹(1904—1998),筆名臨冰,1919年考入福州海軍飛潛學校和福州海軍學校,1927年,作為福建省的代表,與徐特立等22名其他省份代表一起進入南昌起義的黨政軍領導班子。1940年,參與創(chuàng)建《海軍整建月刊》(后改為《海軍建設月刊》),任總編輯[21]。抗戰(zhàn)時期,在《海軍整建月刊》《海軍雜志》《國防周報》《大公報》等報刊發(fā)表多篇有關海戰(zhàn)和空戰(zhàn)的譯文,并運用馬漢海軍戰(zhàn)略原理對戰(zhàn)役形勢作論述。解放后,蔡鴻幹曾任北京海軍司令部研究委員會委員,負責翻譯外文資料。
《海軍戰(zhàn)略》最初的全譯本早在1944年11月就由蔡鴻幹翻譯,海軍印刷廠印行,但是初譯本讀者群較小,推廣有限。20世紀80年代,蔡鴻幹開始重譯《海軍戰(zhàn)略》,并于1994年在商務印書館出版(馬漢著,蔡鴻幹、田常吉譯,1994)[4]。此時,無論是譯者,還是該書的目標讀者,都已經是使用白話文的現代民眾。譯文采用白話文的風格,也符合普通讀者的閱讀習慣。
不同時期的目標語風格也會對譯者風格產生影響。玄樓譯本發(fā)表于1932年,由于新文化運動的沖擊,文言文在教育系統(tǒng)的地位開始式微,白話文在民眾之間得到了廣泛宣傳,但是當時精英人士和軍隊使用的語言仍然以文言文為主,或者文白夾雜。玄譯不顧整個社會的主流語言風格,著眼于精英階層的選擇,堅持使用文言文語言風格。
不同的是,蔡鴻幹《海軍戰(zhàn)略》重譯本刊印的時候,晦澀難懂的文言文已經淡出歷史舞臺,白話文已經成為主流語言。為了準確明了地表達思想,漢語句中各成分不再隨便省略,句子不再縮短;為了細致精準地表達思想,句中起修飾、限定作用的成分(定語、補語、狀語等等)也普遍運用開來,句子也得以變長(程祥徽,1979)[22]。蔡譯的風格即與當代的語言風格契合。
語言與意識形態(tài)的關系十分密切。洪堡(2002)曾說,“每一語言都包含著一種獨特的世界觀”[23]。從馬克思的本體論語言觀來看,語言可以視為意識形態(tài)斗爭和階級斗爭的工具。資本主義時代,在逐漸獲得統(tǒng)治地位的過程中,資產階級的買賣關系反映在語言中,形成了一種階級化的語言(尹樹廣,2016)[24]。
國民黨和共產黨在意識形態(tài)領域的差異也影響了玄譯和蔡譯在語言風格上的選擇。國民黨將軍事作為維護自身統(tǒng)治的工具,認為海軍戰(zhàn)略等軍事知識只是供給統(tǒng)治階層的特權,普通民眾沒有學習和掌握的必要。玄樓是國民黨軍隊的官員,容易受到國民黨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這種影響也會促使玄譯在語言風格的選擇上以文言文為主,迎合統(tǒng)治階級意識形態(tài)的需要。胡適就曾批判過國民黨形式僵化、內容枯燥的文風(鄧紹根,2018)[25]。
《海軍戰(zhàn)略》重譯本的譯者蔡鴻幹曾參與進步革命活動,校對者田常吉是中共黨員,曾在中國海軍潛艇擔任譯員(黃傳會、舟欲行,2000)[26]。中國共產黨從成立之初就堅持群眾路線,堅持政治、軍事為民眾服務,倡導使用簡練,通俗易懂、大眾化的白話文,有利于傳播政治、軍事思想(代興2011)[27]。早在1942年,毛澤東就發(fā)表《反對黨八股》,開始整頓文風,提倡新鮮活潑、為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鄧紹根2018)[25]。因此,為了將馬漢的軍事理論和戰(zhàn)略思想有效、快速地傳播給廣大群眾,蔡譯本使用了白話文,增強了譯本的可讀性,擴大了讀者范圍,并提高了譯文的利用效率。
本研究借助自建語料庫,對《海軍戰(zhàn)略》的玄譯和蔡譯進行了對比分析。研究發(fā)現,兩個譯本的風格在詞匯、句子以及文本層面上存在顯著差異。玄譯在整體上以文言文為主,具體表現為詞匯更具多樣性,句長較短,過度使用連詞;蔡譯以白話文為主,句子較長,適度使用銜接手段。兩個譯本均為《海軍戰(zhàn)略》的傳播做出了貢獻,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不同時代不同讀者的需求。在譯文風格差異的背后,存在著復雜多樣的原因,包括譯者身份、目標讀者、不同時期的語言風格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
本研究有益于我們深入理解軍事翻譯的風格問題。當然,我們還可以借助語料庫,從詞語搭配、語義韻、敘事風格等角度,開展更加全面、具體和深入的軍事翻譯描寫性研究。
注釋
①玄樓的《海軍戰(zhàn)略》譯文分14期登載在1932年《海事月刊》第六和第七卷上,卷號、期號和頁碼按順序排列如下,6(2):5? 8;6(3):33? 38;6(4):31? 34;6(5):13? 16;6(6):5? 13;6(7):13? 17;6(8):5? 10;6(9):9? 15;6(10):5? 16;6(11):9? 12;7(1):35? 39;7(3):27? 31;7(5):51? 53;7(10):31?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