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非遺垣曲武高蹺的歷史衍變

[摘"要]

垣曲武高蹺作為山西民間舞蹈中的一個分支，在河東大地上傳揚自身的文化內涵，是我們學習、傳承、保護、發(fā)展、研究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內容。

本文根據實地考察及相關文獻資料整理與分析，從興起期、巔峰期、動蕩期、恢復期、改革期、融合期六個階段來梳理垣曲武高蹺的歷史衍變。

[關鍵詞]非遺;垣曲武高蹺;歷史衍變

[中圖分類號]J720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7-2233（2021）04-0156-03

山西省運城市鹽湖區(qū)垣曲縣，又稱舜鄉(xiāng)，是帝舜故里，位于山西省南端，東跨王屋，西踞中條，南界黃河，北接太行。坡底村地處中條山南麓，垣曲縣最北端的新城鎮(zhèn)盆地南部有村名坡底，因村依石龍山脈丘陵位居于黃土坡下而得名，分為上坡底、坡底窯、下坡底三個自然村。[1]坡底村古老悠久，歷史綿長，有著千余年的耕讀傳家與崇文尚學之風，坡底高蹺，便是在這片擁有豐富文化素養(yǎng)的土地上世代傳承，兼并創(chuàng)新，與時俱進，成為人們心中寶貴的文化印記，在華夏歷史長河中書寫坡底村的歷史和坡底人的情懷。垣曲縣胡村、坡底、小趙、上官、堡頭的高蹺都是其中的佼佼者，1988年入《中國民間舞蹈集成》（山西卷），2013年被列入山西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因其驚險、奇特的表演風格，更名為垣曲武高蹺。

有關垣曲武高蹺的歷史文字記載極少，筆者走訪了垣曲縣文化館館長董俊高先生、第二代傳承人衛(wèi)恒志老師、第三代傳承人張小寶老師和當地部分村民，從他們的口述中歸納、整理，并查閱相關文獻，來梳理有關垣曲武高蹺的歷史。

一、萌芽期

據當地村民回憶：“舜耕歷山，我們也出生在歷山腳下這片土地上，時常聽老人說過，堯舜時代有以鶴為圖騰的丹朱氏族人，曾在祭祀中踩著高蹺模仿鶴的樣子跳舞，進行祈禱和膜拜……坡底高蹺很早就有了……”這與史料中記載，甲骨文中出現近似踩蹺起舞的形象文字說法一致。

據傳，垣曲武高蹺起源于隋唐時期，在一代代老藝人的傳承和摸索下，歷經五代、宋、元、明、清的歷史演變，高蹺形式逐步由文高蹺過渡為武高蹺。初始為孩童們玩耍的一種游戲，并沒有高蹺蹺體，只是樹上的自然樹枝樹杈，但是孩子們很喜歡，經常會腳踩樹杈在村巷中來回行走玩耍。后來，村中的老木匠師傅便用木頭制作成高2尺4寸有腳踏板的高蹺，讓自家孩子用皮繩綁腿，雙手扶著棍子游玩。后來，村中其他人看著好玩產生興趣，老木匠便給每人制作了一副，與老木匠家孩子一起玩耍。逢年過節(jié)，他們化妝成古代人物形象，在村中走走扭扭表示祝賀，這就是垣曲武高蹺最初的表演形式。

二、巔峰期

清朝康熙、乾隆年間，高蹺在村里盛行，不僅是小孩，青年人和中年人都開始學習高蹺，高蹺的蹺體高度也越來越高，因為存在一定的危險性，所以都是男人踩蹺，表演中的女性人物角色都是男扮女裝。

依據第二代傳承人衛(wèi)恒志老師回憶：“上坡底、下坡底、坡底窯三個村的村民都踩，幾乎是家家戶戶都參與，人數很多，逢年過節(jié)可紅火了……”已經72歲高齡的衛(wèi)恒志老師從小就是一個踩蹺人，小時候經常看自己的爺爺和爸爸踩高蹺，當時表演中最為拍手叫絕的高蹺動作名叫“抬轉球”[2]。抬轉球是在“抬三節(jié)高蹺”的基礎上完成的高空表演，距離地面有12米左右高，是高蹺抬高蹺再抬高蹺的層層疊加方式。具體表演形式描述如下：

首先完成抬三節(jié)高蹺動作：第一節(jié)，八人踩蹺的同時肩抬四個木板，每四個人肩抬兩個木板;第二節(jié)，兩人踩蹺上至第二節(jié)，第一節(jié)的四個人需要把兩塊木板拼接用力夾緊在肩部;第三節(jié)，一人踩蹺上至第三節(jié)，第二節(jié)的兩個人需要把兩塊木板拼接用力夾緊在肩部。單組抬三節(jié)形成一個8-2-1人數疊加的高蹺形式。（見圖1）

抬轉球動作：地面上立一個木樁，作為固定，木樁中間打孔矗立一根長約12米的粗形木棍，木棍在木樁里可以旋轉，木棍最上方有一個圓形固定木球，木球朝四個方向橫插固定四根木棍，四根木棍在圓木球里也可以旋轉，每條橫棍上分別懸坐一個小孩，共四個小孩。

旋轉：四組抬三節(jié)高蹺藝人以地面木樁為中心，形成正方形，第三節(jié)的高蹺藝人手抓木球最上方的橫棍，抬三節(jié)高蹺藝人邊踩高蹺邊做順時針或逆時針旋轉，帶動最上方的四根橫棍旋轉，同時四個小孩在橫棍上進行自轉。（見圖2）

“抬轉球”的多層次、多角度旋轉式表演，無疑增加了表演難度，這對演員的體力、協(xié)調力、表現力等綜合素養(yǎng)要求極高，“高蹺旋轉起來的時候，就像是大風車，很漂亮……”衛(wèi)恒志老師回憶說。

高蹺表演的盛行，擴大了民間藝術的傳播范圍，高蹺表演隊伍也隨之壯大。這時候的高蹺表演并沒有任何鼓點伴奏，推崇以高蹺本體表演的方式，高蹺藝人邊走邊扭穿梭在村里各巷中，伴隨著觀演群眾的起哄、交談、笑聲、贊揚聲腳不停歇，做近距離表演?！案哕E藝人與觀演群眾融為一體，高蹺表演的時候，村中巷里排滿了人，經常是大家追著高蹺走，隊伍排列人員越走越多、越走越熱鬧……”衛(wèi)恒志老師笑著說。能夠想象到這個時期，高蹺表演的盛大場景，受男女老少的由衷喜愛，是逢年過節(jié)鬧紅火時必不可少的一種藝術形式。

三、動蕩期

清朝末年，列強入侵，民不聊生，坡底村民逃荒要飯，背井離鄉(xiāng)，高蹺表演一度衰落。民國初年又再興起，但是隨著社會動蕩而后又再衰落，一直到新中國成立。[3]

四、恢復期

1949年，為了慶祝新中國成立，坡底村民自發(fā)組織起來，重新開始表演高蹺，參與表演者有20余人。

在此期間，為了提高高蹺的藝術性，增加了秧歌鼓點伴奏，用來統(tǒng)一高蹺步伐，鼓點打法比較單一，基本是2/4節(jié)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頓時提升了高蹺表演的整體節(jié)奏統(tǒng)一性。高蹺的綁腿繩也由自家紡織的土布代替，提高了高蹺表演者的腿部舒適感;表演隊形主要有正走和倒走（圖3）、跳狗牙（圖4）、穿8字等（圖5）;表演人物依據當時政治形勢，化妝成新四軍、八路軍、解放軍、漢奸等形象，一般表演壞人和好人相互斗爭的內容;表演技巧在村里老藝人的指導下，演練恢復了“抬二節(jié)高蹺”，即第一節(jié)的踩蹺者邊踩蹺邊用家用挑水的扁擔抬人，第二節(jié)的人腳踩高蹺再把高蹺踏板擔在扁擔上，模擬放炮仗、扔手榴彈等動作，表演打仗片段。老藝人陳國鑫、張英武等人都是當地制作手榴彈、火焰彈的行家里手，在表演過程中，有時候會使用真實的道具，據村民回憶：“當時的高蹺表演氣氛十分熱鬧，很震撼！”

五、改革期

1951年，在第一代傳承人劉文科老師的帶領下，垣曲武高蹺在音樂伴奏、高蹺動作、蹺體高度、技術技巧、道具等方面大膽嘗試，進行創(chuàng)新性改革。

音樂伴奏在原來的秧歌鼓點基礎上改變速度，有了快板、慢板兩種。慢板是2/4節(jié)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快板是2/4節(jié)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也可以快板和慢板相互交叉進行，2/4節(jié)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高蹺動作鼓點節(jié)奏的變化，豐富了藝人的踩蹺步伐節(jié)奏，同時借鑒了地方性秧歌舞，增加了上肢姿態(tài)的左右、前后扭動;蹺體高度由原來的2尺4寸，增加到2尺7寸至3尺，綁腿布換成了棉布，且沿襲至今;值得一提的是，高蹺表演時增加了木板材質的“天橋”道具（天橋是有斜坡式的拱橋樣式），使高蹺可以轉移至離地2.5米高的天橋上表演，增加了單拐過天橋（圖6）、倒走過天橋（圖7）、橋上劈叉（圖8）、橋上跌叉（圖9）、單腿撲蝴蝶（圖10）、背拐拐、碰拐拐（圖11）等技術技巧，同時天橋上的技術技巧，演員也可以在地面上完成，表演過程中踩蹺藝人在天橋和地面上來回跳轉和交替表演，因為動作驚險，觀演群眾也會隨之驚呼不斷、驚嘆不止。因此，有人稱坡底高蹺是“二桿子高蹺（方言，意思是傻愣子高蹺，太膽大，有不要命的意思）”。其實，天橋高蹺形式的創(chuàng)新性改革，無疑豐富了坡底高蹺的表演形式，這是由傳統(tǒng)文高蹺朝向武高蹺發(fā)展的表現，其獨特的表演風格享譽三晉。

六、融合期

20世紀90年代，隨著社會發(fā)展和人民物質生活水平的提高，固有的高蹺形式不足以滿足人民對精神文化生活的需求，這為其帶來新的發(fā)展機遇。在老藝人們的組織下，上坡底、下坡底、坡底窯三個自然村村民都積極參與，首先擴大了表演隊伍，并從踩蹺人的年齡結構上進行了合理調整，每年都吸收一些年齡小的孩子進行演練，表演隊里也增加了女性演員，使女角色不再男扮女裝。截止2006年，全村365戶，每戶都有1-3人會踩高蹺，表演隊伍達到100人以上。

高蹺表演花樣與舞蹈藝術的隊列隊形融合，增加了走“井”字、繞“8”字、轉“十”字、正方形、菱形方陣等隊形變化畫面。地面高蹺技術技巧借鑒了中國古典舞的盤腿臥魚姿態(tài)和烏龍絞柱動作，形成了跌叉臥魚表演短句、行進臥魚表演短句、烏龍絞柱表演短句。踩蹺藝人的上身動作與地方秧歌舞融合，規(guī)范了踩蹺藝人的左右扭動胯部的基本動律，在此基礎上豐富了手臂向左右、前后、頭頂上方擺動的姿態(tài);天橋高蹺增加了“正開火車”過天橋（圖12）、“倒開火車”過天橋（圖13）等形式，要求眾多踩蹺藝人排成排，手搭著肩，依次排隊過天橋（天橋兩邊各有一定坡度，過天橋時有上天橋和下天橋兩個路段），所以要求每個踩蹺藝人踩蹺平穩(wěn)，技術嫻熟，肢體協(xié)調能力強;同時，老藝人會選撥踩蹺技術精湛的人，進行專門訓練，恢復演練抬二節(jié)高蹺、抬三節(jié)高蹺，并增加了二組抬二節(jié)高蹺、四組抬二節(jié)高蹺表演。

2003年，垣曲武高蹺受邀到安徽合肥，參加中華絕技、絕藝博覽會表演，豐富的表演內容受到中外專家、學者們的高度好評，被譽為“三晉第一蹺”。

2014年春節(jié)，垣曲武高蹺表演長達40分鐘，表演人數120人，是文高蹺和武高蹺的高度融合。節(jié)目由集體流動性入場、天橋高蹺表演、花式圖形配合突出抬二節(jié)高蹺和抬三節(jié)高蹺表演、抬二節(jié)高蹺和抬三節(jié)高蹺走場表演、固定方陣圖形配合突出撲蝴蝶表演、集體流動性退場六部分組成。整個表演渾然天成，隊形變化多樣，人物角色扮演形象，踩蹺藝人表情豐富個個歡喜，文、武高蹺完美融合，贏得觀演群眾的陣陣掌聲。此后，垣曲武高蹺多次參加其他地域的民間社火調演，成為垣曲縣傳統(tǒng)民間藝術中的一個文化符號。

綜上所述，垣曲武高蹺遵循舞蹈本體的藝術初心發(fā)展規(guī)律，在不同時期的歷史背景下，逐漸形成文高蹺和武高蹺兩種特點相互融合發(fā)展的藝術形式，具有極高的藝術特[JP2]征，是一個“三度”高蹺藝術，即一度踩的高，二度天橋高，三度抬得高。據不完全統(tǒng)計，垣曲武高蹺的傳承、保護與發(fā)展，已經歷經7代高蹺藝人的共同努力，高蹺隊伍的不斷壯大，正是鄉(xiāng)村文化建設的自覺性體現，更是和諧生態(tài)村落的民族團結性體現。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博大深遠，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發(fā)展工作，是我們不斷學習和研究的重要內容。垣曲武高蹺作為山西民間舞蹈中的一個分支，在河東大地上傳揚自身的文化內涵，展示文化自信。

（責任編輯：張洪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