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友星
摘要: 余同友中篇小說《找呀找幸?!凡扇×私枞?、借物、借景的創(chuàng)作手法,詩意地書寫了大山深處貧困鄉(xiāng)村幸福村,在扶貧干部李朝陽的帶領下追求幸福生活的一種美好過程。通過詩意的書寫,把一個本來十分枯燥的鄉(xiāng)村脫貧故事表達得詩意盎然。同時,小說還從物質(zhì)和精神兩個層面上來構建村民們的幸福生活,進而使其具有了物質(zhì)和精神上的二重性。一言以蔽之,小說通篇營造出了一個詩意的氛圍,令人有一種能從內(nèi)心深處浮現(xiàn)出詩意的幸福感受。
關鍵詞:詩意 書寫 幸福 雙重建構
詩意是什么?是“詩人用一種藝術的方式,對于現(xiàn)實或想象的描述與自我感受的表達。在情感立場上,有深情贊美的,有熱情歌頌的,也有批判反諷的,等等;在表達方式上,有委婉的,有直抒胸臆的,有用象征或隱喻手法的,等等”a。余同友的中篇小說《找呀找幸?!?,從某種意義上講,便具備這些方面的某些特質(zhì);因此,我稱之為一首充滿詩意的抒情詩。其通篇都洋溢著大山深處貧困的幸福村民在扶貧干部李朝陽的帶領下,追求幸福生活的一種美好情感。小說中,余同友借人、借物、借景抒情,把一個本來十分枯燥的鄉(xiāng)村脫貧故事書寫得詩意盎然。這不禁令我想到當年鐵凝的短篇小說《哦,香雪》,全篇就像一首詩一樣,抒情意味濃厚,書寫出了相對偏僻落后、封閉隔絕的臺兒溝人對大山外面世界的渴望與向往。二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首先是在借景抒情方面。余同友把幸福村的落日比喻成了一面大銅鑼,大銅鑼極具象征意義,它一響,好戲便開場了。什么好戲?脫貧致富的好戲。事實上,幸福村的幸福生活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而這一切別人看見沒看見,我們不知道,反正都讓開二手小四輪來接扶貧干部李朝陽的村民王功兵見證到了,使他成為幸福村村民追求幸福生活全過程的見證人。為什么是他,而不是別人?因為他曾是幸福村幸福的最大阻力,后來又成為“帶頭人”“犟驢子”。不過,一開始,他對幸福村的幸福是抱有懷疑態(tài)度的,至少也是半信半疑的。對此,余同友用了一個二手小四輪兩只車前燈“只有一只是亮的”的為象征,很好地詮釋了王功兵當時的心理狀態(tài)。他用“獨眼的”二手小四輪車燈“把山里的黑夜挖出一個大洞”,然后,行駛在兩邊都是“樹木”“峽谷”的山路上。而這條山路則是“顛簸不平”,且“又彎又陡,彎的地方幾乎是九十度直角,一個轉(zhuǎn)彎,讓人感覺不是轉(zhuǎn)彎,而是直接將車身射進峽谷懸崖,陡的地方簡直就是懸掛在絕壁上爬行,似乎輕微的一陣風就會將車子吹翻”。余同友這樣描寫預示著什么?竊以為,預示著李朝陽帶領幸福村村民通往幸福的扶貧道路是不平坦的,是艱難的。然而,通過李朝陽的努力,到最后,幸福村終于走上了脫貧致富的道路。這時,余同友筆下的幸福村,一下子便“陷落在溫柔的夕陽里”了,“白芷種植帶頭人”王功兵也一改先前的“犟驢子”脾氣,“坐在田埂上,吸著煙,看著腳邊的土地,一只螞蚱在跳躍,一條蚯蚓在鉆洞,不遠處的一只八哥在啄食草籽,微風將泥土的氣息運送到很遠的地方,又運回到人的心里。王功兵不禁伸手捏了一把泥土揉搓著,泥土潮潤、細膩、松軟,似乎可以食用”。一切都是那么溫馨、美好和祥和,透露出幸福村人特有的一種幸福感。
其次是在借物抒情方面。小說借助一個標志性物象,或者說是具象,也就是“剛解放”時立的一塊“幸?!笔疄槭闱槲?,抒發(fā)出幸福村村民現(xiàn)實生活的變遷。這塊石碑共出現(xiàn)兩次:第一次出現(xiàn)的時間是在20世紀四五十年代的時候。當時是由石匠村民王功兵的太爺爺應山東南下干部縣委書記的邀請刻出的,碑銘“幸?!倍钟煽h委書記親筆手書,就立在通往幸福村的橋頭。但是,幸福村并未因此而幸福起來,反而繼續(xù)貧窮。后來,由于村民王功兵因女兒王瓊瑤的病從南京治療回來,在山腳歇息睡著了,醒來瓢潑大雨,無處躲藏,閃電一亮,照亮了身邊的這塊石碑,當時他的驢脾氣就上來了,便把所有的恨都撒在了這塊石碑上。結(jié)果,他把這塊石碑推倒了,還不解恨,“便抱了它扔到一旁的山溝里”去了?!靶腋!笔诙纬霈F(xiàn)的時間是在李朝陽扶貧結(jié)束后正在悄悄離開的時候。當李朝陽離開的車子行駛“到了山腳時”,車子突然“開不動了”。這時,他“下車一看,呆住了”。他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塊石碑立在山崖邊?!倍摇笆稀腋蓚€字被重新描紅了”。他的內(nèi)心不禁由衷地贊嘆起來:“果然是好書法!”“鐵畫銀勾,力道十足。”同時,他也走向石碑,“用手抱住那塊石碑,雙手撫摸著石碑,久久不語”。這時,王功兵“一揮手,頓時,鼓、琴、鑼、笛、镲一齊奏響,眾聲高唱,唱的還是那首毛阿敏的:《幸?!贰薄R粫r間,李朝陽也“禁不住淚水漣漣,像往常一樣,他立即拿起了銅號,走進他們當中,加入了演奏的行列”。其情其景,無不令人動容。而石碑的前后兩次出現(xiàn)顯示的意義卻完全不同:第一次出現(xiàn)時顯示的是“村子里的人并沒有感到幸?!?,反而仍然是“山窮水惡,人瘦毛長”;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則是“換了人間”,顯示的是幸福村脫貧致富了,“找到了幸福”的感覺。
再次是在借人抒情方面。余同友的中篇小說《找呀找幸福》和鐵凝的短篇小說《哦,香雪》,雖然選擇的是兩種不同的表達路徑;但是,他們對不同人物的描寫卻都是在揭示著不同時代的人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和向往。在短篇小說《哦,香雪》中,鐵凝通過對香雪——一個小山溝里的小姑娘的生動描寫,抒發(fā)出了她對外界美好事物的向往和期待,同時也揭示出了在改革開放初期,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期望和向往。而在中篇小說《找呀找幸?!分校嗤褎t通過對扶貧干部李朝陽到大山深處貧困落后的村莊幸福村的扶貧過程的生動描寫,書寫了他以扶貧的方式,去幫助一個“山窮水惡,人瘦毛長”、沒有幸福感的貧困村莊幸福村的村民們實現(xiàn)他們的幸福期望和向往,同時也揭示出了當下中國農(nóng)村脫貧致富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所不同的是,香雪是對山外充滿著向往和期待,而李朝陽則是為村民們?nèi)崿F(xiàn)他們的信心和期待。
然而,不管余同友是在借人抒情也好,借物抒情也好,還是在借景抒情也好,所有的抒情,竊以為,都是在某種程度上的言志。正所謂:一切言情皆言志。換而言之,“志亦達情,情中有志”也。其實,這也正是詩意的真實表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