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女
那年十七歲的她喜歡上了二十歲的他。他會敲楊琴、拉二胡,還會唱《楊天保三下蘇州》之類的戲文,那時瘦瘦高高的他還很靦腆,常跟著文藝宣傳隊到各個村子里去唱戲。
她托人打聽他,知道了他的家里兄弟多,是家里最小的,還沒有訂親,知道了他家里窮,吃了上頓沒下頓。她覺得不怕窮,就怕沒志氣。那時家里窮的也多了,不算是什么大問題。最大的問題在于他是不是中意她,對她有沒有意思。
被托的人笑問,你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啊。
她的臉一紅,低下了頭,卻笑著抬起了頭,看著人家點了點頭。
她的心里燒著一團火,卻不敢對父母說。
她知道,他們一定不同意。不同意也沒有別的,主要是怕她嫁過去受窮,到時候吃不上飯,穿不上衣,日子過不下去。
她不說,自有別人說,她的父母還是知道了。
挑破了那層窗戶紙,話兒擺在了桌面上,父親和母親果然是一致反對的。父母打心里想為她好,可她那時卻顧不得。
父母都知道了她的心事,她的心里急,就自己托媒人給他捎話。讓人問他,他對她有沒有意思。他表示,自己愿意,可家里太窮了,怕娶不起。她又讓媒人捎話,說她看中的是他的人,不是別的。他對她有印象,對她也中意,更是感動于她那么勇敢。他說,只要她家里同意,他的家里不會反對。
得著他的話,她的心里又驚又喜,驚的是他竟然對自己中意,喜歡的是他愿意與她喜結(jié)連理。
雖然她沒有讀過多少書,卻是個有主意的人。他知道在父母哪兒說不清,講不通,就只好采用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辦法。到最后父母都覺得,再不同意她可能真會干出什么傻事,倒不如隨了她的意。
第二年她就出嫁了,出嫁時父母還在生她的氣,也沒說陪送她什么東西。
他的家里窮,他們結(jié)婚的房子,也是借別人的。
家里缺吃少穿,但是她對他說,咱活人不能讓尿憋死。
她跟著他到別的村子里去唱戲。那時家家戶戶日子過得都不寬裕,他們得到的,多數(shù)是些玉米高粱面做成的窩窩或餅子,還有些紅薯和曬干的紅薯片。那些東西可以填飽肚皮,余下的還可以換些錢。有了吃的用的日子就能過下去,存些錢將來就可以蓋自家的房子。那時他們參加集體勞動,忙完了集體的又去忙自己的。他們養(yǎng)雞養(yǎng)鴨,喂豬放羊,省吃儉用,懷上孩子時,連個雞蛋都沒有舍得吃。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是兒子。過了兩年,又有了第二個孩子,是女兒。他們那時積攢了一些錢,就請人建起了自己的房子。三間平頂混磚房,一個泥巴挑起來的小院子。她希望父親能來家里看看,可父親沒有來。
兒子上了學(xué),后來女兒也上了學(xué)。兒子和女兒一天天長大了,日子也漸漸好起來了。日子好起來,他們又建了五間前出叉的紅瓦房,當(dāng)時在村子里能建那么好的房子的,他們還是頭一家。
自從她出嫁后,過年過節(jié)的會回娘家,可她的父親還從來沒有到過她的家。她的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她滿心想讓父親來看看,對她說句肯定的話。她都在心里都合計好了,如果父親來了,也就不再生他的氣了。意思曲里拐彎地帶到了,可她的父親還是沒有來。
回娘家時見了父親不說話,也沒有好臉色。
父親心里也明白,她是在生自己的氣。
她生了父親半輩子的氣,后來父親走了。
再后來,母親也病了。
母親抓著她的手說,閨女啊,別再怨你爹了,你們原來的那個家,他偷偷去看過了,后來你們建了大瓦房他又偷偷去看了,回來還對我說,咱閨女有志氣,把日子過好了。他不讓我告訴你。
母親一番話,說得她淚流滿面。
受 苦
那是個深秋,兒子和父親一大早起了床。
瘦瘦高高的父親,馱著滿滿的一馱筐昨天下午批發(fā)來的青菜,瘦瘦高高的兒子騎著空車跟在后面。天還灰黑著,看不太清楚路,路是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車子在路面上顛來跳去。好不容易趕到集上時,兒子身上出了一身汗,父親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集市上做生意的人已經(jīng)陸續(xù)趕來了,他們摸黑占下擺攤的地方。父親也在他平時擺攤的地方停下了車子。兒子幫父親從車子上抬下青菜,父親又把青菜擺出來,整理好,然后靠在一面墻上休息。兒子無所適從,看向東方高出村莊的,灰蒙蒙的樹林,盼著太陽早些出來。
那是兒子第一次留心觀察太陽升起來,他想要從升起的太陽獲得一些靈感,以便掏出隨身攜帶的一個灰皮小本子,用鋼筆寫下一兩行蹩腳的詩句。現(xiàn)實并不浪漫和詩意,汗水干了以后他感到冷,早上胡亂吃的幾口食物消化了,肚子餓。他不好意思問父親要錢去買吃的,盡管那時集市上已經(jīng)有熱騰騰的包子出籠。那段時間他因為癡迷于寫詩,學(xué)習(xí)跟不上,沒經(jīng)過父母的同意便退了學(xué),犯了大錯誤。母親決定,讓從來還沒有受過苦的他跟著父親去趕集。
太陽出來了,紅彤彤的,集上的人越來越多。
父親開始忙碌起來,他或站或蹲或彎著腰,用唱戲般的腔調(diào),抑揚頓挫地招呼著走過的人,精神煥發(fā)的他雙目放光,一張黑黑的臉上表情千變?nèi)f化。買菜的人一擁而上,父親手腳馬利地稱菜找錢,沒有一絲拖泥帶水,專注認(rèn)真得像個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士。
兒子和父親站在一起,不僅幫不上什么忙,還有些礙事。尤其是遇到熟人時,別人問起他怎么沒去上學(xué)啊,他會覺得特別不好意思。
兒子的心不在那兒,好不容易熬到下集,父親收拾好東西,帶著餓壞了的他去吃飯。父親要了兩碗丸子湯,幾個白面饅頭,爺倆蹲在地上喝一口湯,吃一口饅頭,也不說話。父親不知道給兒子說什么,兒子也不知道對父親說什么,雖然他們都不說話,可交流也不一定非得說話。父親的一舉一動,兒子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那一次,父親也是為了兒子,通常他為了節(jié)省幾塊錢,會回到家里去吃。吃過飯午休一下,便到地里干活。如果不去地里,也會忙著家里的一些事,出糞,劈柴,挑水,家里也總是有忙不完的大事小事。
那段時間,父親下地,兒子也跟著下地。父親掰玉米,兒子也掰玉米。父親割豆子,兒子也割豆子。到了吃晚飯時間,他們一身疲憊地回到家里。飯食也很簡單,紅薯面湯,饅頭咸菜。
兒子跟著父親趕了幾趟集,就感覺到了父親的不容易。
以前兒子也曾看到過父親早起貪黑地去趕集,尤其是在冬天,父親那雙粗大的手黑黑的,黑黑的手上被凍傷了,手指上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血口子結(jié)了痂,一用力又會開裂,又會流血??赡菚r辛辛苦苦趕個集,好的話也不過賺個十五六塊錢,不好的話還有可能賠上一些。
那一年的秋天,兒子跟著父親趕了二十多個集。每一次都是兒子騎著空車,父親馱著沉重的青菜。每一天他們都早早起床,頂著寒霜,摸著黑去趕集。上午父親頭頂著太陽忙個不停,賣光了菜,又要騎車到批菜的地方批發(fā)了菜,然后再騎回家里。
有一次兒子主動要騎父親的車,他覺得自己可以??僧?dāng)他用手把著車把時,車子卻不聽話地倒在了地上。父親幫他扶正車子,讓兒子用身體靠著車,向前走一走,車子走順了再騎上去。兒子用身體靠著車,推著車向前走了一段路,身上卻熱出了汗,當(dāng)他踩著車子試著騎上時,車子不聽話地又摔倒在地上。父親又幫兒子扶起來,讓他放松,讓他用心把人和車子合在一起。后來兒子照著父親的話去做,成功地騎上了車子。兒子用力踩著車,可踩了沒多久,雙腿就開始發(fā)緊發(fā)酸發(fā)麻,再也使不上力氣了。雖然兒子很想幫父親把菜馱回家,可他無法再堅持。中途父子換了車子,兒子騎著空車,跟在父親后面。
回到家里,吃過晚飯以后,兒子找到父親和母親,低下頭說他錯了,他決定再回到學(xué)校去好好念書。
母親說,你早該受受苦,長長志氣,這樣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用功。
父親看著兒子,點點頭,黑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父與子
領(lǐng)了結(jié)婚證,商定了結(jié)婚日子,兒子打電話給父親,希望他和母親能來深圳參加他的婚禮,可做父親的卻猶豫著不想來。
父親那時還從來沒有去過大城市,對即將到來的遠(yuǎn)行心里沒有譜。
當(dāng)然,父親也怕個性太強,脾氣不好的妻子會與兒子鬧矛盾。
兒子說了許多話,可父親還是拿不定主意。
在一旁聽電話的母親搶過電話一錘定音地說,兒子,我和你爹去,你結(jié)婚這樣的大事,我們這當(dāng)?shù)锏脑趺茨懿蝗ィ?/p>
買了火車票,父親和母親坐著綠皮火車,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行程,順利到達(dá)了深圳。來之前盡管兒子一再要求父親買臥鋪,父母卻沒舍得,因為坐硬座的話兩個人可以省四百多塊錢。雖然四百塊錢在大城市里也就是一頓飯錢,算不了什么,可在鄉(xiāng)下卻能花一個月。
兒子開車去了火車站,母親見到兒子眉開眼笑,有說不完的話。
跟在后面的父親卻陰著臉,一聲不吭。
來到深圳之后,父親沒想到城市中會有那么多的車,那么多的高樓大廈,那么多穿著光鮮的人,那實實在在看在眼里的景象使他感到新鮮和驚奇,也讓他覺得這輩子在鄉(xiāng)下活得不值。
在來深圳之前,兒子與他們有三年沒見面了。再見時,兒子發(fā)現(xiàn)父親老了許多。父親瘦黑的臉上有了粗實的皺紋,以前兒子還常能看到的笑容不見了,臉上總是蒙上了一層霜似的,好像對什么都懷著不滿。母親沒有太大變化,她還是那樣強勢,主觀得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氐郊依锍燥垥r,她不懂得等人到齊了再動筷子,在嗑瓜子時總習(xí)慣把殼丟在地上。父親多次給她使眼色,暗示她收著點兒,她不理會,依然我行我素得像個孩子。兒子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父母,但是兒子知道,從小在城市里長大的妻子會嫌棄。
父親還年輕時是個很能做事的人,那時他把兒子當(dāng)成了自己奮斗的目標(biāo),希望他能考上大學(xué),在城市里有份體面工作,再也不用像他那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個汗珠子摔八瓣地做個農(nóng)民。兒子考上了大學(xué),在大城市里找到了工作和女朋友,還買了房子,他為兒子高興和驕傲,但同時也會感到孩子大了,可以不用操心了,自己也就沒用了。那使他傷感,使他覺得自己被兒子,被時代,被大城市給無情地拋棄了。
不過,父親并不想就此認(rèn)命。
那時他也不過六十出頭,他想要在城市里留下來。
盡管他第一次坐出租車不知如何打開車門,在電梯里時不知如何按樓層上下,用馬桶時不知如何沖水,看大海時感到吃驚,吃南方菜時有些不適——那太多的第一次讓他像個孩子似的生出委屈和難過,以至于還偷偷地落了眼淚。不過兒子很快發(fā)現(xiàn),父親適應(yīng)得也挺快的。大約一周后,父親可以帶著母親去狂超市并買回菜來用天然氣炒菜做飯了,父親也可以走得遠(yuǎn)一些,再帶著母親坐公交車回家了,父親甚至還學(xué)著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與小區(qū)里的老人聊天了。
不過,父親有著莫名的焦慮感,一桶放在飲水機上的水,不到一天就被他喝光了。在兒子的家里,他并不是那么從容,他心里不確定想法使他緊張和不安。他想留下來,又覺得如果留下來會成為兒子的累贅。
父親和母親聊起自己的想法時,母親堅定地要回到鄉(xiāng)下去。她并不覺得大城市好,好也不屬于她。屬于她的是家里的雞鴨和菜地,是她熟悉的人和生活。
父親提出讓母親一個人回家,自己留在城市里,但他那樣的想法也被立馬否決了。
父親和母親吵了一架,婚禮還沒有舉行就生氣要回老家。
兒子坐在父親面前,看著父親眉頭緊鎖,默默地抽著煙,為他難過。
兒子打心里愛著父親,他想起從前自己想做什么,想到哪兒去,那怕母親反對,父親也總是鼓勵和支持他。于是兒子對父親說,想回家還是想留下來,我都支持,就像以前你支持我一樣……
父親慢慢抬起頭,看著兒子。
父親和兒子的眼神碰在一起,他們感到,彼此有好多年沒有那樣認(rèn)真地看過對方的眼睛了。
一瞬間,兒子笑了,兒子說,別擔(dān)心,你就照著你的想法去做,就照你想要的活法去活。
父親也笑了,父親從兒子的眼神中看出來了,兒子懂得他的想法。
父親高興起來,他點了點頭,又輕輕地?fù)u了搖頭,最后還是說,等辦完了婚禮,我和你娘還是回老家去吧,我想通了,我們不能給你添麻煩。
兒子明白,父親這輩子也只能委屈自己了。
心 態(tài)
二十年前,先是哥哥上了大學(xué),后來妹妹也上了大學(xué)。
哥哥和妹妹在同一所城市里,哥哥過年不想回家了,他想去打工賺錢,分擔(dān)一下家里的壓力。他知道,過年后他和妹妹又得交一大筆學(xué)費,父親和母親又會很為難。他上大學(xué)的時候,家里就向親戚朋友借了錢,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父親和母親求這個,求那個,特別不容易。
哥哥給家里打電話,說了自己的意思。
母親說,你一個學(xué)生家就該好好用功去學(xué)習(xí),想賺錢也得等畢了業(yè)。過年時家家戶戶要團聚,你一個人在外頭過年心里頭是啥滋味,我們是啥滋味?
父親也接過電話說,你不用操心錢的事,有我和你母親在,輪不到你操心。過年和你妹妹一起回來吧,你妹妹一個女孩子回家我也不放心。
哥哥只好放棄自己的計劃,帶著妹妹坐火車回了家。
哥哥和妹妹從大城市里回到了家,因為沒有多余的錢,也沒能給父親和母親帶點什么好東西。看著父母身上穿著好多年一直在穿的破衣裳,哥哥和妹妹都覺得父母為了供他們上學(xué),真是太不容易了。
哥哥心里很難過,妹妹的心里也很難過。
家里雖然窮,年還是要過的。妹妹和母親忙著炸丸子炸魚肉,蒸饅頭蒸包子。哥哥幫家里挑水劈柴,干些力所能及的事。父親還是要去趕他的集,賣他的菜。平時趕一個集,也不過賺個十塊二十塊,過年時間生意好,一般能賺個三四十塊。
大年三十那天,只有半個集。
父親從集上回到家,哥哥和妹妹正在貼對聯(lián)。
父親叉好自行車,從馱筐里拿出一些鞭炮放在堂屋里,然后草草洗了把臉,從廚房里拿了個新出鍋的饅頭啃。父親吃完饅頭還要和兒子去上林祭祖。上林回來,接下來便是吃年夜飯。
妹妹早燒開了鍋,母親也準(zhǔn)備好了下餃子。下餃子的同時要放鞭炮,父親用竹竿挑著鞭炮讓哥哥點,哥哥點燃了,在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母親把餃子撲嗵嗵下到熱氣騰騰的鍋里。
餃子端出來第一碗要敬天,第二碗要敬祖,還要留一碗給灶王爺。
吃餃子的時候一家人圍在一起,說著吉慶的話,臉上漾溢著笑。
吃過餃子以后,一家人又圍到炕上說話守歲。
那時的父親抽著煙,母親納著鞋底,聽哥哥和妹妹,講他們在學(xué)校里的事,講城市里的事。講到開心的地方有笑聲,講到難過的時候也有淚水。
夜里過了十二點,哥哥和妹妹從炕上爬下來,給父親和母親磕頭拜年。
母親笑著說,拜吧,一年一個時候的。
父親也笑著說,磕啥的頭啊,你們都是大學(xué)生了,還那么封建,別磕了,快起來吧。
與往常一樣,父親和母親也會把準(zhǔn)備好的壓歲錢,送到兒子和女兒的手里。
哥哥接過了錢,妹妹也接過了錢。
母親對父親說,孩子們的學(xué)費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p>
父親說,差不多了,你放心。
開學(xué)的時候,哥哥和妹妹果然拿到了學(xué)費。
哥哥看著又黑又瘦的父親,心里頭難過,想說點什么,卻又說不出。
妹妹看著過年也沒說換身新衣裳的母親,難過地流下了淚。
在回學(xué)校的路上,哥哥對妹妹說,你知道咱爹是怎么給咱弄到學(xué)費的嗎?
妹妹搖搖頭。
哥哥說,過年后的這段時間,咱爹和咱娘天天在外頭跑,親戚朋友都借遍了,可還是沒借夠。我聽別人說,咱爹為了給咱們湊學(xué)費,還給一個有錢的人下過跪。
妹妹低下了頭,紅了眼,偷偷地抹眼淚。
哥哥的眼里也含著淚說,等回到學(xué)校,我要一邊學(xué)習(xí)一邊打工,以后我寧肯死,也不讓咱爹為了我們再向別人下跪了。
哥哥是好樣的,哥哥說到也做到了。
接下來的幾年,哥哥沒讓父親和母親再為他和妹妹的學(xué)費發(fā)愁。
哥哥畢業(yè)后找了份好工作,后來還成了領(lǐng)導(dǎo)干部。
哥哥在城市里結(jié)婚生子,步步高升,后來把父母也接到了大城市。
只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哥哥卻因為貪污受賄被判了十年。
妹妹去看哥哥時問,哥,你說你為什么那么糊涂呢?
哥哥低頭沉默了良久,然后抬起頭,看著妹妹說,你還記得二十年前,因為我們,咱爹向別人下跪的事嗎?
妹妹說,記得,那事永遠(yuǎn)我都不會忘記。
哥哥說,從那個時候起,我變了。我想要有錢有權(quán),我再也不想讓咱爹娘低三下四地求別人了,也不想讓他們再繼續(xù)過那種苦日子了。讓我心態(tài)發(fā)生改變的因素還有很多,可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我沒有放平心態(tài)。
【作者簡介】徐東,當(dāng)代作家、詩人。山東鄆城人,現(xiàn)居深圳。1994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出版小說集《歐珠的遠(yuǎn)方》 《藏·世界》《大地上通過的火車》《新生活》《有個叫顏色的人是上帝》《詩人街》等,長篇小說《舊愛與回憶》《歡樂頌》等,出版詩集《萬物有核》等。曾獲新浪最佳短篇小說獎、林語堂小小說獎、第五屆深圳青年文學(xué)獎、廣東省魯迅文學(xué)藝術(shù)獎(文學(xué)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