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蒜薹之歌》山東高密方言誤譯研究

【摘要】方言，底層大眾的民間語言，具有鮮明的地域性特征。方言誤譯，是一種地域文化現(xiàn)象。莫言《天堂蒜薹之歌》中的方言誤譯探討大多局限在某個范圍內(nèi)的例子列舉，尚無全面、整體的分析研究。方言誤譯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國地域文化的對外開放和交流，影響了“中國地域文化走出去”的效度。本研究期望引起廣大學者對“中國地域文化走出去”效度問題的關(guān)注和思考，同時也為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提供一些參考建議。

【關(guān)鍵詞】天堂蒜薹之歌;山東高密;方言誤譯;文化;效度

引言

誤譯，即錯誤的、有問題的翻譯，長期存在于文學翻譯作品中。誤譯是文學翻譯的一塊硬傷，是任何從事翻譯行業(yè)的人時刻想規(guī)避卻又規(guī)避不掉的普遍存在。曾有位日本學者河盛好藏認為誤譯與翻譯之間的關(guān)系就如同氧氣與空氣之間的關(guān)系，它們相伴共生。誤譯有為了適應某種目的或需要而故意誤解原文的有意誤譯和由于文化誤讀而導致的無意誤譯兩種，無意誤譯較有意誤譯更加常見。就連莫言作品的御用翻譯大師葛浩文也頻頻深陷無意誤譯的“翻譯泥潭”。

方言，一種語言變體，具有鮮明的地域性，承載獨特的地域文化。山東高密方言，高密縣的漢語方言，隸屬于膠遼官話。膠遼官話主要分布于山東省的膠東半島、遼寧省的遼東半島、鴨綠江下游地帶和江蘇省的贛榆縣，分登連片、青州片和蓋桓片三大片。在《天堂蒜薹之歌》中，莫言用他那粗而不糙的故鄉(xiāng)語言——山東高密方言——向我們描寫了一個以種植蒜薹為主的鄉(xiāng)土世界，展示了一幅幅生動的最基層老百姓的生活、生產(chǎn)畫面，呈現(xiàn)了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和極富地域特色的鄉(xiāng)土文化。

《天堂蒜薹之歌》中處處都是山東高密方言，但目前有關(guān)《天堂蒜薹之歌》中山東高密方言誤譯的研究較為有限。據(jù)CNKI（中國期刊全文數(shù)據(jù)庫）統(tǒng)計，國內(nèi)對于葛浩文《天堂蒜薹之歌》英譯本中方言誤譯的研究共有3篇期刊論文。大多只是在某種范圍內(nèi)的方言誤譯研究，如彭秀銀的《<天堂蒜薹之歌>葛譯本歌謠翻譯探究》只探討了英譯本歌謠中的“蠟條”、“三弦”、“滅族的”、“滅門的”共四處方言誤譯現(xiàn)象，研究范圍只局限在歌謠中。郭艷秋的《<天堂蒜薹之歌>英譯本中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翻譯現(xiàn)象初探》在埃斯卡皮創(chuàng)造性叛逆翻譯理論視角下只探討了英譯本中“小姨子”、“小龍”、“靿子”共三處方言誤譯現(xiàn)象，涉及面太窄故無法對其進行較系統(tǒng)、全面分析;楊慧敏的《<天堂蒜薹之歌>英譯本中的有意誤譯研究》探討了英譯本中為了適應西方語言、語法、政治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胳肢窩”、“煙油子”、“干硬的豆莢”、“游不動的魚”、“老百姓依賴著共產(chǎn)黨”共五處有意誤譯現(xiàn)象，而方言誤譯大多屬于無意誤譯?！短焯盟廪分琛分械姆窖哉`譯現(xiàn)象時而零零碎碎地出現(xiàn)在其他期刊論文或碩博士論文里，但數(shù)量、范圍很小，迄今為止尚無對其進行全面、系統(tǒng)的分析研究。

一、《天堂蒜薹之歌》中山東高密方言誤譯

1988年，莫言出版了《天堂蒜薹之歌》。1995年葛浩文出版了其英譯本The Garlic Ballads。作為莫言作品的首席翻譯官葛浩文共翻譯莫言7部長篇小說，《天堂蒜薹之歌》是其中的第二部。

例1他摸到了炊帚疙瘩……

“炊帚”，指的是刷洗鍋碗用的東西。“炊帚疙瘩”指的是比正常的炊帚要小得多。

In his gropings his hand touched the chimney brush and the spatula， but not his cleaver.

Chimney brush，煙囪刷，管道內(nèi)壁清潔刷，一般由不銹鋼制成。而山東高密刷鍋、刷碗用的炊帚是由高粱糜子或竹條制成，此處為誤譯。

例2……一股高級女人才能放出的香胰子的氣味。

“香胰子”指的是香皂。

The gown had an antiseptic smell; the wearer， the clean，soapy smell of an aristocratic woman.

Soapy smell，肥皂的氣味，不是香皂的氣味。雖然肥皂和香皂都是皂類堿性去污產(chǎn)品，但二者是有區(qū)別的。香皂專為肌膚而設(shè)計，里面添加了一些對肌膚有益的成分，如抗菌和滋潤成分等，而肥皂就是專為洗衣服而設(shè)計，只注重去污性?？梢姶颂幓煜讼阍砗头试?。

例3他大嫂子。

“他大嫂子”，農(nóng)村常用的一種對和自己同齡、沒有任何親屬關(guān)系的女性的稱謂。

Sister-in-Law， she said softly.

Sister-in-Law，嫂子、弟媳、妯娌、小姑，以婚姻關(guān)系為中介而產(chǎn)生的親屬關(guān)系，可見此處為誤譯。

例4耗子眼，蛤蟆嘴，驢耳朵，知了龜腰……

“知了龜”指的是金蟬，可食用，有一定的藥用價值，可降低膽固醇、甘油三酯在血液中的含量，可提高高密度脂蛋白的含量，可預防心血管疾病和改善內(nèi)分泌。

Rat eyes， a toad’s mouth， the ears of a jackass， all stooped over like a turtle.

Turtle，海龜，不是知了龜，二者在體型和藥用價值上都相差很大。此處為兩種動物的混淆。

例5放下鐮刀，捆緊一個麥個子，他直起腰……

“麥個子”指的是割倒后捆起來的小麥。

Throwing down his scythe， he scooped up some millet and straightened up.

Millet，小米、粟、稷、黍等粗糧，并不是小麥。在中國種植的糧食種類比較多，有麥類（小麥、大麥、青稞）、稻類（粳稻、秈稻、糯稻、陸稻）、粗糧類（玉米、高粱、粟、黍）。此處為糧食種類的混淆。

例6有紫勾勾的野茄子花，有白生生的瓜簍花……

“瓜蔞花”指的是連翹。

Purple wild eggplants and white wither gourds…

Gourds，葫蘆，新鮮的葫蘆外皮嫩綠，果肉白色，可以作為蔬菜食用;老的葫蘆曬干，掏空其內(nèi)，可用于舀水或做盛放東西的容器。連翹，落葉灌木，可入藥，具有清熱、解毒、散結(jié)、消腫的作用?？梢姶颂帪閮煞N植物的誤譯。

例7擰成了一根靿子，放在地上。

“靿子”，指的是捆扎麥子、蔬菜等的草繩。

Then she took out a piece of hemp and wrapped up the bundles.

Hemp，大麻，桑科大麻屬植物，莖皮纖維長而堅韌，可以用于織麻布、紡線、織漁網(wǎng)或制繩索等。大麻繩非常結(jié)實、堅韌，而此處的草繩是由稻草秸稈制成，不是那么堅韌，只能用于捆扎麥子和蔬菜等?？梢姶颂帪閮煞N不同品質(zhì)的繩子的誤譯。

例8溜出兵營與團長的小姨子……

“小姨子”，指的是婚姻關(guān)系中男方妻子的妹妹。

He and the regiment commander’s concubine had slipped away together.

Concubine，小老婆，妾，姨太太，尤指舊社會的人稱稱謂。此處為親屬關(guān)系的誤譯。

例9屬小龍的。

中國有十二生肖，即十二屬相，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靶↓垺敝傅氖鞘ぶ械摹吧摺薄Ｃ耖g稱蛇為小龍、龍為大龍。

About the same as my daughter， Jinju， who was born in the Year of the Dragon.

Dragon，龍，此處為兩種屬相動物的誤譯。

二、《天堂蒜薹之歌》中山東高密方言誤譯原因

對葛浩文在《天堂蒜薹之歌》中12個方言誤譯現(xiàn)象進行分析，其誤譯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1）當?shù)靥赜械纳钣闷坊虍數(shù)貙δ撤N生活用品的特有稱謂

例1中的“炊帚疙瘩”為當?shù)靥赜械膹N房用具，而例2中的“香胰子”則為當?shù)貙ο阍硖赜械姆Q謂。

（2）當?shù)靥赜械纳a(chǎn)用語

例5中的“麥個子”和例7中的“靿子”都為當?shù)靥赜械陌傩丈a(chǎn)用語。

（3）當?shù)靥赜械膭又参锓Q謂

例4中的“知了龜”、例9中的“小龍”為當?shù)靥赜械膭游锓Q謂，而例6中的“瓜蔞花”為當?shù)靥赜械闹参锓Q謂。

（4）當?shù)靥赜械娜朔Q稱謂

中國的人稱稱謂比較復雜，既有親屬關(guān)系的稱謂，也有非親屬關(guān)系的稱謂。如例3中的“他大嫂子”為當?shù)匾环N非親屬關(guān)系的人稱稱謂，而例8中的“小姨子”則為當?shù)匾环N親屬關(guān)系的特有稱謂。

可見，葛浩文的方言誤譯大多集中在當?shù)靥赜械纳钣闷贰⑸a(chǎn)用語、生活咒罵語、地方樂器、動植物稱謂和人稱稱謂上。而這些特有的生活用品、生活生產(chǎn)語言、地方樂器、特有的稱謂都屬于當?shù)氐赜蛭幕懂牎５赜蛭幕傅氖侨藗冊谔囟ǖ牡赜蚍秶鷥?nèi)，在長期的生產(chǎn)生活中創(chuàng)造出來的獨特產(chǎn)物。雖然這些誤譯并不影響其譯本The Garlic Ballads在西方的受歡迎度，并不影響其對莫言獲諾獎和“中國文學走出去”的顯著貢獻，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我國地域文化的對外開放和交流，影響了“中國地域文化走出去”的效度，有礙于中西文化的平等對話。

三、結(jié)語

全世界有7000多種語言，其中約90%在悄然衰亡，方言也在衰亡之列。莫言在作品中大量運用故鄉(xiāng)方言，既是對“作為老百姓寫作”的堅守，也是對家鄉(xiāng)語言文化的守護，更是對民間創(chuàng)作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對于作家而言，方言具有普通話無法企及的文學功能，而對于翻譯家而言，方言則蘊含著豐富的地域文化。方言誤譯，不是譯者的疏忽大意，更不關(guān)乎譯者的外語語言功力，而是一種地域文化現(xiàn)象。葛浩文在《天堂蒜薹之歌》中的方言誤譯大多集中在當?shù)靥赜械纳钣闷贰⑸a(chǎn)用語、生活咒罵語、地方樂器、動植物稱謂和人稱稱謂上，即集中在山東高密地域文化上。探究莫言《天堂蒜薹之歌》英譯本中的山東高密方言誤譯，旨在引起廣大學者對“中國地域文化走出去”效度問題的關(guān)注和思考，同時也為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提供一些參考建議。

參考文獻：

[1]謝天振.譯介學[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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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Mo Yan. The Garlic Ballads[M]. Trans. Howard Goldblatt. New York：Viking，1995.

[5]莫言.莫言對話新錄[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9.

[6]莫言.莫言講演新篇[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9.

基金項目：

安徽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重點項目“巴斯內(nèi)特翻譯理論下莫言小說葛氏英譯本中模糊語言翻譯研究”（SK2018A0399）;

外研社項目“大學英語讀寫教學中思政教育滲透研究”（2019050502）;

皖西學院校級人文社科重點項目“莫言小說英譯本中模糊語言翻譯研究”（WXSK201711）。

作者簡介：韓成友（1976-），男，安徽六安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美國文學、文學翻譯與大學英語教學研究。