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茜,周磊
(曲阜師范大學日照校區(qū),山東日照 276826)
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在韓國的譯介與傳播已有90多年的發(fā)展歷史,期間兩國的作家、翻譯家、出版家等人士做出了重大貢獻,第十屆“中華圖書特殊貢獻獎” 獲得者金泰成便是其中一位受人稱道的韓國翻譯家。自1986年譯作《林煥彰詩選》在韓國首次發(fā)表,金泰成翻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已有30 余年,時間跨度長久。截至2020年8月,共有74 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經(jīng)金泰成翻譯后在韓出版。金泰成通過翻譯打破了中韓兩國的語言壁壘,不斷向韓國社會講述多元化的中國故事,極大地促進了中國文學在韓國的交流?;诖?,該文通過考察金泰成的譯學歷程、譯介情況與譯作在韓國的傳播效果,以此探討金泰成翻譯的中國文學作品在韓成功傳播的規(guī)律,以期擴大海外翻譯家的研究視角,加強兩國的文化交流。
在中韓建交13年前的1979年,金泰成考入了韓國外國語大學中文系,成為韓國較早一批接受中文與專業(yè)中國文學教育的知識分子。但與高中時期就對中國古典文學產(chǎn)生濃厚興趣的韓國漢學家、翻譯家樸宰雨教授[1](張乃禹,2020)不同,金泰成“直到大學最后一個學期接觸到中國古典散文,他才驚覺‘錯過了’”(人民日報,2017-2-16),此后金泰成踏上了苦讀中國文學之路。金泰成對中國文字、文學的熱愛為他日后從事中韓翻譯奠定了牢固的中國語言文字能力。1985年金泰成以論文《李贄的文論研究:以焚書為中心》完成了碩士學業(yè)。1986年,碩士畢業(yè)不久的金泰成翻譯的第一本中文譯作《林煥彰詩選》在韓國出版?!读譄ㄕ迷娺x》作為中國現(xiàn)當代詩集,不同于金泰成一直以來關(guān)注的中國古典文學方向,此種轉(zhuǎn)型與當時的政治氣候不無關(guān)系。眾所周知,改革開放后,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提升與國際局勢的緩和,中韓兩國的交流日益增加。尤其在文化交流方面,一度被韓國視為“禁書”的中國文學作品也得以通過臺灣、香港等地區(qū)流入韓國。同時,為滿足韓國對崛起的中國社會的認知需求,20 世紀七八十年代,韓國的眾多大學紛紛開設中文課程,相應地韓國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研究也活躍起來,相關(guān)的理論著作、翻譯譯作、學位論文數(shù)量明顯增加[2]。以金泰成為代表的一批知識分子敏銳地捕捉到韓國對中國的關(guān)注與好奇后,他們的研究方向開始由中國古典文學方向轉(zhuǎn)為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2011年金泰成以《臺灣文學的后殖民·后現(xiàn)代論爭研究:以“1987年戒嚴解除以后”為中心》為題完成了博士論文的撰寫,成功實現(xiàn)了關(guān)注領(lǐng)域的轉(zhuǎn)型。尤其進入21 世紀之后,其譯作出版頻率較為密集,每年以3~4 部相對穩(wěn)定地的產(chǎn)出量出現(xiàn)于韓國讀者的視野范圍。
“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的交流活動,具有很強的目的性,必然涉及‘為什么翻譯’的根本問題[3]。”金泰成在韓國《東亞日報》(2005.1.23)的采訪中表示,“翻譯是認識異域文化的最佳途徑?!?面對新的時代環(huán)境,金泰成選擇用翻譯來了解“漢流”與中國。當然,金泰成對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關(guān)注還源于他對中國文學的熱愛與認同。金泰成曾談到,“我翻譯中國當代文學作品,一個層面上是為了推廣與傳播中國文學,另一個層面上也是為韓國讀者開辟出另一片異彩紛呈的文學花園,為韓國的文學發(fā)展提供鏡鑒性的文本。[4]”
作為漢學研究團體“漢聲文化研究所”代表,中國國家級雜志《人民文學》韓語版總監(jiān),截至2020年8月,金泰成共翻譯并出版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74本單行本,其中小說55 部、散文14 篇、詩集5 篇。對金泰成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翻譯情況進行鉤沉爬梳,可以發(fā)現(xiàn)在作家選擇上,所選作家在國際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其中“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捷克“卡夫卡文學獎”獲得者閻連科、“法蘭西共和國文學與藝術(shù)騎士勛章” 獲得者劉震云、 意大利文學最高獎——“格林扎納·卡佛文學獎” 獲得者余華等作家都是金泰成的重點翻譯對象。一般來說,讀者在選擇翻譯作品時通常會受到作者的口碑效應的影響。同時由于韓國近代以來不斷接受西方文化的影響,西方市場的風向標角色在韓國讀者市場中十分突出,影響著中國文學在韓國的傳播效果。在所涉體裁方面,金泰成的翻譯作品包含小說、散文、詩歌,其中小說數(shù)量最多。在作家年齡層方面,既有魯迅等“20 世紀00 后”作家,又有張悅?cè)坏犬敶?0 后”作家。在作家性別上,既有男性作家(19 位),也有女性作家(12 位)。在地域與民族方面,既有虹影等著名英籍華人作家,也有大陸、臺灣作家;既有漢族作家,也有金仁順等朝鮮族作家。因此,可以說金泰成通過時間上的縱向演進與空間地域的橫向拓展,借用多種多樣的視角向韓國大眾傳達了更為立體、全面、多元的中國社會。
目前,中國文學譯介效果已經(jīng)成為國內(nèi)學界的研究熱點[5]所謂譯介效果,指的是“翻譯作品在流通的過程中借由讀者的閱讀與分享等一系列行為,收獲的對其審美趣味和價值體系的接受度”[6]。作為檢驗翻譯成敗與衡量中國文學在目的語語境下的接受度的重要指標,對譯介效果的評估是建立中國文學“走出去”有效機制的關(guān)鍵所在。為此,筆者通過解讀“異域行家”與“異域讀者”[7]的評價,考察譯作在韓國的接受情況,以此反觀韓國本土翻譯家對中國文學“在地化”的影響程度。
2015年5月韓國ASIA 出版社對金泰成的譯作《一句頂一萬句》(劉震云)評價道,“這是轟動中國文壇的一大暢銷書,是榮獲‘茅盾文學獎’的最佳長篇小說,是年度最佳作品! ”2018年11月藍色叢林出版社在對譯作《在寫作的囚牢里發(fā)現(xiàn)的事》(余華)進行評價時借用了《紐約時報》的評論,即“20 世紀,世界通過魯迅的作品認識中國,現(xiàn)在通過余華的作品來了解中國”,同時該出版社還補充道,“日本有村上春樹,中國有余華”。不僅如此,韓國知名作家和學者也毫不吝嗇地贊美了這部作品。韓國知名作家李起周這樣評價道,“從余華先生的指尖穿過的文字觸動著我們的內(nèi)心世界,激發(fā)著我們的思想。余華的文章讓讀者成長,所以我讀他的文章。每當我想要成為更優(yōu)秀的人時,我會毫不猶豫地陷入他的書中?!辈粌H如此,西江大學的李旭淵教授也給予了高度評價,“余華的作品能夠讓身處中國之外的人們充分有趣地了解中國。”
盡管“異域行家”多是對作家及作品的評價,沒有提到對譯者的評價,但不可否認的是,金泰成的翻譯是中國文學作品獲得韓國出版社、 韓國知名作家與學者的關(guān)注的關(guān)鍵所在。
不僅如此,韓國普通讀者對金泰成的譯作給予了高度評價。在金泰成的譯作中,余華、閻連科等作家的作品受到了韓國讀者的關(guān)注。其中在滿分為10分的前提下,大部分譯作都獲得了9.5 分以上的高分。2018年12月3日,網(wǎng)名為“鼠BOSS”的讀者在YES24 網(wǎng)站博客中發(fā)表了對金泰成翻譯的《在寫作的囚牢里發(fā)現(xiàn)的事》(余華) 的讀后感并被評選為最佳評論。他談道,“我沒有讀過幾部中國現(xiàn)代小說,但如果是余華的作品,我認為都是有閱讀價值的。(雖然我還沒有讀過他的成名作《人生》,之所以說要去讀完他的作品是因為好的文章都值得去讀。)余華的文章語言簡練,讀起來能給人以愉悅的舒適感,文章既沒有夸張的修辭,也沒有令人混亂的解釋。文章里的故事情節(jié)像溪水一樣緩緩地發(fā)展著……” 在這段評價中,我們不僅能感受到讀者對余華作品的認可與欣賞,同時也反映出讀者對譯者翻譯水平的肯定。在金泰成看來,翻譯不僅僅是譯者將兩種語言文字互換的過程,更為關(guān)鍵的是要將文本中所蘊含的“隱形符號”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為此,金泰成通過與60 多名中國作家進行面對面地交談方式來尋找作品背后的文化語境與作家價值觀。而對于譯入語境內(nèi)沒有對應的詞匯,金泰成表示“直接采用拼音注釋的方式,對詞語進行注音,再對其進行人文、社會、地理等方面的延伸性闡釋?!敝挥腥绱?,才能使得“譯文讀者獲得原語讀者在閱讀原文作品時同樣的印象,要實現(xiàn)這一目標,譯者需要采取相當于順化的‘異化’翻譯方法,使自己向原文的語言和內(nèi)容靠攏。”[8-11]
“2011年開始,中國的翻譯市場發(fā)生了一個里程碑式的變化。中國的對外翻譯工作量首次超過了外譯中。這說明,中國已經(jīng)從一個輸入型翻譯市場變成了輸出型市場?!倍袊膶W從“走出去”到“走進去”是一個細水長流的過程,它不僅需要國家的政策支持與本土的作家、翻譯家等專業(yè)人士的付出,更離不開海外翻譯家的辛勤耕耘。金泰成作為一名中韓文學資深翻譯家,他通過翻譯打破中韓兩國的語言壁壘,極大促進了中國文學在韓國的交流,在兩國的文化交流中發(fā)揮著重要的橋梁作用。他既熟悉韓國讀者在細微的用語習慣、獨特的文字偏好、微妙的審美品位,又有著深厚扎實的中國文學素養(yǎng);他既熱愛中國文學與文化,又有著豐富的翻譯經(jīng)驗;他既致力于文學翻譯,又與韓國出版界有著良好溝通,從而推動二百多部中國圖書版權(quán)走進韓國??梢哉f翻譯家金泰成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在韓國的“他鄉(xiāng)知己”。當前,在全球化語境下,發(fā)揮好韓國本土翻譯家的媒介優(yōu)勢或許是打破“韓國讀者對現(xiàn)代作品感到陌生、不容易理解。”窘境的有效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