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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河風(fēng)波

      2021-03-28 02:53:23白守成
      今古傳奇·單月號 2021年2期
      關(guān)鍵詞:衛(wèi)生室建國小明

      白守成

      新冠肺炎疫情都快把人關(guān)瘋了。好不容易解封,建國和小明聚在一起,海闊天空閑聊了許多。經(jīng)歷了這場大災(zāi)難,兩人心態(tài)都有很大的變化。小明問建國:“你有桃兒的消息么?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建國說:“她和我的親戚同村,幾年前我見過她,過得還不錯?!?/p>

      小明道:“如果沒有那個事,她可能過得更好?!?/p>

      建國道:“那個事還不是因為你多嘴?”

      建國說這話時,一本正經(jīng),好像與他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小明聽了這話后,有如氣管里吸進異物一般,連續(xù)咳了幾聲,狠狠瞪了建國一眼,反詰道:“你這是什么話?我不就是說給你聽了么,你不攛掇,哪里會讓別人曉得?”

      這時,建國才感覺到自己的失言,為了緩和氣氛,順?biāo)浦鄣卣f:“這也不怪你,紙包不住火,即使你不說,他們的事遲早也會暴露的?!?/p>

      “這話還差不多,不過話說回來,這是我一生做過最后悔的一件事?!毙∶饕矙z討自己當(dāng)時的年輕和沖動。三十多年來,小明內(nèi)心深處的愧疚,時不時像一根針扎得內(nèi)心隱隱作痛,他深感自己對不住桃兒。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小明問建國:“你有桃兒的聯(lián)系方式么?”

      建國說:“沒有,但我可以找到。聽說她因為疫情,今年沒有出去打工了?!?/p>

      小明說:“如果能聯(lián)系上,我們一起去看看她吧。”

      建國點了點頭說:“好,沒問題!”

      提起桃兒,小明的心里五味雜陳。時光像個巨大的黑洞,把他吸進往事的隧道,記憶洶涌而來……

      桃兒和小明年輕時都是衛(wèi)生員。長河大隊原有兩名赤腳醫(yī)生,建國和彪子,年齡都是二十七八。負(fù)責(zé)人是彪子,長得矮墩墩,賊眉鼠眼的,他從一個老中醫(yī)那里學(xué)了點兒皮毛,有次給一個婦女看診后,叮囑她說:“你今后來看病,一定要穿短褲啊。”一句話讓病婦大驚。事后,這婦人跟人說:“彪子神呢,把脈能把出我沒穿短褲?!逼鋵?,那時婦女的褲子都是旁邊開口,婦人那天扣子沒扣好,讓彪子看到了。這事起初傳得很神,后來讓人揭穿了,就成了笑話。

      雖說彪子是負(fù)責(zé)人,但他族人少,是靠當(dāng)副書記的二爺舉薦才當(dāng)了村醫(yī),而建國家族勢力強,雙方門口都有三尺硬土,誰也不買誰的賬,互相攻擊和指責(zé)成了家常便飯,總讓支書頭疼。為了緩和矛盾,平衡關(guān)系,書記決定培養(yǎng)兩個新人。

      于是,小明和桃兒成為全大隊里的幸運兒,吃上了讓許多村民都眼紅的“輕散飯”。

      那年小明18歲,桃兒17歲。

      長河衛(wèi)生室是由祠堂改建的,大門朝南開,門頭墻上的紅十字格外耀眼,外墻還有醒目的油漆標(biāo)語,房間雖然被內(nèi)墻隔斷,但依稀可見香火熏過的痕跡。

      上班第一天,彪子說:“歡迎兩個新來的同事,小明先熟悉藥房吧,桃兒呢主要負(fù)責(zé)注射室的日常工作,由建國先教。”

      建國問:“住的地方怎么辦?”

      彪子說:“小明跟我住一間,桃兒住一間,我們輪值夜班,你三天不回家老婆就來喊,我那點兒自留地也不能不耕,反正一半的時間不在這里住?!?/p>

      小明雖然個子矮小、文靜瘦弱,但心直口快,老實單純,挺招人喜歡。桃兒白凈水靈,明眸皓齒,蓄一條長辮子,可謂人見人愛。兩位新員工的加入,像給衛(wèi)生室增加了緩沖劑,村支書那里也平靜了許多。

      可是,好景不長。那天一大早是建國值早班,彪子頭一天回家慰問老婆還沒來,三小隊的蓮秀一步一扭地?fù)u到衛(wèi)生室。她先是用眼睛掃了接診室一圈,然后朝建國說:“國哥,就你在啊,彪哥呢?”

      “你是看病呢還是找人???”建國有點兒不高興。

      蓮秀道:“人家當(dāng)然是看病呀!”

      建國問:“你得的是只有彪子能看的病么,我不是醫(yī)生?”

      “哎喲喂,國哥,誰說你不是醫(yī)生了?是彪哥讓我今天來打兩支葡萄糖的?!鄙徯惚唤▏患?,就實話實說了。話畢,她一臉得意的樣子,在當(dāng)時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在很多人看來,只交5分錢掛號費就能打葡萄糖是一種榮耀。

      建國道:“我看你好好的,為啥要打葡萄糖?”

      蓮秀臉一紅,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正犯愁時,彪子到了。蓮秀仿佛遇到了救星,沖著彪子就喊:“彪哥,你怎么才來?。 ?/p>

      “急啥???”彪子對前面的情況一無所知,讓蓮秀伸出手來,把手上的銀鐲子往上挪了一下再把脈,然后說,“你脾胃虛弱,先打幾天高糖,如果愿意吃中藥,我再幫你開!”彪子一邊說一邊開處方。蓮秀連聲說好,然后拿著處方取藥去了。

      建國敲了兩下桌子對彪子說:“我沒聽誰說高糖可以治脾胃虛弱的,高糖是在病人出現(xiàn)低血糖虛脫時才使用的,她適合么?”

      彪子聞言火冒三丈,道:“你又不懂中醫(yī),老子的病人,該用什么藥,要你管么?”

      “我是不懂中醫(yī),我也不會把脈就知道人家沒穿短褲,但什么病人該用什么藥是醫(yī)療原則!你藥不對癥,不覺得有問題么?”建國理直氣壯,話里夾槍帶棒、諷刺挖苦。

      彪子惱羞成怒道:“你行,這個負(fù)責(zé)人讓你當(dāng)好了!”說罷,工作服一脫,往桌子上一扔,走了。

      彪子走后,蓮秀也灰頭土臉地溜了。

      大人們之間的矛盾,兩個年輕人不想?yún)⑴c,他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

      小明和桃兒雖然各管一塊,但藥房忙時,桃兒會過來幫小明發(fā)藥,注射室忙時,小明也會過去幫忙配藥打針,兩人配合十分默契。

      小明是衛(wèi)生室唯一上過高中的人,在當(dāng)衛(wèi)生員之前,他早就背過《藥性賦》,熟記了不少湯頭,也自學(xué)了《農(nóng)村常見病防治手冊》,桃兒有什么問題,總問小明。小明也很愿意和桃兒說話。

      端午節(jié)那天,不知桃兒從哪里摘來了梔子花,送了小明一大把。小明接過花聞了聞,桃兒問:“香么?”

      小明說:“沒你香?!?/p>

      桃兒把長辮朝后一甩,盯著小明問:“真的么?”

      小明說:“真的,聞了梔子花想睡覺,聞了你睡不著覺?!?/p>

      “為什么?”桃兒故作不解地問。

      小明說:“想入非非!”

      桃兒橫了小明一眼,捏了小明一把,道:“你真壞!”

      這一幕被彪子看見了,怒道:“你們閑著沒事干是吧?那就去挖點兒草藥回來?!?/p>

      小明巴不得和桃兒出去放放風(fēng)哩。于是,他們帶上鏟子和竹籃出門了。

      這個時候,可以采的草藥有蒲公英、夏枯草、魚腥草等,都是清熱解毒的良藥。他倆來到一片竹園,園內(nèi)有一個旱坑,坑內(nèi)生長著魚腥草和茂盛的蘆葦。由于坡太陡,小明把籃子扔下去了,自己先跳下坑去。

      桃兒先是坐到坡邊,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挪。這時,小明拉著桃兒的手用力往下一拽,兩人就一起倒在蘆叢里了。小明抱著桃兒,桃兒順從地趴在小明身上,小明看到上面是藍(lán)天白云,陽光從竹林的縫隙穿過,照到蘆叢,桃兒紅撲撲的臉龐像一朵玫瑰花,光彩照人。小明捧著桃兒的臉說:“你真好看,我喜歡你?!?/p>

      桃兒主動吻了小明一下,說:“我也喜歡你。”

      小明說:“嫁給我好么?你若同意,我就請媒人上門提親。”

      桃兒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道:“我現(xiàn)在不能答復(fù)你,還得征求一下我父母的意見?!?/p>

      “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小明說完,用力地抱緊桃兒,桃兒也回應(yīng)著小明,兩人深深地吻著,驚飛了幾只鶩鷺。不知過了多久,桃兒推開小明,道:“該做正事了,不然回去怎么交差?”

      小明這才想起來還要采藥呢。太陽偏西的時候,他們提著滿籃的草藥回到衛(wèi)生室。

      彪子和建國的積怨越來越深,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小明和桃兒夾在中間提心吊膽。

      但怕事來事,小明還是把彪子得罪了。

      那天,彪子開了一張?zhí)幏?,小明看到處方中有附子、半夏,就拿著處方找彪子道:“彪哥,這個處方是不是要改一下?”

      彪子問:“為什么?”

      小明說:“半夏會增加附子的毒性?!?/p>

      彪子道:“你懂個屁,照發(fā),出了問題我負(fù)責(zé)?!?/p>

      小明無奈,只能發(fā)藥,病人服藥后出現(xiàn)了惡心嘔吐的中毒癥狀,彪子不得不讓病人停藥。彪子雖然嘴里沒說什么,但小明從彪子對他冷淡的態(tài)度就知道自己犯忌了。

      又一日下午,小明正和桃兒清洗針頭和注射器,準(zhǔn)備消毒。一個老漢捂著肚子來到衛(wèi)生室,一進門就躺在長椅上“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桃兒對小明說:“彪哥出診還沒回來,建國哥又在休假,這可怎么辦?”

      小明記得這人昨天來看過病,問:“大爺,您昨天不是找彪哥看過么,藥吃完沒有?”

      “吃了一半,不管用啊,今天還加重了,哎喲,受不了!”老漢邊呻吟邊說。

      小明查看了一下前一天的處方,彪子診斷是腸炎,開的藥品是土霉素和阿托品片。小明回到診室查看了老漢的疼痛部位,查體溫38.5度,小明判斷是闌尾炎。眼看下午五點多了,彪子還沒回來。老漢呻吟不止,小明望著桃兒道:“應(yīng)該是闌尾炎,這可怎么辦呢?”

      桃兒鼓勵小明道:“我相信你的判斷,你幫他看看吧,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于是,小明開了他學(xué)醫(yī)生涯的第一張?zhí)幏?,另外還開了一張中藥處方。

      小明對老漢說:“您今天就別回家了,睡我床上,要觀察一晚,如果不行還得送您到衛(wèi)生院去呢?!?/p>

      老漢點點頭道:“好!”

      桃兒給老漢做完皮試,打完針,接著就用煤油爐煎中藥,弄好后給老漢服下。一切處理完畢,彪子醉醺醺地一身酒氣回來了。

      彪子一眼看見小明床上的老漢,問:“這是誰???”

      小明道:“昨天來過的病人,痛得很厲害,等你半天不回來,我看了一下,很像是闌尾炎,所以就……”

      彪子看了一下小明開的處方,指著小明劈頭蓋臉地罵:“狗日的膽大包天,誰給你的處方權(quán)?出了問題你負(fù)得了責(zé)嗎?”

      桃兒呆在一邊,手有點兒發(fā)抖。小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也是看病人疼得受不了,又等不回來你,才擅作主張的。”

      倒是老漢說話了:“彪子,別怪他,是我要他幫我看的,現(xiàn)在喝了中藥,我感覺好多了。”

      “那好吧,你們就負(fù)責(zé)到底,我走了!”彪子說完,把大門一摔,氣沖沖地回家去了。

      這一夜,小明守在老漢身旁一夜沒合眼,值得欣慰的是老漢第二天好了許多,拿了藥,千恩萬謝地走了。桃兒和小明在治療室相視一笑。

      但小明不知道,彪子是個心胸狹隘、死要面子的人,他已經(jīng)記恨上了小明。

      冬天黑得特別早,晚飯后,診所的幾人都各自鉆到被窩里了。九點鐘左右,有人敲門,請醫(yī)生出診。建國問:“幾隊的人?”

      外面答:“五隊的?!?/p>

      小明心中暗喜,五隊遠(yuǎn)著呢,來回一個多小時。恰好今天彪子也不在,趁此機會和桃兒單獨說說話。

      聽著建國出診的腳步聲遠(yuǎn)去,小明下床來,徑直去了桃兒房間。桃兒正在被窩里看書呢,小明沒話找話地問:“冷么?”

      桃兒說:“還好?!边呎f邊往里面挪,然后用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小明坐到床上。

      小明坐上床,一把抓住桃兒的手,桃兒也不回避,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

      小明把桃兒一把拉到懷里親熱起來。起初是嘴對著嘴,舌頭撩著舌頭,像兩團積雨云交融在一起。一會兒后,小明干脆脫了襖子和外褲,鉆到桃兒的被窩里去了。他們像兩條蛇一樣纏繞在一起,小明用手摸到桃兒的胸前,那是兩個讓小明著迷的蓮蓬,極富彈性。兩人情不自禁,干柴烈火,無怪其燃。

      建國出診回來時,小明已經(jīng)回自己屋子了。偷食禁果,雖然有些倉皇和狼狽,但小明心中還是充溢著幸福。

      等到桃兒從家里休假回來,小明迫不及待地問:“我們的事,你爸媽怎么說?”

      桃兒嘆了口氣,搖頭道:“我爸媽覺得不合適呢。論輩分,你媽是我爸的長輩,你和我爸是老表,如果結(jié)婚了,今后怎么稱呼?”

      小明道:“祖宗都不知隔多少代了,還在乎這個???”

      桃兒說:“還有個問題不好辦,咱倆都在衛(wèi)生室,哪里能允許兩口子都當(dāng)醫(yī)生的?”

      這倒是個問題,衛(wèi)生室被人們認(rèn)為是村里最好的單位之一,不可能讓一家獨占一方春的,小明壓根兒沒考慮過這個。想了想,他說:“這樣吧,如果你爸媽同意,我就跟書記申請回家,留下你好了?!?/p>

      桃兒道:“那不行,你醫(yī)術(shù)這么好,浪費了多可惜!”

      兩人正說著,彪子喊:“小明、桃兒,出來開會了。”

      他們倆從治療室出來時,大隊的副書記也就是彪子他二爺、還有會計、出納幾人都在診斷室的長椅上正襟危坐著,建國也在。看這從未有過的陣勢,小明下意識地感覺有事要發(fā)生了。

      副書記當(dāng)場宣布:“大隊支部決定對衛(wèi)生室進行一次清理,希望你們配合。”說完,掃了眾人一眼。

      彪子說:“保證配合好!這樣吧,我把賬本交出來,建國管著收費,打開抽屜點一下現(xiàn)金是多少;小明把貴重藥品柜的鑰匙交出來,先盤庫存?!?/p>

      分明是突然襲擊,有備而來。小明和建國除了服從,別無選擇。

      其實,貴重藥品也沒幾樣,中藥有人參、鹿茸、銀耳、海馬,成藥有人參養(yǎng)榮丸、全鹿丸,西藥有青霉素、鏈霉素、氯霉素、四環(huán)素等。小明站在一旁,看會計一樣一樣清點登記。

      兩天后,清理組的會計當(dāng)場宣布了結(jié)果:“通過清理,衛(wèi)生室的財務(wù)管理和藥品管理存在以下問題:一是現(xiàn)金短款,與實際賬目相差十五元,存在公款私用的情況;二是藥品短庫,人參差一兩,銀耳差一兩半,青霉素差五支……至于如何處理,待大隊支部研究后再說。”

      聽到這個結(jié)果,建國十分驚訝地說:“差幾毛錢是有可能的,不會差這么多??!難道是被人偷了?”

      小明只覺得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心里嘀咕,上個月盤存都沒問題,現(xiàn)在差這么多就奇了怪了。清理人員說:“你們一個管著錢,一個管著藥,診室沒有被盜跡象,不找你們還能找誰?”

      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這突如其來的一悶棍,把小明打傻了,建國也只能自認(rèn)倒霉。

      桃兒替小明擔(dān)心,道:“你仔細(xì)回憶一下,有沒有人買藥賒賬???”

      小明搖搖頭,沒吭聲。他深知必定是有人搗鬼,補款都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屋外的風(fēng)肆無忌憚地刮著,衛(wèi)生室人員挪用公款、貪污藥品的消息也被這陣風(fēng)帶到了大隊的每一個角落。小明父親聽到消息,到衛(wèi)生室把小明叫回家去了。

      父親是個暴脾氣,小明小時候挨過不少打。父子倆一前一后走著,小明心中忐忑,一路無話。

      到家后,父親拖過一條凳子,示意小明坐下,然后自己拿一把椅子坐到小明對面,問:“你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錢有沒有可能是被盜了?”

      小明道:“被盜是肯定的,但鎖和柜子都完好無損,沒有一點兒痕跡,是誰干的呢?”

      父親問:“你接手后換過鎖么?”

      小明道:“沒有,彪子和建國都管過藥房,都是這把鎖?!?/p>

      父親道:“問題可能就出在這里,但沒有證據(jù),咱只能自認(rèn)倒霉。這些藥大概值多少錢?”

      小明道:“一百多塊吧?!?/p>

      父親道:“這樣吧,咱就當(dāng)自己買了,我去找書記說說好話,把錢賠了看能不能過關(guān)?!?/p>

      小明問:“家里哪來這么多錢?”

      父親道:“這個你別管,我來想辦法。你寫份檢討書,明天交給大隊,求得人家的諒解,吸取教訓(xùn)就行,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父子倆就這樣聊著,小明第一次感覺到父親的偉大,一個農(nóng)民居然具有哲人的思維,讓他很吃驚。但小明想著要賠一百多元,心里著實難過。三毛多錢一個工分,兄妹五六個,家大口闊,年年超支,日常開支就靠父親的泥工手藝和家里喂的十幾只雞生的蛋。自己已經(jīng)成人,沒能幫父母挑擔(dān)子,反而給他們添了麻煩,鼻頭一酸,不禁慚愧地落下淚來。

      父親說:“你也別哭了,我現(xiàn)在就去找書記?!?/p>

      父親給人家蓋房,東道主除了管吃管工錢外,每天會給一包煙,父親不抽煙,全攢著,平日拿去小賣部換日用品。眼下,父親把煙裝進包里,恰好家里還有準(zhǔn)備過年的一壺酒,約三四斤,父親一并帶上了,晚飯也沒吃,打開后門出去了,小明看著父親穿過被冰雪壓低了頭的竹林,疲憊的身影消失在雪夜里,難過得又流下了眼淚。

      難得回家一趟,母親做了一鍋湯圓,弟妹們見大哥回來開心極了,圍著一張桌子,說笑著,吃著鬧著,小明完全忘了眼前的煩心事。

      和弟妹們嬉鬧了一陣,小明對母親說:“媽,我還是回衛(wèi)生室去吧,我還得寫檢討書呢?!?/p>

      母親點點頭道:“你去吧,認(rèn)個錯,或許人家會原諒你的?!?/p>

      小明回到衛(wèi)生室,大門是閂著的。小明知道今天是彪子值班,邊敲門邊喊:“彪哥,開門!”

      但敲了好一會兒,也沒人答應(yīng)。他覺得蹊蹺,遂躲到不遠(yuǎn)處的墻角,想看個究竟。

      大約十幾分鐘后,門“吱呀”一聲開了,從門縫里出來一個女人,披頭散發(fā)遮著臉,匆匆離去。小明隱約感覺那人背影有些熟悉,但看不清是誰。

      小明又等了十多分鐘,再去敲門,這回門開了。彪子問:“你怎么回來了?”

      小明說:“家里沒地方住,我就回來了?!痹贌o二話,上床后倒頭就睡了。小明嗅到房間里有殘留的女人的氣味,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次日小明才知道,桃兒、建國都請假了,彪子做夢也沒想到小明會回來。

      到底是做賊心虛,彪子趁其他人都沒上班時對小明說:“你的事情也別緊張,把錢補上,我到書記那里替你說說情,今后做事小心點兒,該說的話就說,不該說的話讓它爛在肚子里!”

      小明聽得出彪子的話外音,既是交易,也是在警告自己,便言不由衷地說了句:“知道了,謝謝!”

      沒過兩天,父親拿來一百多塊錢給小明,小明開了處方,把賬做平了。這錢賠得真冤,事后他才知道父親把家里樓上的幾根杉樹檁子拿出去賣了。

      此次風(fēng)波,以小明和建國補款和檢討而平息。亡羊補牢,小明把藥柜的鎖換了。

      冬去春來,新的一年開始了。

      不知是經(jīng)歷了這場風(fēng)波的原因,還是父母反對的問題,小明感覺桃兒對自己冷淡了許多。小明覺得自己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船,被風(fēng)浪推到一個無助的孤島上了。

      陷入失戀的苦惱,他幾乎夜夜失眠。

      這一夜,小明睡到半夜就醒了,只覺得咽喉干燥,不由自主地爬起來,披上衣服,隨手打開燈,下床拿著茶杯倒了點兒熱水喝了,回頭準(zhǔn)備再上床睡,卻發(fā)現(xiàn)彪子床上沒人。明明彪子和自己前后上床睡的,也沒聽見有人叫出診啊,人呢?

      房門是半開著的,小明敏感地意識到問題,連忙把燈關(guān)了,在黑暗中小心翼翼走出房間,側(cè)耳搜索著動靜。桃兒與他們就隔一個房間,他聽到從桃兒房間隱隱約約傳來聲音,他輕手輕腳走到門口,聽到里面有說話聲,因聲音太小,聽不清楚在說什么,但他依稀聽出了彪子的聲音。

      他心都碎了。深更半夜,黑燈瞎火,孤男寡女關(guān)在一個房間能做什么好事?他滿腔怒火,恨不得沖進去一刀把彪子捅了。正在遲疑時,他聽到彪子的腳步聲,條件反射似的連忙后退,心想要回自己房間恐怕來不及了,就順勢閃入建國的房里。

      誰知建國這晚沒回去住,進房的動靜把建國驚醒了?!罢l?”隨著問話聲,燈亮了。

      見到小明驚慌失措的樣子,建國問道:“這深更半夜的,你進來干什么?”

      小明急中生智道:“我想撒泡尿,也不知道怎么摸到你這里了?!?/p>

      “大門房門都搞不清楚,不會開燈?。?!”建國這一罵,小明連忙退出去,走到門外臺坡邊拉了泡尿,然后回房。彪子問:“鬧哄哄的,搞什么?”

      小明說:“想出去拉尿,摸錯了路,摸到國哥房里去了。”就這樣遮掩過去了。但小明后半夜完全沒有睡,他想了很多,不理解桃兒為什么寧肯跟一個有婦之夫茍且,也不愿嫁給自己……

      別看建國平時沒什么話,但他是個細(xì)心的人。小明的唐突行為讓建國生疑。第二天,建國把小明拉到外面問:“你跟我說實話,昨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說完,目光直逼小明的眼睛。

      小明覺得建國的眼睛像一支利箭,能穿透自己的內(nèi)心,他太年輕,沒有應(yīng)對這種突發(fā)事件的心理能力,加之對彪子深惡痛絕,就隨口說道:“彪子不是個東西!”這話一出就收不住了,一股腦兒地把昨晚的事跟建國說了。

      說完后,小明心里覺得空蕩蕩的,他很后悔,但轉(zhuǎn)念一想,既然桃兒不顧往日情分,彪子是這種垃圾,說了也無妨。至于以后的事會怎樣發(fā)展,他考慮不了那么多。

      沒過幾天,小明休假后回衛(wèi)生室,發(fā)現(xiàn)彪子床上的物品不見了,他又跑到桃兒的房間一看,床上也是空空的。小明問建國:“他們倆呢?”

      建國笑了笑,道:“他們被大隊開除了!”

      小明一驚,忙問:“為什么?”

      建國道:“就是你那天說的事,桃兒和彪子被大隊調(diào)查了,他們被開除了!”

      小明覺得自己被人當(dāng)槍使了,心里很生氣。他問建國:“這事我就跟你一個人說了,大隊怎么會知道?”

      建國說:“你別問我,我怎么知道是誰說的?你還替他惋惜???”

      小明知道現(xiàn)在于事無補了,心中只覺得對不起桃兒。至于彪子,小明絲毫沒有愧疚感,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三個月后,來診所看過病的蓮秀失蹤了。她家人報案十幾天后,她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在農(nóng)場的黃豆地里,手上的銀鐲子也不見了。經(jīng)法醫(yī)鑒定,死者系機械性窒息死亡,腹中有三個月的胎兒,死前服過打胎藥。

      小明聽到這些消息,驀然想起那天夜里從彪子房中出來的頭發(fā)遮住臉的女人的影子,現(xiàn)在他覺得應(yīng)該就是蓮秀,但他不敢亂說,人命關(guān)天呢。

      又過了幾天后,衛(wèi)生室里來了兩個警察找小明,問:“彪子被抓了,我們找你要一張?zhí)幏健!?/p>

      小明問:“什么處方?”

      警察說:“彪子曾在衛(wèi)生室為蓮秀買過打胎的藥。”

      小明才記起二十多天前,彪子憑自擬的處方,以跌打損傷的名義來買過三劑中藥。小明找到那張?zhí)幏?,只見上面寫著:桃仁、紅花、水蛭、牛膝、三七、三棱等十多味中藥。

      小明把處方交給了警方,好奇地問:“是他殺了蓮秀么?”

      警察說:“是的!彪子和蓮秀有非正常關(guān)系,蓮秀懷孕了,他想用中藥打胎,但他醫(yī)術(shù)不精,蓮秀服完他開的三劑中藥后并沒有流產(chǎn)。最后一次見面時,蓮秀要彪子離婚后跟她結(jié)婚,彪子不同意,兩人當(dāng)時就發(fā)生了爭執(zhí),最后蓮秀威脅彪子說:‘如果你不同我結(jié)婚,我就要告你強奸。于是彪子決定殺人滅口。掐死蓮秀后,彪子把蓮秀就地埋了。”

      小明聽得毛骨悚然,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那你們是怎么懷疑到他的?”

      警察瞪了小明一眼,道:“你以為我們是吃干飯的?有人見蓮秀失蹤前去過彪子家,我們到彪子家提取過鞋印,與作案現(xiàn)場的足跡一致。我們在他家找到那把挖坑的鐵鍬和蓮秀的銀鐲子,同時還搜到人參和銀耳,是他從衛(wèi)生室?guī)旆磕米叩?,嫁禍給你了……”

      小明倒吸了一口涼氣。

      結(jié)案兩個月后,公社召開公判大會,萬人空巷,人山人海。小明去得晚,擠了半天也沒擠到臺前,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彪子被五花大綁,背上插著一個斬標(biāo),被兩個警察擒著膀子。當(dāng)臺上人宣布“現(xiàn)將罪犯押往刑場,執(zhí)行槍決”后,彪子癱軟在地,兩個警察把彪子拖到敞篷車上,緩慢駛出會場后就急馳而去。人們跟在車后瘋狂追趕,都想親眼看看怎么斃人。小明夾在人群中,沿著車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大約跑了十分鐘后,“砰!”遠(yuǎn)處傳來一聲槍響。

      小明隨著人流擠到一條干溝子邊,只見彪子栽在溝里,血泊里的那張臉慘白得像一張紙。

      后來的事,就是建國當(dāng)了衛(wèi)生室的負(fù)責(zé)人,一直干到退休。小明在恢復(fù)高考后,走出了長河大隊,大學(xué)畢業(yè)后當(dāng)上了國家干部。

      退休后的建國隨女兒住進了縣城。小明也退休幾年了,兩個老同事常在城里見面。

      這天早晨,小明收到建國微信發(fā)來的桃兒的電話號碼。

      小明犯難了,這個電話打還是不打?因為這么多年,他雖然沒和桃兒聯(lián)系過,但心中對桃兒一直有一種負(fù)罪感。打電話不為別的,只為跟桃兒說聲“對不起”。同時,小明還想對桃兒說聲“謝謝”。因為在當(dāng)時,如果桃兒把她和自己的關(guān)系供出來,自己的前途肯定就沒有了。是桃兒以德報怨,保護了自己。

      小明拿起手機,按建國提供的號碼撥了過去,一會兒一個聲音傳來:“你好,是哪位?”

      是桃兒的聲音,這聲音穿越了三十多年的時空,顯得滄桑,但依然熟悉。小明回道:“是我,小明!”

      桃兒驚問:“小明?哪個小明?”

      “我是長河大隊的小明啊,你的老同事。”

      桃兒愣了一下,說:“哦,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啊,你現(xiàn)在哪里?還好么?”

      小明道:“我在縣城,退休幾年了,你還好嗎?”

      桃兒道:“托你的福,沒有被打倒,現(xiàn)在很好!”

      小明聽出她話中有話,誠懇地說:“好就好!我想和建國哥一起去看你,不知你歡不歡迎?”

      桃兒道:“歡迎歡迎,什么時候來,你們告訴我就行。”

      寒暄幾句后,電話就掛了??磥頃r間是一劑良藥,能醫(yī)治傷痛。盡管桃兒的話中有話,但總體上還是友好的。

      選擇了一個周日,小明約上建國,帶了點兒水果和糕點,自己開著車就直奔鄉(xiāng)下。

      桃兒用微信發(fā)了一個位置,小明打開導(dǎo)航,六七十分鐘就到了桃兒所住的村子,老遠(yuǎn)就看見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站在路邊。小明和建國從車上出來,桃兒就迎了上來,道:“稀客稀客,歡迎你們!”

      桃兒的輪廓基本沒變,從那臉上的皺紋和花白的頭發(fā),小明讀到了歲月的刀斧在桃兒身上留下的痕跡。

      桃兒把他們引進一個小院,雖然是農(nóng)村,屋里收拾得倒也干凈,桃兒的老公忙著倒茶遞煙,笑盈盈地招呼客人。

      聊了一會兒,桃兒說:“先吃飯吧!”

      客人不多,但菜肴滿桌,鹵肉、咸蛋、,煎鳊魚、青椒肉絲、炒豆角……還有這個地方的特色食品火燒粑、焌米茶。

      桃兒老公開了一瓶酒,小明說:“我要開車不敢喝,讓建國哥陪你喝吧?!?/p>

      桃兒廚藝不錯,家常菜做得可口,一餐飯下來,除了一條鳊魚沒動外,其他菜都基本空盤了。桃兒想留他們吃晚飯,但小明和建國吃完后執(zhí)意要回城,桃兒道:“你們一來就走,是不是我怠慢你們了?”

      小明解釋道:“不是,下午還有一個聚會,人家等著我呢?!?/p>

      桃兒看拗不過,就隨了小明的便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明接到了桃兒的電話。

      “喂,這么早打電話,有急事么?”小明問桃兒。

      桃兒道:“沒急事就不能打???昨天你們來我也沒和你說上幾句話,今早我老公上街去了,就想趁這個空跟你說幾句話?!?/p>

      小明說:“你說吧?!?/p>

      桃兒停頓了一會兒,小明聽得見抽泣聲,便問:“你怎么哭了?”

      桃兒道:“我一夜沒睡,你能記得四十多年前的感情,讓我感動,但回憶過去的那些事卻讓我心如刀絞!”

      小明道:“對不起,是我害了你?!?/p>

      桃兒哭道:“你知道我從衛(wèi)生室回家后的那幾年是怎么過的么?我終日以淚洗面,連死的心都有,就因為你的一句胡說八道!”

      小明道:“實在對不起,我當(dāng)時年輕無知,也是因為建國一逼問,我沒管住嘴,害了你?!?/p>

      桃兒道:“其實,我是清白的。彪子對我是有不良企圖,他知道咱倆在談戀愛,幾次威脅我,說如果我和你好就跟大隊報告把我倆都退回去。我迫于無奈,只好刻意跟你疏遠(yuǎn)。那夜他不知怎么弄開了我的房門,欲圖不軌,我堅決不從,他死皮賴臉糾纏了一會兒就走了,走之前還威脅說要讓我們倆下崗……”

      小明道:“你真傻,他有這個權(quán)力么?”

      桃兒道:“他是負(fù)責(zé)人,我一個女孩子,被他一嚇唬就不敢跟你來往了。后來,大隊婦女主任找我,說你反映我和彪子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讓我交代問題,我承認(rèn)彪子是有過非分要求,但我沒答應(yīng)他也就沒得逞?!?/p>

      小明道:“他們也沒找我核實啊,憑什么開除你?”

      “那個時候我百口莫辯啊,只能被開除回家。后來,父母草草地把我嫁了?!?/p>

      小明嘆氣道:“唉!怪我!我再次向你道歉,我覺得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人就是你。參加工作后,我?guī)状瓮腥苏夷愕穆?lián)系方式也沒找到,后來聽說你到外地打工去了,一直到現(xiàn)在才找到你?!?/p>

      桃兒道:“唉,也不全怪你,我當(dāng)時也是年輕無知,有些事沒處理好。都過去了,我?guī)资赀B老公都不敢說的話,今天跟你說了,我心里舒服多了。”

      小明道:“咱們都上了年紀(jì)了,多保重!今后家里有什么困難,就跟我說,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的?!?/p>

      桃兒道:“好的,謝謝,我也沒什么困難。老公對我很好,我兩個女兒很孝順,現(xiàn)在政策好,也不愁吃穿,我已經(jīng)知足了!倒是你,也多多保重吧!”

      掛完電話,小明始終不明白,大隊在接到舉報后為什么沒有找自己核實?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要讓彪子走人,桃兒只不過是雙方斗爭的犧牲品。

      對于桃兒,小明覺得自己是個罪人。假若桃兒在當(dāng)時把和自己談戀愛的事講出來,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是另一個版本。所以他暗暗發(fā)誓,這未來的路不管還有多長,只要桃兒需要,他一定會盡殘年余力幫助桃兒。

      但現(xiàn)在小明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把這個故事寫出來,不為別的,只想為桃兒正名。

      (責(zé)任編輯/譚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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