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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梅 烏雅漢
基金項目:本文為資助項目:2019年度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項目名稱《冷門“絕學”和國別史等研究—中國<江格爾>精選本漢譯與研究》(項目編號:19VJX100)。
摘? 要:哈斯寶《新譯<紅樓夢>》中,譯者將一百二十回原著以寶、黛、釵愛情悲劇為主線譯成四十回。整體而言,它不是全譯,屬于變譯。所以,本文運用現(xiàn)代翻譯學的變譯理論探討了哈斯寶《新譯<紅樓夢>》的翻譯技巧。
關(guān)鍵詞:哈斯寶;新譯紅樓夢;變譯
作者簡介:紅梅(1978.11-),女,蒙古族,內(nèi)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人,博士學歷,就職于西北民族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部講師,研究方向為蒙古文文獻;烏雅漢(1991.7-),女,蒙古族,碩士學歷,內(nèi)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人,就職于內(nèi)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大板第一中學,研究方向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6-0-03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高度藝術(shù)性的作品。它問世以來流傳到大江南北,自然也流傳到了蒙古族地區(qū)。其蒙古文譯本有兩種:即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縮譯本)和賽音巴維爾、欽達木尼、丁爾甲等人譯《紅樓夢》(全譯本)。哈斯寶《新譯<紅樓夢>》是國內(nèi)少數(shù)民族譯本中較早的一部譯作。這部譯作1975年7月,由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影印出版后,得到了諸多學者的關(guān)注。本文運用現(xiàn)代翻譯學中的變譯理論,探討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的翻譯技巧。
一、關(guān)于變譯
變譯與全譯相對應存在于翻譯技巧大系統(tǒng)中。韓子滿論述譯文的雜合時專門強調(diào):“這里說的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全譯,不包括編譯、摘譯等所謂的翻譯‘變體,因為這些‘變體經(jīng)過譯者改寫之后,有可能不包含任何異質(zhì)的成分,即不具有雜合性。但這種‘變體畢竟和通常所說的翻譯不同,而且這些變體大部分也還是雜合的。”[1]這段話證實了全譯之外,還有變譯(即翻譯變體)現(xiàn)象存在。而黃忠廉教授的《翻譯本質(zhì)論》、《變譯理論》、《翻譯變體研究》等書的陸續(xù)出版和系統(tǒng)性的介紹,“變譯”(或翻譯變體)這個詞語漸漸被翻譯界所熟悉和認可。于是翻譯系統(tǒng)中又多了一個變譯現(xiàn)象。請見下圖:
變譯的核心在于變。變譯之變是原作宏觀之變,不是全譯語法、邏輯、修辭上的微變。其主體是譯者,客體是原作。具體的操作過程中,采用增、減、縮、編、述、并、改、仿等方法,從宏觀上改變原作的翻譯行為。
二、《新譯<紅樓夢>》的翻譯特點
本文探討的哈斯寶《新譯<紅樓夢>》是譯者將一百二十回原著以寶、黛、釵愛情悲劇為主線譯成四十回。整體而言,它不是全譯,屬于變譯;譯文內(nèi)部有全譯章回,又有變譯章回,還有全譯和變譯并用的情況。該譯著中全譯的章節(jié)有:
從表格可以看出,哈斯寶《新譯<紅樓夢>》中的全譯部分與原文章回的順序并不完全對應:譯文一至四回完全對應,譯文第六回譯自原文第十九回、譯文第七回譯自原文第二十回、譯文第十一回譯自原文第二十八回、譯文第十六回譯自原文第四十回、譯文第十七回譯自原文第四十一回、譯文第三十回譯自原文第九十七回、譯文第三十二回譯自原文第九十八回、譯文第三十九回譯自原文第一百一十九回。說明哈斯寶并沒有按照原文順序進行翻譯。
縱觀全文,可以看出哈斯寶主要圍繞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故事以及與封建家長們主張的賈寶玉與薛寶釵的婚姻之間的矛盾線索來翻譯原著。與這線索沒有直接關(guān)系的情節(jié),大部分沒有翻譯。即原文第七回、第十回、第十一回、第十二回、第十五回、第三十九回、第四十三回、第四十四回、第四十七回、第四十八回、第五十一回、第五十二回、第五十三回、第五十四回、第五十五回、第五十六回、第五十九回、第六十二回、第六十六回、第六十八回、第六十九回、第七十二回、第八十回、第八十八回、第九十三回,共有二十八回沒有翻譯。
可見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十二回全譯和二十八回不譯外,其余的部分都按照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故事進行了變譯。
三、《新譯<紅樓夢>》的變譯技巧
哈斯寶以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文化背景及自身對《紅樓夢》的獨到見解作為翻譯背景,運用增、減、縮、并、改、拆、倒、摘、概譯等具體手段,在原作三分之一的篇幅中做到了保存寶、黛、釵等主人公的基本悲劇情節(jié)。具體如下:
(一)增譯
關(guān)于“增譯”,黃忠廉教授的《變譯理論》中說:“增指在原作基礎(chǔ)上信息的增加。”[2]增譯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以原作為基礎(chǔ)增加相關(guān)的信息。在哈斯寶《新譯<紅樓夢>》中有關(guān)增譯的用法較多。例如:
1.原文:當時黛玉氣絕,正是寶玉娶寶釵的這個時辰。紫鵑等都大哭起來。李紈探春想他素日的可疼,今日更加可憐,也便傷心痛哭。[3]
譯文.tere üye-dür dai yui amin yadaγsan anu,?ib ?ige boo iui-in boo ?ai-luγa tengri γa?ar-tur m?rg?xü tere nigen ?aγ-tur bülüge.zi ?iuwan tan darui ?nd?r daγun-ir yexele uxilan egüsxexüi-dür,li wan,tan ?ün tan tegünü uruγ?i edür-un saiin-i sana?u,basa ene metü x?gerüxüi-i ü?eged,nengde ilegüü daguu talbin ?uγar uxilaxui-dur,genedte γadana-e?e nigen xümüun mün barxiran uxilaγsaγar oruju ireged xüsere unabai,olan hümün ü?ebesü uγ daγa?u iregsen bi?ixan ?xin ?iuwai yan a?uγu.[4]
這是林黛玉死后的場面描寫。原文描述得較簡單,而哈斯寶在翻譯過程中特意加了一段:“genedte γadana-e?e nigen xümüun mün barxiran uxilaγsaγar oruju ireged xüsere unabai,olan hümün ü?ebesü uγ daγa?u iregsen bi?ixan ?xin ?iuwai yan a?uγu”?!癵enedte”為突然,“γadana-e?e”為從外面,“nigen”為一個,“xümüun”為人,“barxiran”為喊叫,“uxilaγsaγar”為哭著,“oruju”為進來,“ireged”為進來,“xüsere”為地上,“unabai”為掉、摔,“olan”為多,“xümüun”為人,“ü?ebesü”為看,“uγ”為原來的,“daγa?u”為跟著,“iregsen”為來的,“bi?ixan”為小,“?xin”為女孩,“?iuwai yan”為雪雁(人名),“a?uγu”為助動詞。意思是突然有一個人從外面哀嚎著進來撲倒在地上,眾人一看,此人為林黛玉自幼隨身的丫頭雪雁。譯者特意增加林黛玉的貼身丫鬟雪雁悲痛欲絕的場景,其實是想借用雪雁來發(fā)泄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萬般悲痛與惋惜。因為在整個譯文中林黛玉自始至終都是譯者歌頌、贊美、同情、辯護的對象。當她懷著哀怨而離去時譯者將自己的悲痛、惋惜之情只能用雪雁的哀傷來體現(xiàn)出來。
2.原文:“……一時林之孝家的過來,將黛玉停放畢,派人看守,等明早回鳳姐?!盵5]
譯文:udaγsan ügei,lin zhi ?iyoo-in eme, olan exener-ud ir absa-i damnaγulun a?ira?u,dai yui-i oruγuluγad γool ?iyan-tur talbi?u taxil xü?i ergüged,xümün tu?iyan saxiγul?u ?i?i ?rl?ge od?u fwng ?iyw-dur medegulbe.[6]
這是林黛玉死后關(guān)于安放的一段文字。譯文中多了一段細節(jié)描寫,即:“olan exener-ud ir absa-i damnaγulun a?ira?u,dai yui-i oruγuluγad γool ?iyan-tur talbi?u taxil xü?i ergüged”?!皁lan”是多,“exener”為婦人、妻子的復數(shù),“ir”憑借格,“absa”是棺材,“i”賓格,“damnaγulun”為抬著、扛著,“a?ira?u”是拿來,“dai yui”是黛玉,“oruγuluγad”放進、進入,“γool”為中心;中樞;根本;要點等等意思,“?iyan”為漢語借詞間的音譯,“tur”為向位格,“talbi?u”為放,“taxil”為供物、祭品?!皒ü?i”是香,“ergüged”為舉、托、抬;獻、供奉;呈遞;照顧等意?!?taxil xü?i ergüged”的意思是“敬獻祭品”。經(jīng)學者考證哈斯寶是內(nèi)蒙古卓索圖人。譯文中出現(xiàn)的“γool ?iyan”指的是“正堂”;人死后放入棺材也是這一帶的風俗習慣。[7]譯者在這里完全是按照自己的生活習慣和思維模式進行增譯??梢钥闯鲎g者對林黛玉非常敬重。
此外,原作中對林黛玉的死沒有太多的感情流露,敘述的較簡單。而譯者卻增加了一段哀悼林黛玉的詩賦。詩賦中,他將林黛玉的品質(zhì)與民間故事中的“嫦娥”、“織女”相互媲美,將她的才華與古代文人相提并論。并將林黛玉的一生經(jīng)歷和遭遇重新以詩賦的形重現(xiàn)。詩中哈斯寶寫道:“daγun-u ayalγu ?iuwai yan-u baiidal-i ü?eged ?e?erebei,nidün-u nilbusun γar-un aya-i daγa?u ?oburabai.”意思是說當譯者看到雪雁悲痛欲絕,自己不由自主哽咽,眼淚順著手留下……譯者以這樣的描寫宣泄了內(nèi)心的惋惜與悲痛。因此,不難看出,哈斯寶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亦或者他與林黛玉有著相同的遭遇與相似的性格,所以當他看到林黛玉人物形象的時候能夠產(chǎn)生共鳴,當林黛玉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作為譯者只能借助譯作宣泄內(nèi)心的悲痛,從他的每字每句都能夠看出他內(nèi)心的痛苦和吶喊。
(二)縮譯
縮譯是濃縮性變譯,采用濃縮性的譯語傳達原作重要的和主要的內(nèi)容。[8]《新譯<紅樓夢>》中,哈斯寶把自己認為不重要或次要的部分幾筆帶過。例如:
1.原文第二十九回中張道士到賈府拜訪,并向賈母說起給寶玉提親,還向眾道士看通靈玉,并送來一堆金銀器。該段內(nèi)容千余字,譯者卻一筆交代了。如:
譯文:tere süme-in uγ rüng güww g?ng-un t?lüge ger-e?e γaruγsan nayan nasutu zhang doo?i,boo yui-in xas-i olan n?x?d degen ü?egülüged,neliyed olan alta m?ngg?n-u ?üil-un naγadxu yaγuma a?iran ?g?u,basa boo iui-dur beri γuyu?u ?ggüye xemebe.[9]
“tere”指他、那個,“süme”為寺廟,“in”是領(lǐng)屬格,“uγ”為原來;根等意;“rüng güww g?ng”為人名,即榮國公,“un”是領(lǐng)屬格,“t?lüge”是為了,“ger”為家,“e?e“是從比格,“γaruγsan”為出來;登上;出發(fā)等意,“nayan”是八十,“nasutu”是年歲,“zhang“”為百家姓張的音譯,“doo?i”為道士,“boo yui”為寶玉,“in”是從比格,“xas”是玉,“i”是賓格,“olan”為多,“n?x?d”是朋友、伙伴,“ü?egülüged”是給看,“neliyed”是較,“olan”是多,“alta”為金,“m?ngg?n”是銀,“u”是領(lǐng)屬格,“?üil”是種類,“un”為領(lǐng)屬格,“naγadxu”是玩、玩耍,“yaγuma”是東西、物品,“a?iran”是拿來,“?g?u”為給,“basa”是又,“boo yui”是寶玉,“dur”為向位格,“beri”是媳婦,“γuyu?u”為求、請求;申請;乞討;“?ggüye”是給,“xemebe”為助動詞。這句話的意思是“那個為了榮國公出家的八十歲的張道士將寶玉的玉拿給道友看完后,拿來了較多的金銀玩物,還說要給寶玉提親?!逼渲校瑥埖朗渴窃趺凑埑鰧氂竦挠衽?,進來后與賈母的對話,眾道士的敬賀之物等細節(jié)的內(nèi)容都被譯者忽略。
2.原文第四十二回劉姥姥要返回家時賈府上上下下都贈予她衣物布匹,原文近六百字。而譯者仍一筆帶過了。如:
Liu loo loo mün ire?ü arban xobi-in ed a?iγ ol?u xariba.[10]
“ Liu loo loo”指劉姥姥,“mün”是語氣助詞“是”;使得、對的;還是、也是等意思,“ire?ü”為來,“arban”是十個,“xobi”為份,“in”是領(lǐng)屬格,“ed a?iγ”為財富、錢財,“ol?u”是得到,“xariba”為回去。整句話的意思是“劉姥姥再次到來拿著十倍的錢財回去了?!痹闹校敿毭鑼懥速Z母等眾人給劉姥姥送了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各種東西,譯文中卻一筆帶過。
此外,哈斯寶把原作一百二十回譯成四十回,本身就是縮譯的典型。譯者對原文中認為不重要或與寶、黛、釵愛情悲劇沒有直接聯(lián)系的部分均梗概而過。這般縮譯的結(jié)果原文中許多精彩的內(nèi)容都被刪除,自然譯文的內(nèi)容信息量與原文內(nèi)容信息量相比少了許多。
除上述增譯和縮譯方法之外,哈斯寶《新譯<紅樓夢>》中還用了摘譯、改譯、并譯、拆譯、概譯、倒譯等變譯技巧。因篇幅有限,本人后期在其他論文中陸續(xù)介紹??傊箤氝@番翻譯的結(jié)果雖然導致譯文的信息量遠遠不及原文的信息量,但在當時能夠?qū)@部巨作進行翻譯本身就是勇敢的嘗試。我也相信,《新譯<紅樓夢>》會以它獨特的形式在翻譯研究中大放異彩。
注釋:
[1]黃忠廉、李亞舒:《科學翻譯學》,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年6月,19頁。
[2]黃忠廉、李亞舒:《科學翻譯學》,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年6月,108頁。
[3]曹雪芹、高鶚:《紅樓夢》(下),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年8月,1384頁。
[4]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四),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影印出版,1978年8月,1507頁。
[5]曹雪芹、高鶚:《紅樓夢》(下),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年8月,1384頁。
[6]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四),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1978年8月,1509—1510頁。
[7]亦鄰真:《亦鄰真蒙古學文集》,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1年7月,766頁。
[8]黃忠廉、李亞舒:《科學翻譯學》,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4年6月,87頁。
[9]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四),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1978年8月,490—491頁。
[10]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四),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1978年8月,762頁。
參考文獻:
[1]曹雪芹、高鄂:《紅樓夢》(一至三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7年8月1版。
[2]哈斯寶譯:《新譯<紅樓夢>》(一至四卷),內(nèi)蒙古大學蒙古語言文學系影印出版,1978年。
[3]黃忠廉:《變譯理論》,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2年。
[4]黃忠廉:《翻譯變體研究》,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0年。
[5]黃忠廉、李亞舒:《科學翻譯學》,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年。
[6]亦鄰真:《亦鄰真蒙古學文集》,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1年7月。
[7]榮蘇赫、趙永銑:《蒙古族文學史》(三卷),遼寧民族出版社,1994年4月。
[8][蒙古]策·達木丁蘇榮:《蒙古文學概要》(蒙),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1988年11月。
[9]許淵沖:《文學與翻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