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穿越時空的對話
——《冰山上的來客》話劇排演記

孫 淵

·活動·

2020年9月，我有幸作為深圳市第十批中小學援疆人才，來到喀什地區(qū)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深塔中學參加支教工作。作為一名援疆支教的語文老師，我秉承和踐行“文化潤疆”的理念，在教學工作和社團活動中著力推進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同時特別注重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尤其是紅色革命文化的傳播和弘揚，例如：在語文的“整本書閱讀”中，帶領(lǐng)孩子們共讀紅色經(jīng)典《紅巖》并分享感悟；在紅色征文活動中，指導孩子們給 “改革先鋒——民族團結(jié)進步的踐行者”庫爾班·尼亞孜寫信交流；在學習時代英雄拉齊尼·巴依卡的過程中，指導孩子們?yōu)椤芭撩谞栃埴棥鲍I詩緬懷。

在教師充分的調(diào)動和指導下，這些紅色教育活動固然可以對世代愛國守邊的塔吉克族學生產(chǎn)生積極的影響，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然而，這些活動多以讀寫為主，形式未免單一，學生也總是被動接受，難有深刻的體驗。加之在疫情防控和異地辦學的背景下，深塔中學的孩子們也很難開展校外的紅色實踐活動。因此，著眼于學生主體性的發(fā)揮，探索適合學校及學情的紅色教育新途徑，就必要而有意義了。恰逢建黨百年，自治區(qū)開展“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100周年全疆中小學話劇展演活動”。借此契機，我組織學生對經(jīng)典紅色電影《冰山上的來客》進行了話劇版的改編和演繹。從觀影到改編、從臺詞到表演、從排練到呈現(xiàn)，整個過程千頭萬緒又充滿挑戰(zhàn)，但學生的參與熱情卻很高，更出現(xiàn)了許多出人意料的創(chuàng)造。最終，這場也許并不算成熟的話劇排演卻成就了一次獨特而深刻的紅色教育。

一、集體觀影，在情境中感受

《冰山上的來客》是一部1963年上映的老電影，講述了以塔吉克族青年阿米爾為代表的邊防戰(zhàn)士與境外敵對勢力斗智斗勇的故事，其中的插曲《懷念戰(zhàn)友》和《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均是根據(jù)塔吉克族民歌改編，至今傳唱不衰。但遺憾的是，如今很多00后的塔吉克學生并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對主要人物和故事情節(jié)也并不了解。因此，我以《紅兒為什么這樣紅》為引子，組織學生進行了集體觀影，并且提前聲明不用寫“觀后感”，只需口頭分享觀影感受，可以放心大膽地看。盡管有著年代的隔閡，但這部電影情節(jié)跌宕起伏又極具塔吉克民族風情，很容易就吸引和打動了孩子們。尤其是一班長犧牲后，在《懷念戰(zhàn)友》的歌聲中，許多學生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在分享觀影感受的時候，學生們也是異常積極、各抒己見：有人被解放軍戰(zhàn)士之間真摯的革命友誼深深感動，有人為阿米爾和古蘭丹姆之間浪漫曲折的愛情唏噓感慨，有人理解了民族團結(jié)的偉大意義，有人看透了敵特分子的陰謀詭計……而智勇雙全的楊排長和塔吉克偵查員卡拉更是“吸粉”無數(shù)，夏木斯亞爾同學激情難抑，專門演讀了楊排長劇終的經(jīng)典臺詞：“向天空放射三顆照明彈，讓它們照亮祖國的山河！”至此，學生跨越了時代的溝壑，帶著好奇和熱情走進了電影的藝術(shù)情境之中，這就為接下來的改編和演繹做了充分的鋪墊。

二、合作改編，在探究中創(chuàng)生

雖然觀影和交流的效果很好，但如果止步于此，則與之前的紅色教育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教育影響也不夠深刻。而如果直接讓學生翻拍演繹，學生也只是被動地照搬和重復，難有主體性的發(fā)揮和創(chuàng)造。因此，我嘗試和學生一起來改編劇本。將電影劇本改編為話劇劇本對于學生而言難度很大，于是我又找到了陳蔚導演的音樂劇版《冰山上的來客》供學生參考，并初步把劇本劃分為“來自遠方的新娘”“大雪彌漫的冰山”“晶瑩閃光的魂靈”“誰是真正的玫瑰”和“陽光燦爛的高原”五幕。

在此基礎上，學生以小組合作探究的方式，針對人物臺詞和表演細節(jié)進行了深入的改編和大膽的創(chuàng)造，許多奇思妙想足以令人拍手稱道，例如：阿依汗理同學提出在假古蘭丹姆和納烏如孜的婚禮上增加塔吉克族的“鷹舞”，一來這是塔吉克婚禮固有的習俗，二來可以借此展示這項獨特的國家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提來克江同學希望把偵查員卡拉的名字改為“拉齊尼”，以此致敬和緬懷年初勇救落水兒童而不幸犧牲的“帕米爾雄鷹”——塔吉克護邊英雄拉齊尼·巴依卡；買英姑麗同學提出讓真古蘭丹姆戴紅色頭紗，而假古蘭丹姆戴黑色頭紗，以此來區(qū)別和暗示二人的身份，但在表演中不必把暴露的細節(jié)放大，這樣可以加強劇情的懸疑色彩……

在如此熱烈的討論中，學生不僅走進了那段激情燃燒的紅色歲月，還能夠與沉睡的英雄人物進行深入對話，改編劇本的同時也完成了一次精神世界的自我建構(gòu)。

三、分組競演，在沉浸中升華

完成了劇本的改編，就到了正式的排練階段。然而劇本的角色畢竟有限，為了讓更多的學生參與和體驗，我主動請辭 “導演”一職，并采取了分組競演的方式：將學生異質(zhì)分為兩個相對均衡的小組，自定角色、自導自演，在同一場地輪流進行排練。如此一來，雙方既有了競爭的對手，也有了捧場的觀眾，學生的排練熱情和效率都大大提高。此外，考慮到完整的五幕演出對于學生來說難度太大，于是我采用分幕錄制的辦法：每周排練一幕，全程拍攝記錄，最后剪輯整合，形成完整作品，附帶各種花絮。這樣不但大大減輕了學生的演出壓力，還為學生的排練增加了許多樂趣。

在排練中，孩子們開始注意甚至相互糾正臺詞的發(fā)音，還有學生可以揣摩和體會到臺詞背后的情感情緒，而表演細節(jié)的小設計更是不勝枚舉。他們沉浸在藝術(shù)的世界里，沉浸在紅色的歲月中；他們不但進入角色，甚至賦予了角色新的生命。扮演拉齊尼（原劇卡拉）的米爾扎伯克同學在角色犧牲后悲不自勝，深情地寫下了這樣的誓言：“我們都是鷹的傳人，我也會像你一樣勇敢，會展翅翱翔在帕米爾的長空，會虔誠地守護美麗的塔縣，守護民族團結(jié)之花，守護長長的邊境線，守護這片偉大的土地和可愛的人們，守護世世代代的國泰民安……”作為攝影師和記錄者，我見證了一個并不成熟的話劇作品的生成，更見證了這些青春花朵的盛放與升華。

如今，排練順利結(jié)束，作品初步成形，我和孩子們卻意猶未盡。我想，作品獲獎與否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因為我們收獲的不是對一部紅色電影的改編和演繹，而是一場跨越時空的深入“對話”。在這場別開生面的對話中，學生不再是被動的傾聽者，他們發(fā)掘塵封的歷史，叩問角色命運，高唱革命的歌謠，他們點亮英雄的精魂，在真切的體驗中深入思考，在真情的演繹中主動創(chuàng)造……這也讓我對紅色教育頓然有所省察：如果說教育的本質(zhì)是“喚醒”，那么紅色教育也絕不是走走看看讀讀抄抄，或者呼喊幾句宏大的口號。形式主義的灌溉太多，花兒反而會失去本色。讓春風把花兒喚醒，在燦爛的陽光下，他們自會綻放風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