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銘志, 薛柏成
(吉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 四平 136000)
清朝武裝力量主要有八旗與綠營,綠營是以漢人為主要成員的軍事作戰(zhàn)組織;而八旗則分為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這其中八旗漢軍在清朝的崛起過程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順治元年清軍入關,此時的八旗大略有“滿洲六萬,并蒙古、漢軍共十萬”[1]。這十萬人既要守衛(wèi)國家政治中心——北京,又要南征北討經(jīng)略地方,任務極為艱巨。這就迫使清朝統(tǒng)治者必須在短時間內(nèi)擴大八旗官兵的數(shù)量。顯然僅僅依靠八旗內(nèi)部的抽丁披甲不能立刻解決問題,需要盡快將現(xiàn)有的武裝人員編入八旗,從而擴充兵力。因此清王朝在將大部分中原降清軍隊改編為綠營的同時,又將“自順治元年五月以來各處投誠之武功臣”[2]194中的部分人員編入八旗,使其成為八旗漢軍中的“定鼎后投誠入旗者”[3]。這部分漢軍旗人,被稱為新漢軍旗人。
學術界對于中原漢人入旗的問題已有研究(1)參見《順治年間(1644—1660)的漢軍(遼人)及其任用》(渡邊修)、《漢軍旗人官員與清代政治研究》(孫守朋)、《清朝開國時期八旗研究》(王景澤)、《清朝八旗戶籍制度研究》(余瑞華)、《清代的獎賞制度研究》(王彥章)等。。但大多是對高級漢官入旗成為漢軍官員的事例進行論證,而對于其具體的入旗緣由并未有深入的研究與探討。在此筆者通過對相關檔案與文獻的梳理,具體分析順治朝中原降清漢官被編入或未被編入八旗漢軍的緣由。
順治元年,清軍在一片石之戰(zhàn)中獲得勝利后繼續(xù)追擊大順農(nóng)民軍。但是相較于東北地區(qū),關內(nèi)的中原十八省由于地形復雜、城市廣布必須派遣重兵方可保證對其的有效控制。因此,“迨定鼎燕京,統(tǒng)一四海,有明舊臣率先慕義者,皆得編在旗籍”[4]1。入關之初最先投誠便是中原降清漢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第一個入旗緣由。
例如孔永吉,“初仕明為參將。順治元年,在滄州軍前投誠”[5]5009,入八旗漢軍,“隸正白旗”[6]。劉士心,“初仕明為武弁,順治元年投誠”[5]5009,隸鑲白旗漢軍旗分。李鵬飛,其祖為明朝武官,“順治二年始隸旗籍”[7],入鑲藍旗漢軍旗分。在此筆者將順治朝部分被編入八旗漢軍的中原降清官兵之降清時間統(tǒng)計如下(見表1):
表1 順治朝部分新入旗漢官降清時間統(tǒng)計
從表1中我們看到,被編入八旗漢軍之中原漢官,人數(shù)以順治元年到順治三年為最多,此后急劇減少。這是因為這一時期為清軍奠定中原統(tǒng)治地位的關鍵時期,急需充實軍事力量。而當清朝在中原地區(qū)取得了優(yōu)勢地位之后,便有意識的減少將中原漢人編入八旗漢軍的行為。例如在順治十六年滿洲官員折庫納請求將北方漢人中善射者“編入漢軍牛錄披甲”[8],清朝統(tǒng)治者斷然否定其議,并認為中原漢人“不便編入漢軍牛錄”[9]。這充分說明了編入八旗漢軍者,只能是降清較早的漢官——不僅有明遼軍將領,也包括入關之初投降的中原明軍和農(nóng)民軍官員——而非取得中原統(tǒng)治權后的普通中原漢人。
另一方面,清朝統(tǒng)治集團若是將順治元年至順治三年降清的中原漢官全部編入八旗漢軍,不但人數(shù)較多,而且在這些投降的漢官之中“多有首鼠兩端,觀望形勢,陽為歸順,而中懷二心者”[10],一旦利益不得,便會立刻叛清。雖八旗漢軍由“遼、沈邊氓及明之潰軍敗卒”[11]39所組成,但是在對“明之潰軍敗卒”編入八旗漢軍的處理方式上,因關外與關內(nèi)的不同,而有所差異。在清太宗統(tǒng)治時期,投降之明軍軍官大多被編入八旗漢軍。進入順治朝,降清的明軍及農(nóng)民軍官員呈幾何級的增長。如果將為數(shù)眾多且意志不堅的中原漢官編入八旗漢軍,必然會威脅到八旗勁旅的穩(wěn)定。因此只能將這些漢官的受降者作為入旗因素之一加以考量。順治二年十一月,清朝統(tǒng)治集團頒布命令:“和碩德豫親王、多羅英郡王、固山額真準塔,出兵所招降的公二名,侯九名,伯七名,總兵官二十七名,副將七十六名,參將、游擊二百二十名,都司、守備一百四十一名,將這些分別派往有官員短缺的旗分”[12]??梢钥闯?,上述漢官此時入旗緣由便是“豫王多鐸、英王阿濟格、準塔將軍所招降之人”。例如賈漢復,原系明軍副將,“順治二年,豫親王多鐸南征,漢復詣軍門降,隨入都,隸正藍旗漢軍”[13]6504。即受理賈漢復投降事宜的是豫王多鐸。又如柏永馥,于順治二年在淮安投降,后入旗,隸正黃旗漢軍旗分,當時的受降者便是“固山額真準塔”[14]87。再如“正紅旗的新投誠官員史宗諭,湖廣人。和碩英親王給予守備札付”[12],即正紅旗漢軍旗人史宗諭在當時的受降者為英王阿濟格。
清朝統(tǒng)治集團之所以將受降于多鐸、準塔、阿濟格這幾位將領作為中原降清官兵編入八旗漢軍的主要考慮因素而非譚泰、豪格、阿巴泰等人。筆者認為,其根本原因在于當時清王朝的實際統(tǒng)治權掌握在睿親王多爾袞手中,豫親王多鐸、英郡王阿濟格皆為多爾袞同母兄弟,而準塔乃“正白旗滿洲世職大臣”[15],為正白旗旗主多爾袞的屬人。這其中有很大可能是向投降的中原漢官彰顯睿親王在清朝統(tǒng)治集團內(nèi)的權勢,使得這些新近入旗的漢軍旗人能夠更好地對多爾袞本人而非清世祖效忠。
任何戰(zhàn)爭,均為軍事體系間的較量。而軍事體系之強弱與人員招募、官兵訓練、兵種裝備、組織制度、協(xié)同支援、后勤保障等多方面因素有關。明朝以衛(wèi)所制為主要軍事組織,實行軍屯制,以達到軍隊自我供養(yǎng)之目的。在兵種方面,既有輕裝步兵,也有蒙古特色的輕騎兵,同時還有炮兵部隊——神機營。然而在明朝衰落的過程中明軍高級將領“皆私役健丁”[16],由此家丁體系便開始走向歷史的前臺,到了后期明軍唯一可恃之作戰(zhàn)力量便是高級將領自行招募的家丁部隊。
清軍在關外與遼東明軍的斗爭中已熟知明朝軍隊的特點。因此,一方面,將明朝遼東都司下屬的各衛(wèi)所堡軍戶“照滿洲例編壯丁為牛錄”[4]8,以擴充兵力。例如鑲黃旗漢軍第四參領第七佐領“系太宗文皇帝時,將長灘堡、小馬頭堡二處壯丁編為牛錄”[17];另一方面,對于擁有強悍家丁的明遼軍將領,多有招降之意。例如正黃旗漢軍第四參領第三佐領,便是“將祖大眷、戶下壯丁七名并族兄祖大壽帶領投誠官兵、壯丁并戶下家人一百九十一名共一百九十八名編設”[18],即該佐領皆由祖氏家族成員及其家丁部隊組成。順治朝入主中原后,面對不斷投降的中原明軍與農(nóng)民軍,一方面繼承關外傳統(tǒng),另一方面根據(jù)政治軍事斗爭形勢的新變化,將這些降清的中原漢官之個人經(jīng)歷與所擁有的軍事資源作為入旗的考量因素之一。
具體說來,對于擁有較多軍事資源的中原高級漢官被直接編入八旗漢軍。因此,投誠之時為清王朝帶去的軍事資源,成為中原漢人軍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緣由之一。例如馬寧,“原系明朝陜西副將。順治二年正月,大兵征陜西”[19],“寧率眾投誠,隸正白旗漢軍”[13]6508。唐文耀,“順治六年,率將弁四千余人投誠,授二等阿達哈哈番”[20],入旗后,隸鑲黃旗漢軍旗分。郭熺,“以率眾投誠,授三等阿達哈哈番”[21]2595,后入旗,隸鑲藍旗漢軍旗分。再如鄭芝龍,本為海盜出身,后被招安,成為明軍的總兵。順治二年,被南明唐王政權封南安伯,晉平國公。然而,唐王朱聿鍵是由其子鄭成功所立,因此在順治三年,“貝勒博洛師至福建,斬聿鍵;以書招芝龍降,芝龍喜,率所部降軍門”[22]6692。由于鄭芝龍在成為明軍高級軍官之前,便已經(jīng)擁有了海盜與海商的雙重身份,與外國商人有較多往來;并且經(jīng)常率部出入南中國海地區(qū),對當?shù)氐乃沫h(huán)境極為熟悉。因此清朝統(tǒng)治集團特將“閩海地方保障事宜,悉以委托”[23]84,并決定將鄭芝龍編入鑲黃旗漢軍旗分[23]63。
而對于高級將領麾下的中下級官員,清朝統(tǒng)治集團則是考察其相關的軍事經(jīng)歷。如果為將領的家丁抑或是相關關系者便“分轄降眾為佐領”[24],隨將領一同編入八旗漢軍。反之,則直接改編為綠營。因此,高級將領的家丁身份便成為中下級軍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主要緣由。最典型的就是對“隨左夢庚投誠”之官員的安置上。順治二年,左夢庚因帶領官兵降清,其麾下的總兵、參將、游擊等中高級軍官與士兵皆跟隨投降。清朝統(tǒng)治集團便將這些軍官及其家丁同左夢庚一起編入八旗漢軍。例如許友信,“原系明朝武弁……隨左夢庚投誠”[25]5255,隸鑲白旗漢軍旗分。又如“正黃旗張史才,陜西人,隨同左夢庚降服”[14]476。再如于大鵬,“為明朝末弁。順治二年,隨左夢庚來歸,授拖沙喇哈番”[26],后編入鑲黃旗漢軍旗分。而“左夢庚隨帶兵丁、閑散壯丁、及戶下壯丁”[27],即左氏家族成員和左夢庚本人的隨帶家丁,被直接改編為正黃旗漢軍第五參領第八佐領。
與此同時,“隨左夢庚投誠”之官員亦有未編入八旗漢軍之人,如徐勇、金聲桓二人。主要原因便是二人非左良玉及左夢庚的親信軍官或家丁,且皆與何騰蛟有歷史關系。徐勇,“初為明巡撫何騰蛟裨將;后隸寧南侯左良玉部下,官總兵”[13]6422,是何騰蛟的舊部將領。金聲桓,“初為明總兵黃龍裨將,與大兵戰(zhàn)于旅順;龍敗死,聲桓遁去。后復隸寧南侯左良玉部下”[22]6687。崇禎十六年,明思宗批準總督何騰蛟的建議,“加聲桓援剿總兵銜,以示鼓厲”[28]。可以說,金聲桓能夠獲得總兵職銜,實與何騰蛟密切相關。時“監(jiān)軍御史黃澍挾良玉勢”[29]6996與馬士英不和,并“深以騰蛟附士英為疑”[30]403。同時“召三十六營大將與之盟”[29]6997,鼓動左良玉起兵討伐馬士英?!傲加裰畺|下也,夢庚與黃澍謀甚秘”[31]。當左良玉部進軍至何騰蛟防區(qū)后,左夢庚立刻“遣數(shù)十騎脅騰蛟登舟,亦未與相見。騰蛟意不欲行,佯墮水,匿蘆荻中,附小舟得達岸,走江西,將歸武昌”[30]403。左夢庚降清后,黃澍的影響未消,必然對馬士英及何騰蛟有所憤恨。因此,清朝統(tǒng)治集團在安排隨降官員的過程中,為拉攏左夢庚必然不會將金聲桓與徐勇二人同盧光祖、吳學禮、張應元等左良玉舊部一般編入八旗漢軍。
軍人皆以作戰(zhàn)勇敢,獲得軍功為殊榮。擁有軍功者,統(tǒng)治集團不僅給予其相關的物質(zhì)獎勵,也會有爵位、官職等的獎賞。清王朝在繼承歷代王朝軍功獎勵機制的基礎上,創(chuàng)建出其獨特的軍功獎勵體制,不僅有傳統(tǒng)的封爵、授官等,還有因八旗制度而衍生出來的“入旗與抬旗”[32]。這些中原漢官于降清前后,在協(xié)助八旗軍隊作戰(zhàn)過程中大多立有軍功,因此,論軍功之大小,敘獎賞之高低。如果說“抬旗”是作為對八旗官兵的最高獎賞,是旗人變更旗籍的緣由之一,那么,作為對漢官最高規(guī)格的獎賞,“以軍功編入漢軍旗籍”[33]便成為順治朝中原漢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又一緣由。
如白丁出身以軍功躋身漢軍官員的竇三畏?!案]三畏,原為白身,固山額真譚泰等圍南昌府后,其與韓應崎商儀,打開城門。我軍進入之前,城內(nèi)漢人即察覺來戰(zhàn),其率一百四十兵出陣,妻孥被殺。故授三等阿達哈哈番,準襲四次”[2]44。可以說,竇三畏帶領一部分士兵出戰(zhàn)策應固山額真譚泰的軍事行動,為清軍占領南昌府及后續(xù)攻下江西的反清叛軍奠定了基礎,屬于重大軍功。因此,清朝統(tǒng)治集團不僅對其授予世職,更是將其以軍功編入八旗漢軍。入旗后竇三畏隸鑲藍旗漢軍旗分[21]2595,并且接替盧光祖,管理鑲藍旗漢軍第五參領第一佐領,從而位居四品官員之尊。
任何軍事組織均為一定的政治目標服務,帶有極強的政治立場。八旗軍隊亦不例外,例如清太祖將敵對的海西女真“部民多數(shù)分散編入建州、東海女真的牛錄”[34]。這一以政治立場來區(qū)分對待投降人員的歷史傳統(tǒng)亦被順治朝繼承,作為對中原降兵政治立場堅定的獎勵,是中原漢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一個緣由。
比較典型的便是鑲藍旗漢軍旗人李宏德,其原籍為山西陵縣。叛軍據(jù)陵縣自立,“我兵進剿,宏德越眾投誠”[25]5265,以自己的實際行動表明了忠于清朝,拒不附逆的政治立場。因此李宏德被留在清軍中效力,積軍功升任官職。李宏德及其家族成員最終被編入八旗漢軍。
而在順治朝沒有被編入八旗漢軍的中原漢官,在清軍看來則或多或少的犯了一些政治方面或者是軍事方面的錯誤。關于軍事方面的錯誤,例如“胡茂禎,陜西人,輔政叔父德豫親王頒予總兵官札付。順治三年三月,因失守寧國府,洪承疇參奏后,由部上奏,命胡茂鎮(zhèn)(禎)戴罪立功。四年四月,經(jīng)奏授為徽州總兵官”[14]435。順治五年,反清叛軍攻擊徽州,雖取得部分勝利,但是在當年的“三月,賊陷祁門、黟縣,茂禎趨救,賊已入休寧……自督兵復其城。事聞,命戴罪立功”[13]6497。從以上史料可以看出,盡管清王朝對胡茂禎多有信任,然而其在軍事方面,鮮有較好表現(xiàn),因此未能編入八旗漢軍。關于政治立場方面的錯誤,有姜瓖者,為明軍總兵官。大順農(nóng)民軍興起后,投降李自成。順治元年,“故明大同總兵官姜瓖斬賊首柯天相,獻大同來降”[35]。但是在等待清軍接管大同等地方防務時,“議委托棗強王持國政,續(xù)先帝之祀”,被睿親王多爾袞斥為“大不合理”[14]33,也未能編入八旗漢軍。
降清者是否可以編入八旗漢軍,不僅取決于其降清時間之先后、降清前后所立之功績,還要看其個人意愿。如果降清者有入旗意愿,那么清朝統(tǒng)治集團會審核此人的履歷與功績,以確定其是否可以編入八旗漢軍。因此,“奏請歸隸旗籍”[13]6519便成為中原漢官被編入八旗漢軍的緣由之一。
任珍,明軍副將,順治二年降清。降清后,先是在漢軍官員孟喬芳麾下作戰(zhàn),于西安擊退賀珍的軍隊。在攻打蒲城的戰(zhàn)斗中,率軍擒獲王交、張留二將。順治四年,清朝統(tǒng)治集團“升副將任珍,為都督僉事,充鎮(zhèn)守興安總兵官”[36]。在興安總兵的任上,先后率軍剿滅胡向晨、米國真、李世英、李應全、王國賢、王大漠等危害陜西地方安全的土匪與敵軍勢力。孟喬芳任職陜西總督期間,之所以能夠“撫綏隴右,在當時疆臣中樹績最烈”[37],任珍作出了巨大的軍事貢獻。因此在順治八年五月,“授予陜西興安總兵官、太子太保、左翼都督任珍,為三等精奇尼哈番,世襲罔替”[2]194。順治九年,“任珍疏請歸旗,允之”[38],特命其“隸正黃旗漢軍”[39]。
田雄,早年為明軍總兵官。順治二年,豫親王多鐸率領軍隊攻克南京,田雄和馬得功“兩總兵官,縛福王來獻”[14]77,并且“以原銜從征。尋授雄杭州總兵”[40]9662。當年十月,田雄協(xié)助陳漢軍官員張存仁的軍隊擊退南明魯王軍隊進攻,“斬五百余級”[41]4210。順治八年,田雄協(xié)助陳漢軍將領金勵“率滿漢戰(zhàn)船,乘潮出關,擒偽蕩侯阮進于橫洋,獲偽敕印,遂克舟山”[41]4211。當年五月,冊封其為“一等精奇尼哈番,世襲罔替”[2]194。順治十二年,田雄為寧海大將軍伊爾德軍隊“晝夜督治戰(zhàn)艦攻具,留參將徐信、傅長春、游擊劉登瀛等扼要隘,通聲援;而自率精銳會大軍誓師登舟,由定海大洋進烈港”[13]6519。并會同伊爾德部隊攻克敵軍海防要塞,“捷聞,加少傅兼太子太傅,賜冠服,甲胄”[13]6519。順治十五年,田雄“疏請歸旗籍”[40]9663,清朝統(tǒng)治集團考慮到田雄降清以來的功績,“許之。于是隸漢軍鑲黃旗”[13]6519。
我們看到,任珍與田雄之所以能夠成為漢軍旗人,與其說是以軍功編入漢軍旗籍,不如說是因主動申請編入八旗漢軍的典型案例。
清朝統(tǒng)治集團于順治朝以降清時間的先后,降清時受降者身份的不同,降清前后的政治軍事表現(xiàn),自身經(jīng)歷與所掌握之軍事資源,個人意愿等多種因素將部分中原降清漢官編入到八旗漢軍,使之成為漢軍旗人,從而有效地加以籠絡,穩(wěn)固了統(tǒng)治。并且,清朝統(tǒng)治集團在將這些中原漢官編入八旗漢軍的過程中,以多種因素并行考量。從而滿足了入關初期八旗軍隊行軍戰(zhàn)斗與監(jiān)視綠營的需要。
順治朝后,有部分漢官亦是因上述緣由被編入八旗漢軍。例如在康熙二十一年,清朝統(tǒng)治集團將在“三藩之亂”中以率領水師擊敗吳三桂叛軍的水戰(zhàn)專家林興珠“歸并鑲黃旗漢軍”[4]10??滴醵辏瑢⒆耘_灣歸降而來的鄭軍統(tǒng)帥劉國軒撥入八旗漢軍,“隸鑲黃旗”[42]。嘉慶元年,為兌現(xiàn)位列紫光閣功臣之一的名將孫士毅的入旗申請,清朝統(tǒng)治集團特命其長孫孫均“襲封伯爵,入正白旗漢軍旗籍,從士毅意也”[43]。然而,隨著清王朝在全國范圍內(nèi)統(tǒng)治秩序的穩(wěn)固,新漢軍旗人在康熙朝雖然依舊受到信任。但進入雍正朝后,清朝統(tǒng)治者推行以“本朝之為滿洲,猶中國之有籍貫”[44]為核心的主流價值觀。使得“滿洲”這一概念,不再僅僅表示一種血緣化的部落族群概念,更是一種地域集團的概念。這就使得在入關之前就已經(jīng)加入八旗,以關外漢人與遼東明軍為核心,雖位低于滿洲旗人,但已有“滿洲化”現(xiàn)象的陳漢軍旗人才是“滿洲”這一“地域集團”的真正成員。例如清代統(tǒng)治集團認為,“隨左夢庚同來人等編設佐領,分散八旗,乃世祖章皇帝嘉伊等誠悃,特沛隆恩,并非因有功績及帶來壯丁新編之佐領可比”[45]。因此,順治朝以各種緣由被編入八旗漢軍的中原降清漢官,其自身未出現(xiàn)任何的“滿洲化”現(xiàn)象,必然遭到排斥。隨著清朝統(tǒng)治集團逐步接受了儒家的“臣節(jié)”思想,這些在歷史淵源上與綠營別無二致的新漢軍旗人,因“從龍豐沛舊臣,尚不能生計富饒”[11]39之客觀情況的存在,在乾隆朝實行“漢軍出旗”政策時,必然會成為首先被犧牲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