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歌
(華東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241)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把安全發(fā)展貫穿國家發(fā)展各領域和全過程,防范和化解影響我國現代化進程的各種風險,筑牢國家安全屏障。”[1]高校是大學生成長成才的主陣地,矛盾風險斗爭的重要戰(zhàn)場,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是國家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重要組成部分,關系著總體國家安全。隨著數字化生存成為大學生生活的重要樣態(tài),大學生的注意力越來越多地轉移到了網絡上。然而網絡信息技術的頻繁更迭,特別是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fā)展推動算法推薦成為網絡信息傳播的新媒介、新技術,帶來了全新的網絡信息傳播模式、網絡信息結構以及網絡信息傳播秩序,重塑了意識形態(tài)傳播的媒介環(huán)境,深刻影響著高校大學生的思想意識、價值觀念、道德規(guī)范和行為方式,為高校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建構創(chuàng)設了無法回避的場域。在這一背景下,系統(tǒng)分析算法推薦視域下高校意識形態(tài)安全面臨的風險和挑戰(zhàn),并提出防范化解之策,對做好青年一代思想政治工作,進而維護總體國家安全無疑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能夠引領高?!熬W絡輿論的發(fā)展方向,搶占意識形態(tài)的話語制高點,引領各種社會思潮”[2],即占據網絡意識形態(tài)主導地位,以及核心價值得到高校大學生認可和認同的狀態(tài)和能力。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是一個持續(xù)性、動態(tài)性建設和維護的過程,需要通過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信息、話語以及符號的不斷流動,來保證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大學生中的存在和功能發(fā)揮。一直以來,媒介對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都起著重要的建構作用。算法這一概念最早來源于計算機科學領域,指為解決特定問題而輸入機器的一系列步驟,智能算法推薦即將算法應用于網絡信息傳播領域而形成的智能信息分發(fā)技術。算法推薦技術能夠從海量數據中根據用戶特征和數字行為,為用戶挑選出他們可能感興趣的內容,進而進行個性化、分眾化、精準化的網絡信息推送,實現精準供給。算法推薦自身的媒介屬性和技術特性,有利于創(chuàng)設高校大學生群體樂于接受的方式來促進主流意識形態(tài)流動,傳播宣傳主流價值,形成了建構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新機理。
算法推薦通過收集和讀取海量數據(這里的數據既包括用戶信息數據,也包括文本數據),為用戶畫像建立標簽系統(tǒng),然后通過智能算法模型在內容和用戶之間建立關聯,進而實現多維場景下的個性化信息推薦,以更加隱性化、精準化的方式作用于人們的認知層面,在潛移默化中定向型塑人們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發(fā)揮著媒介的作用。一方面,算法推薦具有智能判斷和識別能力,能夠根據用戶個體的興趣和偏好,有針對性地推送信息,形成價值導向的精準化;另一方面,算法推薦強調對用戶歷史消費內容、社交關系、互聯網實時信息熱度的動態(tài)關注和分析,致力于信息推送的場景化適配,通過實時、高效、精準的互動傳播將多維信息不斷滲透進人們日常生活的各種場景,進行特定話語的生產與建構。正如媒介學家羅伯特·洛根所言:“大眾媒體分享的是一個時代的共同情感空間,新興媒體分享的則是共同認知空間?!盵3]這也正是算法推薦不同于大眾傳媒媒介特征的核心所在。算法推薦不是將形式單一、內容重復的信息簡單聚合,而是在相同或相異的信息分眾化、定制化、場景化的傳播中,在話語的篩選、傳播和交流中建構個性化的話語空間,強化意識和觀點的形成。因此,如果能合理引導算法媒介系統(tǒng),就能建構不同的信息環(huán)境,進行共識磨合和價值凝聚。
在算法推薦成為網絡信息分發(fā)新范式的今天,高校對算法推薦進行適當干預和合理使用,就能形成有效的媒介驅動力,助益高校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首先,大學生處在價值觀將要成熟定型的關鍵時期,他們是智媒時代的原住民,更容易受到算法推薦媒介影響。其次,由于高校在媒介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媒介宣傳理念等方面都較為滯后,傳統(tǒng)高校宣傳模式下倚重主流價值話語的占領、覆蓋和擠壓等來保障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高校中主導地位的方式逐漸式微。并且,高校宣傳和教育話語具有較強的說教色彩,抽象晦澀,偏重宏大敘事,宣傳教育的價值傾向外化嚴重,與大學生喜愛的親和力、感染力強的網絡話語、生活話語形成鮮明對比,難以吸引大學生的主動關注和接受。如今的大學生是自帶網絡基因、擁有強烈個性信息需求和信息自主意識的“00后”,對于被動接受的信息具有更強的抵觸性。以上因素綜合疊加,導致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面對智能算法推送的挑戰(zhàn)時,更加容易被大學生疏離和排斥,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岌岌可危。而算法推薦恰恰改變了話語表達和傳播的形式,建構形式上平等的對話交流場域,大學生從信息接收對象向極度活躍的信息傳受雙主體轉變,更易于接受和內化主流價值內容。此外,高校突出的人才、科研優(yōu)勢,能夠促進算法推薦技術的研發(fā)、應用,為高校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奠定基礎。
從網絡信息分發(fā)技術演進的動因來看,算法推薦是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在網絡信息分發(fā)領域相結合的產物,是有效解決移動互聯網時代網絡信息超載危機、實現信息市場供需適配的新興技術工具。法國技術哲學家雅克·埃呂爾指出:“技術本身就是目的,現代技術是一個系統(tǒng),具有內在邏輯及自主功能。”[4]換言之,一種變革性的媒介技術擁有統(tǒng)領全局的能力,能夠通過自己的技術邏輯和系統(tǒng)作用于其應用領域的各個方面,改變接觸技術的人,進而影響意識形態(tài)安全。此外,技術除了具有一定的自主性和獨立性,其在某種程度上還作為一種生產力左右著網絡社會的關系與結構。算法推薦作為一種深度介入網絡信息生產、流通、反饋等全過程的技術實體,通過深度學習對用戶及信息數據進行分析,依照用戶的認知邏輯和興趣偏好聚合和分類信息代碼,針對不同用戶的認知特點和思維模式交互匹配、推送信息,表面上看只是實現了一次次精準、高效的信息分發(fā),然而從更深的層次上審視,其實質上正在基于自身的技術邏輯,以一種彌散化、潛隱化的方式控制網絡空間的思想傳播、價值引導及利益分配,影響著大學生的認知、價值觀念和行為方式。然而,正如馬克思所言:“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即各種關系回歸于人本身。”[5]技術發(fā)展的旨歸在于為人的自由全面發(fā)展服務,在于實現人、發(fā)展人。因而,算法推薦技術本身也能夠在人的駕馭和控制之下,開辟建構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的新路徑,為型塑高校大學生正確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目標服務。
一如我們所知,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路徑的形成不僅要適應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的場域性變化,更要解決情境性難題。當代大學生是網絡原住民一代,特殊的成長語境和張揚個性、標新立異的群體特征,使得他們對于形形色色極具個性化、富有突破性的亞文化情有獨鐘,并且在媒介技術的賦能下形成了具有自身特點的網絡青年亞文化,例如網絡二次元文化、曬文化、佛系文化、斜杠文化等。這些網絡青年亞文化與高校守護和弘揚的主流文化之間碰撞頻繁,迫切需要算法推薦技術匹配和建構,以促成文化信息的順暢溝通和交流,使網絡青年亞文化既能夠保持獨特性,又能夠在主流價值建構方面通向主流文化,確保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處于安全狀態(tài)。同時,高校能夠利用智能算法推薦技術,“以算法模型、海量數據和運算邏輯為技術引擎,建立更加高效、科學、精準的綜合輿情研判和分析體系”[6], 及時、精準、定向地推送信息,有效引領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變革傳統(tǒng)的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路徑。高校網絡輿論發(fā)生發(fā)酵的時期也是進行大學生價值觀教育和引導的黃金期,利用具有中立性特征的算法推薦技術進行主流價值的輸出和教化更容易被大學生認可和接受。此外,高??梢砸运惴ㄍ扑]為技術工具教育引導大學生在網絡空間理性、有序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算法推薦重塑了網絡信息傳播的方式和路徑,高校大學生是互聯網原住民,高頻媒介接觸,使他們更容易受到算法推薦的影響,再加上算法推薦發(fā)展的復雜性,在促進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建構的同時,也造成虛擬與現實的關系愈發(fā)復雜、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失衡、資本宰制風險增加以及“信息繭房”與“過濾氣泡”效應疊加等問題,挑戰(zhàn)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
當前,依托算法推薦,眾多媒體平臺憑借其對用戶個性化需求的精準匹配與信息的高效分發(fā)而迅速崛起,開辟出大量由算法主導的虛擬社會空間。這些虛擬社會空間是人們實踐活動范圍的延伸,不僅建構了全新的數字化的社會關系,同時也涵蓋現實社會空間中的關系、結構和資源,虛擬社會空間和現實社會空間的關系愈發(fā)復雜。在現實中擁有不同社會關系的個人通過注冊、登錄媒體平臺而獲得虛擬空間多重角色,而后以賬號或ID作為身份發(fā)表言論、表達訴求,虛擬空間實際上成為意識和物質雙重在場的空間,人們生存于現實,也生存于虛擬。算法推薦技術賦權下人們能夠更加活躍地參與到虛擬空間的各種議題之中,及時通過點贊、評論獲得大量反饋,體驗到高度的在場感,虛擬空間成為高度擬真的世界,虛擬與現實之間的界限愈加模糊,現實的人成為技術中的能動節(jié)點。媒體平臺利用算法推薦技術收集的海量數據信息也同時具有了虛擬和現實雙重屬性。此外,算法推薦驅動下不同類型的媒體平臺不斷出現和壯大,例如今日頭條、抖音、微博等,它們不僅擁有不同的目標訴求和用戶群體,而且能夠針對自身的目標和用戶展現不同的層面,改變以往人們接收和處理信息的慣習,建構分層的虛擬空間,重建人們之間的關系連結,有意凸顯或弱化某種信息。
主流意識形態(tài)引領效度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按照預期方向引導社會大眾和輿論的有效性。主流意識形態(tài)引領效度的高低是衡量意識形態(tài)安全與否的重要標準。不可否認,虛擬社會空間與現實社會空間并存極大地拓展了個體話語、社群話語的表達平臺,主要體現在虛擬社會空間打破了現實中由少數人壟斷話語權的情況,為渴望表達的大學生提供了發(fā)布消息、表達意見、釋放情緒的場所和機會。算法主導下的虛擬社會空間更是能夠針對不同特點和需求的大學生呈現不同的側面,通過技術的連結,在無限的空間中實現精確的分層和有目的的價值導向。但是,我們也必須看到這種虛擬社會空間因缺乏規(guī)制而價值失序問題嚴重,理性與非理性并存、多樣化的價值觀念“眾聲喧嘩”,非馬克思主義、反馬克思主義思潮伺機而入。部分辨別能力不強、社會經驗較弱的大學生,無法正確處理虛擬與現實的復雜關系,在虛擬與現實的反復切換中,容易被虛擬社會空間中的不良價值觀念影響而拒斥現實中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導致主流意識形態(tài)引領效度降低。此外,大學生在隱匿了真實身份的虛擬社會空間中成為看不見的在場者,這使其獲得超越現實的存在感,進而產生無視現實價值觀念規(guī)約和引導的沖動,非理性、情緒化話語的肆意表達甚至失范行為屢見不鮮,這些話語和行為會通過點贊、評論、發(fā)布信息等方式呈現,并不斷刺激算法關注,反過來影響虛擬社會空間的信息流動,進一步削弱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引領效度。
算法推薦秉持的是追求規(guī)范性、有效性,即目的至上的工具理性,信息傳播效能成為衡量其技術運作的唯一標準,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關系開始走向失衡,工具理性越位,價值理性逐漸失落,這一現象在實際運作過程中表現為最大限度增加用戶點擊率和瀏覽量成為算法推薦的發(fā)展方向。尼古拉斯·卡爾指出:“在能夠輕易獲得信息的情況下,人們通常喜歡簡短、支離破碎而又令人愉快的內容。”[7]人們這種天然的信息需求特性助推算法推薦通過內蘊機制的調試不斷迎合用戶,大量推送碎片化、娛樂化、低俗化的信息,導致以理論性、規(guī)范性和一致性為特征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信息被不斷擠壓和解構。算法主導下,多元、破碎、娛樂和戲謔逐漸取代正能量和主旋律成為網絡信息生態(tài)的特征和傾向。
長此以往,沉浸在網絡世界的大學生,一方面被算法推送的碎微、凌亂、膚淺的片段化信息包圍,難以完整、準確地接收到主流意識形態(tài)信息,而對以嚴肅的抽象符號和話語表征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產生情感錯位,表現出懷疑、疏離甚至是拒斥的態(tài)度,主流意識形態(tài)價值權威在多元信息的碰撞中被消解。另一方面,在娛樂化、庸俗化為特征的算法文化生態(tài)影響下,大學生以更加娛樂的方式釋放自己,沉迷于娛樂和消費帶來的短暫快感中,遠離崇高、解構權威、貶低英雄,主流意識形態(tài)傳播的價值意義和價值導向被泛娛樂化的氛圍遮蔽,主流意識形態(tài)權威在高校大學生群體中陷入深刻的失落危機。
移動互聯網時代,以增值為最終目的的商業(yè)資本不斷涌入算法推薦主導的網絡信息分發(fā)領域,企圖通過左右算法推薦、控制信息流動,來爭奪網絡社會資源,實現利益最大化。網絡社會中的資源競爭和力量博弈與現實社會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直接影響現實中多元復雜主體的利益獲得。隨著算法推薦逐漸成為網絡信息傳播的新范式,信息資源被重新定義,傳播權力不斷調整,操縱商業(yè)資本的媒體平臺崛起成為占據優(yōu)勢的新興利益主體,打破原本平衡的利益分配關系和格局,激化利益矛盾,新的分配秩序需要重新建構。然而,商業(yè)資本背后的媒體平臺在逐利目的和同行競爭的驅使下難以主動自我約束,承擔起社會責任,平衡多元復雜主體之間的利益博弈,協調各方之間的利益關系。算法推薦主導下網絡信息傳播遵循資本邏輯,更加體現媒體平臺的利益和需要,以最大限度捕獲流量為目標,阻礙社會統(tǒng)一的認知和價值信仰的形成,導致主流意識形態(tài)遭遇多元利益訴求的挑戰(zhàn),共識凝聚難以形成。
“人們?yōu)橹畩^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盵8]在加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教育的同時,關照大學生的利益,對大學生正當、合理的利益訴求予以及時、恰當的回應,建構起利益認同,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能夠在高校大學生群體中凝聚價值共識的關鍵。當前,高校大學生核心利益在于美好生活需要的切實滿足,具體體現在教育、住房、就業(yè)、就醫(yī)等方面。商業(yè)資本過度入侵之下,算法推薦傳播邏輯逐漸資本化,對于公眾利益和社會效益缺乏足夠的關注,在議程設置、信息分發(fā)上較少涉及這些關乎大學生成長發(fā)展的重要內容,導致利益沖突加劇,價值分化趨勢進一步強化。高校大學生中有相當一部分來自農村地區(qū),商業(yè)資本的逐利性驅使算法推薦在數據收集和整合、信息預測和推送上更加傾向于城市地區(qū),使得農村地區(qū)大學生在在信息獲取和訴求表達上存在一定的劣勢,發(fā)出的聲音更難被算法推薦捕捉并轉化為公眾議題進行較高級別推薦,利益面臨邊緣化,這會進一步導致大學生群體內部分化加劇,主流意識形態(tài)凝聚價值共識難度加大。此外,資本宰制算法推薦會使網絡暴力、網絡謠言、網絡民粹等問題滋生蔓延,心智尚未成熟的大學生極易受到負面影響而利益受損,加劇價值共識凝聚的不確定性。
以用戶畫像、精準匹配和分眾推送為技術運作邏輯的算法推薦,在為用戶提供“我的日報”式的定制化個性化信息服務的同時,也將用戶圍困在“信息繭房”效應中?!靶畔⒗O房”概念由美國學者桑斯坦提出并定義為:“我們只聽我們選擇的東西和愉悅我們的東西的通訊領域”。[9]在“懂你”的推薦模式下智能算法技術持續(xù)性推送個性化信息會使用戶沉浸在蠶繭一樣的信息擬態(tài)環(huán)境中,強化用戶原有的情感、態(tài)度和偏見,不斷降低他們接受多樣化信息的意愿和能力。更為嚴重的是這一現象與算法推薦高度過濾和隔離異質信息的“過濾氣泡”效應相疊加,造成同質集聚的圈層化。在圈層內部同質化的信息和觀點仿佛一聲聲“回音”,不斷疊加和共振。在圈層外部,不同圈層之間的信息屏障高筑,信息交流驟減。
大學生具有各自不同的成長背景、生活方式、風俗文化和價值結構,他們從特定的生長環(huán)境走進大學,意味著自身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脫離原有的環(huán)境自主探索自我和世界以及二者之間關系的開始,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處在尚未成熟定型的狀態(tài)。在新的環(huán)境中、在與新的人群接觸中,他們逐漸意識到自身與他人的分歧、差異和區(qū)別,出于認同、歸屬的內在需求,不斷尋求能夠融入的共同體,渴望自身價值秩序和價值標準的建立。大學生成長和環(huán)境帶來的思想變動通過媒介工具被其不斷呈現在網絡空間中,使高校網絡思想輿論表現出獨特的特征。這本是建構大學生新的社會關系、正確價值觀念,整合大學生思想的有利時機,但算法推薦卻造成“信息繭房”和“過濾氣泡”效應疊加,高校大學生在算法的引導下接觸信息,被算法推薦組織進一個個圈層,受到他們感興趣的特定信息流的反復影響,輿論極化現象顯著增加,而且,在他們現實的成長境況下,與圈層外信息接觸的減少,使他們對迎合其好奇、叛逆和娛樂心理,容易與其產生相似性共鳴的圈內信息更加信賴,價值分化愈加嚴重,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整合功能愈加難以發(fā)揮。
算法推薦以其獨特的媒介和技術特性重塑網絡信息生態(tài),重構網絡信息流動規(guī)則,給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造成巨大挑戰(zhàn)。毛澤東精辟地指出:“要善于觀察和分析事物的矛盾運動,并根據這種分析,指出解決矛盾的方法。”[10]算法推薦缺陷和優(yōu)勢并存,因此,我們應該在對其進行批判性審視的基礎上,合理利用算法推薦,以其為武器應對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面臨的挑戰(zhàn)。
利用算法推薦實現虛擬空間與現實空間的互動融通,是消除二者之間復雜性關系的消極影響,增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高校大學生中引領力的關鍵。鮑德里亞指出:“‘虛擬真實’與‘實存真實’區(qū)分的抹平,帶來的正是一種‘超真實’的鏡像效果?!盵11]涉世尚淺的大學生在虛擬空間參與議題互動,表達自身訴求,被蘊含各種價值偏向的碎片化信息包圍,在紛擾與喧囂中自我意識被解構與重構,影響其作為社會成員對主導意識形態(tài)的認知、態(tài)度和踐行。實現虛擬空間與現實空間的互動融通其要義在于促進現實中的社會關系和運行邏輯合理地“照進”虛擬空間,化解大學生虛擬自我與現實自我之間的割裂和矛盾,形成兩個維度主體的同步政治社會化。
首先,推動媒體平臺有序發(fā)展,凸顯虛擬空間的可責性。這就需要強化對媒體平臺以及網絡虛擬空間的監(jiān)督與管理,確立言論和行為邊界自控能力。概括而言,需要重點解決兩方面的問題:其一,明確政府、高校、媒體平臺、用戶等相關參與主體的權利和義務;其二,對虛擬空間傳播的信息以及用戶的言論、行為等進行界定,明確什么是受到保護的,什么是堅決禁止的。而且,高校還要聯合媒體平臺終端,建立在校大學生信息資源庫,實現社會關系時刻在場,以增加虛擬空間大學生言行的約束效力。其次,加強大學生媒介素養(yǎng)教育,提升其虛擬空間數字化生存能力。一方面,提升大學生對信息的辨識、評價與批判能力,降低不良社會思潮對其的干擾;另一方面,推動算法推薦技術原理普及教育,引導大學生在增強主體意識,明晰虛擬與現實的一體化,分辨真實訴求與虛假欲望的基礎上,學會在虛擬空間理性、規(guī)范發(fā)聲,借力算法推薦使自己的聲音有效傳播出去,在一次次合理訴求的及時回應和滿足中自覺接受主流意識形態(tài)引領。最后,適應算法推薦原理,積極進行議題設置。算法主導網絡信息傳播,直接決定哪些內容能推送給大學生,被大學生看見,也就決定了大學生思考哪些內容。積極設置和大學生現實利益相關,又體現主流價值導向的議題,引導大學生參與其中,并針對反映出的問題進行及時疏導、教育和回應,增強主流意識形態(tài)影響力,從而使其能夠在虛擬空間占據主導地位,有效引領大學生,幫助他們樹立正確的價值觀。
算法推薦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失衡,重構了網絡信息生態(tài),改變了原有的信息一體化格局和約束機制,使主流意識形態(tài)遭遇信息娛樂化和信息多元化的挑戰(zhàn),在充滿喧囂和沖突的泛娛樂氛圍中價值導向被遮蔽,權威面臨失落的風險。而化解這一風險,重塑主流意識形態(tài)權威,就要正視和接納算法推薦造成的信息生態(tài)的改變,“用主流價值導向駕馭‘算法’”[12],破除算法推薦的藩籬,充分凸顯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價值導向,使大學生在正確認知的基礎上產生強烈認同和自愿服從,確保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
首先,要以主流價值導向規(guī)制算法推薦的工具理性。具體而言,一方面,要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嵌于算法推薦的代碼之中,提升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在算法推薦中的權重和優(yōu)先級,為容易導致大學生出現沉浸和沉迷的算法型媒體產品設置提醒和干預機制,實現算法推薦發(fā)展與主流價值導向、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有機平衡。另一方面,要以主流價值觀來約束和“把關”算法的信息推薦。在當前的弱人工智能階段,智能算法尚不具備信息價值的識別和判斷能力,需要主流價值觀的導向和糾偏。為此,要加強人工把關,實現人機協同,既充分發(fā)揮智能算法的技術優(yōu)勢,又通過人的智能來彌合算法推薦的技術缺陷,從源頭上切斷泛娛樂化、庸俗化的信息流動,保證分發(fā)內容的重要性、正面性和價值性。其次,要積極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內容融入算法主導的傳播文化之中。在算法推薦主導網絡信息分發(fā)的當下,主流意識形態(tài)在大學生群體中的權威受到巨大沖擊,高校網絡意識形態(tài)安全面臨前所未有的威脅和挑戰(zhàn)。要真正化解危機,就必須主動適應和融入,利用算法推薦的技術邏輯和優(yōu)勢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及其宣傳方式優(yōu)化。不同風格的話語體系表達會直接影響某種思想體系的傳播力和影響力。算法推薦主導下,傳播話語具有強烈的個體化、生活化、具象化的色彩。為此,一方面,要積極推動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表達的生活化轉向。減少使用晦澀、抽象、嚴肅的政治性說教話語,注重吸納、融合通俗易懂的生活話語、網絡話語,并用文字、聲音、圖片和短視頻等多種表達方式呈現,將主流意識形態(tài)話語意義生動、準確、完整地傳遞給大學生。另一方面,樹立平等對話和交流的意識。在“眾聲喧嘩”、娛樂泛化的算法信息生態(tài)中,居高臨下的話語獨白和灌輸更加難以被大學生接受和認可而達到理想效果。因此,要轉變宣傳教育的思維方式,在交流互動中將主流價值“春風化雨”般滲入大學生的生活和心靈之中。
算法推薦的發(fā)展高度依賴商業(yè)資本,逐漸形成利益導向的信息分發(fā)格局,打破原本追求正義、公共效益的網絡信息秩序,導致處在商業(yè)利益機制末端的大學生信息接觸的失衡,價值共識被資本解構,利益矛盾激化。為此,必須引入算法監(jiān)管機制,避免商業(yè)資本對于網絡信息分發(fā)的過度干預,維護合理的網絡信息秩序,保障大學生在網絡空間的正當利益獲取,夯實其主流意識形態(tài)認同的價值根基。
首先,引入算法相關的法治監(jiān)督。政府相關部門要加快算法相關立法的落地及普及,保證行業(yè)、企業(yè)和個人明晰行業(yè)發(fā)展規(guī)范、標準和要求,推動實現算法技術發(fā)展與社會公共效益二者間的價值共鳴,扭轉商業(yè)利益導向的局面。其次,創(chuàng)新監(jiān)管方式。在大力推進算法監(jiān)管立法的基礎上,政府還要創(chuàng)新監(jiān)管方式,對使用算法推薦進行信息分發(fā)的媒體平臺進行經濟、商務誠信等方面的法律制約,以經濟利益倒逼算法分發(fā)平臺遵守相關要求。算法信息分發(fā)內蘊利益關系的博弈,掌握商業(yè)資本、算法技術和海量信息數據的媒體平臺在算法時代越來越具有話語權,其在信息分發(fā)和推送中的利益偏向會破壞信息秩序,造成網絡信息的失衡。因此,政府部門可以在媒體平臺的信息分發(fā)和利益獲取之間設置“滯留帶”,也就是說在媒體平臺實現流量變現之前,要加強對其分發(fā)信息的評估,對用戶反饋的問題,特別是大學生等資本主導下相對弱勢群體反饋和投訴的問題進行審核評估,評估并處理完善之后才能實現流量變現,從而促使媒體平臺加大對蘊含網絡謠言、網絡詐騙、網絡色情等內容的不良信息進行篩選的力度,確保網絡信息有序發(fā)展。最后,建構算法監(jiān)管共同體。移動互聯網時代,減少大學生群體內部的差異,實現價值共識的一體化,不僅要凸顯大學生群體的整體需求和共同需求,形成資源和利益的平衡、互涉,建構利益認同感和利益歸屬感,還要在信息生產、信息分發(fā)、信息獲取等方面實現公平公正,關照不同主體的利益訴求,淡化大學生群體內部的信息壁壘。為此,政府有必要凝聚社會、媒體平臺、高校以及不同區(qū)域、不同民族、不同學校、不同年齡的大學生代表,建構算法監(jiān)管共同體,進行同頻共治,實現合作共贏,形成正義的網絡信息秩序,促進共識凝聚。
著名媒介技術學家尼爾·波斯曼指出:“每一種技術都既是包袱又是恩賜,不是非此即彼的結果,而是利弊同在的產物?!盵13]算法推薦作為人工智能技術在網絡信息傳播領域的前沿應用,同樣也是一種利弊同在的產物。它在型塑移動互聯網時代全新的網絡信息分發(fā)范式,提升信息分發(fā)效率的同時,也催生了“信息繭房”和“過濾氣泡”效應,加劇大學生群體極化和價值觀分化,引發(fā)高校的“算法焦慮”。一定程度上說,技術帶來的問題可以考慮用技術去化解。換言之,我們可以對算法推薦技術自身的缺陷和優(yōu)勢進行制約和優(yōu)化,進而實現媒介信息選擇和分發(fā)的透明、多樣和均衡。
首先,訓練智能算法推薦技術的反向個性化推薦能力,以信息推薦的多樣化突破“信息繭房”和“過濾氣泡”的影響。一如我們所知,算法技術可以挖掘大學生的興趣,推送給其“懂你”的信息,從而導致大學生信息接觸窄化、偏見固化?;诖?,通過優(yōu)化算法技術,在為大學生精準畫像的基礎上,有意反向為其推送一些他們似乎不感興趣、不喜歡的信息以及重要卻尚未關注的信息,將大學生信息需求的滿足從表層向潛在需求推進,實現個性化信息獲取與多樣化信息獲取的健康與平衡。其次,提升算法推薦技術的信息識別能力,為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網絡傳播提供技術引擎。在算法設計和研發(fā)過程中不斷完善算法模型的信息讀取能力和信息選擇維度,在滿足大學生個性化信息需求的同時,加大多樣化正能量內容的推送,讓大學生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信息有更加廣泛和深入的接觸,促進其正確價值觀的養(yǎng)成。最后,高校內部要加強算法技術研發(fā)和算法媒體平臺的建設。這樣做一方面有利于提升算法透明度,向大學生打開“算法黑箱”,讓其最大程度地了解算法運作的程序和過程,提高其對算法的目的和意圖以及“信息繭房”和“過濾氣泡”產生機制的知曉度,促進其自覺合理使用算法媒介;另一方面,有利于加強高校網絡輿論的檢測和引導。大學生在新的環(huán)境和成長的關鍵階段價值觀念、情緒、態(tài)度波動較大,樂于在網絡上表情達意,發(fā)表自己的觀點。為此,要優(yōu)化算法技術,不僅要進行更加集中和有導向性的信息推送,還要做到見微知著,促進高校大學生群體內部價值共識的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