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瓊籍華人文學的原鄉(xiāng)書寫

【摘要】 瓊籍華人文學的“原鄉(xiāng)”書寫，究其本質(zhì)就是“離散”書寫，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鄉(xiāng)愁”書寫?！霸l(xiāng)”書寫就成了旅居國外的華人一種潛在的精神追求，祖國、故鄉(xiāng)、文化、童年、母親、愛人等是“原鄉(xiāng)”依附的幾個重要物象。

【關(guān)鍵詞】 瓊籍華人;文學;原鄉(xiāng);書寫

【中圖分類號】I207?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05-0028-03

基金項目：2020年度?？诮?jīng)濟學院校級科學研究課題《“一帶一路”背景下瓊籍華人文學研究》（編號：HJKY（ZD）20-08）。

“原鄉(xiāng)”是指旅居國外的華人對中國故土的稱謂，通俗上指的就是故鄉(xiāng)。對于個人而言，家鄉(xiāng)是目前居住的地方，故鄉(xiāng)是曾經(jīng)居住過的地方，原鄉(xiāng)是祖先曾經(jīng)居住過的地方。所謂“原鄉(xiāng)”即“原色本鄉(xiāng)”，意味著傳承著祖先的歷史記憶和原味生態(tài)環(huán)境。文學上的“原鄉(xiāng)”書寫，究其本質(zhì)就是“離散”書寫，就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鄉(xiāng)愁”書寫。“原鄉(xiāng)”書寫就成了旅居國外的華人一種潛在的精神追求，祖國、故鄉(xiāng)、風俗、文化、童年、母親、愛人等都是“原鄉(xiāng)”依附的幾個重要物象。

一、瓊籍華人文學中的中國符號（意象）書寫

瓊籍華人雖然已經(jīng)離開故土，但他們血液里仍然流淌著中國的文化傳統(tǒng)，逢年過節(jié)及重大節(jié)慶活動他們?nèi)匀灰椠埼瑾{、敲鑼打鼓、貼對聯(lián)、燃放鞭炮、吃餃子、走親訪友、包紅包等習慣。這些在居住國國民看來怪異的行為舉止，就是華人難忘的鄉(xiāng)愁具體表現(xiàn)，也是本地原住民永遠也不能理解的，這就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環(huán)境熏染結(jié)果的文化的差異性，瓊籍華人以各種行為闡釋著自己的漢文化身份。

華人自古以龍的傳人為傲，龍是中華民族的圖騰與象征，龍這種神話中的神物，是多種動物器官的結(jié)合物，這也象征了中華民族是一個多民族經(jīng)過千年融合而成的一個生命不息的穩(wěn)固的偉大民族。從龍的形體上，我們看到的不只是多民族相容后的包容痕跡，更應(yīng)該理解中華民族頑強不屈的拼搏精神，龍成為了最具中國特色的符號，也成了海外瓊籍華人對原鄉(xiāng)最樸素的追憶。

溫瑞安的散文一再以中國符號顯示歷史記憶的無所不在，他在其散文《龍哭千里》里以“龍”為題，第十一段寫道：“記得那個笑起來總露出兔子牙的小女孩兒嗎？他曾笑著說：‘你揚眉的時候，就像……就像……一條昂然抬頭的龍’?！彪m然這一段話只是假設(shè)性敘述，然而里面所提到的“折翅的龍”“困龍”“郁結(jié)萬載的龍”“郁龍”都不是快樂的龍，都是困境中苦苦掙扎的龍。這里的“龍”只是個喻體，他所暗喻的是多元社會中不受重視甚至受到壓迫的華人與中華文化。

在《八陣圖》中，作者強化了《龍哭千里》的不滿、無奈與恐懼：我是龍啊龍是我我是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龍……周遭還是無天無地無邊無際無岸無涯無遠無近無生命的黑暗?！眽阂帧⒖鄲?、彷徨、恐懼、無助溢于言表，29個“龍”字的連用喊出了“壓在垃圾箱底下的龍”的悲哀與憤恨?！爸茉獾暮诎怠币嗉词钱敃r的大環(huán)境。

華人南來，漂泊是他們的命運，被壓迫是其宿命。屬于南來華人第二代的子弟，作者受到中華文化的熏陶，深深感受到民族文化在自己土生土長的國度里被人壓迫，被人歧視，內(nèi)心不滿之情油然而生。知識分子由于環(huán)境所迫，自我流放。這樣的一群人，就是一群被邊緣化的特殊群體，他們不但遭受原住民的排擠，更為嚴重的是政治上沒有話語權(quán)，文化上被流放。“與拒絕被同化”同時產(chǎn)生的是文化承擔的意識。這個議題出現(xiàn)在點題的第六段。這段寫哥哥和一群朋友從外國旅行回來時帶了很多書，海關(guān)人員不解地看著這群年輕人。后來他們?yōu)榇硕谲嚿洗笮?。其實大笑之后又是怎樣的心情呢？段落后半段如此敘述：“你們都是駝子，高大的駝子，蹲著都比別人高大的駝子;你是守著綠洲的沙葦，為母體抓取每一份暖土吸取每一點養(yǎng)分的根須;你是拜星者，你是一具不完整的血嬰”。這個句子寫出了作者對本族文化被壓迫和被輕視的情況以及他們的承擔意識，是旅居國外的華人共同的心酸體驗。

長城蜿蜒萬余里，是中國神物“龍”的實物呈現(xiàn)。長城是中國古代從春秋戰(zhàn)國一直延續(xù)到大明王朝千年來阻擋北方游牧民族鐵騎的一道屏障，是保衛(wèi)中原農(nóng)耕民族的鐵血衛(wèi)士，它見證了歷代王朝的興衰榮辱，同時也是中華民族凝聚力的形象體現(xiàn)，瓊籍華人流落海外，以長城精神手足相扶、互幫互助，聚集而成的“唐人街”“中國城”就是最好的證據(jù)。

潘碧華的《我會在長城上想起你》這篇文章，是作者到中國旅游的經(jīng)歷，可它不屬于介紹式的游記，抒情、發(fā)思古之幽情才是文章的重點。文章開端呈現(xiàn)了空曠遼遠的遠景，以及作者抒發(fā)激動振奮的心緒，而這份敬仰的心情是長期以來對中國的想象、仰慕，進而關(guān)懷、呵護中華文化。這份想象，來自從小到大讀過中文的經(jīng)歷。潘碧華聽老師講，“從遠古的堯舜到近代的抗日”英雄人物事跡，以及驚天動地的戰(zhàn)爭場面。老師朗誦唐詩、吟詠宋詞的悲傷情調(diào)，已深深感染了作者。古詩里的戰(zhàn)士出關(guān)，家人妻兒的斷腸遙望，就像老師14歲離開家鄉(xiāng)（中國）來到馬來半島，“悠悠地度過了四十年”，和親人失去聯(lián)絡(luò)的哀痛和遺憾。因此，作者以長城意象結(jié)合了老師的哀傷或歷史傷痕，是“永遠縫補不好的遺憾，日日夜夜扯痛你（老師）的心靈……

長城本來就象征、顯現(xiàn)中國古人的傷，從建筑長城到修復長城，工程浩大而艱巨，人民死傷人數(shù)是現(xiàn)實情景的創(chuàng)傷;文章里老師經(jīng)歷的是遠離故土的傷，只身移民南洋而最終無法回中國。相對于第一代華人移民的愛中國情結(jié)，潘碧華為第三代華人，已是土生土長。以此觀察，他的中國想象是結(jié)合本地經(jīng)驗的，所以這份（充滿想象的）傾慕中國文化的心緒是必然的，也是“短暫”的。“必然”是因為長期受到華文教育、中國文化的熏陶，“短暫”是因為他的現(xiàn)實生活情景是在馬來西亞。

《我會在長城上想起你》這篇文章顯現(xiàn)了作者對于中國的抒情印象，她是如此描寫長城：長城，一條歷經(jīng)滄桑的飛龍……以千年氣勢凌空而來，這曾經(jīng)命喪千萬人的長城，曾經(jīng)阻擋外族侵犯的長城，浩浩蕩蕩地向前延伸……連綿無盡銜接而去的是悠久燦爛的歷史，源源而來翻滾席卷的是血淚交加的聲音……就文字語言而看，不乏亮麗的中國圖像，長城與“飛龍”象征千年來的歷史文化，對照的句式、動態(tài)性的用語（凌空、延伸、連綿無盡、翻滾席卷等）顯現(xiàn)了作者看到長城的浩瀚與翻騰的情感，亦是激動而久久不息的。

以溫瑞安和潘碧華為代表的華人，用他們手中的筆書寫著對文化中國的感傷記憶，這就是鄉(xiāng)愁的最真表達。

二、瓊籍華人文學中的故鄉(xiāng)書寫

作為瓊籍移民的華人對故土的思念，主要表現(xiàn)在家園情結(jié)上，用文字回憶著對故鄉(xiāng)的眷戀。

王哥空是個重鄉(xiāng)情的人。20世紀新加坡人都還記得，王哥空當外勤記者期間，曾為瓊海人莫履瑞在海南街開的“瑞記雞飯店”寫過一篇報道，盛贊海南雞飯的味道好極了，此文在《新都日報》刊登出來以后，被《海峽時報》（英文報）轉(zhuǎn)載，莫履瑞老板好不高興，親自把該文剪貼在飯店門口，影響所及，不僅新加坡人，而且馬來西亞、印尼、日本以致歐美游客，對“瑞記雞飯店”都不勝神往，趨之若鶩。自此莫履瑞的財源滾滾而來，生意如滾雪球越滾越大，以至成為星洲屈指可數(shù)的企業(yè)家。

瓊籍華人女作家李憶莙，祖籍海南省文昌市，現(xiàn)任馬華作協(xié)副會長，曾任《馬華文學》主編。作為華人的后代，李憶莙沒有先輩們漂洋過海、為生活打拼的艱難困苦，她對祖輩所生活過的故土天生就有一種莫名的歡喜。海南島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祭祀慶典、風俗民情在她的筆下涓涓流淌，最終匯聚成一篇篇精美愛讀的文化散文，不舍的是作者的家園情結(jié)。文昌鄉(xiāng)下的祠堂、老樹、小吃、祖屋、牌坊、老井歷歷在目，歲月悠悠，祖輩下南洋的艱辛成為歷史，但滲入血脈的文化記憶卻永遠成為她的標志。

在其自傳性的文章中寫父親早年在老家文昌鄉(xiāng)下結(jié)了婚，生了三個女兒，后來為了生計，結(jié)伴乘船來到馬來西亞半島，后來再也沒有回去……

父親后來在檳城新娶了母親，母親第一胎就生下了哥哥，而那個在文昌老家的父親前妻，“我”的大媽，居然高興得不得了，逢人便說自己也是一個有兒子的母親，自己的兒子在檳城，心里想著嘴巴里成天念叨那個自己從未謀面的“兒子”。

上一輩的人，沒有抱怨，有的只是理解與寬容。那個年代的女人都是認命的。父親的前妻，就是“我”的大媽，名字叫陳孟蓮，是父親未出國前在文昌老家娶的妻子;而“我”的母親是父親后來在馬來亞新娶的妻子。父親的背井離鄉(xiāng)不回頭，大媽的翹首企盼、包容認命，充滿著辛酸與無望?！拔覀儭蓖府惸感值芙忝玫南鄶y相助，李氏宗親的血脈相系，讓家族的血脈親情延續(xù)流淌。這些都銘刻在了作者的心里，讓她的回鄉(xiāng)探親之路混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與傷感。在祖屋里，看到父親親手栽種的椰子樹，坐上父親坐過的雕花酸枝椅，睡在父親的睡過的低矮磚石房里，她做到了回鄉(xiāng)探親的的夙愿。

李憶莙的作品中詳盡闡釋了中國人在親情、習俗、宗教、慶典、飲食、建筑等方面的文化。瓊籍海外華人與故園的深厚情感基于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

三、瓊籍華人文學中的詩詞書寫

從瓊籍華人作家創(chuàng)作方面看，一系列具有原鄉(xiāng)意向的書寫符號常常出現(xiàn)在其作品中，包括中國的傳統(tǒng)詩詞歌賦、風景名勝、歷史典故、名人軼事等，這些帶有顯著中國元素的書寫標志著對漢文化的望鄉(xiāng)。

溫瑞安的散文一再以中國符號顯示歷史記憶的無所不在，他的散文《龍哭千里》全文長達近萬言，共分十七段，內(nèi)容豐富，主旨在揭示中華文化在馬來西亞這個多元社會被邊緣化和被壓迫的處境以及一個土生土長的青年，在面對種種不公平對待的心理反應(yīng)，以及因而孕育形成的民族文化承擔意識。由于這樣的一個主題，本文的中國性或中國屬性特別濃厚。作者在文中明引和暗引了許多詩詞和具有典故的詞語，目的不外乎表達他對中華文化的欽慕，熱愛。例如第一段的“抬首，仍是八千里路云”源自岳飛的《滿江紅》;“舉杯相邀”乃是李白的《月下獨釣》的詩句“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縮減;“楊柳岸邊”乃是柳永名篇《雨霖鈴》中“楊柳岸、曉風殘月”的濃縮;“悲歡離合的月，陰晴圓缺過的月”是蔣捷詩句“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和蘇東坡《水調(diào)歌頭》中的句子“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的疊合使用。

何乃建先生的《稻花香里說豐年》這篇文章是以辛棄疾的《西江月 · 夜行黃沙道中》的第二句作為題目，點出農(nóng)人與自然，工業(yè)文明與傳統(tǒng)農(nóng)業(yè)操作之間的互動，并融抒情、言志、描述于一爐對水稻做出深情的禮贊。詩人以飽滿的想象力和豐富的人文科學知識傾墨而出。對于自然環(huán)境的描寫，作者多以比喻、對比和比擬的積極修辭手法繪之;對于內(nèi)心的感慨，則一問一答、反問、引用、排比等手法言之。在文體上，本文雖是散文，卻滲入詩歌的形式，形成互文的特點。

瓊籍海外華人無論身處何方，他們總是以各種方式方法傳承著自身的漢文化，追憶著自己祖輩走過的過往，這也是對生命的敬畏與感恩。說到底，這就是對原鄉(xiāng)的眷戀與不舍，也是其書寫鄉(xiāng)愁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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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關(guān)德福，男，甘肅靖遠人，本科，副教授，?？诮?jīng)濟學院中廣天擇傳媒學院教師，研究方向：中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