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結(jié)婚員們”的生存本相與生命本質(zhì)
——張愛玲小說中的太太形象透視

白春香

（晉中學(xué)院中文系，山西晉中030619）

張愛玲給她筆下的婚姻女性起了一個響亮的職業(yè)化名稱——“女結(jié)婚員們”，并對它進行了這樣的闡釋：“以美好的身體取悅于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職業(yè)，也是極普遍的婦女職業(yè)，為了謀生而結(jié)婚的女人全可以歸在這一項下?！保?］72在長期的父權(quán)文化統(tǒng)治下，女性沒有經(jīng)濟能力，婚姻便成為她們賴以生存的唯一手段，一種別無選擇的職業(yè)。張愛玲深刻地認(rèn)識到男權(quán)社會中女性婚姻的職業(yè)化本質(zhì)，她小說中的女性都是為了生存而選擇婚姻的，婚姻的主要目的是謀生而不是謀人，這就決定了她們的婚姻必然無愛情可言，女結(jié)婚員們婚姻的職業(yè)化本質(zhì)就決定了她們?nèi)松谋瘎⌒?。張愛玲曾給“太太”這樣的注解：“是一個安于寂寞的人。沒有可交談的人，而她也不見得有什么好朋友。她的顧忌太多了，對人難得有一句真心話?！保?］260婚姻把她們淪為物、淪為性、淪為工具，淪為無我的“他者”，張愛玲用“像銀幕上最后映出的雪白耀眼的‘完’字”［3］214來形容“太太”們無我的悲哀。張愛玲深刻地認(rèn)識到女結(jié)婚員們這一職業(yè)的悲劇性本質(zhì)，她說：“對于大多數(shù)的女人，‘愛’的意思就是‘被愛’?！保?］65她甚至借范柳原之口道出了這樣的駭世名言：“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4］72張愛玲以一個女作家自覺的女性意識，在小說中塑造出一系列原汁原味的女結(jié)婚員形象，展示了男權(quán)社會下她們共同的生存本相和生命本質(zhì)。

一、常態(tài)婚姻中“浮世的悲哀”

在張愛玲小說中，常態(tài)的婚姻是“沉默的夫妻關(guān)系”，夫妻之間無愛可言，也無話可說。女結(jié)婚員們本能地踐行著社會對太太的各種規(guī)約，被圈在狹小的家庭空間內(nèi)伺候丈夫、服侍公婆、養(yǎng)育孩子、打理家務(wù)……在太太的崗位上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為此她們也獲得了稍許人生的快感。然而自我人格與主體精神喪失的生存境遇，使她們的內(nèi)心總是時時浮動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幽怨和憤怒，折磨著她們，成為她們生命中難以擺脫的痛苦之源。張愛玲曾用“浮世的悲哀”來概括這些女結(jié)婚員們這一特有的生命感受。她說：“中國女人向來是一結(jié)婚立刻由少婦變成了中年人，跳掉了少婦這一階段?！^‘哀樂中年’，大概那意思就是她們的歡樂里面永遠夾雜著一絲辛酸，她們的悲哀也不是完全沒有安慰的。我非常喜歡‘浮世的悲哀’這幾個字……”［2］261。張愛玲小說逼真地再現(xiàn)了女結(jié)婚員們這種“浮世的悲哀”的生存本相，這是一種快感與痛感并存、浮世與厭世同在、可憐與可悲共有的來自于女性內(nèi)心深處的復(fù)雜而獨特的生命體驗。

《鴻鸞禧》是展示這一生命本相最集中的小說。婁太太自從做了太太，就傾盡心力為丈夫、孩子和家庭忙碌著，盡管婁太太一直很努力要做得更好，但來自家庭和社會的壓力卻時時讓她喘不過氣來。而更為可悲的是，婁太太自身的不足與無能并沒有得到“她心愛的人”們的諒解，反而被他們不斷“重新發(fā)現(xiàn)她的不夠”，而周圍的人也并不同情婁太太，反而認(rèn)為“婁先生婁太太就是錯配了夫妻”。生存的無奈與內(nèi)心的壓抑使婁太太仇視丈夫，仇視周圍的人，她內(nèi)心會經(jīng)常涌出一種厭惡感。婁太太這一發(fā)自內(nèi)心的厭惡，實際上是一個精神備受欺凌的婦女對父權(quán)文化性別壓迫的本能表達，也是對整個男權(quán)社會的厭惡。然而可悲的是，婁太太的厭惡感只留存于情感層面，而在理智上她并不想改變現(xiàn)狀：“叫她去過另一種日子，沒有機會穿戴齊整，拜客，回拜，她又會不快樂，若有所失”。張愛玲兩次用“溫柔的牽痛”來形容婁太太的生命感受?！而欫[禧》不僅書寫了婁太太“浮世的悲哀”，而且還具有很強的延展性，這種獨特的生命體驗又將會在下一代和下下一代婚姻女性的身上重演。婁太太的媳婦邱玉清已經(jīng)粉墨登場，再續(xù)婁太太“溫柔的牽痛”，而棠倩梨倩那些年輕的女兒們也在處心積慮地鉆入婚姻的墳?zāi)梗骸疤馁焕尜豢紤]著應(yīng)當(dāng)不應(yīng)當(dāng)早一點走，趁著人還沒散，留下一個驚鴻一瞥的印象，好讓人打聽那穿藍的姑娘是誰”，她們將成為“溫柔的牽痛”的傳承者。張愛玲在這兒深刻地揭示了這些女結(jié)婚員們深層的悲哀，男權(quán)社會對她們的性別壓迫并沒有使她們警醒，而是一代代心甘情愿前赴后繼地譜寫著一出出凄涼無奈的“浮世的悲哀”的怨曲。

如果說婁太太及其媳婦們“浮世的悲哀”是來自情感與精神的壓抑，那么，張愛玲小說中還有一群太太，她們的“浮世的悲哀”則來自生存和物質(zhì)的壓抑。她們名為“太太”，實際上是婆婆和丈夫役使的工具，她們早已沒有了自我，整日機械地為家庭運轉(zhuǎn)著，身心備受摧殘?！断嘁姎g》中本來美麗漂亮的荀太太一嫁到荀家就成了婆婆干活的工具，做飯、抬箱子，什么粗活都是她干，“出于自衛(wèi)”，她養(yǎng)成“慢吞吞”的畸形性格；《創(chuàng)世紀(jì)》中的全少奶奶在黑暗的廚房里怨天怨地做了許多年，“忙得披頭散發(fā)”，說起話來?！芭e起她那蒼白筆直的小喉嚨……嘰嘰喳喳，鬼鬼祟祟”，最終變成了整日“東瞧西看，這里啄啄，顧不周全”的“焦憂的小母雞”；而《等》中的童太太嫁到童家三十年，一直操勞，丈夫只拿她是干活的工具，因此，童太太恨丈夫，她經(jīng)常勸她的三個女兒“一輩子不要嫁男人”，這是童太太用她痛苦的人生換來的對女兒們的警言。生活的重負(fù)不僅吞噬了她們的身體，也侵蝕著她們的靈魂，使她們淪為一個個動物化的他者。

女結(jié)婚員們在經(jīng)受著各種無奈的“浮世的悲哀”煎熬的同時，自己的性格也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畸變，那種率真、友好、善良等天然的人性美逐漸從她們的性格中消失，庸俗、自私、虛榮、愚癡慢慢注入她們的人性中，成為她們性格中的可憐因子。在《等》中，龐太太為了看緊丈夫，“整天坐在診所里”，無微不至地“愛惜”體貼著丈夫；王太太始終“嘴上有定定的微笑，小弄堂的和平”，生怕得罪周圍的人；童太太奚太太的生活無不充滿悲哀，兩人都搶著向?qū)Ψ絻A訴自己的不幸，但卻不愿成為傾聽者，更不想關(guān)心對方；奚太太對丈夫望眼欲穿，卻總不見丈夫的影子，于是她時時安慰自己，“總有一天她丈夫要回來。不要太晚了——不要太晚了呵！但也不要太早了，她脫了的頭發(fā)還沒長出來”。張愛玲小說在深刻地透視太太們“浮世的悲哀”的生命體驗的同時，也揭示了這種精神折磨對她們?nèi)诵缘呐で?。正如她自己所說的，太太們的“生活情形有一種不幸的趨勢，使人變成狹窄、小氣、庸俗，以至于社會上一般提起太太兩個字往往都帶著點嘲笑的意味?，F(xiàn)代中國對太太們沒有多少期望，除貞操外也很少要求”［2］260?；橐龅哪ルy使女結(jié)婚員們越來越他者化，越來越失去自我，失去正常人性，從而最終淪為男權(quán)社會的笑料。

二、另類婚姻中異化的瘋狂

張愛玲小說中還有一些另類婚姻，在這些婚姻中，女結(jié)婚員們的生存處境更為可憐，她們沒有正常的家庭生活，因而得不到一絲“浮世”的快感，非人的處境使她們的精神變得扭曲而變態(tài)，甚而表現(xiàn)出自虐和虐人的瘋狂。

《白玫瑰與紅玫瑰》中的孟煙鸝本來是丈夫佟振保名正言順的妻，但在她之前，佟振保早已有一個“熱烈的情婦”紅玫瑰，相形之下，孟煙鸝蒼白無力，生性笨拙，缺乏女人味，這些都使她在丈夫的眼中成為“一個乏味的婦人”。她在家里是一個多余人，丈夫不喜歡她，仆人們不尊敬她，她沒有自我，“心里總有點不安，到處走走，沒著沒落的”。多余人的角色使她不能像其他太太那樣體味到“浮世”的快感，孤獨與自卑如影隨形，折磨著她，煎熬著她。這種潛在的憤怒促使她的心理畸形發(fā)展，終于通過自虐的方式發(fā)泄出來：她與一個“有點佝僂著，臉色蒼白，腦后略有幾個癩痢疤”的其貌不揚、舉止猥瑣的裁縫偷情。面對這樣一個偷情的對象，作為知識女性的她，不僅不感到惡心，反而獲得了自足感，她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了變化，“煙鸝現(xiàn)在一下子有了自尊心，有了社會地位，有了同情和友誼，……有一種沉靜的美”。實際上，孟煙鸝是通過這種自虐的方式來清除心中的痛苦，報復(fù)丈夫的無情，并尋找內(nèi)心深處久違的自尊的。

如果說孟煙鸝變態(tài)的自虐還是出于獲得人性的自尊，那么，曹七巧、梁太太和曼璐的變態(tài)則更為可怕，她們的人性已消失殆盡，獸性控制了她們的靈魂?！督疰i記》中的曹七巧本來是一個鮮活爛漫的麻油店老板的女兒，她曾經(jīng)有自己懵懂的愛情，但兄嫂把她賣給姜家有癆病癱瘓在床的二少爺做少奶奶，這種終日與“死人”為伴的畸形婚姻便注定了她的悲慘人生。她渴望和諧的家庭生活，但姜家上下都看不起她；她渴望正常的性愛，但“死人”般的丈夫不能給她，她深愛的三少爺又總是捉弄她；她渴望與人交流，但妯娌小姑子都不愿理她；她渴望參與家庭事務(wù)，但在這個家庭中“誰拿她的話當(dāng)樁事”。在姜家這樣一個閉塞的死氣沉沉的生存環(huán)境中，七巧不僅得不到一絲“浮世”的快感，而且正常的情愛、性愛、親情、友情全部被扼殺，金錢欲成為她唯一的生存欲望。于是，她的性情漸漸畸變，變得刻薄而惡毒，她采用各種非人道的手段迫害她身邊的人甚至至親骨肉：她用刻薄刁鉆的話語對待妯娌小姑；她常常使性子打丫頭、換廚子；她變態(tài)地控制兒子、淫虐媳婦；她千方百計地破壞女兒的婚姻，使盡手段毀滅了女兒剛剛?cè)紵饋淼膼矍??！八媚浅林氐募辖桥鼩⒘藥讉€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兒子女兒恨毒了她”，最終她成為一個可怕的吃人的虐待狂。

與曹七巧被迫墮入畸形婚姻不同，《沉香屑·第一爐香》中的梁太太是主動選擇了畸形婚姻。為了貪圖奢華的物質(zhì)享受，她不惜與家庭斷交嫁給一位富商老頭，老頭死后，她已是一個五十出頭的半老徐娘。長期的性壓抑扭曲了她的心靈，使她如饑似渴地追求異性青年，并不惜重金豢養(yǎng)年輕女性來替她捕獲“獵物”。她的親身侄女，一個有理想有抱負(fù)的知識女性，也在她的引誘下墜入了她精心設(shè)置的陷阱，成為她瘋狂性欲的犧牲品。與梁太太對侄女的殘酷無情相似，《十八春》中為養(yǎng)家糊口淪落為妓女的曼璐，人性也逐漸畸變，在從良嫁給投機商人祝鴻才后，為了留住丈夫的心，竟慘無人道地苦心設(shè)置騙局讓丈夫強奸了自己的親生妹妹。

如果說孟煙鸝的自虐損害的只是自身，那么，曹七巧、梁太太和曼璐獸性的瘋狂滋長，卻具有吃人性。張愛玲曾在《談女人》中這樣說：“一個壞女人往往比一個壞男人壞得更徹底”，“一個女人的惡毒就惡得無孔不入”［1］70。她的小說淋漓盡致地展示了這些太太在畸形婚姻下被迫異化后轉(zhuǎn)而所具有的吃人本質(zhì)，而更為可貴的是，張愛玲在展示她們吃人行為的同時，更關(guān)注她們內(nèi)在靈魂異變的過程。這些婦女在非人的生存狀態(tài)下，她們內(nèi)心的不平和痛苦逐漸被憤怒和反抗所取代，而畸形的環(huán)境只能滋生畸形的反抗，于是，她們正常的人性逐漸被剝蝕，獸性逐漸生長出來，并牢牢地控制住她們的靈魂，慢慢地使她們變?yōu)椤皠游锸降娜恕薄?/p>

三、女結(jié)婚員們的生命本質(zhì)

張愛玲小說不僅深刻地展示了女結(jié)婚員們的生存本相，而且還借鑒中國古典小說意象化敘事的方法，以形傳神別出心裁地把僵尸意象穿插在女結(jié)婚員們生存本相的展示中，完成了對她們死氣沉沉的生命本質(zhì)獨特的意象化書寫。僵尸意象貫穿在張愛玲的眾多小說中，形成一股意象流，透徹地書寫出太太們僵尸般的生存本質(zhì)。

《金鎖記》中的曹七巧本來是一只美麗而富有生命活力的蝴蝶，但賣身做了姜家二少奶奶后，等待她的是無愛無欲的婚姻、姜家上下人的鄙薄、小叔子的挑逗和對她金錢的窺視……這一切使一只美麗的蝴蝶也變?yōu)椤安Ａ蛔永锏暮麡?biāo)本，鮮艷而凄涼”；壽芝在婆婆曹七巧毫無人性的精神折磨下，也漸漸地變?yōu)橐痪呓┦?，“月光里，她的腳沒有一點血色——青、綠、紫，冷去的尸身的顏色”?！冻料阈肌さ谝粻t香》中的梁太太為貪戀金錢嫁一老朽，后又無人性地放縱情欲，成為一具行尸走肉，她的住處也變成一座墳?zāi)?，“那巍巍的白房子，蓋著綠色的玻璃瓦，很有點像古代的皇陵”?！盾岳蛳闫分械鸟T碧落本來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嫁給她并不喜歡的聶介臣后，夫妻間沒有愛情，她整個人一下子就蔫了，變成一具活著的“僵尸”，“她是繡在屏風(fēng)上的鳥——悒郁的紫色緞子屏風(fēng)上，織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鳥。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給蟲蛀了，死也還死在屏風(fēng)上”?！痘ǖ颉分械泥嵎蛉苏铡把鲋槗u搖擺擺在屋里走過來，走過去，凄冷地嗑著瓜子”，成為“一個美麗蒼白的，絕望的婦人”，一具沒有情愛的“僵尸”。

即使是那些即將邁入婚姻大門的新娘，她們本來還充滿著女兒們的青春活力，但在張愛玲的筆下，也有一種不協(xié)調(diào)的僵尸意象的書寫?！冻料阈肌さ诙t香》中的新娘愫細(xì)“像玻璃紙包扎著的一個貴重的大洋娃娃，窩在一堆卷曲的小白紙條里”，她的皮膚“靜得像死”?！而欫[禧》中的新娘邱玉清：“白倒是挺白，就可惜是白骨”；在婚禮上“半閉著眼睛的白色的新娘像復(fù)活的清晨還沒醒過來的尸首，有一種收斂的光”；她拍的照片要么像祭祀上常用的“背后撐著紙板的紙洋娃娃”，要么像“一個冤鬼的影子”。這些“尸身”似的身體敘述與愫細(xì)、邱玉清的新娘身份似乎格格不入，然而，張愛玲就是要通過這種反差鮮明的身體敘述預(yù)示那些聲勢排場的婚姻并不是這些新娘們嶄新幸福的開始，而是要把她們帶到地獄，最終把她們逐漸變成一具具沒有靈魂的“僵尸”。因此，婚禮在張愛玲的筆下也別有意味，它們看似熱鬧，但也掩飾不住其中的不祥與陰翳?！冻料阈肌さ诙t香》中的愫細(xì)和羅杰結(jié)婚的場面就充滿著許多不和諧的音符：“一排一排白蠟燭的火光，在織金帳幔前跳躍著。風(fēng)琴上的音樂，如同洪大的風(fēng)，吹得燭光直向一邊飄。圣壇兩邊的長窗，是紫色的玻璃。主教站在上面，粉紅色的頭發(fā)，一頭雪白的短頭發(fā)楂子，很像蘸了糖的楊梅?！倍赌贻p的時候》中沁西亞的婚禮甚至有點類似于葬禮，顯得鬼影幢幢，陰氣十足：“圣壇后面悄悄走出一個香伙來，手持托盤，是麻而黑的中國人，僧侶的黑袍下露出白竹布褲子，赤腳趿著鞋。也留著一頭烏油油的長發(fā)，人字式披在兩頰上，像個鬼，不是《聊齋》上的鬼，是義冢里的、白螞蟻鉆出鉆進的鬼?！被槎Y上的熱鬧喜慶、新人們身上洋溢的幸福感等等，這些快樂的元素都統(tǒng)統(tǒng)被張愛玲過濾掉了，展現(xiàn)出來的是一幕幕陰森不祥的氛圍，她正是要通過這種鬼氣陰森的意象書寫，來揭示婚姻就是女性的墳?zāi)惯@一生存本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